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攻]穿越之长兄难为 作者:温吞的女人

    第4节

    徐敏庆让小二退下,自己正要动手给中年人倒茶时,中年男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徐敏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小少爷,让小的来侍候小少爷,怎能让小少爷动手。”

    徐敏庆收回手,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中年男人有些佝偻的腰挺直了些,动作利落流畅地倒好了杯茶,恭敬地送到徐敏庆面前,仿佛这样的动作重复过千次万遍,反而轮到给他自己倒茶时却有些拘束,仿佛不习惯与徐敏庆平等相对,就是落座时也只坐了小半个屁股,身体微微向前倾着。

    徐敏庆垂下眼睑喝了口茶,心里已揣摩出这人的身份,落难之前必定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下人,而与他相像的某个人就是他侍候过的主子。

    徐敏庆心里没有一丝起伏,放下茶杯,平静地望向对面,说:“你是什么人?”

    “小少爷……”

    “别这么称呼,我姓徐。”徐敏庆纠正道。

    “是,是,徐公子,”那人是极会看人眼色行事的,看出徐敏庆的不快连忙改口,眼中又流露出似欣慰的目光,“小的叫江奉,是江家的下人,小的侍候的主子是江家的三少爷,小少爷长的和三少爷一模一样,小的绝不会认错的。”

    看到江奉浑身弥漫着悲伤的情绪,徐敏庆不耐地纠正:“我姓徐,不姓江。”只有姓徐,他才会和大哥联系在一起,谁也别想把他和大哥分开。

    江奉急忙叫道:“不,小少爷肯定姓江,我打听过了,小少爷是被徐家人收养的,而且现在徐家人根本不承认小少爷,小少爷没必要再把自己当徐家人,要知道江家……”

    “住口!”徐敏庆眉头一拧喝斥道,他是对徐家大屋那边的人没有丁点好感,甚至因为他们对待大哥的无情生出以后要报复他们的念头,可这不代表他对整个徐姓都加以排斥,抚养他长大的爹娘姓徐,大哥更是徐家人,他容不得别人说半点爹娘和大哥的不是。

    虽然他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徐兴达夫妇抚养长大,虽然他自小生长在田间,然而此刻这个十二岁的少年的呵斥,竟让江奉颤了颤,既心生畏惧的同时又欣喜无比,小少爷不愧是江家人,就算落魄了从不知自己的身世,可小小年纪却如此从容气势天成。

    看到小少爷眼中的怒意,江奉心知他对养父母一家是有感情的,不是他能随便糊弄的,还需迂回地让小少爷接受自己的真正身世,他不认为小少爷会拒绝自己江家人的身份的。是的,虽然还缺少进一步的确证,但他心中已经认定眼前少年就是自己的小主子,否则世间怎会有如此相像的容貌和气蕴。

    江奉的态度更加恭敬:“徐公子,是小的不是,”自第一天看到小少爷后他就想办法调查小少爷的过往,追查到上坡村徐家,并获悉他自幼被徐家收养的情况,他心中对小少爷的身份就已有七八分的确认了,只差一个关键人物的最终确证,“小的想跟徐公子说说江家的情况。”

    徐敏庆微微点了点下巴,于是江奉又坐回原位讲述起他的主家江家的情况。

    江家在十二年前便是在北地也是为许多大户人家所熟知的家族,在太|祖仍活着的时候,江大学士是与如今大名鼎鼎的傅相齐名的人物,甚至还要比后者更受老皇帝的倚重,被封为太子太傅,后来与傅相同样成为托孤大臣,辅佐小皇帝同掌朝廷大权,可谓显赫一时。

    说起江家与傅家,前者是传承了数代的真正世家大族,后者用后世的话来形容是个暴发户,与太|祖一起起事因从龙之功而步步高升,也许当初老皇帝将傅家扶持起来有为了平衡朝堂不至于一家之言的格局出现,可老皇帝没料到掌权者后继无力的状况,在臣强主弱的情况下,臣子的野心一步步扩大,与太后关系更加亲密的傅相容不得江家在朝堂上处处掣肘自己,最后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整个江家抄家问罪。

    “姓傅的老贼污蔑老爷暗害小皇帝意图谋朝篡位,老爷被当场抓获投入大牢,没两天就传出老爷自缢身亡的消息,临终前留下了认罪书,江家没人肯认罪,江家在南边文人中影响很深,姓傅的老贼害死老爷后迫于朝内外的压力,改判江家剩余的人为流放北地,三代以内不得参加科举出仕,可在流放途中,太太少爷他们遭遇流窜的贼寇,死了大半,最后只剩下老弱妇孺到达边关,小的也侥幸留下一条小命。”江奉的声音哽咽起来。

    徐敏庆之前没把江奉口中的江家与十几年前那鼎鼎大名的江家联系起来,便是如今,在仕子中间,提起江家也是为不少人熟知的,徐敏庆也曾耳闻,却不想有一天自己也会被人与这样的江家牵扯起来。

    不过徐敏庆的表情依旧平静,江奉的悲伤与愤怒仇恨并没引起他的感同深受。

    江奉的声音虽然被压低以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但说起往事依旧让他眼睛充血,握起的拳头上青筋毕露,如果有姓傅的在他眼前,肯定会冲动地跑上前打杀起来,他几乎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地往外迸:“那些贼寇肯定傅贼安排的,就为了铲草除根,顺便把祸水推到定北王头上,因为傅贼知道江家的根基在南方,江家又对朝廷忠心耿耿,不能让江家留在南边,可他也怕把江家推到定北王一边,因此把江家发配到北边再中途谋害,当时也的确有不少仕子向定北王发起了声讨。”

    徐敏庆不是不知道十几年前的事,小皇帝登基的时候定北王这边也没稳定下来,只怕对江家的遭遇也有心无力,又被有心人牵制,腾不出人手前去救援江家一行也是有可能的。

    “那你口中的三少爷是怎么回事?”徐敏庆轻声问道,按时间来算,他那时是刚出生吧。

    江奉用手背抹了下眼睛,说:“三少爷是小的主子,当年祸事发生时才成亲一年,小少爷也才刚出生,少奶奶因为刚生产完身虚体弱,刚出京的时候三少爷用别人私下赠送的银钱买通了衙役慢行一步,实际上三少爷也是因为预料到傅贼不会善罢甘休,知道江家这一去恐有去无回,所以才以此为借口另安排了少奶奶带上小少爷逃出生天。”

    “你就凭相貌相似认定了我是你的小主子?”徐敏庆略皱了眉,即使逃出生天想要寻人,只怕也如大海捞针一般。

    “不,不是的,”江奉又激动起来,“小的知道少奶奶身边有个丫鬟是北边的人,早年是逃难逃到京城那边的,小的记得那丫鬟娘家姓陈,少奶奶与少爷约定了如果活下来,就去边城的陈家会面。”

