南北杂货 作者:报纸糊墙

    第1节

    文案

    带着一空间杂货穿越到唐朝,从此肩负起养家糊口发财致富统一地球的重任。

    【本文主要以剧情为主,感情为辅。】

    【这就是一个主角改变世界的故事,清晨五点去上朝,高领毛衣配长袍,总之各种元素乱入,想看纯正古代文可以绕道。】

    【文中地点人物多有杜撰,请勿考据。】

    【我是历史渣,开这个坑,必定是要一边学习一边码字滴,如有纰漏 ,还请大家多多包涵,实在包涵不了的,指点的时候也请温柔滴,报纸的玻璃心一戳就碎。】

    【关于豆腐的发明,虽然有刘安献豆腐的传说,但是目前并没有豆腐存在于唐代的证明,唐诗唐小说史料统统没有,所以这个东西在唐代至少应该是不普遍的,尤其是在初唐。】

    【在贞观年间,科举制度还很不发达,和大家印象中的很不一样,所以请不要再执着于考功名防身啦。】

    内容标签: 随身空间 穿越时空 种田文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罗用 ┃ 配角:乔俊林

    作品简评

    清晨五点去上朝,高领毛衣配长袍,改变世界从我做起。总之这是带着一空间杂货的杂货郎穿越到唐朝,从此肩负起养家糊口、发财致富、统一地球重任的ji,ng彩故事。本文是作者最擅长题材,作者用朴实无华的文笔描绘出了一个生灵活现的初唐社会,从平民百姓到士族大家,犹如一幅幅画卷在眼前铺展,笔触细腻,感情真挚。

    第1章 货郎罗用

    罗用今年27岁,早两年,在他25岁那年夏天,突然一场高烧,差点把小命给烧没了,后来高烧退了,他就发现自己有了个随身空间,只要把ji,ng神集中在左手掌心那颗红痣上面,就能打开这个空间。

    小时候罗奶奶让人给罗用算过命,算过好几回,对于他手心上的这颗红痣,算命先生们众口一词,都说是颗好痣,但谁能料到这竟然是一个随身空间。

    自从得了这个随身空间,罗用的日子潇洒了,原本那份破工作也不干了,就是天南海北地瞎跑。跑去北方乡下,收点农场品,再跑去南方大城市随便摆个地摊,价格翻一番那都是抢着要,都说贼便宜,不仅便宜,东西还新鲜,口味也好。

    罗用现在都有固定客户群了,卖东西从来不用吆喝的。去年秋天他从大西北整了一批牛羊r_ou_,本钱下得有点多,本来还担心会不会没那么好卖,结果怎么样,要不了两三天,装了大半个空间的牛羊r_ou_就被抢购一空,有那个把子识货的,更是几十斤几十斤往家里扛,那一笔,罗用真心没少赚。

    销路打开了,罗用现在收购农场品也就越来越随性,啥都收,只要价格合适品质也过得去。

    他不仅从北方往南方倒腾东西,从南方到北方的时候,空间里也没空着,南方工厂多,整一点工厂尾单啥的,弄到北方那些交通不太发达的小村小镇上,一准儿的稳赚不赔。

    上回赶上毕业季,罗用跑去他当时所在南方某市一座大学城,收了一大堆二手物品以及旧书之类,二手的东西便宜,在北方赶了两回集,基本上就卖得差不多了。

    台灯电风扇之类的小家电最很好卖,棉被卖得也还行,旧书就不太卖得动,罗用也不舍得把它们卖废品收购站,他琢磨着,打算开个二手书城,到时候招几个靠谱一点的员工,要是靠近学校的话,还能招点学生工,也不用那种地段特别好的门面,别下太多本,应该是亏不了,等到了毕业季,还能帮着收点二手,等他这边的货源稳定下来,还能捎带着开个水果超市啥的,说起来,摆摊也不是长久之计,收货卖货都靠他自己一个人,辛苦不说,也不经济。

    ·

    十一月份,北方某村。

    罗用把他那辆皮卡车停在村口马路边,得到消息的村民们三五成群往这边汇集。

    “小罗,你这儿土豆多少钱收啊?”这边有老乡挑过来一担子土豆。

    “八毛。”八毛钱一斤是市场价,上门收购的未必肯出八毛,尤其像这种偏远山区,罗用倒是无所谓,他这回主要是冲羊r_ou_来的,其他东西也就是顺带收点。

    “我这可是用农家肥种出来的好土豆,前些天咱们家来了几个城里的客人,吃得那叫一个赞不绝口啊,走的时候一人还背了十多斤。”这卖土豆的也不着急,把担子往罗用那辆小货车边上一放,拄着扁担就跟他侃上了。

    北方人都挺热情挺能侃,罗用也不是第一回 来他们这儿了,小伙子人挺爽快,这块地界上的村民对他印象都还不错。

    “再过个把月,你们这儿就得大雪封山了,城里的客人还进的来啊?”罗用笑嘻嘻道。

    这老乡说的城里的客人,指的是游客,他们这儿的地方政府也在开发旅游业方面做了不少努力,但无奈位置实在太偏,交通不发达,自驾游还成,背包客就不太合适,所以客流量也非常有限。

    这一条山路弯弯绕绕的,坐车从他们这村子到镇上得要三个多钟头,来去车费就要二三十,村民们很少有不心疼车费的,自家要是能有一辆摩托车,稍微还能好一点,要不然到镇子上卖一回菜,还不够交车费的。

    于是像罗用这样的收货卖货的,就格外受欢迎,刚刚他在前头那个村的时候,就有人给这边的亲朋好友打电话了,这会儿刚进村,就有几个腿脚快的,在村头马路边候着他了。

    “呦,来得都挺快啊。”

    “老刘你那袋子里装的啥?”

