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狩猎游戏 作者:琰玥
第 3 章
看着那个倔强的背影，不二知道他不会再说些什么了，所以静静地推出了房间，小心地把门掩上。也许今晚的任务真的不会失败，因为就算龙马失手了，还有他，问题只在于任务完成之后，他们又会变成怎样一种状态？
在厨房哗啦啦的流水声中，不二仿佛听见了什么在悄然地改变，然而那是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去深究，反正他是随遇而安的人，既然没有想要的，没有渴望的，那么就随性地活着吧。
一个人的房子是孤独的，然而你的出现却变成了两个人的寂寞，心灵相近却无法相通的悲哀。两颗相距咫尺的心，却永远无法到达对方的彼岸，在我们之间隔着无法穿越的墙。如果可以的话，请你用手穿过我的胸膛，让你我之间的距离从此归零。
第五话 回忆
汽车在公路上疾速飞驰，只剩下引擎轰鸣的车厢内没有多余的声响，沉默在狭小的空间内弥漫。偶尔不经意地侧头看着专注地望向窗外的龙马，不二深切地感受到彼此之间的隔阂，就像处在不同空间的人，虽然近在咫尺，却怎也无法触碰对方。只是为什么他会因此而觉得难过？杀人者刻意营造的疏离感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他自己又何尝不是用微笑筑起高墙，把那些有意无意的人阻挡在外？抿着唇，不二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前方，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考虑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在任务之前分心是大忌，他又怎么能够轻犯？
本以为迹部财阀继承者的那座豪华洋房定会是戒备森严的地方，之前还想了不少不错的点子准备入侵之用，可是来到门前才失望地发现，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啊。不二不太愉快地皱了皱眉，还以为今晚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一场死亡游戏，看来不行了，可惜呐。但这样的状况还是头一次，不仅没有守卫，没有任何警戒系统，辉煌的大屋内竟然空荡荡的连佣人都没有一个，仿佛在大唱空城计。心中怕是有诈，也许是对方收到消息知道有人要来取他性命所以故意不下的局，不过，细心地观察了每一个可疑的角落，什么都没有发现，完全没有！怎么会这样？即使聪明如不二都无法猜透，这样的情景让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对方特意摆出的邀请，只是谁会邀请死神的光临？
和不二相比，龙马显然要轻松得多，因为他太了解那个人的性格，所以知道不二的担心根本是多余的。踏上红色的地毯，看着那条一直通上二层的楼梯，灯火的辉煌让眼睛有些应接不暇，七彩的琉璃水晶将灯光反射到每一个角落，犹如梦中的宫殿，那样令人炫目，也同样寂寞得可怕。
“越前，”看着径自走上楼梯的龙马，不二暗骂对方的大意，哪有猎人如此草率行动的，如果这里真的有陷阱怎么办？他还不想葬身于此呢。快步跟了上去，望着龙马的背影，那样急促的步伐，仿佛他早已深谙这里的一切。
由于地毯的作用，加上不二本来就是刻意放轻脚步的，所以即使在如此寂静的空间里仍然没有传出丝毫脚步声，他们就这样在长长的走廊上前进着。直到某一刻，不二被眼角余光无意间看见的巨型油画吸引了，稍微停下脚步，推开那扇虚掩的门，在房间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油画。虽然房间里没有灯光，可是从落地窗户透过的月光却照亮了整个房间，使不二即使在夜里也不会错过画上的细节。那是一个漂亮的孩子，有着墨绿色的发丝、金黄的眼瞳和张扬的笑容。
那是……越前龙马……
虽然画像里的人不过三四岁的样子，可是那样高傲的神情，却让人无法忘怀，就像第一眼看见越前龙马时那样。这里曾经是他生活过的地方么，所以才会如此熟悉？不二想着，这就是他这些天来心情不定的原因吧。
