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攻]穿越之长兄难为 作者:温吞的女人

    第11节

    “你在前面看着吧,我跟江宏自己去后面。”徐敏庆摆摆手说。

    掌柜的不得不看着徐敏庆带着江宏拐了个弯消失在他眼中,嘴里的滋味越发苦涩。

    徐敏庆也没想把这位掌柜怎样,不过是给他一个教训罢了,之前私下里他就问过路公子书肆里人的情况,可不可信,毕竟印刷术改良成功后,一旦泄漏出去,他手里握着的凭仗可就没了,而且他也相信四公子不会让活字雕版的消息走漏出去便宜了旁人,所以觉得包括掌柜在内,这些人都是可信的,但问还是要问一声。

    答案跟他想的一样,所以他也没真想辞了这掌柜让江奉取代他的位置,何况发展起来后他还会开设其他的书肆,需要用人的机会多的是,现在晾着他不过是让他看清自己的身份罢了。

    “小少爷,你来了。”江奉看到徐敏庆很开心,眼光带过他的小儿子,看小儿子精精神神的,想来跟着小少爷的日子比在自己身边还要好。

    徐敏庆看江奉一直留在这后面,并没自作主张地过问前面铺子的事,心中很满意,边走边问:“是不是又出结果了?”他是从掌柜神色中瞧出来的。

    “小少爷说的是,这次的结果比上次好,我已经着手安排他们开始排版,将小少爷给出的第一批书单中的书印刷出来,也许等下次小少爷过来时就能看到成书了。”江奉十分兴奋,相比以前的四处钻营,他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那些匠人很投入,看到徐敏庆过来也没多少时间跟他打招呼,徐敏庆也不在意,他们越是出成果对自己也越有利,接触一段时间他也能了解这些匠人的心态,对他们来说他们更愿意心无旁骛地钻研自己的手艺,并将自己的手艺发扬传承下去,他们的品性才让他敬重,所以他也乐意多花点银子让他们生活得好些。

    康县的铺子也没抛开,他让江奉每月去个一两趟,定期查账,有江奉的长子在那边看着,徐敏庆也不信那掌柜能弄虚作假。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江宏又去了书院,孙大贵一直看着两人进了书院后才驾着马车离开。

    “哟,瞧瞧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滟州城新来的徐大才子嘛。”住处门口,徐敏庆被拦下,一人摇着折扇阴阳怪气地说。

    “别寒碜我们了,什么徐大才子,一个乡下来的乡巴佬,也能说是我们滟州城的才子?不过才来了几天就想把我们这些滟州城的人踩在脚底下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是啊,就他一个乡巴佬,连给路少爷你拎鞋的资格都没有,哈哈,还不快跪下来磕头求饶,我们路少爷大人大量饶你一条狗命。”

    七嘴八舌,一起朝徐敏庆嘲讽而来,江宏控制不住怒气拳头紧紧捏起,恨不得上去将他们揍扁。这些人竟然敢瞧不起他的主子,说出主子的身世肯定能吓死这一大堆人,就他们这些人,才不配给堂堂江家后人拎鞋。

    可小少爷进书院之前就跟他说过,不准透露他的身世,不准用江家的名头做任何事,可他还是为小少爷委曲,小少爷凭什么要受这些嘲讽羞辱。

    徐敏庆嘴角勾了勾,当中那大冷天摇着折扇装模作样的人,就是先生的异母弟弟路允则,仔细看长相与先生有三分的相似,可放在这人身上却显出几分刻薄,又因为在家中向来得宠,养得性子骄纵跋扈,在徐敏庆进入书院的第一天就带了人寻了过来挑衅。

    徐敏庆心说,真不知道路家那位身为父亲的当家人一双眼睛是怎么长的,任谁都看得出先生和他的异母弟弟孰优孰劣,对比太过分明,可那位就恨不得他的先生永远消失才好。

    他伸手拦住想要冲过去的江宏,冷冷一笑:“谁家的狗没有拴好出来乱吠,江宏,我们走,你不觉是一大早这里吵闹得厉害吗?这里是书院可不是北街的菜市场。”

    书院有书院的规矩,可以有口舌之争,但不准动武仗势欺人,所以那些把江宏快气炸了的话他丝毫没放在心上,逞口舌之快有什么用,就像他跟先生说的,还不如抓紧时间多看些书,所以他根本没想理睬这些无聊之徒,说完就绕路回住所。

    那些猖狂的笑声涨滞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颤抖着手指向徐敏庆,那是给气的:“他……这个乡巴佬居然敢骂我们是……”后面那个字眼他也说不出口,才骂了别人是狗命,现在反过头来被别人骂成狗了,面色难看地看了看路允则,在那个乡巴佬口中,他们就是路允则的狗腿子。

    貌似说的还是实情……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

    江宏跟在小少爷身后,回头瞄了两眼,看那些人气得浑身发抖,抽了抽肩膀忍笑,活该!让你们气小少爷,现在也被气着了吧!气死你们才好!

    滟阳书院配给学子的住处是两人一个房间,徐敏庆的那位同室出身富户,因而很瞧不上徐敏庆这个庄户人家出来的穷小子,倒不是徐敏庆自己要透露出身,而是在他与路允之来往频繁时,早有人把他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对于这样的人,徐敏庆也不愿意再凑上去讨个没趣,他骨子里的骄傲不比任何人低,甚至更高。

    房门外面锁上了,江宏立马从后面赶上来掏出钥匙开门,一边心里还疑惑,同室的那位蒋公子怎会不在?那位可不是滟州人士,休沐日并未离开书院,半个月相处下来,也知道那人不是个勤快的,何况他不在,他的书童呢?

    边心里嘀咕边打开了门,让小少爷先进,等拐过屏风,看清房内的情景,江宏大惊,手里抱着的东西都掉到了地上,忙回头,他的小少爷也看到了,却只是冷冷笑着。

    江宏大怒:“小少爷,肯定是他们干的,难怪刚刚那伙人都没追上来,任由我们过来了,小少爷,小的这就去找他们算账,这也太欺负人了!”

    整个寝室都乱糟糟的,墨汁东一块西一块的,这还罢了,摆在书桌上的一堆书都被人扔在地上,撕得书页到处都是,那纸张上面,还留着不少明晃晃的鞋印,江宏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谁不知道小少爷是最爱书的,每读完一本都要把边边角角理平了。

    江宏想哭的心都有了,说完就想冲出去。

    “江宏,站住!”徐敏庆虽为江宏的护主感动,却觉是江宏有时过于鲁莽了,呵住他看他眼睛都气红了,反而笑了起来,说,“江宏,莫急,你少爷我有的是办法惩治他们,去,把学监请过来,就说我离院期间,摆在房间里的一本由江大学士亲自注释的论语集被人撕烂了。”

    “小少爷……”江宏困惑起来,猛地想起离开书院前,那些书籍是由小少爷亲自收拾的,他想上前帮忙小少爷都不让。

    徐敏庆眨眨眼:“虽说是本手抄本,但那的确是江大学士的注释,这里还留在残页。”

    江宏猛地高兴起来,连连点头,兴奋道:“小少爷,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说完就冲了出去,还顺手摸了把脸,摆出愤怒之色。原来小少爷早料到这些人会做什么了,故意在这儿等着他们呢,江大学士留下的书对别人来说千金难买,可他家小少爷是谁啊,那是江大学士的亲孙子,原本还留在小少爷的书房里呢,手抄本都不知抄了几本了。

    “学监大人,不好了,学监大人,不好了……”江宏惊慌叫起来。

    有人躲在暗处想看好戏,这种小把戏他们做过多次,那些没有背景的寒门学子哪个不是忍气吞声暗地里受着,哼,乡下来的穷小子就该老老实实地敬着他们,给他们指东就不能往西,也不看看滟州是谁的地盘。

    感情他们把滟州城还当成那些老世家的地盘,置萧王府又于何地?

    江宏也有小聪明,得了主子的示意后故意大声把事情喧囔了出去,原本学监对于学子之间的纠纷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私下里也收过那些富家子弟的好处,所以原先对江宏的叫喊并没多放在心上,甚至还呵斥了他一顿,指责他一个书童竟敢扰乱学院秩序,却被过路的一位夫子听了一耳朵,此时学监想遮掩也遮掩不下去了。

    “快,快带我过去!”那夫子一听是江大学士的书急不可奈地催促江宏,让学监心中起了怀疑,又暗自摇头,不可能的,一个穷小子哪里弄得来的江大学士的书,不是他说,就是萧王府里也未必有几本江大学士留下的真迹。

    徐敏庆面上流露出悲伤之色,看到江宏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对为首的夫子指了指地上残破的书页,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伤心得说不出话来。那夫子也教过徐敏庆的课,对这位学子印象还是颇深的,因为他入学考核成绩相当高,排在第六位,这只是因为徐敏庆因为庄户人家出身自小没接触琴棋和画艺方面的熏陶,这才落后于出身好的学子,但其他方面却不逊色于同龄人。

    夫子看到地上的狼藉,心狠狠抽了一下,怒道:“这还是我们书院的学子吗?简直、简直是有辱斯文!陈学监,必须给我查,狠狠地查,这种人竟然糟蹋书本,枉为读书人!不想做读书人,就赶紧地离开书院,省得玷污了我们滟阳书院的名声!”