    “嫩玉米木奉子,先拿几个给咱罗老板瞅瞅,他要说合适,我再回去掰玉米。”

    “都这时节了,也就你家还有嫩玉米。”

    “没剩多少了,都卖了干净,再过些天,天气一冷,咱村里的农家乐也就没啥生意了。”

    “不下雪也没多少生意。”

    “那也比没有强嘛,一年到头的,搞个两三千也好嘛。”

    “咱村位置太偏。”

    那边几个村民唠着,这边罗用接过那老乡递过来的玉米木奉子,剥开叶子啃了一口,清甜。

    “挺好,你打算卖多少钱一斤?”罗用问他。

    “也就剩那么百八十个了,你要的话,一块钱一斤都卖了。”那老乡说道。

    “成,再要一百斤干玉米木奉子。”之前罗用在南方摆摊的时候,就有一个老顾客总跟他说,要是能弄到这种农家留种的土玉米木奉子,就给她捎带着点。

    那老太太还跟他说,现在市面上卖的那些玉米碴玉米面,都是用饲料玉米打的,跟她们小时候在村子里吃的那根本都不是一回事。

    弄得罗用现在每回在早餐店看到玉米糊糊,就想起那老太太跟他说的饲料玉米……

    “那你一会儿这边忙完了,开车去一趟我家嘛,这条路过去,第一个院子就是。”东西有点多,用箩筐扁担至少得跑两趟。

    “行啊。”罗用爽快道。

    这边说着话,那边看货的人渐渐也多了起来,他们这村子是逢五集市,每个月都有三次集,但赶集过来的那些商品,来来去去也就是那些,不如罗用的东西新鲜又多样化,价钱还便宜。

    “这口炒锅多钱啊?”

    “七十五。”

    “便宜点呗?”

    “这可是不锈钢啊婶儿,好钢来的,七十五块钱忒实惠了,电磁炉灶台都能用,要不是我刚好赶上一批工厂尾单,哪里能搞到这个价,这锅总共也没几口,卖一口少一口了。”

    “七十七十。”

    “没得~”

    “这个发夹几块钱啊?”

    “一块钱,上面都有标价嘛。”

    “老板,收一下钱。”

    “好嘞。”

    “……”

    “呦,你这儿还卖手机呢。”

    “上回跟那些毕业生收了些,搁箱子里忘记拿出来卖了。功能机五十智能机一百,我试过了都能用,想要的自己挑啊。”

    “电脑有没有啊?”

    “有几个笔记本电脑,你要买啊?”

    “我小孩说想要电脑,你拿出来给我瞅瞅呗。”

    “……”

    “小罗,你这个毯子咋卖呢?”

    “二十块钱,任挑任选哈。”

    “……”

    热热闹闹忙活了小一个钟头,这个村子的买卖也就做得差不多了,临行前又去了一趟老刘家,把那些玉米装车,然后老刘又硬塞几个自家种的红薯给他。

    老刘一个劲儿跟他说自家红薯多么甜多么糯多么好吃,罗用知道他这是在推销呢,估摸着自己的空间也装不了太多,于是便只要了几十斤。

    车子行驶在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上,这会儿差不多下午四点钟,从这里过去,约莫两个钟头左右,就到他跟人谈好收购羊r_ou_的老李家那个村子。

    往前面开了没多久,天色就开始暗下来了,淅淅沥沥又飘起了小雨,开着开着,车子又抛锚了,罗用下车看了看,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掏出手机想给老李打个电话,喊他开着摩托车过来接,一看竟然没信号。

    无奈,罗用只好把车上那些货都装空间里,锁好车门,步行前往老李家。

    一边走着,他一边在心里寻思着,明天喊个修车的过来,大伙儿看他车里空荡荡的,八成会认为是被人偷了,也不会多想。等修好了车,他再从老李家把羊r_ou_给收了,然后就直奔市里,坐飞机回南方,出了这批货,赶在十二月以前,再跑一趟西南。

    山间公路弯弯绕绕,山风携裹着山雨,带着阵阵凉意,天色越来越暗,路上那个男人越走越远,慢慢化作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越走越远,渐渐融入这一片山风山雨之中,不见踪影……

    ·

    前方不远的一个村子里,老李头这一晚打了好几个电话,始终没能打通,说好要来收羊r_ou_的人迟迟没到,人没到,他的那些羊也是不敢屠宰,就担心这笔生意会生出什么意外。

    他一边担心这一笔生意,一边又担心对方是不是出了车祸,第二天一早就喊了几个村民,沿着马路找过去。

    最后在距离他们村约莫一个小时车程的地方,找到了罗用的车子,那一辆空荡荡的小货车就那么孤零零地停在马路边,车身上还有一些未干的雨水,手一摸,冰凉,而罗用和他的那些杂货,好像凭空消失一般,从此再不见踪迹。

    第2章 老母ji罗三郎

    贞观七年农历十月初,在河东道石州离石县,一个名叫西坡村的小山村,村南边有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院中两三间土坯屋,均是屋门紧闭。

    天色降暗,中间那间屋子中,点着一盏豆大油灯,两名十五六岁大的女孩子,正坐在矮桌边搓着麻线,屋子里还有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都还是不懂事的年纪。

    这是一个罗姓人家,这一家子,几个月前遭了一场祸事。

    今年夏天下了几场大雨,他们村子外头一片坡地塌了,那几天罗三郎刚好不用去县学,就跟父母一起下地去干活,上边的坡地滑下来,三人都给埋里头了。

    一起被埋的还有几个村民,最后被村里人挖出来,救回来两个,养了没几天就又能下地去了,其他人大多都死了,罗父罗母就在其中,还有一个罗三郎,不死不活的,已经在床上迷糊了小半年。

    村子里的人都说这罗三郎肯定是不成了,劝罗大娘别再浪费钱财,好好安置几个弟妹的生活才是要紧。能嫁人就嫁人,能送人就送人,实在不行,就送去有钱人家去当个小丫头,好歹奔个活路,罗大娘毕竟是出嫁女,没有还得养活娘家一帮兄弟的道理。

    罗大娘却不听他们的话,耶娘在的时候,总说三郎是他们的盼头,这一家子里头,只要能有一个出息的,其他人就都得跟着沾光。如今爹娘没了,三郎更成了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他要是好不起来,下边这几个弟妹,将来……

    “你今天给三郎喂过米汤没有?”