等不二回过神来的时候，龙马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低咒一声，不二在心中喝斥自己的大意，怎么最近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呢？快步追上前，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出什么事才好。前方不远的地方，有昏黄的灯光从门口洒向走廊的暗红地毯，他们大概就在那间房子里吧。没有听见任何响声，不二不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对上龙马的背影，就在离自己不远处，房间一阵潮湿的热气扑面而来。他能够清楚地看见，那个任务中的目标人物就背对着他们坐在不远处的壁炉前，是的，壁炉，那里还在旺盛地燃烧着。真是奇怪的人，这是不二脑海中第一个落下的结论。虽然现在是春天，碰上一段让人不太愉快的梅雨天气，冬天的寒意也未尽退，但是生起炉火还是不免夸张了一点，所以才会让整个房间变得潮湿闷热起来。暖烘烘的气流包裹着自己，皮肤也开始泛起淡淡的红晕，有些热，有些局促，这样的环境让不二有些不愉快。
也许不二无法明白对方升起炉火的原因，可是龙马却比谁都清楚，因为在噩梦来临的前夜，他们就是坐在这样的炉火前。迹部曾经说过他很像猫，猫是怕冷的动物，所以自己也很怕冷，一到寒流来袭的时候就喜欢窝在温暖的被窝里，如果被迫爬起来，也要凑到离热源最近的地方。那一夜，寒冬已经接近尾声，但是刺骨的风只要从窗户的缝隙中透进来，还是会让人不禁哆嗦。所以早早地，迹部家的壁炉就已经升起旺盛的火苗，木柴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发着炙热的红光，把脸蛋也映照得通红。几乎动用了所有可以挪用的抱枕，龙马在镶嵌着大理石雕花的壁炉前摆出一个温暖的小窝，把自己隐藏其中，舒舒服服地看着画册。
然后淡淡的香气开始在空中飘散，吸引了龙马的注意，抬起头，正好对上向他走来的迹部，手上端着热腾腾的可可，香甜的味道不禁让龙马吞了吞口水。看着那双盯着自己手中杯子的大大猫眼，迹部会意地把杯子递到他的面前。
“你真是一只懒猫！”找了个漂亮的暗红色抱枕坐下，端起自己的杯子，迹部边喝边说道。估计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越前龙马一个人能够让他迹部景吾去冲热可可了。
“切，e，”从鼻腔轻哼一声，龙马继续喝着美味的可可。虽然说他最爱的还是芬达，但在这样的冬日喝冰冷的汽水他还是受不了的，所以热可可成了最佳的选择。
“喂，你这家伙！”看着枕在自己大腿上的人，迹部有些不满地叫着，可是却没有真的动手将他赶走，“本大爷的大腿不是枕头！”话虽如此，可是嘴角浮现的笑容却出卖了他。
“呐，迹部，我明天就回家了，”在这里度过了几乎一整个冬天，龙马开始有些不舍，回家以后就要对着那个臭老头了，日子肯定没有现在来得轻松愉快吧。而且他还很享受和迹部斗嘴的乐趣，一个人的日子会寂寞的。
“越快越好，本大爷才不要留你这个小鬼呢！”甩甩头，迹部说出言不由衷的话。
“我再也不回来都没有关系么？”躺在对方的腿上，仰视那张同样嚣张的脸。
“没有！”不过是小孩子一时的气话，迹部永远都没有想过那会成为事实。他一直以为他们两家是世交，无论如何都会有交集，就算龙马不再来到自己的身边，他也可以过去他的世界啊，所以不担心。只是他错了，命运的残酷直到那一刻他才深切地体会到，清晨的离开竟是永远的道别。
温热的气流渐渐扭曲了眼前的景象，迹部的背影恍恍惚惚，却还和龙马记忆中的重叠着，那种淡淡的悲伤和孤独竟然让他突然有一种哭泣的冲动。只是泪水早已干涸，即便心中多么激动，多么汹涌澎湃，泪也已经无法在落下。闭上眼睛，迹部，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在回忆着当年的种种？那段快乐的时光，在白皑皑的雪地上嬉戏的情景，还有那夜炉火的温润？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那夜玩笑般的话语会变成可怕的真实，漫天的鲜血淋漓化作了彼此之间的屏障，让心灵越走越远。
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些什么，然而除了记忆，我什么都抓不住。脑海中的影像从模糊变得清晰，再从清晰变得模糊，岁月的流逝为它漂染上一层暗淡的昏黄，退色了，再也无法重拾。看着你的背影，尽管还在相同的房间里，相同的壁炉前，火光影影绰绰，我们之间却变得如此遥远，仿佛一切都仅存于记忆之中，而我们就是过去和现在的距离……