    痛斥了一顿学监,夫子才抖了抖手,心痛地问徐敏庆:“真有江大学士的论语注释集?你……没有哄我?”一时间又不想要听徐敏庆的回答,不论是哪个答案,都会让他心痛无比,如果真有此书,竟被不知事的学子糟蹋了,他宁愿徐敏庆是哄骗于他,也好过书被毁了,可如果那样的话,这位让他喜爱的学生品性又存在问题了。

    “夫子,敏庆不敢欺骗夫子,先生那里有手抄本,所以我借来抄了一本,不想前日离开时忘在了房间里,今早赶来,却发现……”一本说一边蹲下身捡起几张被踩了脚印或撕成几半的书页,珍惜地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双手捧着递给夫子,“夫子请看。”

    动静太大,不仅有其他夫子,还有这一片的学子也听到叫囔声跑了过来观看,听到发生了什么事后其中一部分人也露出心痛之色,也不知该不该指责徐敏庆疏忽大意,竟将这样重要的手抄本落在书院里,换了他们定会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对于读书人来说,这样珍贵的手抄本都可以作为传家之宝了。

    一时心中又大骂路允则以及他的狗腿子们,有些人以前敢怒不敢言,现在巴不得书院把这些纨绔逐出去,没有他们在,书院里也会清静不少。

    “不会……真的是江大学士的手抄本吧?”看那夫子双手都哆嗦起来,一旁等候的其他夫子声音发抖地问。

    “气煞老夫也!”夫子气得留的一撮胡须都一颤一颤的,“查,马上给我去查!老夫要亲自过问,这种斯文败类绝不能姑息!”

    ≈≈≈

    “不好了……”留下来想看好戏的人一见形势不好,立马溜过去给路允则通风报信,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路少爷,不好了,那乡巴佬房间里居然有江大学士的书,不对,是手抄本……”要是原本那更是罪加一等。

    路允之被人侍候着吃点心喝茶,抹了抹嘴不在意地抬头说:“什么江大学士?江大学士是哪一个?”

    一帮狗腿子都还在,都在等着盯梢的人传来好消息,一听那人的话立马惊慌失色地站了起来,等再听到路允则的说法后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们虽然与那些才子相比不算成器,但好歹也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但居然有人不知江大学士是谁。

    第55章

    有些事情,自下而上也许花费无数精力也不一定能得到如意的结果,可一旦自上而下,再复杂的事情也会变得简单之极,行事效率会变得极高。

    当徐敏庆上门的课结束刚出来时,就专门有人等在外面,声称山长有请。

    一上午,谁也没敢接近徐敏庆,看向他的目光纠结复杂得很,至于那位姓蒋的同室学子,还没等他走到徐敏庆假惺惺地安慰一番,就被人请了出来,他早早就出来了,尚不知事情发展的结果,还洋洋自得,浑然没发觉身后某些知道情况的学子同情的目光。

    谁也不相信这位蒋学子在这起事件中是无辜的,少了他,谁能闯进徐敏庆的房间大搞破坏,偏偏他还当个没事人一样照样锁了房门在外闲逛,就那明晃晃挂在门上的大锁和他的寝室的完好无损就足够显露了他的嫌疑。

    事情果然如他预料一样地闹大了,连甚少在学子们面前露面的山长都被惊动了,徐敏庆面不改色,镇定自若的向来人有礼地道了声谢,便随他而去。他一离开,后面的学子便炸开了,都在讨论山长会怎么处置那些肇事者。

    山长是北地有名的文人,年约五十,相貌普通,端坐在那里却独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质,仿佛一幅山水画一般,幽幽远远,飘渺淡泊。山长姓柳,早年也是少年成名,虽不及当年的江三公子,但也足够让北地的读书人骄傲的,尤其是一手丹青,那是连南地挑剔的文人也不得不赞一声。

    柳公淡泊名利,只是受王府所邀,同时也希望北地能出现更多的才杰,才出来担任山长一职。多年来,柳公只收过一位弟子,那就是萧王府的四公子萧谦,只是外界甚少知情,徐敏庆也是从路允之那里才知悉这一实情,先生在授课时常提及这位,曾得他几次提点,收获颇丰,与徐敏庆敬重他一样,他也将柳公当先生一样尊重。

    柳公身边,依次坐着书院内的几位重要人物,最末的才是早上出现的那位要求彻查的夫子。

    徐敏庆进去后先依次给各位见礼,非常郑重,在山长微笑着点头后才起身站立在一边等着问话。眼睛扫了一下,山长面前摆放的是亲手抄的书页,上面的污垢已被清除,撕裂的地方能修补的也修补好,只是毁坏得严重仍没办法完全复原。

    不过在座的人心里虽有惋惜,但也没太过痛心疾首,因为徐敏庆早上的话已经透露出一点,那就是路允之那里有手抄本,虽然他的行为出格了点,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看他不顺眼,山长本人就是,否则当初也不会对他加以指点。

    文人中有两种行事风格,一种是真正的淡泊名利,只醉心于诗文或是琴棋书画,另一种,表面上仿佛也是如此,实则却是沽名钓誉,前者心胸开阔,看淡身外之物,更多的推崇自然之道,规矩与教条大多不屑一顾,行事不拘一格,在这种人眼中,路允之背离家族的行径便不是那么地离经叛道,后者却不同,把规矩与教条看得比性命都重要,一言一行都属恪守圣人的训导,绝不能行差踏错一步,成为世人奉行的楷模。

    受四公子和先生的影响,徐敏庆对柳山长还未见面时便心生敬佩,见他出面,便知道自己的手段即便被他看穿,应当也不会不留情面的当面揭穿大加鞭鞑。

    柳山长微笑着对他说:“你就是允之最近收下的学生?入学考核我也看了,还算对得起允之的一片心血。”

    徐敏庆露出愧色:“学生能得先生指导是学生的幸事,学生起步晚,只得在平时多下些功夫,这次是学生的不是,惊动了山长和各位夫子。”

    “哪里的话,书院本就该是安心求学的地方,哼,就是因为那起子人把好好一个书院搞得乌烟瘴气。”这位是个脾气比较火爆的,对于书院中的一些权贵世家的子弟早就看不习惯了。

    柳山长没有附和也没有反驳,仍是脾气温和地微笑着,会让人误以为他性子绵软。他又说:“这次事情不怪你,只是这手抄本却没办法修补了,只得辛苦你再去允之那里借来抄上一本了。”其人也伸长了耳朵有些蠢蠢欲动起来,他们也想借来抄上一本,闲时仔细研读品味,只是也想到路允之与柳山长以及萧王府的关系,心知不能依仗辈份行事,只得将希冀的目光投向徐敏庆。

    徐敏庆站出来说:“学生听令,学生也正有此意,想必先生不会驳了学生,等回去后学生便让书童送封信给先生。”

    对于徐敏庆的上道,有人抚掌而笑:“好!”

