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点亮,树林深处露出一行人身影,三辆大车最是醒目,随着队伍行进,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树上挂着洁白的雪花,不经意间触碰纷纷飘落煞是好看,一人伸手去接,带着一股凉意,白色的花瓣慢慢消失化成晶莹的水滴,白色的雪花,那是上天赐予人间最圣洁的礼物,遮挡秋的荒凉,直到那一番春意将它慢慢融化。

    “公子,今晚只能在这里露宿!”沐尘迈步过来,每走一步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健硕的身形,有力的肩膀在风雪中完全无法发挥作用。

    赵括环视左右,树木稀松,山势平缓一直向上看不到边际,这种地形根本无法找到一处可以躲避风雪的地方,无法躲避风雪,篝火同样起不到太多作用,冰天雪地之中这样冻上一夜对身体的消耗必然极大,身为医者最是清楚这种严寒对身体的伤害,一旦风邪入体,不能得到及时的医治甚至会危机性命,加上身上所带的干粮已经所剩不多,天寒地冻,水袋内的水大多冻住,只能依靠雪来维持,这样下去始终不是办法。

    “白英,四处看看是否有可以避风的地方,沿途注意安全!一旦有事立刻退回”

    白英答应一声,“公子放心,这种地形白英熟得很!”

    白英说完一提手中长剑几个跃身已经到了十米开外,转眼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沐尘眼中露出羡慕的神情,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体力,厚厚的积雪走在上面,有如醉汉一般,弄不好还要摔上几个跟头,大车走在上面更是费力,只得轮流向前抬着行走。

    白英身形消失,沐尘连连赞叹,“白兄弟真是好本事!若是换了沐尘恐怕要吃不少苦头。”

    赵括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之处,同样会有所不足,所以才会联合在一起,以己之长补己之短,若是没有一众兄弟相助,赵括必然无法成事。”

    沐尘一拍胸脯,“公子这是哪里的话,沐尘跟着公子心甘情愿,沐尘这辈子四处云游,什么苦都吃过,原本以为人生就此虚度,直到遇到公子,沐尘一生没服过几个人,公子算是一个。”

    赵括笑道:“也就是说还有别人!能够令沐兄弟敬佩必然非同凡人。”

    沐尘点头,“当年在燕国游历之时曾经遇到过一名壮士,为人豪爽,剑术出众,不惧豪强为兄弟甘愿两肋插刀在所不惜,沐尘同样受过此人恩情。”

    “燕国人,为何一直没有听沐兄提起。”

    沐尘笑道:“那名壮士行踪不定,想要再见也是很难!”

    赵括笑道:“这样的壮士即便是赵括遇到同样视为知己,沐兄是否知道此人名姓?”

    “荆轲!”

    “猛士荆轲!”赵括听到沐尘说出荆轲之名吃惊不小,后世之中对于白起廉颇等名将,即便是秦王赵王这样的一代枭雄同样知之甚少,唯独一人那便是荆轲,荆轲刺秦王的故事为人所津津乐道,虽然没有成事,那种为国为民舍身取义的精神永远铭记。

    “公子认得此人?”

    赵括摇头,“只是曾听人提及,如今听沐大哥提起一时激动。”

    一阵风吹过,守在大车旁的侍卫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经过墨家弟子严格训练,墨家的精神同样深深印在所有人心里,赵括目光落在远方,漆黑的树影其中夹杂着凌乱的枝叶,这次带白英出来确实是明智之举,白英身手灵活,野外生存经验丰富,原本只是山中猎手,无意之中遇到一位江湖人士传授武艺,最主要一点就是信得过。

    “沐兄弟,距离这里最近的集市是哪里?”

    “高唐!”

    “倒是一个好名字,高,大也,唐,防也,这里必然是战略要地!”

    沐尘点头,“公子学识渊博沐尘佩服,高唐三面环山,一面近水,易守难攻,乃是战略之地!”

    赵括点头,这次赴齐也算是做足功夫,查看典籍,其中记载关于高唐的解释,听到沐尘提起顺口说出,没有丝毫的炫耀之意,再看秦婉,收集地上的白雪用力攥住,捏成一个小球用力抛出,神情之中带着孩童般的喜悦,毕竟是故土,难免勾起儿时的回忆,不忍去打扰。

    时间不长,一道模糊的影子出现,沐尘用手一指,“必然是白英兄弟回来了!”

    站在前面的几名侍卫将手中火把高高举起,影子越来越近,正是白英,即便身体轻盈在雪地里奔行同样吃力,嘴里冒出阵阵白气,“大哥,找到了!”

    “太好了。”

    白英脸上带着兴奋的神情,“弄不好还能吃上热乎乎的粥饭!”

    沐尘一晃肩膀,“还有这等好事!”