    “喂过了。”

    “喂了几回。”

    “三回。”

    “我不常在这边,你ji,ng心些,忙不过来就叫四娘帮忙,休要叫她躲懒,这个家总归还是要指望三郎……”

    “四娘也不听我的。”

    “不听话就拿木条抽,也不看现在家里是什么样的情景。”

    “姊姊我听话。”

    “……”

    模糊中,罗用听到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带着陌生的腔调,软软的,听起来分外让他感觉熟悉安心。

    恍恍惚惚间,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他终于有力气掀开眼皮的时候,入眼的,就是一间简陋的屋子,以及屋子里那几个穿着破旧的大孩小孩,最大的约莫十五六岁,最小的还在地上爬,爬了几步,被一个略大点的小孩半拖半抱回到草席上,没一会儿又往外头爬。

    门窗都关着,外面的天色应该是暗了,一盏豆大的油灯放在矮桌上,地面上铺了一张草席,两个大一点的女孩坐在桌边做活,一个小一点的女孩给她们打下手,另外还有一个五六岁大小的男娃,以及两个在地上乱爬的奶娃娃。

    罗用闭了闭眼睛,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慢慢涌了上来。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二十一世纪的罗用,而是身处七世纪的一名少年,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这名少年的名字也是罗用,虚岁十四,是个读书娃,从小就聪慧过人勤奋有加,去年还进了县学,在乡邻间颇受人看重,都说他将来是要出人头地的。

    罗父是早些年从外地逃难过来的,因为读过书,能帮村里人写写书信,也能教村里的小孩认认字,再加上这些年风调雨顺没有什么灾祸,慢慢的,他也就在这个村子里扎下根来了。

    差不多二十年前,罗父娶了村里一个猎户家的独女,也就是罗母,后来又先后生下七个孩子,日子虽过得清贫,倒也和乐,尤其在罗三郎长大以后,这一家人在村里的地位越发稳固。

    乡邻之间有不少传言,都说罗用读书好,等再过两年考个明经,那可就成了官老爷了。借着这股东风,罗父给大女儿找了个好归宿,嫁给了林家五郎。

    林家可是村子里最富的人家,家里总共六个孩子,五郎下面还有个六郎,六郎从小被娇惯得厉害,十多年如一日,现如今基本上已经被养废了,五郎倒是不错,是个勤快人,孝顺爹娘,也知道疼媳妇,就是稍微实诚了些,罗大娘在他家的日子过得还挺不错。

    看着正坐在灯下低头搓麻线的罗大娘,罗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大半年时间,这个家八成就是靠罗大娘在撑着,可她毕竟是出嫁女,再这么下去,在夫家如何能够立得稳。

    “三郎?”罗用这边一有动静,二娘那边立马就发现了。

    “唔……”罗用想说点什么,出口的却是一声闷哼,在床上躺了这么久,整个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好吧,这个身体本来就不是他自己的。

    “阿兄,你可好些了?阿姊,阿兄醒了,你们快来看。”

    四娘第一个跑了过来,八九岁的小丫头,c,ao着一口罗用熟悉又陌生的中古话,还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要不是有这一副身体的记忆,罗用肯定是听不懂的。

    那一边,罗大娘罗二娘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跑了过来,另外那几个小的也往这边凑,一阵的兵荒马乱,又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又问他饿不饿,罗二娘一时又抹起了眼泪,弄得几个小的也跟着哭。

    罗大娘红着眼眶,让罗二娘去灶下熬粥,又让四娘去帮忙,自己坐在床头跟罗用说话,再三确认罗用这回是真的好了,身体并无什么不妥之后,又拉拉杂杂跟他说了许多。

    “……上个月,我做主又卖了五亩地……”

    “粮食都在瓮中,省着点,也够吃到明年开春……”

    “从今往后,你便要开始当家,等四娘五郎再大一点,都叫他们干活,莫要惯着……”

    “……”

    “我晓得了,时间不早,阿姊早些回去吧。”罗用循着这具身体的记忆,一字一句慢慢说道。

    “不差这点,我等你吃过了再走。”罗大娘笑着帮他掖了掖被子。看罗用ji,ng神不错,又知道为她着想,罗大娘显得很高兴,至于说话含糊一点什么的,自然没往心上去,在床上躺了这大半年,口舌不如从前利落有啥好奇怪的,等他过几天能走能动了,这些自然都会好起来。

    待二娘端了一碗粟米粥上来,罗用趁热吃了,大娘又叮嘱一番,这才起身要走了。

    罗用让二娘和四娘送她回去,等把大娘送回到林家,姊妹俩再结伴回来,好过让罗大娘独自一人回家。

    虽然是在娘家,又是同一个村子,但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大晚上的不着家,就怕村子里会起什么风言风语。唐朝虽然开放,说到底还是在封建社会,女子终归是要依附男性而生存。

    既然占了这一具身体,成了罗三郎,从今往后,他就是当家人了,这一屋子的大孩小孩,都是他的责任,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罗大娘。

    虽说已经结婚一年多,但罗大娘今年虚龄也就十七,实龄才十六岁,这要搁在他从前生活的二十一世纪,也就是个中学生。再看看下边那几个小豆丁,罗用忍不住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娃娃可怎么养……

    房门吱嘎作响,带进来一阵冷风,是二娘和四娘回来了,外头气温低,姊妹俩被冻得直缩脖子,罗用看到她们身上单薄破旧的衣物,又看到她们脚下的草鞋,心里很不是滋味。

    生在这样一个贫困的家庭,如今又没了爹妈,生活失去了保障,能活到现在着实不容易,在罗用看来,就算是被大娘说是要用木条抽打的罗四娘,也是极其乖巧懂事的,半点不像后世那些熊孩子。

    虽是醒了,ji,ng神终归还是不好,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罗用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天晚上,罗用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老母ji,身边叽叽喳喳围着一大群ji仔,不停跟它讨食,一会儿又说前面有条蛇,后面有老鹰,可真叫他c,ao碎了心……

    第3章 豆腐三郎

    听说罗三郎醒了,这两天陆陆续续就有一些乡邻过来探望,但凡上门的,就没有空手的,多多少少都拿了一些米面ji蛋过来。

    一时间罗家就有些热闹起来,伙食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每天早上二娘还给三郎蒸ji蛋,不过大都进了六郎和七娘那两个小娃娃肚里。