    柳山长又关心了几句才让他站在一旁听此事的调查结果,正是早上的那位夫子插手了整个过程,所以对此事一清二楚。

    其实整个事情非常简单,也是那伙人小看了徐敏庆,没想到他有胆量反抗,而且一出手就如此狠辣,以前那些人哪个不是乖乖任他们欺负,甚至有些家境贫寒的不得不中途离开书院,因为实在没有银钱支持他们继续读下去。书院尽管有王府与其他世家的财力支持,但笔墨纸砚与书本上面的花销也不是穷苦人家能够承受的,哪里经得住被别人一再糟蹋。

    因为根本没想到会失败,所以他们那伙人依旧像以前一样行事,简单粗暴,徐敏庆的同室以及路允则那伙人一个不落,全被揪了出来,甚至,以往路允则都不会出面,只让跟在他身边的人动手,只是这次徐敏庆不一样,一想到他那个让路家丢脸的异母兄长,路允则的火气就一径地往上窜,所以亲自跑到徐敏庆房间里砸了一通,那些洒落在地上的书页上,有不少脚印就是他留下的,有些书页都被踩烂了。

    当时砸得极为痛快,一想到徐敏庆回来看到时伤心愤怒又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他就浑身舒爽。

    可这次就栽在了徐敏庆身上,不仅如此,因为事情的闹大,学子们也看出书院方面这次不会善罢甘休,以往被欺负了也不敢吭声的不少学子跑到夫子面前告状去了,于是,路允之一伙人以及与他类似的其他世家的一些人倒霉了,让调查此事的夫子越看火气越大,就连那学监都没得个好脸。

    在座的各位听得都皱起了眉头,大多数夫子一心扑在教学与研究学问上,管理学子的事情一般都是交给学监的,没想到私下居然会有这么些不堪。

    “真是混账!这种学生包括包庇这些学生的学监,不能再留在书院里坏了书院的风气了,否则长此以往如何了得!”他们滟阳书院能在北地坐稳第一的位置,并不单单靠的王府的扶持,而是书院培养出来的人才,若是书院里走出来的尽是路允则之流,他们书院的名气也会受到影响,被其他的书院后来者居上。

    “你们看如何?”柳山长好脾气地问向没出声的几位夫子。

    那几人互相看看,其中一人犹豫道:“那些世家会不会有异?毕竟书院中的经费有一部分是他们提供的。”

    柳山长微笑道:“无妨,书院是属于整个北地的,不是哪一家的。”

    清楚柳山长脾性的人清楚,柳山长表面上清风淡月,实则心中对书院积累下来的问题已经不快了,书院的运转,就连萧王府也不会多加干涉,除了拨款和起到监督的职责,反而书院刚建立起那些参与的世家一个个在书院面前拿大,将自己的子弟硬塞进来,其中便有如路允则这样不学无术的人。

    忍无可忍时便无需再忍,他们清楚,柳山长是借此机会向这些世家开刀了,不由地看向一旁面色平静的少年,这事发生的时机怎会这么巧合?这少年又会不会清楚其中的内、幕?小小年纪居然能有如此城府,不喜不怒,让人看了不禁暗叹。

    “徐敏庆,你对此事的处置是否有异议?”柳山长话风一转看向徐敏庆说。

    徐敏庆恭敬地说:“学生不敢,学生听从书院和山长的安排。”

    柳山长微笑道:“那好,你先回去吧,我与大家再商议一下。”

    “是,山长。”徐敏庆恭敬地退下。

    有人眼中闪过一抹赞叹,柳山长眼中也流过一抹异色,这份镇定的功夫,比当年的允之可是出色多了,难怪允之会看中这个孩子,虽然手段激进了点,但不得不说送了一个极好的契机给他们整治书院,而且他年纪尚小,留在书院的这几年,想必可以将他的性子扭转过来。

    他还是很看好这个孩子的。

    “看这孩子,小小年纪一手字已经初露锋芒了。”柳山长指着身前书页上的字笑道。

    “不错,”有人抚掌道,“虽然尚嫌稚嫩,但假以时日,未成不能成大器,听说这名学子非常努力。”

    ≈≈≈

    江宏被人带信说他的少爷被传去见山长了,立即跑到必经之路忐忑不安地等他的小少爷,直到看到他的小少爷安然无恙地走出来,才松了口气。

    徐敏庆看他这副模样笑道:“担心什么,你主子我是这么没用的吗?都说了有事的不会是我,房间都收拾好了吗?”不重新收拾哪里还能住人。

    江宏连连点头:“收拾好了,还有人过来帮忙呢。”是其他学子派了书童过来帮忙,徐敏庆一听就明白,这是有人向他表达交好之意,他当然不会推却,敢于反抗并将路允则那些败类赶出了书院,肯定会让他在寒门子弟中收获一部分人心,至于会不会惹来那些世家子弟的敌视,徐敏庆笑了笑,不待见他的人照样还是会不待见他,但也未必所有人都视他为敌,并不是所有人都认不清形势。

    他今日将自己超出年龄的心性的一面展现了出来,在这个能人辈出的书院中,没必要再遮掩低调下去,他就是要让自己在数百名学子中脱颖而出,进入那些夫子和山长的眼中。

    他心里也松了口气,想到在为“水泥”忙碌的大哥,唇角微微扬起,不为其他,单为了大哥他也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因为这件事,徐敏庆在滟阳书院中开始崭露头角,终有一日会大放光彩。

    仍在闭关之中的徐北可不知他弟弟的丰功伟绩,当然如果知道了,也会大声叫好,甚至还会嫌自家弟弟手段太软了,敢欺负他弟弟的人,只是从书院滚蛋还嫌太轻了。

    两个月后,山上的积雪开始融化,沉寂了一个冬日的北地,又开始有了新绿,展现出蓬勃向上的生机。

    “成功了!我们终于成功了!”

    某军营中心,响起热烈的欢呼声,在屡次尝试不断试验之下,他们终于做出了在徐北看来能够过关的水泥了。虽然不能与现代的水泥相比,但他也知道,在这设备落后的古代社会,能做出这样的成品已大不容易。只要有了先例,匠人们再不断地研究改进,以后的水泥品质会越来越好。

    他们在空地上铺设了一整块水泥地,再加上徐北提出的混凝土的概念,水泥已经被证实快捷方便省时省力,一直在旁观看的祝康延也不得不对徐北另眼相看,这水泥制作原料简单又廉价,但一直跟下来的他已经看到它的重要性,不管是民生还是军事方面,难怪四公子对这小子和水泥会如此看重,专门让他带兵保护起来。

    世子带上四公子亲自来验证了成果,徐北原来的运粮功劳,萧王爷与世子都是心里有数的,见到徐北这个典型的北地汉子,世子大表欢喜不住地夸赞,不顾徐北身上满是灰尘,拍着他的肩膀叫好。

    “徐小兄弟,有些事虽然现在不能宣传出去,但你放心,你的功劳本世子和父王都记在心里。”世子承诺道。

    徐北装傻憨笑,灰头土脑的毫无形象可言,让不明人士看了都不明白世子为何会重视这样一个普通人,如果世子知道他们的心声,一定会告诉他们,就这么一个普通人,可是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更何况,水泥这么个不起眼的东西,却功在社稷。

    徐北也在观察这位世子,让他怎么形容,那就是一典型的高大威武的猛男,再看看另一边对比这下显得更加“纤细”的四公子,尼玛的,他们真是亲兄弟吗?他觉得眼睛都快闪瞎了。

    不过世子这外形让他的好感度立即刷上去了,迎头就超过了四公子。

    “哪里哪里,都是徐北应该做的。”徐北谦虚道,世子觉得更加有意思了,放声大笑,带着武将特有的豪爽。

    第56章

    水泥开发成功后,世子立即下令扩大生产。

    徐北提了几个意见,首先就是粉尘污染问题,在试验期间,他就强烈要求参与的人员戴上让人做出来的简易口罩,他还是非常珍惜自己的身体的,也正因为粉尘污染问题,希望水泥生产地能远离人口聚居地,谁也不想外面晾晒的衣服一天下来蒙上了一层灰尘。

    虽然徐北有些用词让人听了颇觉耳生,但就连祝康延也出来证实了徐北所说问题的存在,短期还好,倘若长时间生产水泥,就不得不重视由此可能带来的不利影响,世子和四公子互视了一眼,显然都被徐北说服了,尤其是四公子,早就觉出徐北这个粗汉子脑子里的一些东西是超出他们生活的这个年代的,对他所提的不会不予以重视。

    比如其他人都兴奋于水泥的制作成功并展望未来可期的前景时,他却提出了一系列的隐患,对,四公子认为污染二字完全可以隐患来取代,他比所有人都走得更前考虑得更全面,这不是徐北本身的能力与性子能够做到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对这些事情非常熟悉,熟悉得像是生活中的一种本能一样。

    四公子大方地给了徐北几天假期,让他回城内休息一下,接下来就要他带上水泥赶赴互市。

    徐北自然高兴,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带上老邱和姜平就回去了。忙的时候还不觉得,休息的时候就总惦记着敏庆在干什么,在书院里可有受到别人的欺负。就算别人亲口告诉他,滟阳书院内一派和谐,他也不可能相信。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纷争,何况滟州城汇聚了北地最有权势的人和最有钱的人,书院的环境虽然相对比城内好上一些,但这些不同势力之间的纷争在书院内必定也会以另一种方式上演着。徐北忧心啊,他的弟弟过了年也才十三岁,前阵子被他养得白白嫩嫩的,进了那种地方不会被欺负得又瘦下去吧。

    感情北哥把滟阳书院看成狼窝了,不知四公子知道了徐北心里的这一番纠结会有何感想。

    虽然书信来往不断,可在徐北看来,他的好弟弟向来报喜不报忧,唉,有个太懂事的弟弟也是种甜蜜的苦恼啊。

    “混账啊!”回去的路上,老邱实在受不了明明一个躁汉子却像婆娘一样唠唠叨叨不停,忍无可忍给了他一记老拳,一记还不解恨,老拳继续送上,边揍边骂,“小什么小,庄户人家这个年纪都开始说亲了,成了亲之后那可是一家之主了,是不是以后敏庆娶妻生子你也要在旁边一眼不错地盯着?”

