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狩猎游戏 作者:琰玥
第 2 章
“嗯，”龙马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房间里的一切都很干净，但气味却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感觉，估计是不二经常来打扫吧。把行李放在角落里，走向书桌，上面空空的，只放着一个台历、一个笔筒和一个相框。照片里是三个人的合影，一个年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和两个更小的男孩的合影。那个微笑着的人就是不二吧，龙马想着，虽然长大了，表情也变得不太一样，但是那双眼睛还是让人一眼能够认出他来。
“你的家人么？”龙马背对着房门问道。
“嗯，弟弟和姐姐，”不二走过来，不着痕迹地拿走龙马手中相框，拉开抽屉，放进去，关上。
“死了？”不知道为什么，龙马能够从不二一连串的动作里看到那个答案，死了，那两个人都死了。
“呃？”蓝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消失了，“你收拾东西吧，我去做饭，弄好了就出来。”被那双金黄色眼睛看着的那一刹那，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仿佛是自己完全被看透了一样，很不舒服。然而，不二却也在那双漂亮的眸子中看见了和自己同样的悲伤寂寞，对啊，越前龙马也是孤儿呢。
啪嗒啪嗒，你是否听见了，那是我们生命的倒计时，从你走进我的生命的那一刻起，最后的齿轮就开始转动，沿着某条可以预见的轨道运行，直到最后，我们一起粉碎……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相同的，因为那样，我开始想要寻找特别，我在寻找死亡的那一刻，燃尽生命后最绚丽的绽放……
第三话 梦魇
没有灯光的房子只能被黑暗吞噬，即使是已经适应了暗夜的眼睛也无法看清周围的一切，只在隐约中感觉到冰冷的地板上有某种液体在流动，缓慢地朝着四处蔓延。风从窗外吹来，很冷，让他不禁用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然而越是这样，那种食骨的寒冷却更烈，不是肉体的冷，而是心灵的颤抖。
遮挡月光的云被吹散了，银色的华辉一泻而下，璀璨地洒了一地。淡雅的光芒落在那流动的液体上，闪耀着，那是暗红的血色，是的，是血，还在不断地扩散，朝着自己所在的地方。在眼睛被暗夜欺骗的时候，他对那种莫名的液体没有任何知觉，然而现在却有着刺鼻的腥臭味扑面而来。猛地用手捂住嘴巴，弯下腰卷缩着身子，胃部早已在此时翻江倒海，只能够借这样的姿势来努力抑制随时冲口而出的酸涩。双脚一软，跪坐在地上，琥珀色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泛着光芒的泪滴开始在眼眶外围聚集，然后滑落。
“我不杀你。”
突然让全身每个细胞都为之颤栗的声音在自己的上空扩散，整个人就像被无形的重量压着，喘不过气来。他用双手紧捂着嘴巴痛苦地干呕着，可是却最终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声音的主人走到他的身旁，遮挡了皎洁的月，瘦小的身体被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之下，剧烈地抖动着，挣扎着。微微抬头，咬着白皙的手背，以防自己大声地尖叫，他看见了躺在离窗户不远处的人，不，是尸体，永远无法在活动的尸体，那些液体原本的宿主。
“恨么？”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孤寂的空灵。
仰起头颅，直面那月色下的狰狞，嗜血的笑容在那张他永远无法忘怀的面容上张扬着，如黑夜一般迅速地扩张，直至占领所有。松开口，垂下烙着鲜红齿印的手，瞪大眼睛狠狠地看着那个染满血色的男人，而那些血本是属于他的父母还有亲人的。
“很好，我喜欢这样的眼神，”那男人自顾地说着，“想要报仇么？”