    江奉之所以肯定面前少年是小主子,除了相貌相似外,还因为徐敏庆的养母就是姓陈。

    徐敏庆皱眉问:“那你这些年来就没去找过陈家?”若是找过又怎么这么多年来都没找到他口中的小主子,尽管他心里已信了江奉所言。

    江奉抹了把脸说:“小的去寻了,在边关安定下来后就着手去寻找陈家,可找到后却被人告知陈家早搬走了,没人知道陈家搬去了哪里,后来又因为找到了少奶奶一行的尸首,我们以为……”

    “以为有人出卖了他们都死光了。”徐敏庆接道。

    “是的。”江奉有气无力地回道,可很快元气恢复,“我不知道绿袖当年为什么这么做,可只要找到徐公子养母的娘家,肯定能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小主子隐姓埋名,徐公子放心,小的马上动身去寻找,肯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第24章 入v公告

    “你可以去调查陈家的情况,但有一条必须谨记,”徐敏庆冷冷地看着江奉说,“我不允许你和陈家人有任何接触,不得曝露自己的身份,这一点想必不难办到,虽说过去了十几年,但那名叫绿袖的丫鬟变化再大,也不至于到完全辨认不出的地步。最后不管结果如何,都必须前来告诉我。”

    江奉心里抹了把汗,小主子给他的压力非常大,几乎让他以为面对的是当年的主子,忙道:“是,小的会在不惊动陈家的情况下将事情弄清楚。”

    “嗯,最重要的一点,不能引起我大哥的丝毫怀疑,其他的你看着办吧。好了,你走吧。”徐敏庆眼睛转向茶楼外面,不再看向江奉,如果不是看他是个有眼力的,他绝对不会如此吩咐,留着他,也许会另有用途,他总不能事事依赖大哥。

    江奉微讶,虽然小主子后面说得轻描淡写,但他就是有种感觉,小主子把他口中的大哥看得比任何人都重要,一旦他违背了小主子的意思将小主子的身份泄露给那位大哥,后果不是他能够接受的。

    江奉神色一凛,点头应了声是,然后恭敬地行了一礼走了出去,经过之前的交谈,他已经将自己放在仆从的位置上了,他只有一个希望,希望小主子有一日能够洗清江家身上的冤屈,重振江家的门楣,以慰主子的在天之灵。

    直到江奉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徐敏庆才收回目光,低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起身走了出去,神色平静之极,只有袖中紧紧拽着的手彰显了他内心的起伏。

    ≈≈≈

    “小三儿,回吧,下次我和老邱再来看你和夏奶奶他们。”徐北拍拍夏杉的肩,转身就跳上了牛车,朝后挥挥手。

    老邱吆喝了一声,牛车慢慢动了起来,夏杉用力挥手:“徐大哥,你得快点过来啊,我带你进深山打猎去。”

    “知道了,安心待着吧。”徐北忍笑,这小子哪里是舍不得他,分明是想跟着他一起去见识外面的世界才是,只不过夏村长的规矩极严,不是想出去就能走的,徐北也没问需要达到什么样的条件才能离开,这可是别人家的隐、私,他没有探究这方面的爱好。

    洼子沟在他们的身后越来越远,直到整座小山村被重重的山影与大树遮挡着,完全消失在视野中。

    夏杉虽然没能如愿跟着离开,可他与老邱返程的牛车上依然多了一位同行者,那就是铁牛大哥,当徐北与老邱打包准备离开时,铁牛也不动声色的收拾了两件衣裳,背上了一些粮食与肉干,说是让老邱捎他一程。

    看看坐在牛车另一边闭目静养的铁牛大哥,还有车头扬鞭赶牛的老邱,徐北摸摸自己的脑袋,怎么都感觉他们三人的组合怪异之极,没一个正常的。

    一个独眼龙,一个独臂人,还有一个半吊子的古人,驾着牛车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带着满车的山货。

    想到自己偷偷扔进空间里的山鸡野兔,徐北嘴角勾了勾,他当时只想着带回去让敏庆尝尝,也没考虑多少,结果夏杉这小子清点野物的时候发现数量不对哇哇直叫,非说是被一同进山的狼狗给叼了去,追着他家养的狼狗转了半天,搞得鸡飞狗跳,最后被夏村长呵斥住才罢休,看到无辜的大狼狗被克扣了一顿肉食,徐北差点脱口而出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铁牛大哥,莫非你有什么朋友住在这山野之中?”徐北好奇地问,一路上太过安静,待了一段时间眼前的景色也有些看腻了,徐北没话找话说。

    因为要送铁牛一程,他们离开洼子沟后并不是从原路返回的,而是绕了一段路,老邱说过行程不过是增加一两天,徐北也不以为意,让老邱作决定,离了老邱,他还真没办法离开这山沟沟,光看四周几乎一模一样的景色就要迷路了。

    至于铁牛大哥的朋友,让他联想到那些隐居于山野之中的能人异士,别怪他会这么想,单洼子沟里的那些人就不同于普通的庄户人家。

    谁让他现在生活在古代了呢,连穿越都发生了,还有一个跟随他的古怪空间,现在就算老邱告诉他,铁牛大哥的那位朋友是个山精鬼怪,恐怕他也就是讶异一阵子也会很快接受的。

    “哈哈,我还当你小子能忍到什么时候才会发问的,”老邱放声笑道,在山林中引起一波波的回音,伴随着簌簌的落叶声,让人听了心胸尤其开阔,“告诉你吧,像洼子沟这样看着没有人烟的地方,说不定就有人居住,等你慢慢上手了我老邱再带你跑几个地方。至于你铁牛大哥的朋友,倒真是位能人异士,”老邱像是知道徐北心里想的什么,“那是位大夫,铁牛大哥当年多亏了这位大夫才保住了一条命,不过那人脾气古怪,不喜欢与人多接触,专往深山老林里跑,寻找各种草药。”

    徐北咂咂嘴,没想到还真跟电视里演的一样,往往深山老林里住着的都非寻常人:“那这位大夫就不怕山林里的野兽?平时吃喝拉撒怎么办?”

    老邱噗哧一乐,铁牛也抽了抽嘴角,瞥了徐北一眼。

    老邱说:“那些野兽,还没近到那位身前就被药倒了,而且早年那位抱养了一只老虎从小养到大,在那位面前乖得像家猫,对外人可就不客气了。”

    “乖乖,居然把老虎当家猫来养!”徐北此刻对这位神秘人物充满了敬意,“那我们过去不会把我们赶跑?”