第六话 死亡、幸福
时间仿佛就此停止了，没有一个人离开自己的位置，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停留在原地，像是思想脱离了躯体，掉进了回忆的漩涡。房间中唯一的热源还在不断地散发着光和热，干柴烈火的噼啪声此起彼伏，偶尔会有断裂的木柴塌下的哐啷声，在寂静的夜里有些尖锐。
不二仍旧站在门口的位置，在温热和冰冷的交界处，等待着，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是两个世界的连接点，天堂与地狱之间。他不知道这样的沉默到底要维持到什么时候，似乎所有人都带等待着对方发话。最先按耐不住的人也许是龙马，也许是迹部，但却绝对不是他。因为站在这里，不二清楚地感觉到他是处于游戏之外的人，纯粹的旁观者，所以只需尽力扮演这个角色，足已。
“你们是来杀我的人么？”当不二以为沉默要将持续的时候，迹部率先将它打破，当死亡二字在脑海中重新浮现的时候，之前在温暖的空间中酝酿的温馨瞬间消散，就连炉火也开始变得嗜血起来，妖红的火焰终将烧尽一切。
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涉足的余地，不二只把问题留给龙马，毕竟这是他的任务，而自己不过是协助者。然而却迟迟没有等来龙马的回答，但是一瞬间的恍惚，不二似乎看见眼前那个瘦小的背影在微微地颤抖。
“你不怕死么？”许久，龙马才淡淡地开口，也许是已经把内心的感情隐藏好了，所以声音听起来是冷清的，没有丝毫情绪上的波动。
活在这个世界之上，绝大多数的人都畏惧死亡，因为那代表失去一切，更没有人知道离开以后，那将又会是怎样的一幅景象。然而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却仍然存在着愿意舍弃生命的人，难道还有比此更珍贵的东西么？如果死后已是一无所有，到底所谓的珍贵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龙马的问话让迹部微微一愣，不是问题的怪异，而是那副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是因为过于想念么，所以就连听觉都会出现幻影，只是些微的相似就会让他想起那个孩子，那双金黄的眼眸。但这也仅限于幻影了，过去的一句儿戏，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痛。他曾经如此责备自己，也许只要那时伸出手，说出一句挽留的话语，就不会变成今日无法收拾的局面，然而只是那一步，就因为他退却了，所以他们天人永隔。
“知道是谁雇佣你们的么？”迹部微微抬头，看着壁炉中快要走到尽头的火焰，木柴已经遍体通红，只需轻轻一掐，也许就只剩下风中飘散的飞灰。那一年，当他赶到越前家的时候看见的也是这样一幅景象，快要烧尽的火焰，被熏得只剩漆黑的房子，龟裂的墙面只消轻轻一碰就会粉化，不过是轻风一阵，就能把眼前的所有都带走，就像不曾存在过般。“是我，”因为想要和他走相同的路，如果注定无法同生无法同死，至少允许我寻求同样的方式，这样或许能够拉近你我的距离，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一毫。
“原因？”其实他早该猜到的，不是么？那个他一直都无法想通的问题，答案竟然是如此简单，如此理所当然。窗外微风送进的是淡淡的暗香，那是花园盛开的玫瑰，娇艳的花朵，无需眼见，只是寻香已在脑海中绽放。那曾经是龙马几度讨厌的香味，太过浓烈，太过招摇，却也是迹部最爱的花香，衬托着女王般的华丽高贵。
“因为想死，可以么？”稍微提高的声调有些扭曲，充满了自嘲。早在龙马离开的那天，他就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为了复仇，他没有允许自己朝龙马靠近。然而今天，一切都结束了，那个曾经夺去龙马生命的人已经不复存在，他的任务也以完结，所以是离去的时候了，没有龙马的世界，没有留恋的价值。
“即使失去所有都无所谓么？”迹部是那种可以随意呼风唤雨的人，所以生命之中并不缺乏什么，但是却并不代表没有重要的东西，在心灵的深处，每个人都有最珍惜的事物，不是么？那份小心翼翼珍藏的感情，如至宝一样呵护着。