    在乡下,邻里之间大多如此,谁家要是遭了什么天灾人祸的,多少都要上门去看看,表示一下关心,顺便拿点东西过去,既是帮扶,也是人情。

    当然,像那种真正潦倒的破落户,一般就没有这种待遇了,有那三五家关系好的心善心软的愿意上门就算是不错。不能怪世人凉薄,所谓人情往来,就是要有往有来,眼瞅着那就是一个揭不开锅的人家,还如何能够往来?乡下人家,谁家也不多富裕,总得要ji,ng打细算过日子。

    罗家现在虽穷,但罗三郎这个年轻人到底还是被人看好的,当初他们家刚刚出事的时候,大伙儿就来过一遭,罗父罗母的那场丧事,不少村人也都帮忙出力,现如今,三郎醒了,乡邻们又拿着ji蛋米面过来看望他,足见这个村子的人对于罗三郎这个人的看重。

    当初罗父罗母一心一意供罗三郎读书,就指望着他将来能够出人头地,然后他们一家人就都能过上好日子。乡邻们何尝不是如此,所谓一人得道ji犬升天,哪个村子哪个宗族要是能出一两个出息人,那这一整片地方的气象很可能就不同以往了。

    ·

    自那天晚上醒来以后,罗用的ji,ng神就一天天好了起来。要不了两三日,他就能下地行走了,刚开始的时候还只能沿着墙壁一点一点地蹭,然后很快就能拄着拐杖到院子里去放风了。

    大冬天的,院子里也没什么可看,光秃秃一个小院,除了三间土坯房子一圈篱笆墙,就是一堆秸秆。

    不远处还有几个零散的农家院落,稀稀落落的,这个村子的住宅主要集中在北面,从这个位置看得不甚清晰,前边的土路绕了个弯,一小片坡地挡住了视线。罗家的院子在村南头,挨着村口的位置,出入倒是方便。

    抬眼望去,就是一片大山,在那些大山之中,枯黄与浓绿交杂,罗用知道这个年代的大山是富饶的,不仅植被茂密,还有许多动物,山ji野兔自不必说,狍子和鹿之类也都很常见,那可都是r_ou_啊。

    但罗用却丝毫不敢打那些野味的主意,山上那些豺狼虎豹就不提了,就算是明晃晃摆一只山ji在他面前,就他现在这副小身板,也根本捉不着。

    时间已经进入农历十月份,虽然还没下雪,但天气也是相当冷了,寒风中透着刺骨的冷意,罗用现在这副身体虚弱,便也不敢在外面多待。

    叹了一口气,回到屋内。说起来,罗用现在手里头倒是不差吃的,空间还在,那里头的东西也是一样没少,这件事他一早就确认过了。若不是因为这个,他说不定还会以为二十一世纪的那个罗用,根本只是因为自己久病卧床,做的一场大梦,并不是真实的存在。

    关于他是怎么来到这里,怎么又成了罗三郎,罗用一点记忆都没有,他只记得自己孤身一人走在山间公路上,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成了罗三郎,一个跟他同名同姓,长相也相似,但却年轻了十多岁的少年郎。

    就凭这十多年白得的青春,罗用也没啥可抱怨的,再加上又有空间在手,这么大的好处,别人可是想都想不来,在这种情况下,老天爷爱把他往哪儿放就把他往哪儿放吧,罗用一点异议都没有。

    “三郎,吃饭了。”罗用正住着木棍往屋里走,那边罗二娘已经带着罗四娘把今天的晚饭摆起来了。

    今年夏天,他们家在坡上的几块田地被埋了,加上后来的一场丧事以及罗三郎这个药罐子无底洞,这个家基本已经被掏空,既没有多少土地也没有多少存粮,这一天晚饭吃的,依旧是清汤寡水的小米粥,还有就是几个杂面饼以及一些腌菜。

    贞观年间不禁私盐,盐税也很轻,盐价不高,所以民间就比较流行腌r_ou_腌菜,用多点盐也不觉可惜。

    “阿兄,你多吃些。”四娘那双眼睛不住地往那几个饼子上面瞄,奈何三郎不动,她也不敢主动伸手去拿,要不然二娘到时候一状告到大娘那里,她又得挨收拾。

    “你们也吃。”罗用说着,就把桌面上的几个饼子给分了。

    家中粮食不多,也不敢大嚼大用,二娘愣是用那么一点点杂面做出了四大两小六个饼,其中有一个最大,罗用自己没要,把它给了二娘,现如今家里头的活计大多都压在这个小姑娘肩头上,再不多吃点,身体肯定吃不消。

    剩下几个饼其他人分了,罗用就要了一个最小的,另外一个小饼在罗七娘手里头,这小丫头一看就是个ji,ng明的,虚龄三岁,实际上也就一岁多,连话都不怎么会说,这会儿倒是知道罗用给她的那个饼比别人的小,一边啃,一边直往六郎那边瞅。

    罗用瞧着可乐,就把自己手里那个饼掰一半递给她,小姑娘这下高兴了,抱着饼咧着嘴冲他直乐。

    六郎和七娘是一对双胞胎,丁点大的孩子,半点都不闹人,也不挑食,给啥吃啥,给块杂面饼也能啃得津津有味。不过生在这个连肚子都填不饱的家庭,着实也没什么可挑的。

    依着原主的记忆,这年头的粮食卖得很便宜,秋里,各家各户的粮食刚打下来的时候,也有一些外地的粮商在县里收粮,一斗粟米才值三四文。

    折成重量,一斗粟米约莫十二三斤,现在的生产力水平并不高,一亩地也才产那么几担粮,根本卖不了几个钱。

    粮价低廉,对于那些城里人来说自然是好事,对于农户来说就未必,不过粮价低一般也就代表了各地收成好,通常也就不太容易饿得死人就是了。

    钱耐花是好事啊,奈何一般农户手里头也没几个铜板,现在的罗家,更是一穷二白,没钱买粮。

    “三郎,你多吃些。”二娘不赞同三郎把东西都分给弟妹几个的行为,伸手把自己手里的饼递了过去。在她看来,三郎现在正应该是要多吃的时候,饿谁也不能把他给饿着了。

    “没事,我在床上躺久了,没胃口,一时吃不了那么多。”罗用笑道。

    罗用这么说,二娘也就信了,见他自醒来以后,ji,ng神一日好过一日,人看着渐渐也是硬朗起来了,于是也不怎么担心。

    事实上,他哪里是没胃口,他简直太有胃口了,这几天晚上被饿得受不了,夜夜都在自己房里偷吃,等二娘她们干完活熄了灯,带着几个小的到隔壁去睡觉,他就从空间里拿吃的出来啃……背着这群小豆丁,真是作孽啊。