    “放心吧,有铁牛大哥在,那位喜静,正好铁牛大哥也不是罗嗦的人,平时有空也会送些吃食给那位,所以铁牛大哥的面子还是给的,我们只要跟着铁牛大哥就行了。”老邱一边看路一边回道。

    “他姓林,是个好人。”铁牛破天慌地向徐北解释了一句,黑漆漆的眼珠,看上去非常认真。

    “哈哈,我就说也就铁牛大哥跟那位性情相投,这些年来,我也就看到那位对铁牛大哥有个好脸色,因为有铁牛大哥在,就连洼子沟的村民都沾了光,那位虽然脾气不太好,可手里出来的药却是极好的,村里人进山受个什么伤,用了他的药都没什么大问题。”老邱乐道。

    徐北羡慕极了,这古代可不是现代社会看病吃药方便之极,有个神医做朋友再便宜不过,这次绕道过去不说能讨到药,至少认个脸才有机会慢慢套近乎,说不定往后他也能跟洼子沟的村民一样能混上一些救急的药物。

    于是徐北厚着脸皮说:“铁牛大哥说那位是好人,肯定是个好的,至于个性古怪,肯定是长期一个人生活在山野中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反倒不喜欢有人经常去打扰了,铁牛大哥,你说是吧。”

    老邱回头看了他一眼,摇头直笑,铁牛也勾了勾嘴角。

    第25章 忽悠

    从洼子沟出来时带了足够的干粮,又有铁牛这个捕猎好手在,一路上并不用担心吃喝问题。虽然一路只有单薄的三人,其中一个又极少出声,可老邱和徐北两人都是善谈的,一路说笑声不断。

    “我说你小子甭不相信,这深山老林中真的有山精鬼怪之类的存在,我和铁牛大哥还罢了,身上煞气都比较重,可北小子你这年轻又气血极旺的得加倍注意的,否则一不小心就被那专吸人阳元的狐狸精给勾了去,哈哈……我看你小子肯定还没尝过女人的味道吧,到时能不能控制住自己?”说到后面时神情猥琐之极,还特意朝徐北的下面看了看。

    换了真是十五岁的少年,被老邱这么打趣,徐北肯定脸上爆红了,可现在的徐北都不知道在红尘里打过多少滚了,早就锻炼成老油条了,想故作脸红都红不起来,咳了一声故作正经道:“老邱,虽然咱小门小户的,可该守的孝还是得守的,再说了,我可才十五岁,可比不得老邱你身经百战了,以后小弟还得多多向邱老哥你讨教才是。”

    铁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徐北没脸红,他倒是受不了这两人了,不过脸膛黑红黑红的,就是泛红了也看不出来。

    老邱笑得差点打跌,知道这小子是个脸皮厚的,可也没想到厚到这种程度,怎能让人相信过去是一直待在乡村里种地的:“好,好,等你守完孝后你邱老哥带你好好见识一番。”之前说得一时兴起,忘了徐北是父母才去世的,也不怪他如此,实在是这个没脸没皮的总会让人忘了他的年纪,当作同龄人一样开玩笑。

    “好啊,我可等着呢,就算老邱到时忘记我也会提醒一声的。”徐北非常上道地说。

    老邱直摇头,这小子精怪精怪的:“你小子,我记着你在守孝,那些山精妖怪可不会在乎的,你可别不相信啊,我老邱自从离开兵营后在山里打转了不少年了,虽没亲眼见识过,可也碰到那些被山精妖怪摄了精气的人,年纪轻轻的眼见着就日益消瘦下去,人也像是中了邪一样,我倒是不怕,像我跟铁牛大哥这样的都是见过血的,那些东西不但不会盯着我们反而要远远绕着走。”

    徐北摸着下巴沉吟,仿佛真将老邱的话听进去了。

    铁牛看了一眼满嘴没边的老邱,转过头对徐北说:“自己心里没鬼自然就不怕鬼半夜来敲门。”

    铁牛话里的意思徐北明白,所谓邪不胜正,用在这里就是指心气的正了,外邪自然就拿他没办法了。徐北嘿嘿一乐冲老邱说:“我自然相信邱老哥所说的,邱老哥怎会骗我呢……”

    老邱听了这话心里笑得打跌。

    徐北眼珠子一转继续说:“邱老哥可能不知道,我在两年前有过一桩奇遇。”

    “奇遇?你小子不会已经碰到过山精鬼怪了吧?”老邱被吸引了过去,把牛车赶到一边停下来听他说,就连铁牛也竖起了耳朵,并且怪异地看向他。

    “非也非也,小子没碰到过山精鬼怪,而是碰上白须飘飘仙风道骨的奇人了,”看老邱被他唬是一愣一愣的,徐北暗暗揉了揉肚子,继续编,“我们村子后面的山虽不是深山老林,可有时也会出没一些厉害的野物,那次我差点被野猪戳破肚皮,紧要关头那奇人出现了,都没靠近野猪,用一根指头就定住了野猪,没一会儿,野猪气绝身亡,我也捡回了一条小命。”

    “真的假的?不会是武功高强的能人吧?”老邱古怪地看看徐北,怎么有些觉得这小子一肚子坏水。

    “可他是浮在半空中的,我可是当场就给他跪下来求仙人收徒教我仙法了。”徐北鄙视了老邱一眼。

    铁牛听得眼角一突一突的,摆明了也是不相信的。

    “那仙人收你了吗?你学了什么仙法?”老邱吊着那仅剩的一只眼睛问。

    徐北忽然叹了口气:“要真是收了我,我也不用这么辛苦奔波了吧,那仙人说了,我没有学仙法的根骨,继承不了他的衣钵,不过啊……”

    老邱被他忽悠是眼皮直跳。

    “不过啊,哈哈,”徐北得意道,“仙人说我既然能看到他,就说明这是我与他之间的缘分,否则怎别人见不到他我又凑巧被他救了性命呢,我虽然没有学仙法的根骨,可是一两招的仙法还是可以学的,我当时迷迷糊糊的,直到天黑了才突然醒了过来,哪里还有什么仙人,连死了的野猪也不见了,我还以为之前看到的一切是我做梦呢,可等回到家却发现我真的会了一招仙法。”

    老邱听得唯一的那颗眼珠子都要暴凸出来了,而铁牛自始至终都抱着怀疑的目光,就差直白地说,徐北这混小子糊弄谁呢。

    “我老邱虽然只剩了一只眼睛,可也不是随便好糊弄的,你小子倒是来给老哥哥把那仙法使了看看,否则今天老哥哥非得揭了你一层不可。”牛车已经停在路边了,老邱捞袖子握拳头,他今天要是被徐北这个毛都没长齐的浑小子给忽悠过去,岂不是一世英名扫地,他那些年的斥候是当着玩的吧。

    徐北作投降状:“我就是敢糊弄邱老哥你也不敢糊弄铁牛大哥啊,”一句话说得老邱差点喷血,感情在这小子眼里他老邱就是比铁牛大哥差了许多了,好吧,他也承认武力不及铁牛大哥,可让人说出来听着就是浑身不对劲,徐北继续编,“我这招仙法叫袖里乾坤,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邱老哥不会不明白的吧,我这就给邱老哥来一手让你开开眼,要知道就连我爹娘和我弟都不知道我的能耐。”