“早已一无所有，还怕失去什么？”虽然他拥有很多，比普通人可以想象的还要多，可是他却也一无所有，比正常人可以想象的更加贫瘠。“你不认为身为杀手，你太多话了么？动手吧！”从不曾转过脸来，迹部似乎更愿意背对死亡的来临，闭上眼睛，只是默默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龙马等我，很快我就能陪在你的身边了，很快……
“难道最后你不想要知道杀死自己的人的样子么？”慢慢走上前，脚步在沙发前停下。
“没有必要，”让人无法想象的坦然。
“即使那是我也没有必要么，景吾？”他应该激动的，因为眼前的人是迹部景吾啊。可是他没有，就连之前涩涩的心酸因为距离的缩短而消退，不要问他为什么，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心渐渐地冷了，堕入冰窖般的寒冷。突然有一个想法在脑海掠过，景吾的离开是不是也见证着自己和过去完全的脱离？曾经的越前龙马死得彻底，就连最后的羁绊都不再。
“呃？！”迹部猛地一怔，回过头来，正好迎上那梦中的金黄。原以为那如阳光般的灿烂夺目只存在于记忆和照片之中，然而今天，他却再次遇见了，犹如梦幻般不真实，“龙马……”小心翼翼地唤出对方的名字，是不是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离开了人世，所以才会遇见龙马的？那个占据他每分每秒的人，那个充斥他所有思绪的人，曾经遥远的无法触及的距离，现在却在咫尺，让人无法相信的虚幻。
“现在还想死么？”如果我还活着，你是不是就会改变心意？因为死亡已经没有必要，活着才更值得珍惜。
“如果我不死的话，你回去要受罚吧？”轻轻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和龙马记忆中的迹部有些不同，那个华丽的女王也有如此温柔的时候么？那双灰蓝的眼睛里沉溺着陌生的情感，让龙马有一种被淹没的感觉，快要窒息。
没有作声，龙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或者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回答这个问题的必要，因为在那双眼睛里，他看到了死亡的坚定。有些战抖地抽出腰间的软剑，银色的光芒冷冷地闪耀着，一晃一晃，反射在对方的身上，飘忽不定。
“知道你活着就已经足够了，”伸出手抚上淡粉的脸庞，那种熟悉的细腻从指尖传来，眼底融入了更深的柔情，这是最后的了，龙马，“死在你的手里是我的幸福，”不要责怪他对幸福的定义太过费解，只是对人生意义领悟的差异，追求的不同而已。
虽然理智无法解释，但是龙马却明白迹部此刻的心情，也知道这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举起剑，银色的尖端离迹部的胸口不足一厘米，似乎只要轻轻一颤，皮肤就有破裂的可能。而这一次，迹部没有闭上眼睛，因为他要将龙马的样貌烙印在心底。
“再见了，景吾，”八年前的分离，几乎生死两茫茫，八年后的相遇，逃不过阴阳相隔。稍微将左手往后抽离，然后奋力向前刺去，剑光在房间闪耀，一瞬即逝。
第七话 狩猎者的幸福
眼前所看见的是再熟悉不过的鲜血淋漓，飞溅的血液散落在墙壁上，白色的壁炉上，暗红的地毯上，可是不二却是第一次觉得血液的气味竟如此让人厌恶，那种浓重的腥味在口腔喉咙胃部翻搅着，使人有立刻逃离的冲动。是错觉么，明明快要熄灭的火焰竟然更加热烈起来，透出血一般的绯红，也许那是生命走到尽头时竭尽所能绽放的最后美丽，犹如回光返照，纵然眩目耀眼，但下一刻迎接的就是彻底的消逝。
哗啦，当龙马抽出染血的软剑，殷红的液体随即从伤口大量地涌出，把同色的地毯浸没了。将软剑丢在一旁，龙马试图承受迹部渐渐交与自己的体重，然而对于瘦小的他而言实在不堪重荷，膝盖一软便双双跌坐在地上。用双手紧紧地抱着对方摇摇欲坠的身体，紧贴的胸膛之间他还能够感受到那颗银色坠子的突兀，梗在两人之间。胸前的衣物湿透了，那是属于迹部的鲜血，粘稠的，把皮肤和衣服纠结在一起。一下一下，龙马能够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心跳，那个曾经让自己觉得无比安心的心跳，现在却在一点一点地减弱，就像他们珍藏的过去，退色发黄，很快就会随之慢慢消散。
再见了，景吾，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到的，希望这对你而言是真正的幸福……
第 3 章
恋耽美
第 3 章