    吃过晚饭,罗用翻了翻墙边的那几个大大小小的陶瓮,从其中一个瓮中舀出几斤豆子,装在木盆里,又从屋外打了一些清水进来,将这一盆豆子泡上。

    “三郎,你浸这么多豆子作甚?”二娘见他一下子泡了这么多豆子下去,就有些心疼,莫不是明日都要吃了?照这种吃法,家里这点口粮可吃不到明年开春。

    “明r,i你便知晓了。”罗用笑道。

    “阿兄,这是要做吃食么?”五郎大着胆子问道。

    “是啊。”罗用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娃娃今年虚龄七岁,长得瘦弱,看着只有五六岁大小,性格也比较内向,罗用醒来这几天,都没听他说过几句话。

    “做甚吃食?”四娘扯着罗用的衣袖,两眼巴巴地望着他,一脸馋相。

    这丫头倒是个外向的,这几日见罗用醒来以后,也不像从前那样整日板着脸一心只管读书,会笑嘻嘻跟他们说话,还会把吃食让给他们,于是就跟他亲近有加,有事没事总围着罗用转悠。

    “这种吃食我也是在县里读书的时候,听一个外地来的行商说起过……”罗用这话匣子一打开,一家子姊妹兄弟就都围了过来,就连看似稳重的二娘也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罗用给她们讲了一下豆腐这个东西,长的什么样,吃起来什么味,顺便又讲了一下豆腐的各种吃法,什么麻婆豆腐水晶豆腐豆腐干豆腐脑,听得一屋子大大小小直咽口水……

    醒来这几日,罗用没少思考要怎么改善这一家人的经济状况,空间里面虽然有不少东西,却因为说不清来由,不能轻易拿出来,太现代化的东西也不适合在这个小山村出现,想来想去,还是先做点豆腐最合适。

    按照原主的记忆,他们这地方并没有豆腐这种东西,不知道别处有没有,他们村反正是没有,县里也没看到过。这玩意儿只要一做出来,那就是独家生意,又因为只是农产品简单加工,也不算太出格。

    做豆腐上手容易,需要的材料也简单,做豆腐需要用到的豆子,这个家里就有,另外他空间那些杂货堆里头,还有几瓶白醋。第一回 可以先用白醋点豆腐,然后把做豆腐剩下的酸浆留下,经过几日发酵,以后就可以用酸浆点豆腐,这跟面肥是一个道理。

    罗用打算用豆腐跟村民换粮食,这年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村人家中或许没有多少钱财,但肯定不差粮食。

    等明儿第一批豆腐做出来,他可以往村子里各家各户先送一点,表示一下感谢。他们家这几个娃娃能平平安安度过这大半年不容易,虽有林家这层关系,但多少也能看出来这个村子的人还是比较厚道的,关没关照暂且不说,起码没怎么欺凌他们姊弟几个年幼无依。

    第4章 第一步

    第二天早上,罗用一起床就先去看了那些豆子,确定已经泡得差不多了,等吃过早饭,便抱起木盆,打算到村子里去磨浆。

    在他们村北边,住宅最集中的那一片,有一口古井,井边不远处有个草亭,亭子里有石磨,村民们要想磨点豆子米面啥的,就都去那里。

    罗用抱着一个木盆走在村里的土路上,虽然盆里的水都已被他倒掉,就只留豆子,但抱在怀里依旧十分沉,没走出去多远就开始出汗喘气,风吹在身上又十分冷,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只盼着能快一点到地方。

    四娘和五郎一人拎着一只空木桶跟在后面,四娘还好些,五郎明显就有些吃力,罗用回头看了几眼,有心想要帮他把那个水桶也拿过来自己提着,奈何身上着实没多少力气,这副身体前几日才刚刚大病初愈,眼下还相当虚弱。

    “三郎,你们这是要去井边?”三人正在路上走着,边上一个斜坡上,下来一个扛着锄头的年轻人,十八九岁的样子,身材颀长健硕,就是脸上的表情略显沉闷,不见年轻人的开朗。

    循着罗三郎的记忆,罗用认出这人是姚家大郎,大名姚茂云,比罗大娘年长一岁,今年十八。

    姚家和罗家住得近,早年关系也比较好,姚家大郎和罗家大娘在村子里的小郎君小娘子里头又都是出挑的,两家多少也都有点想要结亲的意思。

    后来罗大娘却嫁给了林五郎,一方面,人往高处走,和姚家比起来,林家确实是富裕殷实许多。

    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姚父。姚父跟罗父一样,都是从外地逃难到这里的,这些年下来,也算是在这个小山村里扎了根,但姚父本人因为早年落下的病根,身上有不少病痛,随着年岁渐长,每次发作起来愈发难熬,耗费钱财不说,还相当折腾人,脾气又不好,总在家里乱骂。

    因为这个原因,早些年,在大娘还没嫁人的时候,罗父罗母就没少跟大娘二娘说,姚家不是良配,让她们远着点姚大郎姚二郎。后来罗大娘嫁给了林五郎,罗姚两家的关系渐渐就远了。