    老邱被自己的说法也寒碜得抖了一下,想想那个场面,真是……可怖之极,估计到时敏庆没先跳起来,他婆娘先要受不了了,谁家大伯这么盯着一个弟媳的。

    赶车的姜平听得哈哈大笑:“北小子你放心吧,庆小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主。”心说,庆小子可是比你这徐大个精明厉害多了,小小年纪也不知怎么生了那副脑筋,让人欣慰的是北小子一片护弟之心并非没有回报,送过来的一封封信以及做成的衣裳,让人觉得倍加熨帖,别人家的弟弟恐怕都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徐北挣扎着从老邱身下爬起来,笑骂道:“滚!你们这是妒忌!”

    “妒忌你个鬼。”老邱白了他一眼,不过心里的想法又是另外一回事,甭说,这样好的兄弟感情的确让人挺羡慕的,不知能维持多久,乡里也有不少兄弟在成家之前感情非常好,可在成亲有了自己的小家后,那感情慢慢地就变了,有时为了芝麻点大的小事就吵翻天,一副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式。

    也有那双亲早亡的,做哥哥的含辛茹苦地带大弟弟,可娶了婆娘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最后却任由自己的婆娘狠心地将亲弟赶出家门。

    不过徐北倒不是那耳根子软的,轻易不会被别人左右,他还是很看好这对兄弟的,徐北肯定会越来越被四公子重用,而庆小子将来成就也不会低,两兄弟相互扶持究竟能走到哪一步,真让人期待。

    时间不赶巧,回去的时候没赶上徐敏庆休沐的时间,因而想象中的弟弟坐在家中迎接他的场面并没能出现,徐北心里有那么点淡淡的遗憾,不过没关系,山不来就我我还不能去就山?徐北决定了,等休息上一晚明天就去书院看望弟弟去,也亲自看看敏庆在书院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敏庆信里提到的书童是不是能把敏庆照顾好。

    回到家吃了顿大餐,洗洗就睡了,一觉到天亮,徐北锻炼过身体后就开始忙碌起来,敏庆有阵子没回来了,书院那种地方肯定没家里吃得好,首先就要带些做好的吃食去,昨晚回来路上,他就让姜平绕了路,去城里的吃食铺子里打包了烧鸡酱鸭卤牛肉之类的,又搜罗了一堆也不管有用没用的装上了马车,叫上姜平就出发了。

    另一边,世子和四公子兄弟俩没有立即回去,在军营里让护卫和侍人退得远远的,兄弟俩说着话。

    “大哥,北狄一个冬日过去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之前都没把他们打怕了?”四公子眼里没有笑意,虽早料到那些外族不会善罢甘休,但知道这一情况他还是不高兴了,让四公子不高兴会有什么后果?

    世子没把那些外族的小动作放在眼里,拢了拢四弟的大氅,虽然身体在转好,可之前到底受损极大,世子仍嘱咐四弟身边的人注意他的保暖。

    看到弟弟脸颊上终于长了些肉,世子非常高兴,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说:“那群狼崽子永远不会有满足的时候,对比互市交易,他们恐怕更愿意空手套白狼,到我们的地盘上大肆劫掠一番,而且四弟你利用互市控制他们的用心可能也被北狄猜到了大概,这才想拉拢其他的部落趁着互市开设的时机攻打过来,大搞破坏,让别族的人不敢过来。”

    至于原来签订的停战协议,在那些狼崽子眼里算得了什么,放眼历史,有多少外族部落真正遵守协定的,那些东西从来都是用来约束中原朝廷的。

    四公子瞪了正捏得高兴的大哥一眼,佯作不快地抱怨道:“大哥还将我当成小孩子啊。”拍掉大哥作怪的手,看到弟弟脸颊都有些发红了,世子才遗憾的转开目光,弟弟这么可爱,他会忍不住的。

    三个弟弟中,能让他真正放在心尖尖上的只有四弟一个,母妃过世前将四弟放到他手上,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照顾好四弟,因为他们的父王事务繁忙,无法面面俱到,在后院中,四弟又是这样的情况,被人暗中苛待了都不一定能知道。他对母妃保证过,会将四弟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去年四弟冒险行事,倘若那时他在府里,一定会阻止,他没办法眼看着四弟以身犯险。

    那位好三弟,父王虽然软禁了起来一辈子废了,可他仍不满足,暗中吩咐了人在他食物中下了东西,他不是说四弟是药罐子短命鬼吗,那就让他自己好好尝尝受病痛折磨的滋味。

    虽然捏红了弟弟的脸颊让世子心里有些心虚,可嘴上却说:“你是我弟弟,长得再大那也是弟弟,大哥永远会照顾你保护你的。”

    四公子心里感动,知道大哥的承诺是一辈子的事,哪怕将来变化再大,可他与大哥之间的这份血缘亲情却是旁人动摇不得的,所以他愿意为大哥扫除一切障碍,笑道:“大哥准备好怎么对付不听话的狼崽子了吧,弟弟等着大哥今年旗开得胜,也好为我们的互市扬名。”

    “那是,”世子自信一笑,“不听话就一直打到听话为止,”转身搀着弟弟的手边走边说,“你那边动作慢点好了,你身体才复原,还需要时间调养,别为了那起子人熬太多心神。”

    “大哥你别担心,早在去年清除马总兵那批人的时候就埋下了钉子,只等时间一到就动手,滟阳书院老师那里都开始动手了,我怎能拖老师的后腿。”四公子笑了笑,能让老师出手可不容易,所以他更不能拖延,“说来也巧,老师正寻机动手,敏庆,也就是徐北的弟弟,江三公子的亲子,与路家的人就发生了一场冲突。”

    那手法其实不见得有多高明,至少老师在给他的信中就提到了徐敏庆的心计城府,在四公子看来并没什么,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若别人送来机会自己却不懂得利用,而是生生受着,那才是无能。至于手腕高明问题,等年龄见长经历得多了,自然会有提升。

    徐北是个很正的人,四公子不信在徐北影响下的弟弟会走上偏路,至少在印刷术与书肆的设想上,他就觉得这个小少年很有远见。

    “那好吧,不过有些事情交给康成允之他们去做就好了,不必亲力亲为,你就在府里发号施令。”自己弟弟的脾气世子不是不知道,否则去年怎敢那样犯险,当时他都恨不得带兵亲自去抓他回来,“大哥我守好边关,其他的事情四弟你就放手做吧。”

    “嗯。”四公子微抬下巴笑道,不管将来是不是再进取一步,北地都要成为一个铁桶,上下一心。

    ≈≈≈

    看过弟弟的徐北心满意足地带了大批水泥成品奔赴互市,赶了两天的路才到达。

    互市位于一处四周开阔一览无余的地带,将城墙建好了望台搭建起来,想要悄悄带人埋伏在互市外,无论是攻打互市还是拦劫过往商队,都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

    看到前方干得热火朝天的场景,徐北这个现代人也觉是非常震撼,他觉得,他这个现代人在这个古代时空中正成为历史车轮滚滚前进的见证者和亲身参与者,顿时觉得自己是那么地高大上。

    “想什么呢,那边杨大人过来了。”老邱看徐北又出神发傻,捣了捣他的胳膊提醒道。

    徐北瞬间又回到现实,干笑一声,连忙迎过去,心里唉叹,老邱他们怎能理解他的心情,他注定了是个孤独的时空旅行者,不对,他还有弟弟敏庆,还有这些兄弟,他并不孤独。

    老邱等人不知道这个外表躁汉子的人内心竟有如此“细腻”的一面,否则肯定摸着一身的鸡皮疙瘩用诡异的目光看着他。

    “杨大人,对不起,有事耽搁,来得晚了,你们辛苦了。”那堆放在一边的一块块石头可都是他们的功劳,还有隐约露出初形的集镇,一段时间没见杨大人,他似乎被风吹得更黑了,人也瘦了。

    “哪里,徐大人也不是闲着的,听说徐大人带来了非常重要的东西,能够让我们的互市加快进程。”杨镇边说边看向徐北身后的一辆辆骡车,以及随行护送物资的侍卫,这等规格,显然骡车上运送的物资非同一般。

    两人寒暄了几句就回归正事,杨镇是互市监,徐北则是互市丞,也就是副监,别扭的官职名称让徐北一直不习惯,想起来了,他还有一身官服的,那官服让他看了更加别扭,穿了也浑身不舒服,哪里有自己的衣裳来得自在,往杨镇身上瞄了两眼,幸好,杨镇穿的也是方便做事的便服,心里多少也明白,杨镇也是个干实事的人,不会随便摆官威。

    杨镇之前知道徐北是被四公子另有安排,一时间赶不过来,互市的建设由他全权负责。

    因为四公子交待一些建设需等些时候再开工,就连建城墙需要的大量糥米,四公子也没有运送过来的意思,他当时就在猜,莫不是糯米量不足,需要徐北去筹集?