看着那个倔强的背影，不二知道他不会再说些什么了，所以静静地推出了房间，小心地把门掩上。也许今晚的任务真的不会失败，因为就算龙马失手了，还有他，问题只在于任务完成之后，他们又会变成怎样一种状态？
在厨房哗啦啦的流水声中，不二仿佛听见了什么在悄然地改变，然而那是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去深究，反正他是随遇而安的人，既然没有想要的，没有渴望的，那么就随性地活着吧。
一个人的房子是孤独的，然而你的出现却变成了两个人的寂寞，心灵相近却无法相通的悲哀。两颗相距咫尺的心，却永远无法到达对方的彼岸，在我们之间隔着无法穿越的墙。如果可以的话，请你用手穿过我的胸膛，让你我之间的距离从此归零。
第五话 回忆
汽车在公路上疾速飞驰，只剩下引擎轰鸣的车厢内没有多余的声响，沉默在狭小的空间内弥漫。偶尔不经意地侧头看着专注地望向窗外的龙马，不二深切地感受到彼此之间的隔阂，就像处在不同空间的人，虽然近在咫尺，却怎也无法触碰对方。只是为什么他会因此而觉得难过？杀人者刻意营造的疏离感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他自己又何尝不是用微笑筑起高墙，把那些有意无意的人阻挡在外？抿着唇，不二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前方，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考虑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在任务之前分心是大忌，他又怎么能够轻犯？
本以为迹部财阀继承者的那座豪华洋房定会是戒备森严的地方，之前还想了不少不错的点子准备入侵之用，可是来到门前才失望地发现，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啊。不二不太愉快地皱了皱眉，还以为今晚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一场死亡游戏，看来不行了，可惜呐。但这样的状况还是头一次，不仅没有守卫，没有任何警戒系统，辉煌的大屋内竟然空荡荡的连佣人都没有一个，仿佛在大唱空城计。心中怕是有诈，也许是对方收到消息知道有人要来取他性命所以故意不下的局，不过，细心地观察了每一个可疑的角落，什么都没有发现，完全没有！怎么会这样？即使聪明如不二都无法猜透，这样的情景让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对方特意摆出的邀请，只是谁会邀请死神的光临？
和不二相比，龙马显然要轻松得多，因为他太了解那个人的性格，所以知道不二的担心根本是多余的。踏上红色的地毯，看着那条一直通上二层的楼梯，灯火的辉煌让眼睛有些应接不暇，七彩的琉璃水晶将灯光反射到每一个角落，犹如梦中的宫殿，那样令人炫目，也同样寂寞得可怕。
“越前，”看着径自走上楼梯的龙马，不二暗骂对方的大意，哪有猎人如此草率行动的，如果这里真的有陷阱怎么办？他还不想葬身于此呢。快步跟了上去，望着龙马的背影，那样急促的步伐，仿佛他早已深谙这里的一切。
由于地毯的作用，加上不二本来就是刻意放轻脚步的，所以即使在如此寂静的空间里仍然没有传出丝毫脚步声，他们就这样在长长的走廊上前进着。直到某一刻，不二被眼角余光无意间看见的巨型油画吸引了，稍微停下脚步，推开那扇虚掩的门，在房间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油画。虽然房间里没有灯光，可是从落地窗户透过的月光却照亮了整个房间，使不二即使在夜里也不会错过画上的细节。那是一个漂亮的孩子，有着墨绿色的发丝、金黄的眼瞳和张扬的笑容。
那是……越前龙马……
虽然画像里的人不过三四岁的样子，可是那样高傲的神情，却让人无法忘怀，就像第一眼看见越前龙马时那样。这里曾经是他生活过的地方么，所以才会如此熟悉？不二想着，这就是他这些天来心情不定的原因吧。