    徐北的牛皮快吹破天了,老邱觉是拳头痒得厉害,可下一刻他就惊是嘴巴都合不拢了,铁牛更是警惕得用仅剩的左手握紧背上的刀柄,让徐北毫不怀疑,一有不对劲他就会飞快地抽出大刀砍出去。

    徐北没做啥,只不过是将牛车上身边的一只装干粮的篮子给变没了,没等铁牛抽出刀,老邱爬过来在徐北身边左摸右摸,嘴里还不住地喃喃:“真的不见了,真的有仙法?”他把牛车上的货给整个折腾了一遍,又四下转悠了几圈,连边上的枯草堆都没放过,可就是没找到那只篮子。

    看到老邱快变成神经质了,徐北摸了摸鼻子,把手往外一伸,这次,在铁牛一瞬不移的视线之下,篮子又凭空出现在他手中,铁牛的瞳孔清晰可见地骤缩了一下,再抬头看向徐北那张嘴巴快咧到耳朵根的笑脸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莫非这世上真有能飞天入地的仙人和点石成金这等神奇的仙法?如果不是的话,又该如何解释徐北之前的一番表演。

    老邱使劲地瞪眼珠,瞪了再瞪,确定自己眼睛没看花后才跑到徐北身边,将篮子仔细摸了又摸,他之前可将徐北身上也搜索了一遍,不相信他能够将这么大一只篮子在身上藏得毫无踪迹可寻,嘴巴张了老半天才一个“乖乖”叫出去:“你小子……你还真是被仙人传了袖里乾坤的仙法?不行,你再表演一次给我看看。”

    “可以啊,老邱你睁大眼睛看好了啊,这就来了——”话音刚落,在老邱和铁牛的眼皮子底下,篮子又消失不见了,过了几息,又再次出现,这下,就连性子比较谨慎的铁牛也不得不承认,徐北并不是糊弄他们,而是真的有着了不得的本事。

    老邱一边叫着“乖乖”一边把徐北的衣管折腾来折腾去,可就算他把整个袖管给拆了也找不出丝毫不寻常之处,明明跟他一样的人,怎就能将东西收来收去的。

    老邱也无心赶路了,三人就坐在山道上,一边吃干粮一边琢磨这仙法之事。对于老邱铁牛这种人来说,虽不惧鬼怪之事,但对于神佛鬼怪还是抱着敬畏之心的,那股子兴奋劲慢慢褪去后,他就问徐北这仙法能不能另传。

    徐北摇摇头说:“刚刚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当时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再醒来后过去了一两个时辰,都不知道那仙人是怎么传我仙法的,不过仙人和仙法向来就不是我等小民能够觊觑的,我只知道醒来后这仙法就像刻在我脑子里一样,我心念一动‘收’就能将眼前的东西收掉,再想一下‘出’,那东西又会重新出现在我眼前,你说我怎么再传出去?除非我也能有仙人的本事将仙法刻在你脑子里。”边说还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表面上说得一本正经,心里实际笑得东倒西歪了,一路上他一直在琢磨自己的空间,要想完全避开人使用只怕很难,除非他只靠自己一人跑货,可显然不可能,不说暂时不认识路,就说这赶车的本事他也是远远不及老邱的,那么狭窄崎岖的山路,也就老邱有能耐将牛车赶得稳当当的,再说了,山里的路并不安全,他以后常出来跑东跑西,身边肯定要跟人,那就要为自己的空间找个最好的能让人信服的借口。

    当然,他这也是建立在古人对神怪的敬畏基础之上的,原身记忆里就有不少之类的传说,现在就连老邱这样的猛人,也相信精怪之说,所以他忽悠起来完全没有罪恶感,而且他有一点没说错,这空间真的如刻在他脑子里一样,说不出来也传不出去,只得他一人使用,他相信就算有人扒开他脑子都没办法找出来。

    其实,连魂穿都有了,这仙人与仙法之说,他是信了,否则怎么解释他现在诡异的情况?

    “老邱,”徐北一本正经地拍了拍老邱的肩膀说,“你常在山里跑来跑去,说不得哪天也有机缘见到仙人,到时别的不求,就让仙人也指点你一招仙法好了。”

    “咳、咳……”正在喝水的铁牛一口水呛了,徐北连忙接过他手里的水囊替他拍背,铁牛瞥了他一眼,就这一眼让徐北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怎么有种“老邱都相信了可铁牛大哥就半信半疑不好糊弄”的感觉?

    不管了,反正他硬着头皮撑下去就是了,这二人都不是图那虚名胆小之人,不会将他身上的异常之处乱说了出去,让人将他捉拿了用火烧了去。

    “你小子……真是……走的什么狗、屎运。”老邱用那仅剩的一只眼睛向上翻了个怪异的白眼,他也算见多识广走南闯北的了,除了鬼怪之说,还是第一次见识仙法,这就说明仙人与仙法岂是那么容易见到的,他倒是相信了徐北之前的说法,那仙人说与徐北有缘,因为只有徐北能见到他而其他人都不得见,也就是说,就算有仙人站在他面前可能他也看不到,所以想学仙法什么的,屁!

    做这白日梦还不如自己在军中学来的本事来得实在踏实。

    填饱肚子后三人继续赶睡,山路不好走,有的地方需要拉着牛走,徐北和铁牛当然也不能当没看见继续坐在车上了,何况那山路窄得一不小心整个牛车都有可能翻下坡去,看到坡下空荡荡的情景徐北就算没有恐高症也不敢再坐下去,还得与铁牛在后面小心地扶着牛车。

    换了普通的把式,恐怕这牛早就尥蹶子造反了,也不知道老邱怎么安抚的,老牛老老实实地听指挥,让向东绝不多踏出一步,从那段危险的山路走出去后,徐北后背都凉嗖嗖的,再被阴冷的山风一吹,都怀疑自己要生病了。

    铁牛抬头望望天空,太阳已经西下,今天的天气算不错的,可铁牛却发出担忧的声音:“可能要变天了,”说着低下头看了徐北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难怪徐北一点不担心自己的山货出问题,有那么一招神奇的袖里乾坤,山货怎么都不会淋到雨受潮发霉,“晚上找个山洞休息吧,明早再赶路。”

    如果抓紧时间赶路,半夜里也能赶到林大夫处,如果只是他一人,就算黑不见光的夜里走山路都没有问题,可一来有牛车,二来还有徐北这个不常走山路的,为了保险,还是休息一晚再说。

    “好的,就听铁牛大哥,如果真的变天夜里下起雨来,山里赶路可是非常危险的。”老邱同意道。

    徐北当然听从了,虽然看不出有变天的迹象,可这两个比他更加熟悉山里的情况,他没去质疑他们的判断。

    山里的天黑得很快,又是深秋,徐北没觉得走了多久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亏他一直以壮汉自居,面对那影影绰绰的黑影,居然也有害怕的时候。倒是老邱和铁牛异常镇定,半路上还猎了几只野物准备晚上烤了吃。