    至于下属因徐北迟迟不至而表达不满,这次他倒没听之任之,毕竟徐北的官职仅在他之下,在徐北来了之后,这些下属心怀不满而不乐意听从徐北指派的话,耽搁的是互市的大事,所以杨镇很是义正辞严的批评了他们一番,他也不想这些相识的下属因为与徐北起了冲突而丢了官职,他看得非常分明,徐北在四公子心目中的地位不会比他低,甚至更高,追查下来这些人绝讨不了好。

    “徐大人分明是听从四公子的调遣另有要事,你们的不满到底是针对徐大人还是四公子?”杨镇把话说得非常直白,不满什么?徐北都听四公子的,你们的不满岂不是针对四公子而去的?你们不服徐北坐上副职岂不是也不满四公子的任命?

    看得清形势的人自然会收敛小心思,认不清的人到时栽了个跟头他也没办法了,他已经尽了力,总不能为了这些人跟徐大人对着干,影响互市大事。

    杨镇看徐北风尘仆仆的模样也知他的差事并不轻松,没作迂回,直接就问了他车上运送的是什么,难道是糥米?徐北乐了一下,告诉他是取代糯米的东西,已经验证过功效,让杨大人尽管放心,而且他带了些相对来说的熟练工过来,可以指导这里的工人如何使用“水泥”。

    水泥制作出来便不怕面世了,何况别人不知道配方,又如何懂得制作。

    到了互市里面,还没去见那些下属官员,徐北就带着人卷起袖子实地操练起来,得让杨镇看到实际成果才能说服他,否则单单四公子的命令也不能让人完全信服。

    怎么看效果?这里最缺少的就是房子,虽然用粘土作粘合剂建了些房子,但只是少数远没满足互市的需求,因而徐北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造房子。杨镇起初还怀疑,但看徐北没有一点架子跟工人一起干活,他也跟着忙碌起来,希望能早点见到成果。

    老天也帮忙,空气偏向干燥,因而湿水泥用不了多长时间便变得干燥起来,一旦干燥,其坚硬度完全超出围观者的想象。杨镇用满是尘土的手亲自摸索着建好的墙壁和砖块之间的缝隙,脸上露出震惊与越来越大的欢喜之色。

    他们这边干得热火朝天,气候还未完全转暖,可有些人竟然甩开了膀子,哪里看得出是初春的天气。

    徐北虽然迟来了两个多月,可也因为他的豪爽不拘小节以及完全没有架子,很快就被以杨镇为首的踏实干事的人接纳了,并且喜欢上了这个浑身沾满了泥土灰尘的小子,原来心中剩下的那些抵触情绪早就消失了。

    谁让徐北小小年纪位置就比他们站得高了,而且之前可是没有任何资历的,也没做过让他们信服的事,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在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手下干活?还不能让人表达一下不满的情绪。

    可现在看来,哪里是半大的小子,冷静下来想想,为人处事带着一股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大气爽朗,做人又非常踏实谦虚,不会就是不会,不会因为官职比他们高就对他们指手划脚盲目指挥,对于年长于他的人都非常敬重,这样的半大小子让人怎会不喜。

    不过,依旧有几人矜持地等着徐北过来,在他们看来,离了他们,徐北人生地不熟的,工作如何能进展得开,最后还不是要求到他们头上,否则耽搁的是互市大事,就是四公子追究下来,徐北这小子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明明没有这个能力偏要占着位置,不是他的错是谁的错?也就杨镇这个傻瓜才会觉得互市离了那小子就运转不起来似的。

    先怯了自己的场又如何拿捏那个小子?

    “外面什么声音,这么吵闹?一个个的都不好好干事反了不成?程然,你去看看怎么回事,顺便让他们安静点,做事用手不是用口!”一间完工没多久的房子里,居然还烧了木炭取暖,有四人在喝茶小憩,外面的声音吵着了他们,其中一人不满地指派自己的下属。

    那下属应了声走了出去,剩下三人继续他们的闲聊。

    “你说那小子怎么回事?这都几天过去了,他竟然不来找我们?没了我们他能指派谁做事?以为那些人会听他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子的话?哼!”那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干了多少年才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也因为待的时间长了,未免有些倚老卖老的脾气,尽管这新来的徐大人官职在他之上,可年纪小就是不经事,哪里比得上他们为官多年的经验,如果态度放低点说不得他高兴起来还会指点两下。

    现在?哼!

    “严大人你不也说了那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子,说不定现在躲在哪个角落里哭呢,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都不懂得敬重前辈,让他尝尝苦头就知道好歹了,我们这也是为了他好。”

    “那是。”那位严大人翘起小拇指用碗盖撇了撇茶叶,露出了满意又得意的笑容,喝了口茶继续说,“杨大人果然是个杨大傻,以前听别人说我还不相信,没想到还真是,嘿嘿,有他顶在前面,我们也能偷些闲。唉,也不知道这互市什么时候才能建好通市,现在这样真让人没法待,也只能在这屋子里偷些闲了。”

    第57章

    姓严的心腹本着拍好上峰马屁的念头跑了出去,来到人群集中地,还没等他将那些人呵斥一顿,他自己眼睛先看直了,那些人手里用的是什么工具?那一桶桶的像是泥浆的又是什么?那东西直接往墙上抹?还有那些人高兴个什么劲?

    总之他意料中的排斥场面并没有出现,一个个反而干活干得兴致极高,还有不过两三天没出来,原来一大片的空地上见鬼地冒出了一间间房屋,他的眼睛真没看错吗?

    眼睛找了一圈,他连那个据说年纪非常轻、上峰常放在口头上的“毛都没长齐”的徐大人的身影,都找不到,眼前只有像是使不完力气干活的贱民,而那个被他的上峰瞧不起的杨大人,居然也卷着袖子穿着单衣跟贱民一起干活,那下属皱了皱眉露出一个不屑的神色,这样的人难怪会被严大人瞧不上,自甘堕落,身上哪里还有一点读书人的骄傲与矜贵。

    可他也瞧出了场面中的不对劲,目光在杨大人身上转了一圈后转头就跑,回去将可疑之处告诉严大人,听严大人的绝对没错。

    严大人是谁?那可是攀上了宋家的人物,宋家可不像路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仍是北地响当当的头号世家,也正是靠上了宋家,严大人才会有进入互市的机会,谁不知道互市一旦开通后那是财源广进。

    关外的那些外族看上去穷得很,可他们手里的一些东西放到关内却值钱得很,以前萧王府盯得紧,那些世家也只敢暗地里偷偷地与外族交易,那些皮毛与华丽的宝石送到京城去一转手,就能卖出大价钱,而那些蛮族也是傻叉,只要用不起眼的盐和陈茶就能把那些东西换到手,不发他们的财发谁去?萧王府和四公子还不是也看到这点才致力于开通互市。

    现在好了,互市开通后,萧王府和北地的世家就有了言正名顺的资格正大光明的从外族手里赚银子了,世家当然要在互市中安插自己的人手,想当年,萧王府还不是依靠北地的这些老牌世家才撑起场面,跟朝廷对着干的。

    这人跑回去告了一通状,那些贱民居然谁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像是没瞧见他一样,这让他极其不忿,并将杨大人等人的行径夸张地宣传了一番,听得在座的三人眉头直皱。

    “我就说吧,这个杨大傻不亏是草根出身的,就是不懂为官之道,咱做文官的得要懂得驭下之道,而不是同那些粗蛮的武将一样要同下面的人同甘共苦,他那样的做法就是自贬身份,永远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对了,你说没看到姓徐的那个家伙?难不成那家伙使唤不了人被排挤到哪个角落里了?哈哈……快快,写信,本大人要写封信给宋大人,趁机告姓徐的一顿,尸位素餐,对,就是这,快拿笔来!”