等不二回过神来的时候，龙马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低咒一声，不二在心中喝斥自己的大意，怎么最近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呢？快步追上前，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出什么事才好。前方不远的地方，有昏黄的灯光从门口洒向走廊的暗红地毯，他们大概就在那间房子里吧。没有听见任何响声，不二不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对上龙马的背影，就在离自己不远处，房间一阵潮湿的热气扑面而来。他能够清楚地看见，那个任务中的目标人物就背对着他们坐在不远处的壁炉前，是的，壁炉，那里还在旺盛地燃烧着。真是奇怪的人，这是不二脑海中第一个落下的结论。虽然现在是春天，碰上一段让人不太愉快的梅雨天气，冬天的寒意也未尽退，但是生起炉火还是不免夸张了一点，所以才会让整个房间变得潮湿闷热起来。暖烘烘的气流包裹着自己，皮肤也开始泛起淡淡的红晕，有些热，有些局促，这样的环境让不二有些不愉快。
也许不二无法明白对方升起炉火的原因，可是龙马却比谁都清楚，因为在噩梦来临的前夜，他们就是坐在这样的炉火前。迹部曾经说过他很像猫，猫是怕冷的动物，所以自己也很怕冷，一到寒流来袭的时候就喜欢窝在温暖的被窝里，如果被迫爬起来，也要凑到离热源最近的地方。那一夜，寒冬已经接近尾声，但是刺骨的风只要从窗户的缝隙中透进来，还是会让人不禁哆嗦。所以早早地，迹部家的壁炉就已经升起旺盛的火苗，木柴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发着炙热的红光，把脸蛋也映照得通红。几乎动用了所有可以挪用的抱枕，龙马在镶嵌着大理石雕花的壁炉前摆出一个温暖的小窝，把自己隐藏其中，舒舒服服地看着画册。
然后淡淡的香气开始在空中飘散，吸引了龙马的注意，抬起头，正好对上向他走来的迹部，手上端着热腾腾的可可，香甜的味道不禁让龙马吞了吞口水。看着那双盯着自己手中杯子的大大猫眼，迹部会意地把杯子递到他的面前。
“你真是一只懒猫！”找了个漂亮的暗红色抱枕坐下，端起自己的杯子，迹部边喝边说道。估计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越前龙马一个人能够让他迹部景吾去冲热可可了。
“切，e，”从鼻腔轻哼一声，龙马继续喝着美味的可可。虽然说他最爱的还是芬达，但在这样的冬日喝冰冷的汽水他还是受不了的，所以热可可成了最佳的选择。
“喂，你这家伙！”看着枕在自己大腿上的人，迹部有些不满地叫着，可是却没有真的动手将他赶走，“本大爷的大腿不是枕头！”话虽如此，可是嘴角浮现的笑容却出卖了他。
“呐，迹部，我明天就回家了，”在这里度过了几乎一整个冬天，龙马开始有些不舍，回家以后就要对着那个臭老头了，日子肯定没有现在来得轻松愉快吧。而且他还很享受和迹部斗嘴的乐趣，一个人的日子会寂寞的。
“越快越好，本大爷才不要留你这个小鬼呢！”甩甩头，迹部说出言不由衷的话。
“我再也不回来都没有关系么？”躺在对方的腿上，仰视那张同样嚣张的脸。
“没有！”不过是小孩子一时的气话，迹部永远都没有想过那会成为事实。他一直以为他们两家是世交，无论如何都会有交集，就算龙马不再来到自己的身边，他也可以过去他的世界啊，所以不担心。只是他错了，命运的残酷直到那一刻他才深切地体会到，清晨的离开竟是永远的道别。
温热的气流渐渐扭曲了眼前的景象，迹部的背影恍恍惚惚，却还和龙马记忆中的重叠着，那种淡淡的悲伤和孤独竟然让他突然有一种哭泣的冲动。只是泪水早已干涸，即便心中多么激动，多么汹涌澎湃，泪也已经无法在落下。闭上眼睛，迹部，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在回忆着当年的种种？那段快乐的时光，在白皑皑的雪地上嬉戏的情景，还有那夜炉火的温润？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那夜玩笑般的话语会变成可怕的真实，漫天的鲜血淋漓化作了彼此之间的屏障，让心灵越走越远。
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些什么，然而除了记忆，我什么都抓不住。脑海中的影像从模糊变得清晰，再从清晰变得模糊，岁月的流逝为它漂染上一层暗淡的昏黄，退色了，再也无法重拾。看着你的背影，尽管还在相同的房间里，相同的壁炉前，火光影影绰绰，我们之间却变得如此遥远，仿佛一切都仅存于记忆之中，而我们就是过去和现在的距离……
第六话 死亡、幸福