    “前面不远处就有个山洞,里面很清爽的,过夜完全没问题。”仿佛看出徐北的不安,铁牛转头说道。

    就在这时,天际有沉闷的雷声响起,让徐北吓了一跳,同时也敬佩地看向铁牛:“果然让铁牛大哥说中了,说变天就变天了,幸好山洞快到了。”

    冬雷徐北不是没见识过,可总也觉是今天的天气有些反常,跟着老邱他们加快脚下的步子,并且提早一步将牛车上重要的山货收了起来,当到达铁牛所说的山洞有时,山中响起了扑簌簌的雨点击打在枯叶与地面上的声音。

    还真是巧。

    这时徐北暗暗庆幸提早与老邱他们用所谓的仙法暗示了空间的存在,否则这关头再解释起来可要费不少功夫,这趟总算没有白跑。

    ≈≈≈

    林中山道上,急促的马蹄声昭告了马主人焦急的心情。

    “老张,还有多长时间能到达?雨马上就下来了,再晚就来不及了。”一匹白马上的主人声音都沙哑了,灰头土脸的都瞧不出原本俊秀的相貌。

    “九少,快了,以我们现在的脚程,再有一刻钟的时间就能赶到。”张猛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暗暗心惊,没想到真被九少说中了,白日好好的天气到了晚上居然会有倾盆大雨。

    “大家加快速度,咬咬牙再坚持一下,等回去后我会给大家足够的休息时间。”万秋实哑着嗓子喊道。

    “是,九少,驾!”

    万秋实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的路,心里叫道,快点,再快一点,一定要阻止那些人的行动。

    就在今天夜里,前去寻找林神医的萧四公子一行人,会非常惊险地遭遇深秋近冬里难得一见的暴雨造成的山体滑坡,萧四公子一行死伤近半,就连四公子都被滑石击中,使是原本就孱弱的身体雪上加霜,逃出去后半路上遇到从山上下来的所谓的“神医”,给昏迷的四公子一剂药灌下去后,表面上似乎将四公子救醒了,实际上却是在透支四公子余下的生命。

    因陈王得意之下漏了口风,万秋实才知道,那些人提前就算出了这难得一见的天气,所谓的山体滑坡也是人为所致,便是定北王府事后也查到了,四公子一行所经过的山路的一侧山坡上,树木基本被砍了个光,土壤也被人为松动过了,只要有暴雨冲刷必定会造成人为的灾难。

    而所谓的“神医”,也不是真正的林神医,四公子自幼身体虚弱是因为胎中带毒,所谓的“神医”给他灌的药里加了另一种毒,将潜伏在四公子体内的陈年旧毒都激发了出来。四公子一醒来就让人杀了那所谓的“神医”,却在后来被追杀时遇上了真正的林神医,有那位林神医相助,四公子才坚持完他的京城之行。

    ≈≈≈

    四公子被祝康成抱在身前,听到天际传为的沉闷的雷声,不知怎的心里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来,“吁”地一声放慢身下的马,后面同样骑马前进的路允之赶上来,抹了把脸上的灰尘说:“怎么停下了?是不是公子他……”

    被厚厚大氅包住的四公子探出头笑道:“我没事,问康成吧,是他停下来的。”

    “公子,”祝康成担忧道,“看样子要下雨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避一避,等明天再赶路?再说天也黑下来了。”

    四公子看看天色,摇头说:“还是继续赶路吧,时间有限,否则耽搁的时间长了会与官道上的人马碰不上头的,放心吧,这一路上我又没花什么力气,倒是辛苦你们了。”原本他想留下两人中的一人跟大队伍一起走,可这两人居然一致反对,不过也幸好有他们在,一路上照顾仔细,让他没觉得自己的身体太糟糕。

    祝康成与路允之互望了一眼,知道公子一旦拿定了主意很难劝服,只得说:“我们没事的,公子,一旦大雨落下来得听我们的,先躲过雨再赶路,我们明天应该就能赶到那位林神医居住的山头上。”他们也想早一步赶到那里,也好早一日让林神医看看公子的身体,比起公子,他们更加期待林神医能带来奇迹。

    “好,我听你们的,走吧。”四公子轻笑道,很快又轻声咳嗽起来,祝康成遮住眼中晦暗的神色,小心用大氅将四公子裹公不漏一丝风进去,才“驾”地一声催马前行。

    颠簸中的四公子咳了一声就平息下来,平时一双沉静之极的眸子中露出沉思之色,思索此次的京城之行如何更好地敲开朝廷的口,顺利借得粮食回北地,思索王府内那不为人知的暗涌,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支撑多长时间,但希望在他离开之前能为大哥打造一个最为稳定的定北王府,让大哥不用担心有人在背后捅刀子。

    没人比大哥更加适合世子的位置,护守边关,只是,有时小人难防。

    只希望,隐藏在王府内的小人不要让他太失望,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定北王府与边关的局势。

    熟知他的人都道萧四公子精于谋算且算无遗策,可他们都不知道,必要的时候,他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算计在里面。临出发前让人送去给父王和大哥的信应当快到了,父王和大哥肯定能守护好北地百姓的。

    第26章 雷雨

    深秋近冬之际,雷声隆隆,不管是庄户人家还是城里百姓,都探出了脑袋看向黑沉沉的天空。

    大颗的雨滴从空中落下,击打在人脸上,生疼生疼的。

    有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叹道:“今年这天气反常得很,先是夏天几个月不掉一滴雨,现在都快进入冬天了,反而打起雷下起雨来。”

    “这分明是老天给天下人的警告,哼,臣不臣,主不主,无知妇人干涉朝政,再不及时纠正迟早天下大乱!”

    “咔嚓”一声黑幕中降下一道闪电,像是要将整个天空撕裂,也将下方的皇城照得亮如白昼,皇城之上,仿佛有一团团狰狞之极的黑影,张牙舞爪拼命向空中扑去,随即响起更加惊心动魄的雷鸣声,连脚下的大地都颤上几颤。

    “啊——”慈宁宫内身着华丽宫装的丽人,被从天而降的剧烈雷鸣声骇得跌坐在地上,捧着脸尖叫不已,宫人也吓得混乱成一团。

    “不好了!慈宁宫被雷劈了!慈宁宫正殿着火了!”有捏着嗓子的尖锐声音叫喊起来。

    是夜,有不少人目睹了慈宁宫正殿上方骇人的一幕,第二日便有一则流言四下传播开来:老天看不过有人牝鸡司晨把持朝政,才降下天罚以作警告,将慈宁宫正殿毁去大半,有人说,皇宫里的人亲眼看到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掉落在正殿上方,这不是老天降下惩罚又是什么,随后暗地里更多的流言散播开来,甚至将之前南方的水灾也归到上天降下的惩罚上,就因为有人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上天才直接警告该人。

    这些流言针对的对象不用说,正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而被惊雷骇是去了三魂六魄的女人,获悉外面的流言时把新宫殿里的摆设砸了一地,尖叫道:“给我去查,把散播流言的贱民统统给哀家抓起来,哀家要亲自砍了他们的脑袋!”