紧咬着下唇，淡淡的咸味随即在口腔扩散开来，从地上爬起来，朝那人冲过去，他知道的，那是灯蛾扑火，也许下一秒迎接自己的就是死亡，然而即便是死亡，也无法阻止他想要杀掉眼前这个人的欲望。是的，杀掉他，不，不仅如此，还要用双手将他撕裂，连灵魂一同撕裂！将手握成拳，用尽全力朝那人挥去，然后挥出的手意料之中地被抓获，碎骨的疼痛从手部的神经直刺大脑皮层，让他忍不住大声尖叫，划破夜的宁静，最后消失无形，只剩下厚重的喘息还在回荡。
“你想死？”男人挑眉，握着龙马纤细手腕的手却没有松开，断裂的骨头刺破了皮肤，血液犹如细蛇般沿着两人的手蜿蜒而下，啪嗒，滴落在地。
是的，他想死，如果无法手刃仇人，那么至少让他拥有尊严地死去，和所有人一起。
“可是我不想你死，”又是那抹笑容，让人不寒而栗，他打了个冷颤，明显地感觉到那个笑容更加猖狂，“我给你机会杀死我，不过前提是你要办得到！”
痛！像布娃娃一般被甩到墙角，脊背狠狠地撞在水泥前面上，锥心的痛迅速蔓延，吞没所有的意识……
睁开眼睛，金黄色的眸子在银月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觉得自己的额前已经汗湿了，从被褥中抽出手，用衣袖拭去满布的汗珠。龙马不明白，为什么在那个男人已经死后的今天，他还无摆脱这个梦魇？或许这段过去就是自己一生所必须背负的，就像杀人者的身份一样，永远都无法逃离。从床上做起来，龙马低头看着自己双手，在右手的手腕上还留着当年残余的痕迹，骨头穿透皮肤后刻下的疤痕，丑陋地纠结着。现在的自己也和那个男人一样丑陋狰狞了吧，在自己的身上，每一寸皮肤上，都烙上了陌生人的血迹，斑斑驳驳。这是惩罚么？惩罚他当年对生的眷恋？惩罚他最终无法完成誓言？所以现在他必须如他最厌恶的人那般活着，活在只有血腥的世界里，永不超生？
突然，胸前的冰凉让龙马心中一惊，低头，原来是金属的锥坠子露出了衣服之外，浸透了夜的凉意，再贴上皮肤。重新躺回床上，用柔软的被子包裹身躯，左手紧紧握着胸前的银器，尖锐的棱角没入皮肤中，带着些许刺痛，却没有戳破，而后痛觉渐渐麻木。晚风从窗外徐徐吹来，撩起了白色的窗纱，拂乱了脸庞的青丝，挥发的汗水带走了皮肤的温度，开始觉得有些凉意了。
金属的冰冷从手掌传到心底，明明是夜的冰凉，到了心里却反而暖和起来。坠子是那个人送的，那个总是一脸高傲自恋的人，不过那都是记忆。轻易地，龙马不会去触碰它，因为害怕记忆中隐藏着过多的泪水，到最后把自己彻底地淹没。是因为夜的深沉，夜的寂静么？所以让他不禁想起了这么多，那个可怕的梦魇，那个一直守在身边的人。
“龙马，以后本大爷给你建一座宫殿！”
“龙马，不准离开本大爷身边，听到了没有？！”
“龙马，没有本大爷的允许，不准输！”
嘴角无意识地浮现一丝笑意，那个家伙总是这样的，仿佛世界为他独尊，然而就是那个自大兼自恋的家伙陪伴着他度过了许多个春秋，直到生与死将他们分隔两地。从家人被杀的那一刻起，从自己被带离的那一刻起，龙马就让自己死了，彻底地死了，所以他无法回到过去，更无法在去见那个骄傲的人。原本他们是生活在相同世界里的朋友，现在却是存活于不同地域的陌路。老实说龙马害怕相遇，他不知道再次相遇的时候，自己应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越前龙马再也不是越前龙马了啊。泪无声无息地滑落，沿着脸颊没入枕头之中，鬓角湿了，风干了，却无法带走心中丝毫的悲哀。
原以为那个人的死亡意味着一切的结束，可是没想到记忆却纠缠着不放手，他到底应该感激自己不曾遗忘过去，还是应该怨恨残酷的往昔过于清晰？
他不会存心求死，因为那不是一个人所应该选择的道路，但是他渴望死神的接纳，不管那意味着超脱、受难或者永远消失，他，不过是需要一个结束。没有梦魇和挣扎，也不需要幸福和快乐，只是单纯的结束……
第四章 距离
也许春天本来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季节，抬头的时候，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昨天才刚刚下完一场淅淅沥沥地雨，今天却也还不见天晴。看着仍旧堆积着厚厚云层的苍穹，估计今天也不可能再看见太阳了吧。人总是这样的，越是看不见太阳的时候，越是渴望阳光落在身上时的感觉，那种曾经厌恶的灼热，变成此刻祈求的温暖。但愿今夜不要下雨，因为讨厌在执行任务前就已经存在的泥泞，尽管雨声可以成为天然的掩护，可却不喜欢白色风衣上落下的点点黄褐色，白色只适合点缀血红。