    罗用醒过来这些天,也曾听四娘跟他嘀咕,说今年夏天那场灾祸,姚家那边也遭了秧,姚大郎姚二郎都被埋了,后来给人挖出来,姚大郎没啥事,姚二郎却没了。

    “是啊,去井边磨些豆子,大郎这是要下地?”罗用笑着说道。他对姚大郎印象不错,不过姚家那样的情况,罗父罗母不愿意叫女儿嫁入这样的人家,实属正常。

    “我就四处看看,坡上那几块地没了,明年总要重新开几块地出来种。”姚大郎说着,伸手把罗用手里的木盆接了过去。

    “劳烦大郎了。”对方显然是好意,罗用也就没有推辞,这木盆他抱着着实是吃力。

    “无事。”姚大郎身体强健,这点东西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事。

    罗用转身接过五郎手里的木桶,又伸手拍了拍四娘小肩膀,问她能不能提得动,四娘咧嘴跟他说提得动,只要一想到今天家里要做好吃的,这小丫头心里头就美得直冒泡,兴奋期待全都写在脸上。

    ·

    入冬以后,地里头也没什么活计,不少乡邻都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等用过了早饭,时间都快到中午了,天气若是不错的话,还能到外头去晒晒太阳。

    冬日里总是悠闲的,尤其家里还不缺粮食的时候,村人们就显得十分安逸。男人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说说农事,女人们围坐在一起搓搓麻线,村里的小孩更是成群结队,呼啦啦地在村子里乱跑,身上穿得少,却也不怎么怕冷。

    这一天早上,不少村民刚起床,就听说罗家三郎正在草亭磨豆子,说是要做一种名叫豆腐的吃食,然后有些人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奔那儿瞧热闹去了,还有端着饭碗过去的,站在草亭外头,一边听罗三郎讲豆腐的各种吃法,一边往嘴里头扒饭,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就连磨豆子的活都有人代劳了,先前罗用还站在磨盘边上,不时往磨盘中加几勺豆子几勺清水,后来连这活也被村中的妇人给抢了去:你身体不好,一直站着多累,还是到一旁坐着去吧,这点活计我们随便就做完了。

    然后很快就有人从家中给他搬了个马扎出来:“你刚刚说豆花也好吃,那豆花吃起来是甚滋味?”

    罗用就跟他们说了:“那豆花吃起来,跟ji蛋羹有些类似,口感嫩滑,爱吃甜食的,可以往里面撒些糖,爱吃咸口的,可以加些酱汁佐料……”

    “这些事情,你都是听那行商说的?做这个豆腐难不难?”村人们这时候已经对豆腐这东西生出了很大的兴趣,被罗用说得那般好吃,竟然只要用到一些豆子就能做出来,豆子在他们乡下可不是什么稀罕物,也没不出什么价钱。

    “这豆腐做起来倒是不难,就是需要一样引子,没这引子,豆腐就做不成。”感兴趣好啊,罗用就怕他们不感兴趣。

    “就听说过进城过关需要引子的,没听说过做吃食也要引子。”村民们七嘴八舌。

    “有甚稀奇,城里一些大夫开个药方,还得用到药引子呢。”

    “三郎,这引子你有啊?”

    “自然。”罗用笑道。

    等磨完了豆子,村民们又兴致勃勃跟去罗家看三郎做豆腐,那些磨好的豆浆也被一个ji,ng壮汉子用扁担挑了起来。

    装着豆浆的木桶被那壮汉用绳子挂在扁担两头,走起路来步伐轻快,木桶轻轻摇晃,桶里的豆浆却半点都没有洒出来,这挑担的功夫,看得罗用很是佩服。

    待回到自家院中,罗用也不藏着掖着,进了厨房,就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做起了豆腐,当然大伙儿也都没少帮忙。

    过滤后的豆汁上锅去煮,随着温度的升高,豆汁的香味很快就在这个小院里飘荡开来,先是带着几分青草一样的生涩,越煮味道就越是香浓,那浓白色的豆汁在锅里轻轻翻腾,看得乡邻们啧啧称奇,整日吃豆子,从来没想到这豆子竟然还能这么吃。

    一边煮着,一边撇去浮沫,不时搅拌几下,以防糊底,煮到火候差不多了,又倒进去一些清水降温,然后重头戏来了。

    村人们只见罗家三郎从隔壁屋子里端出一碗清水一样的东西,一边慢慢倒入锅中,一边用勺子缓缓搅拌锅内的浆液,不多久,就见那些浆液慢慢凝结出絮状……

    “这就是豆花了。”罗三郎从锅内捞出两碗豆花,家里既没有糖也没有其他什么像样的调料,只好从罐中舀了两勺盐豆子放在上面:“阿姊,姊夫,你们先吃吃看。”

    罗用将两碗豆花捧给罗大娘和林五郎,这二人听闻三郎今天在家里做豆腐,也都过来瞧究竟,同来的还有林六郎,罗用给他也打了一碗。

    屋里屋外还有不少人,罗用又打了几碗豆花递出去,一人一碗是没有的,总共才这点豆花,都吃完了还拿什么做豆腐,不过好歹也能尝个味。

    刚出锅的豆花,热腾腾散发着豆香,虽然没多少佐料,吃着也是很不错的。

    村民们尝过热豆花之后,基本上也都信了三郎之前说的关于豆腐的那些话。

    大伙儿心中不无感慨,都说罗父是个有远见的,一家老小勒紧裤腰带也要供个读书郎出来。他们中间不少人,打生下来就窝在这个小山村里,要不是罗三郎,他们这辈子怕都不知道豆腐是个什么味儿。

    如今罗三郎有了这做豆腐的技术,再加上林家那边的钱财和势力,想必要不了几年就能发家致富了。

    那林家为啥富裕,不就是因为他们家会点做醋的手艺,林家做的醋品质一般,因为价格低,在本地倒也有些市场,虽没有什么暴利,但这日积月累的,林家也有了一些产业。

    不多久,做好的豆腐就从屋里被抬了出来,因为没有合适的工具,今天这个豆腐就用家里的箩筐简单压了一下。往干净的箩筐里铺块麻布,将豆花倒进去,再扎上布口,往上面放了一口陶瓮压着,在重压下,不断有清水从麻布中渗出,不多久,这豆腐也就成型了。