    一通文情并茂的书信很快写好了,将自己的努力与辛苦大书特书了一番,末了再添上徐北是如何占着位置不做事,误了互市的进度,耽搁互市和北地大业,他们耻于与这样的无能之辈共事。他的下属看了后想到外面干得热火朝天的场面以及增多的房屋,甩了甩头,这些又算什么,还不是严大人和宋家人说了算,就算有人过来调查,还不是严大人几人的功劳,那个毫无背景的杨大傻又能说什么?他敢跟严大人对着干,他的官途也到了终点了。

    “好!严大人果然文采出众,岂是那起子小人能够相比的!”几人一致吹捧道。

    “来人啊,快将这封信亲手送到宋大人手里,不得有误!”严大人洋洋得意,他心里也是有不忿的,明明他的才气不比任何人低,偏偏还被杨大傻那样的人压在头上,这次,说不得宋家能帮他取代了姓杨的位置,等自己坐稳了互市监的位置,于宋家也是非常有利的。

    “是!”

    “走,我们出去监工去,越是这个时候越是应该尽忠职守。”严大人理了理身上的官服作严肃状。

    “严大人先请。”

    信送出去了,这四个不挪窝的人也终于出来透透风了,从烧着木炭的暖房里出来猛地吹了风,还觉得有些冷,心里暗自嘀咕怎没再加一件披风出来。

    一路走来,碰到的干活的人纷纷向他们投来讶异的目光,紧接着又很快低下了头加快手里的动作,这些干活的人在这儿待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了,也知道哪些大人平易近了,哪些大人喜好耍官威,动辄呵斥他们,落到后者手里说不定会被克扣工钱与伙食,让他们敢怒不敢言。

    还是新来的徐大人一点架子都没有,看着年轻,却常常大哥大叔地叫着,跟他们一起干活吃一样的饭,让他们有时都忘了徐大人的身份,将他当自己的兄弟与子侄辈看待,要是在这样的大人手下干一辈子的活他们都乐意。

    严大人眼睛一瞪,那些监工呢?他派来的监督这些贱民干活的监工都到哪里去了?

    在这里干活的有服劳役的平民,也有犯了事的被扔进大狱里的人,还有为了工钱而来的庄户人家,遇上厉害一点的监工,那都是用鞭子驱赶手底下的人做事的,谁偷懒了一鞭子抽下去。杨镇不同意这种做法,安排过来的犯了事的人也不是大罪,而且这些人只占了一小部分,大部分都是从离得近的村庄里招募过来的百姓,他的出身也不高,自然不愿意看到他们被人像狗一样驱使。

    严大人不认为自己有错,官场上向来如此,否则那些贱民怎可能老老实实地干活,只会偷奸耍滑,这是贱民的劣根性。两人有了分歧,姓严的仗着自己台后硬,也不管杨镇比他官级高就是不退让,最后只是各自分管一部分区域,在姓严的看来,他这边的进展速度肯定比杨镇那边快,到时谁都能看得出他和杨镇谁才是干大事的人。

    可现在监工不见了,也没有人过来跟他禀报过,而对面那些贱民中还有一个他看上去极眼熟的人。

    严大人指着中间那个指挥别人干活自己也是一副灰头土脸的人问身边的人:“你们看那是不是姓徐的小子?”他虽瞧不上杨镇的出身,但不管怎么说,杨镇的确比他有资历,可徐北这小子凭什么一上来就压在他头上,在他看来,就是徐北夺了他的位置,因此那次在萧王府他可将徐北这张面容牢牢记在了心里,每每想起都恨得不行。

    他的下属没见过,可另两人中有一人却是见过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不错,正是姓徐的小子,他怎会在这?还有我们的人呢?到哪里去了?”也是相信有监工在,那些监工是他们的心腹,只听他们的,甚至之前就叮嘱过监工,姓徐的小子来了后只管捣乱,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能依从,所以他们才敢大摇大摆地坐在屋里烤火取暖喝茶。

    谁敢动他们的人?就连杨镇都不敢,怀疑的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前面那个笑得像白痴一样的姓徐的小子,严大人几人顿时变得怒气冲冲。

    城墙的技术性要求太高,徐北做不来,所以分管了建房这一块,规划图早有了,他只要按图做就行了,凭他那半调子水平再加上之前杨大人给他讲解过的,他还是能看得懂规划图的,所以正指挥着别人怎么干。

    回头一看,呦呵,那不是上次看他最不顺眼、敌意最大的谁来着……对了,是严大人。

    徐北眯眼笑了笑,不愁这些人不来,其实不来更好,没人打扰他做事,一天到晚地忙活也是很累人的。边上几个小工头也看到了,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徐北挥挥手让他们去一旁做事去,自己则迎了上去,姜平和老邱互视了一眼,立即一左一右将徐北护在了中间。

    看到他们的架式,徐北忍不住喷笑,这是要找对方干架去?还是怕对面那些人对自己动武?对了,徐北招来一人俯耳对他嘀咕了几句,那人眼睛一亮立即撒丫子跑了,跑得贼快,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姜平朝那方向眯了眯眼,心里松了口气,徐北做事不安常理,根本就不管文人做事的那一套,手段粗暴直接,却特别的有效果,让人看了也特别地爽,再看现在,这小子也是会动脑子的,这种时候根本不用直接对上这些人,想到徐北的坏心眼,姜平忍不住低下头用拳头抵在嘴边轻咳了几声。

    徐北笑眯着眼做出惊讶状:“哟,这不是严大人和几位大人嘛,你们终于休息够了出来巡视了?放心吧,有我在,没人敢怠工的,你们看看,这几日的进展是不是加快了。”特意让出了位置将手往后扬了扬,让来的这几位看看身后的成果,心里的小人已经笑翻天了,想跟他斗?跟他耍心眼使坏?他北哥就是心眼小,气死你们这些脑子里有坑的人!

    “你——”严大人大怒,“敢问徐大人,我们的人呢?徐大人把我们的人弄哪里去了?他们尽忠职过地为咱们互市干了两个多月的活,徐大人一来他们就不见了,如果徐大人看我们不顺眼,尽管去向王爷和四公子告状去,也不用这么拆我们的台!”一番指责义正辞严。

    徐北还没动作,后面干活的人却悄悄地停下了,互相使了个眼色,慢慢地往徐北所在的位置挪动,徐大人可是为了他们才将那些可恶的监工给弄走了,他们可不希望徐大人因为他们而被这个狗官欺压。

    他们决定,一旦那狗官和狗官的人有动作,他们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保护好徐大人。

    徐北则挖挖耳朵,声音太大了快震坏了耳朵知道不?歪着脑袋看天,这副模样在严大人等人眼中就是瞧不起他们了,更是气炸了。

    徐北闲闲地看天说:“告状?不,咱是粗人,来不了那文邹邹的一套,谁让我徐某人的官比你们几个大呢,敢抗命不从的,我只好辛苦一下让人给他们松松筋骨了。”

    “噗!”老邱实在忍不住喷笑出声,没想到北小子还会有耍官威的一天,虽然……那说法偏向无赖了一些。

    对,咱粗人,咱不懂那一套。

    其他人也瞪圆了眼睛,徐大人除了惩治那几个监工时就没摆过架子,与他们同吃同住,几乎让他们忘了徐北的官位,现在听徐北拿官职来压严大人他们几个,听上去真是爽极了。

    让你欺压我们,官大一级压死人!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几位大人气得浑身颤抖,对方摆明了“我就是粗人我就是无赖地拿官职压你们怎么了”的死理,任他们舌绽莲花也无用。

    徐北终于回过头来正眼看他们了,只是说出来的话更把人气得吐血:“此来此去的做什么,四公子可是告诉我了,我的官职就比杨大人低一级,也就是说除了他我的话最大,不服?行啊,赶紧告状去,小爷我等着呢!”

    严大人几个终于吐血身亡,为官多年,从来没碰到过像徐北这样油盐不进又不按章办事的人,对,那就整一个地痞流氓无赖。

    “走!”在下属的扶持下勉强站住的严大人声嘶力竭道,“驾车!去滟州,去宋家,去王府,北地居然让这样的无赖压在我们头上,让我们以后还如何为官!”

    还真应了徐北的话,他们要告状去了,居然还将宋家摆在王府之前,难不成北地是宋家的不成?

    这时才有一队将士露了面,之前一溜烟跑掉的人正在为首的武将身边,指着这边比划着说着什么,面色非常焦急,而那武将,徐北一看,哟,熟人,不是祝康延祝小将么,他怎么过来了?

    徐北抢在严大人几人前面与祝小将打招呼:“小将大人,你怎么来了?喏,严大人他们几个正向我要人,就是前几日我让赵将军带走的几人,赵将军,他们可还活着?”