龙马来到这个房子已经有近一个星期了，之所以不把这里称之为家，是因为无论是对于龙马而言，甚至对于不二自己而言这里都不是一个家。在不二的眼中，所谓的家是指由两个或者更多有着特定感情联系的人所构成的栖息地，然而环顾现在所处的房子，没有任何家的感觉。他和龙马之间不过是相识的陌路，彼此的过客，不会也不可能有所谓的情感联系，所以他们构筑不成一个家。渴望家的温暖么，不知道，也许吧，如果说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想起拥有的可贵，那么他大概是渴望的。只是家对于他而言太遥不可及，而且更重要的，狩猎者根本不应该有家，家只是负累。
两天前，从龙马接过真田手中的文件开始，他就陷入一种奇怪的情绪之中。虽然还只是12岁的孩子，可是在情绪上却掩饰得很好，高傲的脸和不二永远微笑的虚伪有着异曲同工之效。然而那波动不平的心思还是没有瞒过不二的眼睛，人能够面无表情，但是却无法如愿地控制眼神的流露，这也是为什么他总是眯起眼睛的原因。灵魂之窗绝对是再适合不过的名字，它总在不经意的时候泄漏内心的秘密。很理所当然地猜测那与龙马首次的任务有关，说不定对方还是他认识的人。只是龙马应该很清楚，尽管猎人有拒绝任务的自由，但却不允许在情感上有任何的动摇，因为猎人应该是无情的，不过是杀人的机器而已。
走过龙马的房门口，透过虚掩着的门，不二可以看见坐在窗旁向外眺望的侧脸，墨绿色的发随风轻扬，漂亮的瞳仁中失去了闪耀的光芒，就像现在的天空这般，一片忧郁的阴霾。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做，但是不二还是为自己找了个借口说出以下这番话：
“越前，今晚让我来动手吧，”无论如何杀人都是一项讲究判断和技术的工作，以龙马现在的状态，不二不得不忧心，尽管说他自己也不应该带有任何个人情绪，毕竟既然身为杀手就随时预备着死亡的来临，他只是…他只是还不希望龙马这么快死去。原因么？大概是他还不曾真正见识过这个小家伙的实力吧，而且如果他死了，那么自己不也就失去了提供娱乐的玩具了么？
“为什么？”微微一愣，从窗前转过头来，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不二，“这是我的任务吧，”而且是正式进入组织后的第一次任务，尽管看见那个名字的时候心中猛地一震，但是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拒绝。为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说，只是觉得杀人本来就是杀手应做的事情，不管那个是谁，只要有委托就会行动，没有迟疑。即使……即使那个人是他……想到这里，龙马下意识地摸了摸隔着衣物挂在胸前的那个坠子，揉入体温的金属触感，凸起的棱角扎入皮肤，尖锐的刺痛仿佛在提醒着他什么。
“只是觉得你的状态不好，我不希望我有份参与的任务会以失败告终，”淡淡地，不二道出了有些违心的解释，然而却也是事实的一部分。对于他们而言，任务失败也许就意味着死亡的来临，并不是他畏惧死亡，只是这样的死亡方式不是他想要的。
“我不会失败的，”放下握紧胸前衣物的手，重新将视线转向窗外，黑色的上衣在胸前留下了纠缠的痕迹，随着力道的消失而慢慢舒展开来，却再也无法抚平已经存在的折痕。他不会失败的，因为很多原因，所以不能够失败。抬头看着浅灰色的密云，现在他的心应该就像此刻的天空那样，平静无澜的。
“我也不希望你失败，”风从龙马的身上掠过，然后拂在不二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花草气息，“毕竟我们是搭档。”
“搭档？”粉色的唇轻轻上扬，金眸中透出些许不屑，“你不过是监视我的人吧。”虽然他的年龄不大，但是所经历的却可能比别人一生经历的还要多，所以不要用这样的把戏来欺骗他，他不是笨蛋。真田终归是不放心自己的，毕竟无论怎样他都是仇人家的孩子，提防是必要的手段。不过这样的小心翼翼看在龙马眼底只觉得好笑，从来在他的心底想要打败的只有那个男人而已，真田玄一郎这个人从不放在心上。
“那要看你如何去定义，”监视的确是真田交下的任务：如果越前龙马有任何异样，杀！这是他的原话。然而所谓的异样，不也是由他这个监管人定义的么？
“无所谓，”他不介意这些，一点也不，对于像他这样已经没有了生存意义的人而言，怎样都无所谓，不管不二是来监视的也好，不是也好，都不重要。他还是会去走自己选择的路，既然不害怕死亡，也就没有什么好畏惧的了。