    ≈≈≈

    山道上,从马上下来的万秋实腿一软差一点栽倒在地上,旁边早就留心的张猛连忙过去扶住,眼角余光看到九少爷衣袍下面的裤腿上都染上了血迹,可一路上九少爷没叫一声疼和累。

    万秋实眼前一阵阵发黑,却仍旧坚持着指挥众人:“快,将两边的路给守好,任何想要经过这里的人都给拦下来,另外,剩下的人立即上山,无论碰到谁,都给我杀无赦!”嘶哑的声音里透着狠绝。

    “是,九少!”

    万秋实根本没想留下那些人的性命,因为他知道前来设陷阱的都是陈王暗中训练出来的死士,曾经天真的他,如今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要了他人的性命。

    “轰隆隆——”大雨倾盆,雷声隆隆,天幕仿佛被戳了个窟窿,雨水铺天盖地地倾到下来,像要将整个天地淹没。

    与此同时,轰鸣中夹杂着的打斗声传进了万秋实与张猛的耳中,张猛一手扶持着九少一手紧握刀柄,两眼如猎鹰一般紧紧盯着黑暗中的动静,耳朵一动,捕捉到一丝异样的声音,手中的大刀随即向后砍了出去,一个黑影被击飞出去,此刻亮起的闪电正好照现出雪白的刀身与红艳的鲜血。

    “你们到底是谁?敢坏主子的大事!”黑影捂着胸口发出沙哑阴狠的声音。

    “老张,不要留情,也不用留活口。”万秋实浑身湿透了,却任由雨水无情地拍打在他身上,眼中冷意尽现。

    “放心吧,九少自己小心。”张猛单臂挟住万秋实,整个人如炮弹一样弹射出去,再次落下时,又带出一道血水,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而那黑影重重地落在地上,失去了气息,唯有那双眼睛死死瞪着,不敢相信身上发生的一切。

    再次击退一个黑衣人后,张猛耳朵一动,对护在身边的万秋实说:“九少,又来了一批人,也许就是九少要等的人。”

    “九少爷,有人向这边过来!”守在路口的手下飞快过来汇报。

    “老张,带我过去。”万秋实看向来路。

    张猛再次不顾身份尊卑挟起万秋实,向不远处策马行来的一行人飞奔而去,雨水更加猛烈地击打在万秋实脸上,他顾不得快要发麻的疼痛,看到前方渐渐显露出来的马身与人影,眼中流露出了希望。

    他不是多么聪明的人,凭他自己和家族的力量,也许扳不倒暗中窥视的对手,可是,他却可以联手顶顶聪明的人,他相信只要四公子活着,陈王绝不会如意地实现他的谋划。

    “吁——前方何人拦路,速速离去!”

    张猛带着万秋实正好赶到,万秋实立即放开喉咙喊道:“对面可是萧四公子一行?前方山道上有人设下埋伏,万秋实特带人赶来阻拦,希望能见萧四公子一面,前面的山路即将被毁,萧四公子万万不可再前行。”

    仿佛为了验证万秋实所说的话,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顷刻间地动山摇。

    “不好,山体滑坡了!”雨水混合着泥土与乱石如巨龙一样从山上奔腾而下,阻拦巨龙去路的几人合抱的巨树都被连根拨起,凄厉如刀的山风卷起泥浆与乱枝碎石,如同狰狞的恶鬼下山般要将世间的一切吞没。

    “下马。”萧四公子冷静地吩咐祝康成,这时候的地动山摇已经让马匹都焦躁不安起来,若非是受人驯养的,早就甩开马背上的人撒开蹄子逃窜了。

    祝康成扶着四公子下了马,无论是拦路的人还是前方突发的灾难,都让他浑身紧绷瞳孔骤缩,虽然对方的拦路让他们免于遭受陷进山体滑坡中,可来意不明的这行人以及对方准确地叫出公子的身份,都让他大意不得,与他同来的人都手按在剑身上严阵以待。

    作为文人的路允之也被人护好。

    四公子放开祝康成的手,裹紧身上的大氅,雨水顺着他的脸庞滑进脖子里,彻骨的寒意侵袭着他的肺腑,可他的眼中却带着柔和的笑意,走向对面被奔腾的巨龙映衬着的万秋实,清浅的声音响起:“万秋实?万家的九少爷?”

    “正是万九。”狼狈不堪的万秋实一双黑眸在闪电之下尤其黑亮,像是蕴藏着一团烈火,能将人焚烧,此前只听闻过却未见过面的万家九少爷,就带着这团灼人的烈火直直地闯进萧四公子的眼中。

    ≈≈≈

    徐北啃完一条兔腿,将骨头用力掷出了山洞,冷风夹杂着雨丝打进山洞内,几乎将火堆吹熄。

    “都快冬天了,这雷雨天气来得可真不正常,恐怕不少山道都要被大雨冲垮了吧。”徐北担忧地说,把身上的衣服紧了又紧。

    铁牛将一块干燥的树枝扔进火堆里,噼咧啪啦一声迸出几个火星,火光又亮了一些。

    老邱灌了口水说:“这阵雨应该持续不了太长时间,就算有些被冲垮了,放心,我也能带你走出去的,你小子可够走运的,要是没有你那一手……”老邱动了动手,意指徐北的袖里乾坤仙法,“刚到手的山货不知能保下多少,你的损失可就惨了。”他就说这小子怎这么大胆,又给出那么好的价钱,原来是有足够的底气的。

    “那是,没底气也不敢放手跑这趟买卖,要知道除了留下饭食钱,我可是把身上的银两都砸进这次买卖里了。”徐北满不在乎地笑道。

    风呜呜地吹着,还能听到风声里夹杂着乱七八糟的声音,徐北也是没心没肺的,既然老邱说能带他走出去,他也就不再关心外面的天气问题,打扫一下地面准备就地早早休息了,可铁牛却突然站了起来,警惕地看向洞上。

    原本闲闲地跟徐北说着话的老邱,也在这一刻化身为最敏锐的豹子窜了出去,冲进了雨中。

    只是眨眼的功夫,徐北还没反应得过来,侧耳听了听,他也没能听出什么明堂来,只得问警惕洞外的铁牛:“铁牛大哥,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不对劲的状况了吗?”