    “前面有一座道观!远远听见钟声,里面必然有道士。”

    沐尘一拍脑袋,“看我这记性!这里叫闲云观,里面的观主叫闲云居士,是个慈眉善目的老道士,沐尘当年云游四方之时曾经来过,可是偷偷吃了观里不少东西。”

    “那你就不怕现在人家向你讨要?”秦婉听见几人谈话来到近前,白英发现树林之中隐藏的道观,沐尘同样想起曾经齐国游历时的往事,几人说得热闹同样插了一句。

    “往事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如今沐尘可是不敢再做那种事!”说完哈哈大笑,豪迈之声在山谷之中回荡。

    道观之中,一人猛然抬头,一把弯刀夜色之中闪出寒光,上面依然带着血迹,几辆大车停靠在院中,地上尽是血迹,一人催促道:“有人来了,收拾一下!”

    夜深人静声音传得很远,沐尘天生嗓门就大,笑声在山谷之中回荡,赵括手臂一挥,“今晚夜宿道观!”

    浩瀚星空,火把微弱的光亮下,一道道黑色的身影是那样的渺小,顺着山路一直向上,修道的方法有很多,如祈禳存思养性内丹外丹等等,无论用哪一种方法修道,无非是求“清静无为”“离境坐忘”,不受外界所扰,于是道观大多建在深山老林之中,白英走在最前,时间不长,只见一座道观立在半山腰,高大的山门顿时令人肃然起敬。

    山门之上刻着三个大字“闲云观”,笔锋飘逸,修道之人脱离世俗,追求自然,有如闲云野鹤一般与世无争,赵括站在门前连连点头,“闲云观!”两侧墙壁上刻着对联,上联写:“修道德以安身,效孔孟曾颜,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再看下联不由得心里称赞,下联写:“习技艺而立命,仿班伦邈道,靠乾坤安业靠精艺安身靠众雄研尖端靠大千求国泰。”不愧是道家仙门之地,整理一下衣袖来到门前轻轻叩响上面的铜环,动作极轻,多半是不想打扰到里面清修的道士。

    嘎吱一声,山门推开,赵括顿时一愣,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瞬间从心底升起,一名小道士推门而出,躬身施礼,“几位施主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赵括回礼,“恰好路过,想要在观内借宿一晚!”

    小道士上下打量赵括等人,身上带着家伙脸上露出迟疑之色,沐尘上前,“闲云居士可在观内,就说是故人来访,想要在这里借宿一晚明天天一亮就走。”

    “这,道士做不了主,还要问过才行。”

    “什么事?”道观内传出男子的声音,小道士回头,“二哥,有人要借宿。”

    那人咳嗽一声来到道观门前,确是一个胖道士,一脸横肉,手里拎着拂尘,身上的衣服几乎就要撑开,显得格格不入。

    那人同样上下打量,目光落在三辆大车之上,“身离凡尘同样大开方便之门,若是失了善念清修又有何意!”

    小道士连忙道:“二师兄教训的是。”

    “诸位观内简陋还请不要见怪。”

    “出门在外,能够躲避风雪已经足够,又如何敢奢求太多。”

    “公子看着不像是齐人!”

    赵括迈步进入,脸上露出笑意,“生意人四海为家。”

    众人进入道观,大门关闭,沿着青石铺成的石路向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石碑,潜入山石之中,火把靠近,同样刻有字迹,只见上写:“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帝道运而无所积,故天下归;圣道运而无所积,故海内服。明于天,通于圣,六通四辟于帝王之德者,其自为也,昧然无不静者矣。圣人之静也,非曰静也善,故静也;万物无足以铙心者,故静也。水静则明烛须眉,平中准,大匠取法焉。水静犹明,而况精神!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故帝王圣人休焉。休则虚,虚则实,实则伦矣。虚则静,静则动,动则得矣。静则无为,无为也则任事者责矣。无为则俞俞,俞俞者忧患不能处,年寿长矣。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万物之本也。明此以南乡,尧之为君也;明此以北面,舜之为臣也。以此处上,帝王天子之德也;以此处下,玄圣素王之道也。以此退居而闲游江海,山林之士服;以此进为而抚世,则功大名显而天下一也。静而圣,动而王,无为也而尊,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夫明白于天地之德者,此之谓大本大宗,与天和者也;所以均调天下,与人和者也。与人和者,谓之人乐;与天和者,谓之天乐。”

    赵括神情凝重火把随着身体一直向下,虽然不清楚出自何人之手,读到一半整个人有如置身于一片空寂之中,所有的喧闹尽数消散,内心从未有过的宁静。

    “公子,公子!”

    “一时被上面的碑文所震撼,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肥道士笑道:“不想公子与道家有缘,真是可喜可贺!”

    “不敢,得一容身之所御寒已是感激不尽!”

    “师弟,带诸位施主去后院禅房休息!”

    一行人跟随小道士来到后院,后院十分宽敞,大车停稳,小道士忍不住回头看上几眼,沐尘上前,“可有热乎斋饭?”

    小道士施礼,“已经过了饭食,只能等到明日。”

    “热水总该有了吧!”

    “施主稍等,稍后便会送来!”小道士说完快步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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