“你不恨真田，”这是不二在对方眼中读到讯息。
“为什么要恨？”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声音犹如平静的湖水，淡漠无痕。为什么要恨呢？曾经他是如此憎恨一个人，不惜舍弃一切就为了报复，可是到最后他得到了什么？那个男人死了，而他也把自己葬送了。恨？他到底应该去恨谁？
“那留下是为了什么？”他不适合这里，从不二看见龙马的第一眼就这样觉得，这样的孩子不适合杀戮的世界，血腥不应该染红他的眼睛，那本是沐浴在阳光下的璀璨。
“一定需要原因么？”不需要吧，就像生存不需要意义一样，既然怎样都无所谓，那么继续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从踏入的那天起，他就没有想过要逃离，因为这是一个灭顶的黑暗空间，无论如何疯狂奔跑，拼命挣扎都不会有看见曙光的一天。
“你认识今晚那个人吧，”当话说出口的时候连不二都讶异自己的多管闲事，这本不是他应该在意的事情，不是么？为什么自从龙马出现后，他就接二连三地做出这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难道是自己的心也开始动摇了么？那么他是不是应该在自己脱离轨迹之前尽快结束这场游戏？
“呃？！”背对着不二的身躯微微一震，“不二前辈多话了吧，”冰冷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不二惨淡一笑，被后辈警告了啊。然后明显地，在他和龙马之间有一堵无形的墙逐渐形成，也许他真的多话了，所以龙马才会把刚才还算融洽的气氛彻底粉碎。
“那我出去了，晚饭的时候叫你，”这里已经不是他能够涉足的地方，不二当然会识趣地离开，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不让外人触碰的角落，自己也不例外。
“嗯，”随便应了一声，房间又迅速落入死寂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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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嗯，”龙马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房间里的一切都很干净，但气味却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感觉，估计是不二经常来打扫吧。把行李放在角落里，走向书桌，上面空空的，只放着一个台历、一个笔筒和一个相框。照片里是三个人的合影，一个年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和两个更小的男孩的合影。那个微笑着的人就是不二吧，龙马想着，虽然长大了，表情也变得不太一样，但是那双眼睛还是让人一眼能够认出他来。
“你的家人么？”龙马背对着房门问道。
“嗯，弟弟和姐姐，”不二走过来，不着痕迹地拿走龙马手中相框，拉开抽屉，放进去，关上。
“死了？”不知道为什么，龙马能够从不二一连串的动作里看到那个答案，死了，那两个人都死了。
“呃？”蓝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消失了，“你收拾东西吧，我去做饭，弄好了就出来。”被那双金黄色眼睛看着的那一刹那，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仿佛是自己完全被看透了一样，很不舒服。然而，不二却也在那双漂亮的眸子中看见了和自己同样的悲伤寂寞，对啊，越前龙马也是孤儿呢。
啪嗒啪嗒，你是否听见了，那是我们生命的倒计时，从你走进我的生命的那一刻起，最后的齿轮就开始转动，沿着某条可以预见的轨道运行，直到最后，我们一起粉碎……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相同的，因为那样，我开始想要寻找特别，我在寻找死亡的那一刻，燃尽生命后最绚丽的绽放……
第三话 梦魇