    “有打斗声,安心待在这里。”铁牛抬头看了一眼徐北,并脚下发力踢了出去,火堆很快就熄灭了,山洞陷入了一片黑暗,铁牛转身走到洞口,任由外面的雨水打落在他身上。

    徐北心中一惊,却没有慌乱,此时情况未明,慌乱只会给老邱和铁牛增添不必要的麻烦。预见到出来行走可能会遭遇麻烦,他在空间里藏了柴刀和尖锐的石头,不等眼睛适应洞中的黑暗,他就将柴刀取了出来握在手里。

    铁牛回头看了一眼,暗中闪过赞许的目光,什么也没说,等待老邱探明情况回来,虽然老邱只剩上一只眼睛,可铁牛却极其信任他的能耐。

    约过了十几分钟,外面响起一个如山猫般的尖锐叫声,铁牛终于动了,踏出一步跨进雨中,说:“是老邱传来的警示声,我去接应,你留在洞里不要出来,这里很隐蔽。”

    “好,铁牛大哥你和老邱小心些。”适应了黑暗能看清洞内状况的徐北走出几步回道,他没有逞能地非要跟着铁牛一起出去,这样只会拖累他们两人,留守在洞内反而更好。

    “嗯。”声音传进徐北耳中时,铁牛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他眼中,徐北急走几步,顾不得雨水打在身上,就只看到一道黑影如同闪电一样插、进林中更深的黑暗中,并融入其中再也不见。

    见识过老邱和铁牛打猎时的情景,对两人的身手他是有信心的,只是漆黑的深山中,又是雷雨这样糟糕的天气,发生打斗的双方恐怕都非普通人,希望老邱和铁牛都不要卷入是非麻烦之中,可要两人不插手其中也不可能。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洞里耐心等待。

    同时也越发坚定练身手的决心,就算练不出同铁牛他们一样好的身手,起码出外行走能够有自保的能力。

    第27章 生病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变小,天气更冷,却不见老邱和铁牛回来。

    徐北将最厚的衣裳都裹在了身上,他现在这副身体,因刚病愈没多久就出来奔走了,比不得上辈子久经考验的强健身体,只觉是还是一阵阵的寒意袭身,喉咙里发痒。

    心中暗叫不好,这次恐怕要生病了,随身虽带了老姜,可现在外面情况未明,他不敢生起火堆,以免落入不明人士的眼中循着火光找来,只得跺了跺脚在洞内走来走去,好增加身上的热量。

    雨终于停了,洞外明显亮了许多,徐北小心探出洞口,天空中原本厚厚的云层散了去,露出了被遮挡住的月亮,清冷的月华覆盖在这一片山头上,远远望去,仿如仙境一般。

    徐北却没心思欣赏这夜晚的山景,仙境般的景色中蕴藏了许多危机。

    看月亮的位置,这一夜应该已经过去了大半,这时外面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好歹也在山中过过夜了,这声音明显不是野兽或是虫子爬过发出的声音,徐北迅速缩回脑袋藏起身体,只留下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外面的情况。

    因洞外比洞内更亮,早适应了黑暗的徐北清晰地看到一个黑影窜了出来,他一动不敢动,只紧紧抓住柴刀,好不容易重活一次,这条小命宝贝着呢。

    黑影在乱石中跳跃,如同灵猫一样飞快向这边接近,在快要到达山洞徐北的戒备达到顶点的时候,终于有声音响起:“北小子,是我,老邱。”

    徐北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差点没被吓死,随即就看清了老邱那张颇有特色的面孔,说:“老邱,你终于回来了,铁牛大哥呢?”

    “北小子,”说话间老邱已到达洞口,也看到了瘫坐在地上的徐北,以及滚落在一旁的柴刀,笑道,“吓坏了吧,放心吧,事情都解决了,铁牛随后就来,我先走一步给你报平安呢,省得你担心。”

    徐北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忍住阵阵的眩晕:“怎么回事?你身上有血腥味,现在能生火了吗?”

    “生吧,”进了山洞的老邱一屁股坐在地上,嗤啦一声像是撕破了身上的衣裳,等徐北快手快脚把火生起来后,一眼就看到老邱衣服上染上的血迹,老邱却像没事人一样说,“没什么大碍,等会儿上了药就没事了,想当年打蛮子兵时受的伤才重呢,现在比起来小菜一碟。对了,我跟铁牛大哥遇到一批人,随后就跟铁牛大哥一起过来,今晚恐怕没办法让你休息好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休息,那些人没问题吗?”徐北在火堆上架起锅烧水准备煮点老姜,老邱和铁牛虽然身手好,可淋了冷雨,年纪也不小了,都得喝点姜汤。对了,还得兑对盐水处理老邱身上的伤,出外行走,不管是他还是老邱,身上的盐巴都很充足。

    “没问题,是……”老邱明显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声音压低道,“是定北王府的人,在山中遭了埋伏,好在损伤不大。”

    徐北有条不紊地煮姜汤,兑盐水,将盐水端到老邱身边,拿了干净的布沾了盐水要帮老邱清洗身上的伤口的时候,才反应慢了一拍地重复道:“哦,定北王府啊……什么?王府的人?”

    忍着痛脱掉身上衣裳的老邱要再看不出徐北这小子的异常就有负他斥候之名了,火光下看出徐北的脸膛发红,伸手一探,果然额头发烫了,暗暗咒骂一声抢过徐北手里的活:“亏你小子还说自己年轻身体好,被雨淋了一下就发起烧来了,坐一边去,等铁牛大哥回来问问他身上有没有带什么祛寒退热的药……喂喂,说你呢小子,坐到火堆旁,看着姜汤。”

    “……哦,发烧了啊,难怪头晕乎乎的……”徐北瞪大眼睛似乎要努力看清老邱,被老邱推了一把后才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火堆,然后坐下后极其认真地看着锅子。

    老邱一边用盐水洗伤口一边发出抽气声,再看看徐北傻乎乎的表情又忍不住咧了咧嘴巴。

    上好药穿回衣裳后,外面凌乱的脚步声响了起来,越来越接近,老邱让徐北老实待着自己走出去迎接来人,徐北也就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等来人进了山洞才慢吞吞地转过头袋,愣愣地看着他们,半晌也没反应过来,脑子快成一团浆糊了。

    “这小子怎么了?”铁牛的声音,一眼就看出徐北的状况不对。

    “发热了,你身上有没有带他可以用的药?”老邱一边回答铁牛的话一边冲来人说,“这是我和铁牛的小兄弟,淋了点雨吹了冷风发起热来了,现在人都糊涂着呢,你们别管他。”

    “没有,只有金创药,正好要去接老林过来,我让他带上药,你们等着,我去去就回。”

    徐北就愣愣地看着铁牛嘴巴动了动说了什么,然后转身又出了洞,他想说,铁牛大哥身上也受了伤了,怎没把伤处理一下又出去了。

    洞里的人更多了,徐北看着乱晃的身影脑袋更晕了,可老邱不让他管,他只好依旧坐在那里等姜汤。他想着,山洞是铁牛大哥的,只有铁牛大哥才有发言权,他没权力赶走这些晃晕他脑袋的人。

    似乎有人焦急地叫囔着什么,又有人出声安慰着什么,咦,那声音怪好听的,怎么有点像上辈子那个跟他过不去的假正经斯文败类。

    那边动静小了,却有人摇晃他的肩膀。

    “北小子,真的是你?我是张大哥啊,张猛大哥,还能不能认出我来?”

    脑袋更晕了,可这声音有些熟悉,张猛大哥?