    走在祝康延旁边的一个武将差点一个跟头栽倒,这什么称呼,这什么语气,什么叫可还活着?他们虽然是武将可也讲规矩的好不好。

    严大人看这行人过来本来还想力陈一番,一听可好,居然是一伙的,也难怪,都是粗鄙不堪的莽夫,不是一伙的才怪:“哼,沆瀣一气!”骂完甩袖而去,脸色气得都发紫了。

    祝康延也算知道徐北的脾气的,看严大人一行人怒气冲冲而去,想必在徐北面前栽了一个大跟头。

    向他们通风报信的那人立即回到徐北身边,小声说:“徐大人,小的是不是来迟了?”

    “不迟不迟,”徐北笑着说,“是他们肚量太小了,没想到这么受不住气,我都没说什么,就一个具要回滟州告状去了,对了,”徐北又挖耳朵,“还说什么宋家,这宋家是谁?祝将军,赵将军,莫非这宋家在北地比王府还有权势不成?那我可不是惨了,这官还能不能保住?”

    “噗,哈哈……”祝康成捧腹大笑,把人气走了不算,还要通过他们的口再抹黑严大人几个和宋家一把,果然是个不肯吃亏的小子,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知道了,不过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你小子,做官做到你这份上也真够绝了,我们这些武将都不敢这么干的,兄弟放心,宋家算什么?装腔作势的一群家伙,他们敢把手伸进互市里来,咱就能把他们的手给剁了。”

    徐北眨眨眼,表示听得也不是很明白,不过他一来就把严大人几个得罪了,听着似乎还做对了?

    算了,不管做得对不对,反正他是受不得那鸟气的,与其在那帮人手里受那窝囊气,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大不了把这个官职给抹了,他再去做生意去,平时给四公子跑跑腿做做搬运工好了,反正这官职本来也不在他的意料中。

    “那就暂时没事了?”徐北又问。

    “没事,把心吞回肚子里去吧。”祝康延早从他弟那里得了消息,四公子正要拿他们开刀呢,这群蠢货,居然自己撞到枪口上去。

    “那好,大家都回去干活去吧,放心,有我徐北在一天,我总能保得住你们。”徐北转身对大家伙儿说。

    “徐大人,我们相信你!”众人一哄而散,继续忙碌起来。

    祝康延看了暗赞,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几把刷子,才来了几天啊,就把这些人的心都收拢了,这能耐也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祝将军,你怎会来互市了?你不是……”徐北走到祝康延身旁,与赵将军抱拳打了招呼,赵将军也含笑颌首。

    祝康延眼一瞪:“我当然不是窜门来了,我是给你们护送水泥的,车队正在外面,赵将军让手下的人正搬着呢。”

    “哈哈,辛苦祝将军,辛苦赵将军了。”徐北心说这速度够快的,果然人多力量大。

    听到消息的杨镇也带了人过来,水泥的消耗速度非常快,听说又送来了等不及地要去看两眼才放心,与几人见了礼后就催促着一道去看看,至于之前徐北与严大人他们之间的纠纷,杨镇听人汇报后暗暗摇头,这次严大人他们可真是栽进去了,真是自以为是,也没想到徐大人根本没想同他们周旋,直接将人给弄走了。

    祝康延不仅送来了急需要的水泥,还带来了一些吃的犒劳他们。杨镇以前与祝家的人打交道的机会不多,北地的文官武将之间,虽然之间的对立没有朝廷那么分明,但分歧总是存在的,而且祝家明显处于权力的上层,祝家出来的武将给人感觉也有些高不可攀,可看到祝康延与徐北说说笑笑,又听他们提到祝康成,默默地看了徐北一眼,这位徐大人还真是什么人都处得来。

    祝康延当天就离开了,忙了一天收工后徐北与杨镇打了招呼就钻进分给他的房间,一天的没有停歇的劳碌也够呛,灌了一大杯水后神秘兮兮地翻出一个油纸包,里面的香味飘了出来。

    老邱和姜平的眼睛顿时粘在上面了,老邱大乐道:“好啊北小子,没想到还藏着好东西呢,肯定是祝将军私下给你的吧,连我们的眼睛都瞒过了。”

    徐北得意洋洋摇头晃脑:“我已经够意思了,少废话了,快过来,过时不候啊。”说着就打开油纸包拽下了一根鸡大腿,老邱叫了一起扑过去,抢到了另一根鸡大腿,姜平离得远,等他过来只剩下鸡翅膀好抢了,屁,还抢个什么劲。

    看到姜平鄙视他们的目光,徐北讪讪一笑,以茶代酒:“姜哥,这次多谢了啊,要不是有姜哥探出来的消息,我也不敢这么干啊,还好那些人识时务,还没等我怎么动作自己就跑了,跑得好啊!”

    姜平咬了口肉笑道:“还不是被你给气跑的,当官的尤其是一些自恃身份的文官,哪里受得了你那些话,你小子也够坏的。”

    “就是,这小子一肚子坏水,不过老邱我也得说声,爽,爽歪了!干得好北小子!”老邱挥舞着手里的鸡腿叫道。

    徐北嘿嘿一乐,他来到互市,还真不是闭着眼睛蒙着脑袋一头扎进来的,尤其是在四公子那里时一些人流露了那么明显的敌意,他能不作些准备吗?上次回去见敏庆时,他在敏庆面前不设防,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那些人看他不顺眼的事,然后敏庆就压低声音告诉了他一件事。

    敏庆说,看苗头四公子是准备要对付北地的一些认不清身份的世家了,他当时听了很惊讶,敏庆人在书院内怎会知道这等机密大事。敏庆这才提到书院里的动静,稍稍提及了他与路家的小矛盾,对,敏庆用的是小矛盾,而书院山长都出面了,查出了一批不遵守书院规矩的学子逐了出去,山长又是四公子的老师,这些动作肯定与四公子商量过的,毕竟逐了那些人就是驳了世家的颜面。

    敏庆提了几个世家,有路家,有宋家,他让他哥在互市时留意这些世家的人,碰上事时也不必客气,四公子肯定会给他哥撑腰。

    说其他世家徐北还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大多没听过不知道那些人家的事,可路家的事却从敏庆嘴里听了不少,在他看来,路家就是典型的墙头草,只管看好处下嘴,一见风向不对立马掉头,任谁坐在掌权的位置上都看不惯这样的人家,尤其是路家竟然还不知收敛,瞧瞧,在书院里竟然欺负他的弟弟了,这不是找死么,该的!四公子就该对这样不知死活的世家动手了!

    弟弟的提醒徐北放在心里了,并且狠夸了他一顿。他的确如严大人所以为的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可也不是两眼一抹黑,他身边有利器啊,那就是四公子特意放到他身边的姜平,他不清楚那天见面的几位大人的背景来历,可只要跟姜平大哥一提,很快他要的资料就到手了,很好,那位看他目光最阴沉的严大人,不巧得很就是那宋家的狗腿,不拿他开刀他就不姓徐了。

    第58章

    来到互市后,在只看到杨大人那边一方的人而未见到严大人等人的情形下,徐北就让姜平暗地里摸查这几人两个多月来的情况,他可不信这几人手脚会干净,逮到机会就要狠削他们一顿,真当他徐北是个蠢的有勇无谋?

    也不怪徐北没给严大人几个留一点情面,实在是才短短两个多月,他们就管不住自己的手脚,也许是以前做惯了根本没将旁人和王府当回事,看他们一副以文人自居自恃甚高的模样,徐北真想糊他们一脸,表面装得比谁都正经斯文,私底下却比谁都贪,这脸怎就这么大呢,让别人不想打都过意不去。

    在祝康延面前仿佛不经意地抹黑他们,他们前脚走,徐北后脚又将搜集来的证据以及赵将军那边审出的东西交给了祝康延,让他带回去给四公子,这些实打实的东西可比姓严的那个假正经的一通华而不实的告状信有用多了。

    论起告状,徐北的手段可比严大人他们一伙强得太多了。

    祝康延回去后当然第一件事就是去见四公子,将徐北给的东西都呈到他面前,还朝一旁的祝康成与路允之挤眉弄眼。

    “你怎么看?”四公子白皙的手指点点面前的证据笑问祝康延。

    祝康延笑嘻嘻地回道:“我看徐北这小子不错,够狠够果断,他不是没能力与这几人周旋,我却看出他是不耐烦这么做,又不想让这些人扯后腿,所以将这几人一锅端了,这小子仗着的就是有公子在后面给他收拾摊子,不管闹得再大都没关系,当然,我看那小子还是知道分寸的,不会给公子找太多麻烦的。”

    可不是,四公子眼中的笑意更盛,一旁的祝康成与路允之也暗笑摇头,估计谁也不及徐北这么理直气壮地让公子给他撑腰。

    祝康成笑道:“原本还以为他撑不住场子,公子还特地将好说话的杨镇大人派过去做他的上峰,没想到这小子做事比杨大人还要利索干脆,真是小看他了。”

    祝康延眉眼飞舞:“你们可不知道,这小子能耐着呢,将严中守几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看几人感兴趣的样子,他当场学了徐北无赖的模样和说出的话,那神态模仿得惟妙惟肖,逗得书房内几人大笑不已。

    祝康延的速度比严大人几个还要快,因为后者回到滟州城后先去了宋家,而后才姗姗来迟,同来的还有宋家人,严大人昂首挺胸,一派大义凌然之态,准备好好告上一状,倘若北地的官员都是那副无赖腔,那是自毁城墙,让他们如何信服?