    之前在磨豆子的时候,三郎就说了,今天做出来的这些豆腐要分给众乡邻,感谢他们这几个月对罗家的关照。

    这会儿豆腐做好了,甭管是关没关照过罗家的,都围在院子里等罗三郎分豆腐,还有一些细心的,早早就从家里拿了盆啊碗啊的过来等着了。

    哪曾想这豆腐还没开始分,三郎就先往人群里丢了个重磅炸弹,直接就把好多乡邻都给砸蒙了。

    罗三郎对大伙儿说,自打今年夏天遭了那场祸事以后,他们家全仰赖乡邻们的扶持,现在他虽是醒了,但仍还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书生,将来的日子还得大家继续关照,如今他手上有技术,却苦于家中连一个像样的劳动力都没有。

    “若有乡邻愿意在我家帮工一个月,我到时就将这做豆腐的法子倾囊相授。”

    院子里一片哗然,乡邻们交头接耳,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天上掉馅饼,这饼太大,来的太突然,都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去接了。

    “那你说,那个做豆腐的引子,咱自己也能做?”有人扬声问道。

    “能做。”罗用言简意赅。

    罗家没有劳动力,这一点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有些村人就以为罗三郎应该会和林家合作。

    但实际上,就做豆腐这件事,罗用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林家合作,对于现在的罗三郎来说,甩开膀子赚钱攒人品才是当务之急。既然村人对这个豆腐都这么感兴趣,那他干脆更进一步,以豆腐方子为酬劳,让他们先给自家做工一个月好了。

    至于林家那边,等他这边立起来了,罗大娘也就有了靠山,在林家生活自然无需看人脸色。

    若说这大半年时间里面,林家对他们有恩,那么到时候要怎么感谢报恩都可以慢慢计较,生意上也不是不能合作,无需现在就送上门去任人搓揉。

    作者有话要说:

    姚家大郎不是cp呦,不要误会呦~

    第5章 乔小驴子

    贞观七年,十月中旬的离石县已经是大雪纷纷,在县城东面十多里外的一条山路上,有二人正在风雪中跋涉。

    这二人皆是西坡村村民,这些日子,他们已经在这条路上来来去去走过许多趟,之前没下雪还好些,这一下起大雪,行路就变得异常艰难起来。

    “大郎啊,重不重,让我来背一会儿吧?”说话的老妇头发花白,ji,ng神气却很不错,提着一个大篮子走在风雪中,步履并不见得比一旁的少年郎艰难多少,老人的头发这会儿被北风吹得有些凌乱,身上的衣服穿得倒是齐整,虽是最平常的麻布衣裳,打理得却十分干净利索。

    “不用,我背得动。”十五六岁的少年郎,长得并不健壮,这时候背着一个大篓子在雪地里行走,显然是十分吃力的,他倒也不叫苦,只管咬牙坚持。

    “你要是累了就说一声,咱停下来歇一歇也不碍什么,不急这一时半刻。”老妇到底心疼孙子。

    她那长子当年在服徭役的时候发生意外,没了一条腿,这种天气是无论如何都出不了门的,家里除了这孙儿,也就没有别人能干得了这个活了。

    这小子还说雪大叫她别跟着,他自己一个人就能成,老妇哪里肯答应,这么好一个孙儿,她还生怕被狼给叼走了呢,这天寒地冻的,山上许多野物都躲起来了,那些猎不到吃食的野兽,常常会往山下来,出门要格外小心。别看她这一把老骨头,真正发起狠来,野兽也得忌惮三分。

    “等爬过前面那个坡,就能看到你姑姑家了。”

    “这一筐豆腐换出去,能得不少豆子。”

    “哎呦,要是能有一头牛就好了。大郎啊,你且再挨些时日,等你阿娘从罗三郎那里学得了做豆腐的手艺,咱家也积攒些钱财,买一头牛,到时候你就不用这般辛苦了,只要有牛,你阿耶出门就方便了,不用像现在这般……”

    老妇心疼孙儿,一路上不停念叨,她家那死鬼短命,儿子又是残疾,家里主要就靠她和儿媳在支撑,这两年这孙子大了,倒也很能帮她们分担一些。

    前些日子,罗家那三郎说,村子里的人,只要谁肯给他家帮工一个月,他就把那做豆腐的手艺倾囊相授。

    做工一个月有甚,都是在村子里,就在自家人眼皮子底下,也吃不了什么苦,再加上这大冬天的,也不怕耽误了农事。她家原本是打算安排这长孙去的,后来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让她儿媳过去,原本还担心那罗三郎会嫌弃妇人力薄,没想到对方竟很好说话,还道那一日在草亭磨豆子的时候,她儿媳就帮过忙,知晓她是个干活利索的。

    这些日子,她那儿媳每日都去罗家干活,她和这孙儿就从罗家换来豆腐,四处去串门走亲戚。

    走了好些村子,最后发现还是她大女儿家所在的这个村子里的人最舍得吃,每回背过来的豆腐,没一会儿就能被村人瓜分干净,豆子也给得爽快,若不是她每次都坚持要给外孙外孙女儿留一块,怕是一点都不得剩下。

    在他们西坡村,还有些个不知道天不知道地的,在背地里说三道四,说她这老太婆想粮食想疯了,这天寒地冻的,还叫孙儿跟她出来吃这种苦。

    他们知道个屁!别看现在罗三郎就算是在村子里卖卖豆腐,每天也能挣些豆子。他们西坡村总共就那屁大点地方,现如今就有十几个人在罗家帮忙,等将来那罗家三郎把做豆腐的手艺教给了他们,村子里一下子多出来十几个做豆腐的人家,到时候做出来的豆腐往哪儿去?可不得早做准备。

    这些日子,她儿子在家里也没闲着,做豆腐需要用到的一应物什,已经学了罗家的样子做起来了,再加上她这边的经营,可谓是万事俱备,只等她儿媳从罗家学得了手艺。

    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个村子里,因为是大雪天,这时候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在村中的某一户人家中,三五个妇人正围坐在一起,搓麻线的搓麻线,做衣裳的做衣裳。