时间仿佛就此停止了，没有一个人离开自己的位置，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停留在原地，像是思想脱离了躯体，掉进了回忆的漩涡。房间中唯一的热源还在不断地散发着光和热，干柴烈火的噼啪声此起彼伏，偶尔会有断裂的木柴塌下的哐啷声，在寂静的夜里有些尖锐。
不二仍旧站在门口的位置，在温热和冰冷的交界处，等待着，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是两个世界的连接点，天堂与地狱之间。他不知道这样的沉默到底要维持到什么时候，似乎所有人都带等待着对方发话。最先按耐不住的人也许是龙马，也许是迹部，但却绝对不是他。因为站在这里，不二清楚地感觉到他是处于游戏之外的人，纯粹的旁观者，所以只需尽力扮演这个角色，足已。
“你们是来杀我的人么？”当不二以为沉默要将持续的时候，迹部率先将它打破，当死亡二字在脑海中重新浮现的时候，之前在温暖的空间中酝酿的温馨瞬间消散，就连炉火也开始变得嗜血起来，妖红的火焰终将烧尽一切。
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涉足的余地，不二只把问题留给龙马，毕竟这是他的任务，而自己不过是协助者。然而却迟迟没有等来龙马的回答，但是一瞬间的恍惚，不二似乎看见眼前那个瘦小的背影在微微地颤抖。
“你不怕死么？”许久，龙马才淡淡地开口，也许是已经把内心的感情隐藏好了，所以声音听起来是冷清的，没有丝毫情绪上的波动。
活在这个世界之上，绝大多数的人都畏惧死亡，因为那代表失去一切，更没有人知道离开以后，那将又会是怎样的一幅景象。然而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却仍然存在着愿意舍弃生命的人，难道还有比此更珍贵的东西么？如果死后已是一无所有，到底所谓的珍贵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龙马的问话让迹部微微一愣，不是问题的怪异，而是那副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是因为过于想念么，所以就连听觉都会出现幻影，只是些微的相似就会让他想起那个孩子，那双金黄的眼眸。但这也仅限于幻影了，过去的一句儿戏，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痛。他曾经如此责备自己，也许只要那时伸出手，说出一句挽留的话语，就不会变成今日无法收拾的局面，然而只是那一步，就因为他退却了，所以他们天人永隔。
“知道是谁雇佣你们的么？”迹部微微抬头，看着壁炉中快要走到尽头的火焰，木柴已经遍体通红，只需轻轻一掐，也许就只剩下风中飘散的飞灰。那一年，当他赶到越前家的时候看见的也是这样一幅景象，快要烧尽的火焰，被熏得只剩漆黑的房子，龟裂的墙面只消轻轻一碰就会粉化，不过是轻风一阵，就能把眼前的所有都带走，就像不曾存在过般。“是我，”因为想要和他走相同的路，如果注定无法同生无法同死，至少允许我寻求同样的方式，这样或许能够拉近你我的距离，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一毫。
“原因？”其实他早该猜到的，不是么？那个他一直都无法想通的问题，答案竟然是如此简单，如此理所当然。窗外微风送进的是淡淡的暗香，那是花园盛开的玫瑰，娇艳的花朵，无需眼见，只是寻香已在脑海中绽放。那曾经是龙马几度讨厌的香味，太过浓烈，太过招摇，却也是迹部最爱的花香，衬托着女王般的华丽高贵。
“因为想死，可以么？”稍微提高的声调有些扭曲，充满了自嘲。早在龙马离开的那天，他就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为了复仇，他没有允许自己朝龙马靠近。然而今天，一切都结束了，那个曾经夺去龙马生命的人已经不复存在，他的任务也以完结，所以是离去的时候了，没有龙马的世界，没有留恋的价值。
“即使失去所有都无所谓么？”迹部是那种可以随意呼风唤雨的人，所以生命之中并不缺乏什么，但是却并不代表没有重要的东西，在心灵的深处，每个人都有最珍惜的事物，不是么？那份小心翼翼珍藏的感情，如至宝一样呵护着。
“早已一无所有，还怕失去什么？”虽然他拥有很多，比普通人可以想象的还要多，可是他却也一无所有，比正常人可以想象的更加贫瘠。“你不认为身为杀手，你太多话了么？动手吧！”从不曾转过脸来，迹部似乎更愿意背对死亡的来临，闭上眼睛，只是默默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龙马等我，很快我就能陪在你的身边了，很快……