    没料到他连见都没见到四公子的面,四公子直接让人送了话出来,事务繁忙,一连数次都将他晾在外面,四公子很好地发挥了给徐北当后台的作用,让严大人起初的胸有成竹渐渐变得不安起来,最后神色中染上了恐慌,而宋家人则拂袖而去。

    在第五次求见四公子时,四公子依旧没见他,只让传话的人问了他一句,严大人为官多年经验颇丰,这擅离职守该当何罚?严大人当场脸色就白了下来,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就连宋家那边的人都怪罪上严中守,不好好安守本份,连那么个书边都没碰过的乡下小子给弄了回来,大好的机会拱手让人,实在有负宋家的期望。

    宋家的人仍是轻看徐北这个穷小子,所以只觉得严中守无能之极,互市那边的空缺已经填补上了,他们想要再安排人进去短时间内是无法成行了。宋家人另一方面也恼火四公子如此不给他们面子,明知道严中守是他们的人偏偏将他撸下了,他们看中的不是严中守这个人,而是宋家的颜面。

    心中一怒,在公事上便阳奉阴违起来,以宋家马首是瞻的其他世家也跟着懈怠起来,另一边又向萧王爷递上了折子,这是想双管齐下向四公子施压,也许是以前四公子病歪歪的形象给了他们一种四公子外强中干软弱可欺的印象。

    萧王府看到宋家主送上来的折子冷哼了一声,当场就要掷到地上去,想了想又收了手,叫了人过来,让人快马加鞭给他四儿子送过去,总之一切都有父王撑腰,让小四放手去做。敢欺负他小儿子,揍不死他们!

    听到来人的口信,四公子也终于体会了一把徐北的感觉,的确,有人在后面撑腰让自己在前面放开手脚大胆去做,这种感觉的确……非常微妙。

    四公子哈哈一笑,吩咐下去可以行动了。

    严中守几人上不上下不下,也知道自己的位置被别人给顶上了,一时间也懊恼起来不该中了那小子的计离开互市,起码应该将位置坐牢了再行事不迟,心里更将徐北给恨上了,寄希望于宋家能将徐北扯下来,说不定他到时还有机会。

    可还没等到宋家的行动成果,严中守等来的却是只听从于四公子的王府侍卫,且由祝康成亲自带队,上门抓人来了。不服?证据就甩在他面前,不仅有徐北在互市那边搜集来的,还有严中守为官多年做过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严中守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哪想到全被王府查得一清二楚,当场就瘫软了下来。

    祝康成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挥挥手说:“带走!其他人跟我走,今天兄弟们有得忙了。”

    “是!”

    就连身在滟阳书院的徐敏庆都察觉到滟州城内气氛的紧张,许多学子课余都聚在一起议论纷纷,今天谁被抓进了大狱,明天又有谁家被抄了家,随着那些罪名的公布,不少人拍手叫好,也有人神色惶惶,唯恐自己的家人与族人也被牵连进去,这时候再迟钝也看出了风向的不对。

    “徐敏庆!”有几个围坐在一起高谈阔论的人看到徐敏庆从旁走过,伸手招呼他,等后者走过来笑问他,“没想到就你最笃定,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过这次的事情与以往不一样,大家都争着发表看法呢,猜测四公子到底会抓多少官员动到什么程度,你说呢?”

    徐敏庆抱了抱拳与在座的各位见了礼,在他们让出的位置上坐下后笑道:“哪里,敏庆起步得晚,而且对这些又不熟悉,哪里敢妄言,我还是听大家的看法吧。”

    “哈哈,也好,多听听也是应该的,毕竟以后很可能也要为王府做事的。”

    上次的事情虽然让徐敏庆出了次名,尤其是他手上的手抄本被书院里的夫子竞相借了去,越发显得他与旁人不同,但此刻他的话也没人质疑,毕竟对他的来历众人都心中有数,从小地方出来的,又才入书院不久,哪里能对滟州城的各方势力以及王府与世家之间的角逐有足够的了解。

    徐敏庆安静地坐在一边,嘴角含着笑,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这些事他又怎会不知道,江奉除了帮他看管书肆作坊外,还会替他留心城内的一些消息,定期地送到他这儿,他也在学习,慢慢地从这些表面的现象中推敲背后可能的事情,他所了解的情况不比在座的人少,后者谈论的也只是传到书院内的消息。

    当然那些世家子弟比他更快一步知晓发生的一切,但他们不够了解萧王爷与四公子的决心有多坚定,他们在肃清的是整个北地的官场,进一步加强对北地的掌控。

    同时这也意味着,北地与朝廷之间的关系会更加紧张了,不,从马总兵被拿下开始,这关系就紧张了,不过朝廷那边一时无暇顾及,四公子也正是趁这个时机加快动作,等到朝廷再腾出手来干预已无法下手了。

    徐敏庆一边听一在想着书肆的事,采用新的印刷术印制的书籍马上要进入对外售卖阶段了,为了吸引文人学子的目光,他可是在其中加入了一些书肆中少见的孤本,想来也足以打响书肆的名声了,不过他也知道,那些书之所以珍贵,就在于数量稀少,所以他也控制了印刷的数量,在售卖时可以提升这些书籍的价格,至于其他的,则可以放低价格来打开销路。

    不少新鲜的词都是跟大哥学来的,简单明了又通俗,就这样他又从书肆想到大哥,想到大哥信中对他描述的如何逞威惩凶,徐敏庆的嘴角微微弯起,心情极好,大哥在那边适应得比他预料的要好。

    因为抄了一批官员的家,四公子手里多了不少收上来的宅子,想到徐北都研发出水泥了,他的承诺还没兑现,于是从这些宅子挑出来一座,让人将房契送到徐北手上。

    同时,因为春汛即将来临,四公子又拨下去大批水泥,让负责河防的官员加固河两岸的堤坝,正好抄家时抄了不少银两,府库充裕,这笔开支完全承担得起。

    随着新的堤坝的建立以及牢牢地守住了河两岸的田地,水泥这一样新生事物随着人们的口传相授在北地传了开来,人们对新鲜事物总是特别感兴趣,尤其有消息说,北地将陆续地用水泥重修官道,就连各州府的官员都期盼起来,官道的维护总是让人很头疼的一件事。

    北地对新生事物的接受程度比南地要高得多,当北地人为新堤坝拦截了春汛而欢欣鼓舞时,朝廷那边的官员看到“水泥”二字却拧起了眉头,一看就是低贱之物,哪里值得他们多费心神,而掌权的那几位忙着争权夺利,哪里顾及得了这个低贱之物。

    唯有那些真正忧心河运的官员仿佛从中看到了希望,南方因水域广阔且降水量又多,河防是年年放在他们面前的迫切紧要的问题,然而上位者的态度却又让他们寒心,不由地想到北地萧王府的作为,心里叹了口气,眼下快到青黄不接的时候了,去年遭了灾的地区老百姓的日子还不知要怎么过下去,一旦没办法过,那后不堪设想。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万秋实气愤道,“杜大人在早朝上不过提了一句水泥之事,希望朝廷派人实地勘探一番,结果被那些人说他是心思北地,当场撸了官职,杜大人何其无辜,朝廷那些人一个个都眼瞎了不成?”

    万广柏没有吭声,只是叹了口气,那些个人哪里会顾及老百姓的死活,怎么在朝堂上掌握大权才是他们当下之急。从内心来说,他也觉得杜大人的提议合情合理,虽然不少官员说北地夸大其辞,目的就为了动摇收买人心,那么,既然不相信北地传来的消息,那就派官员过去实地看一下就能知道真伪,倘若真的如消息所传,岂不是白白失去了一个大好机会。

    “倘若真有那神奇之物,倒是万民之福,也许将来会有那么一天……”万广柏后面的声音弱了下去,虽然朝廷对于南北往来控制得更严了,但万家仍能从北地获得消息,现在就连他也羡慕起北地的百姓,而那些作死的宋家之类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父亲!”万秋实瞪大了眼睛。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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