没有灯光的房子只能被黑暗吞噬，即使是已经适应了暗夜的眼睛也无法看清周围的一切，只在隐约中感觉到冰冷的地板上有某种液体在流动，缓慢地朝着四处蔓延。风从窗外吹来，很冷，让他不禁用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然而越是这样，那种食骨的寒冷却更烈，不是肉体的冷，而是心灵的颤抖。
遮挡月光的云被吹散了，银色的华辉一泻而下，璀璨地洒了一地。淡雅的光芒落在那流动的液体上，闪耀着，那是暗红的血色，是的，是血，还在不断地扩散，朝着自己所在的地方。在眼睛被暗夜欺骗的时候，他对那种莫名的液体没有任何知觉，然而现在却有着刺鼻的腥臭味扑面而来。猛地用手捂住嘴巴，弯下腰卷缩着身子，胃部早已在此时翻江倒海，只能够借这样的姿势来努力抑制随时冲口而出的酸涩。双脚一软，跪坐在地上，琥珀色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泛着光芒的泪滴开始在眼眶外围聚集，然后滑落。
“我不杀你。”
突然让全身每个细胞都为之颤栗的声音在自己的上空扩散，整个人就像被无形的重量压着，喘不过气来。他用双手紧捂着嘴巴痛苦地干呕着，可是却最终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声音的主人走到他的身旁，遮挡了皎洁的月，瘦小的身体被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之下，剧烈地抖动着，挣扎着。微微抬头，咬着白皙的手背，以防自己大声地尖叫，他看见了躺在离窗户不远处的人，不，是尸体，永远无法在活动的尸体，那些液体原本的宿主。
“恨么？”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孤寂的空灵。
仰起头颅，直面那月色下的狰狞，嗜血的笑容在那张他永远无法忘怀的面容上张扬着，如黑夜一般迅速地扩张，直至占领所有。松开口，垂下烙着鲜红齿印的手，瞪大眼睛狠狠地看着那个染满血色的男人，而那些血本是属于他的父母还有亲人的。
“很好，我喜欢这样的眼神，”那男人自顾地说着，“想要报仇么？”
紧咬着下唇，淡淡的咸味随即在口腔扩散开来，从地上爬起来，朝那人冲过去，他知道的，那是灯蛾扑火，也许下一秒迎接自己的就是死亡，然而即便是死亡，也无法阻止他想要杀掉眼前这个人的欲望。是的，杀掉他，不，不仅如此，还要用双手将他撕裂，连灵魂一同撕裂！将手握成拳，用尽全力朝那人挥去，然后挥出的手意料之中地被抓获，碎骨的疼痛从手部的神经直刺大脑皮层，让他忍不住大声尖叫，划破夜的宁静，最后消失无形，只剩下厚重的喘息还在回荡。
“你想死？”男人挑眉，握着龙马纤细手腕的手却没有松开，断裂的骨头刺破了皮肤，血液犹如细蛇般沿着两人的手蜿蜒而下，啪嗒，滴落在地。
是的，他想死，如果无法手刃仇人，那么至少让他拥有尊严地死去，和所有人一起。
“可是我不想你死，”又是那抹笑容，让人不寒而栗，他打了个冷颤，明显地感觉到那个笑容更加猖狂，“我给你机会杀死我，不过前提是你要办得到！”
痛！像布娃娃一般被甩到墙角，脊背狠狠地撞在水泥前面上，锥心的痛迅速蔓延，吞没所有的意识……
睁开眼睛，金黄色的眸子在银月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觉得自己的额前已经汗湿了，从被褥中抽出手，用衣袖拭去满布的汗珠。龙马不明白，为什么在那个男人已经死后的今天，他还无摆脱这个梦魇？或许这段过去就是自己一生所必须背负的，就像杀人者的身份一样，永远都无法逃离。从床上做起来，龙马低头看着自己双手，在右手的手腕上还留着当年残余的痕迹，骨头穿透皮肤后刻下的疤痕，丑陋地纠结着。现在的自己也和那个男人一样丑陋狰狞了吧，在自己的身上，每一寸皮肤上，都烙上了陌生人的血迹，斑斑驳驳。这是惩罚么？惩罚他当年对生的眷恋？惩罚他最终无法完成誓言？所以现在他必须如他最厌恶的人那般活着，活在只有血腥的世界里，永不超生？
突然，胸前的冰凉让龙马心中一惊，低头，原来是金属的锥坠子露出了衣服之外，浸透了夜的凉意，再贴上皮肤。重新躺回床上，用柔软的被子包裹身躯，左手紧紧握着胸前的银器，尖锐的棱角没入皮肤中，带着些许刺痛，却没有戳破，而后痛觉渐渐麻木。晚风从窗外徐徐吹来，撩起了白色的窗纱，拂乱了脸庞的青丝，挥发的汗水带走了皮肤的温度，开始觉得有些凉意了。
金属的冰冷从手掌传到心底，明明是夜的冰凉，到了心里却反而暖和起来。坠子是那个人送的，那个总是一脸高傲自恋的人，不过那都是记忆。轻易地，龙马不会去触碰它，因为害怕记忆中隐藏着过多的泪水，到最后把自己彻底地淹没。是因为夜的深沉，夜的寂静么？所以让他不禁想起了这么多，那个可怕的梦魇，那个一直守在身边的人。