“难道最后你不想要知道杀死自己的人的样子么？”慢慢走上前，脚步在沙发前停下。
“没有必要，”让人无法想象的坦然。
“即使那是我也没有必要么，景吾？”他应该激动的，因为眼前的人是迹部景吾啊。可是他没有，就连之前涩涩的心酸因为距离的缩短而消退，不要问他为什么，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心渐渐地冷了，堕入冰窖般的寒冷。突然有一个想法在脑海掠过，景吾的离开是不是也见证着自己和过去完全的脱离？曾经的越前龙马死得彻底，就连最后的羁绊都不再。
“呃？！”迹部猛地一怔，回过头来，正好迎上那梦中的金黄。原以为那如阳光般的灿烂夺目只存在于记忆和照片之中，然而今天，他却再次遇见了，犹如梦幻般不真实，“龙马……”小心翼翼地唤出对方的名字，是不是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离开了人世，所以才会遇见龙马的？那个占据他每分每秒的人，那个充斥他所有思绪的人，曾经遥远的无法触及的距离，现在却在咫尺，让人无法相信的虚幻。
“现在还想死么？”如果我还活着，你是不是就会改变心意？因为死亡已经没有必要，活着才更值得珍惜。
“如果我不死的话，你回去要受罚吧？”轻轻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和龙马记忆中的迹部有些不同，那个华丽的女王也有如此温柔的时候么？那双灰蓝的眼睛里沉溺着陌生的情感，让龙马有一种被淹没的感觉，快要窒息。
没有作声，龙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或者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回答这个问题的必要，因为在那双眼睛里，他看到了死亡的坚定。有些战抖地抽出腰间的软剑，银色的光芒冷冷地闪耀着，一晃一晃，反射在对方的身上，飘忽不定。
“知道你活着就已经足够了，”伸出手抚上淡粉的脸庞，那种熟悉的细腻从指尖传来，眼底融入了更深的柔情，这是最后的了，龙马，“死在你的手里是我的幸福，”不要责怪他对幸福的定义太过费解，只是对人生意义领悟的差异，追求的不同而已。
虽然理智无法解释，但是龙马却明白迹部此刻的心情，也知道这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举起剑，银色的尖端离迹部的胸口不足一厘米，似乎只要轻轻一颤，皮肤就有破裂的可能。而这一次，迹部没有闭上眼睛，因为他要将龙马的样貌烙印在心底。
“再见了，景吾，”八年前的分离，几乎生死两茫茫，八年后的相遇，逃不过阴阳相隔。稍微将左手往后抽离，然后奋力向前刺去，剑光在房间闪耀，一瞬即逝。
第七话 狩猎者的幸福
眼前所看见的是再熟悉不过的鲜血淋漓，飞溅的血液散落在墙壁上，白色的壁炉上，暗红的地毯上，可是不二却是第一次觉得血液的气味竟如此让人厌恶，那种浓重的腥味在口腔喉咙胃部翻搅着，使人有立刻逃离的冲动。是错觉么，明明快要熄灭的火焰竟然更加热烈起来，透出血一般的绯红，也许那是生命走到尽头时竭尽所能绽放的最后美丽，犹如回光返照，纵然眩目耀眼，但下一刻迎接的就是彻底的消逝。
哗啦，当龙马抽出染血的软剑，殷红的液体随即从伤口大量地涌出，把同色的地毯浸没了。将软剑丢在一旁，龙马试图承受迹部渐渐交与自己的体重，然而对于瘦小的他而言实在不堪重荷，膝盖一软便双双跌坐在地上。用双手紧紧地抱着对方摇摇欲坠的身体，紧贴的胸膛之间他还能够感受到那颗银色坠子的突兀，梗在两人之间。胸前的衣物湿透了，那是属于迹部的鲜血，粘稠的，把皮肤和衣服纠结在一起。一下一下，龙马能够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心跳，那个曾经让自己觉得无比安心的心跳，现在却在一点一点地减弱，就像他们珍藏的过去，退色发黄，很快就会随之慢慢消散。
再见了，景吾，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到的，希望这对你而言是真正的幸福……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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