    同是农村,这村子看着就要比罗三郎所在的西坡村富裕一些,因为距离县城不远,种些菜蔬担到城里去卖,多少也能有些收入,就算同是卖粮,他们这里也更容易卖到好价钱,离得近消息灵通啊,有时候不经那些粮商,直接卖与城中住户,也能多得几文钱。

    “阿娘,阿婆来了。”几个小孩围在窗边玩窗子,把木头窗子悄悄打开一点又放下,只要不闹得过分,屋里的妇人也不管。

    “什么阿婆,我看你是想吃豆腐了吧?”屋里几个大人玩笑道。

    “真的,阿婆来了,表兄也来了。”那几个小孩索性把窗户打开来给她们看。

    一阵冷风灌入屋内,吹进来许多雪花,从窗口望出去,果然看到有两人在风雪中往这边行来。

    “阿娘,这大的雪,你们咋还过来呢?”有一个妇人连忙迎了出去,伸手把老妇手里的篮子接了过来。

    “前头说好了这两天过来一趟,我怕你们空等。”老妇笑道。

    “赶紧进屋暖和暖和,这大冷的天……”三人说着话就进了院子。

    不多久,这村子里不少人就听说西坡村那边又来人了,赶忙从家里拿了豆子过来换豆腐。

    冬日里就那几样吃食,没甚花样,这西坡村的豆腐他们已经吃过几回了,是从前没吃过的东西,不仅新鲜,还好吃不贵,一升豆子能换巴掌大一块,也是相当厚,如果只是配菜,一般家里人口不是很多的,一块豆腐也够一两顿,还有那实在很节俭的,吃个三五天都有,就是家里小孩闹起来了,才给尝个新鲜。

    那一篮一筐的豆腐,没多会儿就被人分得七七八八,还有一个乡邻,提了一斗豆子过来,一口气就换走了大半篮子豆腐,言是要给城里的亲戚送去。

    现在西坡村这个豆腐的名声,已经传到城里去了,不过目前城中还没有商铺出售,这时候拿这个豆腐到城里去送人,虽然不多贵重,却胜在新鲜,毕竟是刚刚开始时兴的东西。

    ·

    罗家这边,十来天过去,罗家院子已然是变了模样,原本稀稀落落的篱笆墙已经被拔了,在院子周围砌了一圈一人多高的土墙,那三间屋子倒是没动,就是搭了一个草棚,作为做豆腐的地方。

    这个草棚就搭在院墙和二娘她们睡觉那屋之间的空地上,煮豆腐的大灶直接贴着屋墙,这几口大灶烧起来,旁边的屋子就特别暖和。

    刚开始的那两天,因为销路还没怎么打开,家里的豆子也不多,所以每天做的豆腐并不多,来罗家帮工的这十多个人,基本上每天都在从事基础工程建设,修围墙搭棚子砌灶台什么的,有技术的,稍微能分到点轻松的活计,比如做做豆腐筐箩筐之类的工具。

    等这些基础工程完成得差不多了,上门买豆腐的人也多了,经过前面几天的积攒,罗用手里头的豆子也多了,于是就甩开膀子开始做豆腐,一天到晚不见停歇,院子里每日都飘着阵阵豆香,草棚外面雪花飞扬,草棚里面水汽蒸腾。

    罗三郎年仅十四,大病初愈,看似年少文弱,实则很有主张,之前他说要教大家做豆腐那些话,已经让不少村人为之震惊,这些时日又见他每天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更没人会因为他年纪小,就生出轻忽的心思。

    这几天,罗用让院子里的人甩开膀子做豆腐,当天做出来多少豆腐,能卖得完就卖完,卖不完就码放在院墙下几口大缸里冻起来,这天寒地冻的,刚好可以做一批冻豆腐。

    等过些日子满了一个月,这些人都走了,就他们家这几个人手,估计也做不了几块豆腐,当然,如果能攒够钱买头驴的话,这豆腐生意倒也可以接着再做一段时间。

    听说最近已经有村人开始担心,一个月以后做豆腐的人太多,他们做的豆腐就卖不出去了,罗用倒是没有担心,在他看来,村人之所以担心,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看清眼前这大片的空白市场。

    “三郎,这冷的天,你怎不在屋里待着?”

    这天上午,罗大娘和林五郎一起过来罗家院子,见罗三郎正在院子里转悠,忍不住又要说他两句,罗大娘这人,说白了就是有点大姐病,总有担不完的心。

    “刚吃过饭,我走动走动。”罗用说着,目光看向罗大娘他们身后,发现这回跟着过来的并不是林六郎。

    说起林六郎,自打罗用醒来以后,倒也见过几回,好像并不是印象中的骄横模样,不知是不是这大半年没见,那家伙改性了。

    自打在家里做起了豆腐,林家那几个兄弟都过来看过热闹了,林大郎还给他送了一个大磨盘,罗用这边暂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就回了一篮豆干豆卷给他,勉强算是有来有往。

    “咱进屋说。”

    进屋之后,罗大娘和林五郎说明了这一次的来意,这回跟他们一起过来那孩子名叫乔俊林,是罗大娘的婆婆的娘家那边一个亲戚家的孩子。

    林母的娘家是县里的富户,之所以会嫁到西坡村,也是她爹的安排,那年头世道有些乱,他爹为了家族能多个保障,才做了这样的决定,后来林母嫁到西坡村,确实也接济过娘家,粮食米面的没少送,再后来世道太平了,她娘家那边有人通过科举出仕当了个小官,在年轻一代中也还有几枚良才,一时间整个家族就前途光明起来了,现在林家也隐隐把那边当成靠山。

    今天跟过来的这个少年,是林母弟弟家的孙子,这小子她娘去得早,他爹给他弄了个后妈,还弄出来几个弟弟妹妹,然后天下就不太平了,隔三差五打一架,恨不得把屋顶给掀咯。

    前些天林母带着林六郎回娘家省亲,也不知道怎么弄的,这小子的后妈就说这小子跟林六郎简直不要太投缘,然后他那爹就说了,既然投缘,那就跟六郎一起到乡下玩一段时间吧,然后就这么把他给发配了。

    言语间,罗大娘说得比较含蓄,不过罗用自己脑补脑补,基本上也就能得到一个比较完整的故事了。

    第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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