“龙马，以后本大爷给你建一座宫殿！”
“龙马，不准离开本大爷身边，听到了没有？！”
“龙马，没有本大爷的允许，不准输！”
嘴角无意识地浮现一丝笑意，那个家伙总是这样的，仿佛世界为他独尊，然而就是那个自大兼自恋的家伙陪伴着他度过了许多个春秋，直到生与死将他们分隔两地。从家人被杀的那一刻起，从自己被带离的那一刻起，龙马就让自己死了，彻底地死了，所以他无法回到过去，更无法在去见那个骄傲的人。原本他们是生活在相同世界里的朋友，现在却是存活于不同地域的陌路。老实说龙马害怕相遇，他不知道再次相遇的时候，自己应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越前龙马再也不是越前龙马了啊。泪无声无息地滑落，沿着脸颊没入枕头之中，鬓角湿了，风干了，却无法带走心中丝毫的悲哀。
原以为那个人的死亡意味着一切的结束，可是没想到记忆却纠缠着不放手，他到底应该感激自己不曾遗忘过去，还是应该怨恨残酷的往昔过于清晰？
他不会存心求死，因为那不是一个人所应该选择的道路，但是他渴望死神的接纳，不管那意味着超脱、受难或者永远消失，他，不过是需要一个结束。没有梦魇和挣扎，也不需要幸福和快乐，只是单纯的结束……
第四章 距离
也许春天本来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季节，抬头的时候，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昨天才刚刚下完一场淅淅沥沥地雨，今天却也还不见天晴。看着仍旧堆积着厚厚云层的苍穹，估计今天也不可能再看见太阳了吧。人总是这样的，越是看不见太阳的时候，越是渴望阳光落在身上时的感觉，那种曾经厌恶的灼热，变成此刻祈求的温暖。但愿今夜不要下雨，因为讨厌在执行任务前就已经存在的泥泞，尽管雨声可以成为天然的掩护，可却不喜欢白色风衣上落下的点点黄褐色，白色只适合点缀血红。
龙马来到这个房子已经有近一个星期了，之所以不把这里称之为家，是因为无论是对于龙马而言，甚至对于不二自己而言这里都不是一个家。在不二的眼中，所谓的家是指由两个或者更多有着特定感情联系的人所构成的栖息地，然而环顾现在所处的房子，没有任何家的感觉。他和龙马之间不过是相识的陌路，彼此的过客，不会也不可能有所谓的情感联系，所以他们构筑不成一个家。渴望家的温暖么，不知道，也许吧，如果说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想起拥有的可贵，那么他大概是渴望的。只是家对于他而言太遥不可及，而且更重要的，狩猎者根本不应该有家，家只是负累。
两天前，从龙马接过真田手中的文件开始，他就陷入一种奇怪的情绪之中。虽然还只是12岁的孩子，可是在情绪上却掩饰得很好，高傲的脸和不二永远微笑的虚伪有着异曲同工之效。然而那波动不平的心思还是没有瞒过不二的眼睛，人能够面无表情，但是却无法如愿地控制眼神的流露，这也是为什么他总是眯起眼睛的原因。灵魂之窗绝对是再适合不过的名字，它总在不经意的时候泄漏内心的秘密。很理所当然地猜测那与龙马首次的任务有关，说不定对方还是他认识的人。只是龙马应该很清楚，尽管猎人有拒绝任务的自由，但却不允许在情感上有任何的动摇，因为猎人应该是无情的，不过是杀人的机器而已。
走过龙马的房门口，透过虚掩着的门，不二可以看见坐在窗旁向外眺望的侧脸，墨绿色的发随风轻扬，漂亮的瞳仁中失去了闪耀的光芒，就像现在的天空这般，一片忧郁的阴霾。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做，但是不二还是为自己找了个借口说出以下这番话：
“越前，今晚让我来动手吧，”无论如何杀人都是一项讲究判断和技术的工作，以龙马现在的状态，不二不得不忧心，尽管说他自己也不应该带有任何个人情绪，毕竟既然身为杀手就随时预备着死亡的来临，他只是…他只是还不希望龙马这么快死去。原因么？大概是他还不曾真正见识过这个小家伙的实力吧，而且如果他死了，那么自己不也就失去了提供娱乐的玩具了么？
“为什么？”微微一愣，从窗前转过头来，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不二，“这是我的任务吧，”而且是正式进入组织后的第一次任务，尽管看见那个名字的时候心中猛地一震，但是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拒绝。为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说，只是觉得杀人本来就是杀手应做的事情，不管那个是谁，只要有委托就会行动，没有迟疑。即使……即使那个人是他……想到这里，龙马下意识地摸了摸隔着衣物挂在胸前的那个坠子，揉入体温的金属触感，凸起的棱角扎入皮肤，尖锐的刺痛仿佛在提醒着他什么。
“只是觉得你的状态不好，我不希望我有份参与的任务会以失败告终，”淡淡地，不二道出了有些违心的解释，然而却也是事实的一部分。对于他们而言，任务失败也许就意味着死亡的来临，并不是他畏惧死亡，只是这样的死亡方式不是他想要的。
“我不会失败的，”放下握紧胸前衣物的手，重新将视线转向窗外，黑色的上衣在胸前留下了纠缠的痕迹，随着力道的消失而慢慢舒展开来，却再也无法抚平已经存在的折痕。他不会失败的，因为很多原因，所以不能够失败。抬头看着浅灰色的密云，现在他的心应该就像此刻的天空那样，平静无澜的。
“我也不希望你失败，”风从龙马的身上掠过，然后拂在不二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花草气息，“毕竟我们是搭档。”
“搭档？”粉色的唇轻轻上扬，金眸中透出些许不屑，“你不过是监视我的人吧。”虽然他的年龄不大，但是所经历的却可能比别人一生经历的还要多，所以不要用这样的把戏来欺骗他，他不是笨蛋。真田终归是不放心自己的，毕竟无论怎样他都是仇人家的孩子，提防是必要的手段。不过这样的小心翼翼看在龙马眼底只觉得好笑，从来在他的心底想要打败的只有那个男人而已，真田玄一郎这个人从不放在心上。
“那要看你如何去定义，”监视的确是真田交下的任务：如果越前龙马有任何异样，杀！这是他的原话。然而所谓的异样，不也是由他这个监管人定义的么？
“无所谓，”他不介意这些，一点也不，对于像他这样已经没有了生存意义的人而言，怎样都无所谓，不管不二是来监视的也好，不是也好，都不重要。他还是会去走自己选择的路，既然不害怕死亡，也就没有什么好畏惧的了。
“你不恨真田，”这是不二在对方眼中读到讯息。
“为什么要恨？”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声音犹如平静的湖水，淡漠无痕。为什么要恨呢？曾经他是如此憎恨一个人，不惜舍弃一切就为了报复，可是到最后他得到了什么？那个男人死了，而他也把自己葬送了。恨？他到底应该去恨谁？
“那留下是为了什么？”他不适合这里，从不二看见龙马的第一眼就这样觉得，这样的孩子不适合杀戮的世界，血腥不应该染红他的眼睛，那本是沐浴在阳光下的璀璨。
“一定需要原因么？”不需要吧，就像生存不需要意义一样，既然怎样都无所谓，那么继续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从踏入的那天起，他就没有想过要逃离，因为这是一个灭顶的黑暗空间，无论如何疯狂奔跑，拼命挣扎都不会有看见曙光的一天。
“你认识今晚那个人吧，”当话说出口的时候连不二都讶异自己的多管闲事，这本不是他应该在意的事情，不是么？为什么自从龙马出现后，他就接二连三地做出这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难道是自己的心也开始动摇了么？那么他是不是应该在自己脱离轨迹之前尽快结束这场游戏？
“呃？！”背对着不二的身躯微微一震，“不二前辈多话了吧，”冰冷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不二惨淡一笑，被后辈警告了啊。然后明显地，在他和龙马之间有一堵无形的墙逐渐形成，也许他真的多话了，所以龙马才会把刚才还算融洽的气氛彻底粉碎。
“那我出去了，晚饭的时候叫你，”这里已经不是他能够涉足的地方，不二当然会识趣地离开，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不让外人触碰的角落，自己也不例外。
“嗯，”随便应了一声，房间又迅速落入死寂的深渊。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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