    徐北痛苦地揉揉自己的脑袋,上辈子他身体好着呢,就是一生起病来就麻烦得很,尤其是发烧,整个人会变得迟钝得很,又傻乎乎的,被那帮子损人弄出了不少笑话,尤其是那个戴眼镜的假斯文,还给他拍了下来等他清醒过来后播放给他看,他北哥跟这个斯文败类仇结得大了。

    怎么换了个身体还是这副德性,徐北总算挤出了点清明的意识:“……咦,张大哥……你怎么在这儿……我怎么了……”眼前一黑,徐北就失去了意识。

    张猛哭笑不得,这小子刚刚还瞪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下一刻就一咕噜栽倒了下去,赶紧把人扶好,才发现整个人烧昏过去了。

    “哈,你们还真是认识的,没想到这小子身体这么差劲,还没怎么样就昏过去了。”老邱走过来拍拍徐北的脸,徐北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他这身子骨底子不好,父母刚过世就大病了一场,到底伤了元气,还没完全养好就跑出来挣钱养家了,只怕是吹了风淋了雨,把积压在身体内的病气都发出来了,我来照顾他吧。”张猛是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这小兄弟,可见他和北小子之间缘分不浅,看他烧得红通通的脸蛋越发心疼了,说到底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子,回头对安坐在一边的万秋实说,“九少,这是我才结识的小兄弟。”

    “老张,我这里有些药,先让他用上吧。”万秋实的身体也很疲乏,今天能全身而退一是靠了张猛,二则是靠了突然出现的与定北王府有着关系的两人,对着张猛认识又与那两人同路的徐北,自然有心照顾,他身上备了些防身的常用药,虽不是针对症状的,但用来强身还是有些效果的。

    “太好了,我代北小子多谢九少爷了。”老邱欣喜地跑过去接了,又跑回徐北身边,跟张猛两人一起,将药给他塞下去,又灌了一大碗姜汤,虽然大半流了出来,但毕竟也咽下去了不少,又找来了厚厚的棉被和毛皮,将徐北裹紧安置好,才转身将煮好的姜汤分给洞内的其他人。

    后半夜,徐北睡得极不安稳,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嘴巴也不知道怎么的苦得很,迷迷糊糊中他又见到了那个斯文败类,一个姓白的狐狸,看到他习惯性地推了推无框眼睛,嘴角往上一勾,徐北心里一抖,就知道这只白狐狸又在动什么算计他的脑筋了。

    “你想要干什么?姓白的混蛋?”

    “呀,这就被你猜中了?都说我是混蛋了,要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北哥你一番心意?”

    奶奶个球的,就会耍嘴皮子,整个人蔫坏蔫坏的,不过现在他北哥不用怕这只白狐狸了,相隔了一个时空,白狐狸想再算计他都没办法了,于是北哥心生贼胆,扑过去左勾拳右勾拳往白狐狸身上招呼:“你个混球,让你往日算计我欺负我,败坏我北哥的名声,早就想狠揍你一顿了,你叫啊,像人家小姑娘一样拼命尖叫啊,哈哈……”

    咦?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管了,先报仇再说。

    徐北揍得痛快,出了身汗,觉得身体都爽快多了。

    第28章 神医

    第二天,徐北是被一个不爽的呵斥声吵醒的。

    “你这两条腿还想不想要了,都烂成这样还遮遮掩掩的做什么?真不想要了早点跟我说,我趁早帮你给截掉!”

    “不、不是的,我上过药了。”听这结结巴巴的声音,就可以想象出原主人被骂得脸红羞赧的模样。

    “哼,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这就算是上过药了?”“哧啦”一声,就听到衣料被撕裂的声音,伴随着一个惨叫声,边上还有人发出抽气声,徐北努力睁开眼睛,咦?山洞怎变小了?还有他这嘴巴里是怎么回事,苦得厉害。

    徐北揉揉脑袋,挣扎着坐起身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两条挂着残布露出里面白花花一片的大腿,只是大腿的内侧皆是一片血肉模糊,徐北看得不由倒抽了口气。再往上看去,这双腿的主人一手扯紧了身上的衣服,力道大得几乎将之撕得粉碎。苍白的脸上大颗的汗珠滚落下来,卷翘的睫毛不住地颤抖,徐北看得出这人无助窘迫得很,此时恐怕宁愿痛昏过去了。

    联想之前模糊听到的内容,眼前这幕惨剧显然就是站在他身前的中年男人制造的,因为他手里还拎着与那男人身下残布质地一样的布料,布料上面早被血迹晕染开了,徐北额头也不由滴了一颗冷汗,听他口称大夫,无疑就是老邱口中性格古怪的林神医,徐北悄悄擦掉额头的冷汗,决定以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位林神医,还有,以后尽量少生病才是。

    “林神医,少爷连续几日赶路没有停歇,造成这样的结果还是我们做属下的看护不力,林神医,还望莫怪罪少爷。”张猛也是个粗人,虽然知道九少为了不耽搁行程没有叫痛叫累,但也没想到伤到这等程度,甚至昨夜林神医被接来后,九少也是让他先去为四公子诊治,这让张猛真真切切看到,九少爷的确不一样了。

    随行的万家其他人心中也生出惭愧,同时,心中也对九少爷多了一份敬重。

    中年人挥了挥袖子把眼前碍事的人赶开:“都挡在这儿做什么?想要让老夫救你们少爷的腿,就都给老夫让我。”小半夜过去了,这些人什么身份来历发生了什么他都心中有数,看这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能忍到这种程度,他心中其实已没多少恶感了,不过向来嘴巴不饶人,不骂上几句心里不痛快而已。

    所以嘴巴上说得厉害,也让这小子吃到了苦头,中年人手下的动作倒是不慢,止血、处理伤口、包扎,几乎一气呵成,忍着疼痛的万秋实滴着冷汗向神医致谢。

    “北小子,终于醒了,让我摸摸看,还有没有热度了。”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摸上徐北的额砂,徐北却盯着眼前人傻愣愣的,试探地发出声音:“张大哥?莫非我没睡醒?”之前这人背对着他,他又被病人大夫吸引了注意力,所以完全未察觉还有认识的人。

    九少的伤处理完,并得到林神医不会留下后患的诊断后,张猛才松了口气,如果九少有什么意外,他也没办法向老爷交待,何况九少能忍到这等程度,他心下也是敬佩的。

    转过身就看到另一个伤病号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这边的情况,担心他又反复烧了起来,于是走了过来。

    徐北的话逗笑了他:“哈哈,果然不记得昨夜的事了,放心,你不是在做梦,昨夜我们就见过了,是你邱大哥和夏大哥带我们过来的。身体还虚着吗?有没有力气起来?”

    熟悉的爽朗的声音在徐北耳边响起,眼前也是熟悉的笑容与面孔,徐北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晚的情景,徐北不由大喜,能在这深山老林中与张大哥重逢,实在是大快人心的事,就连身体都感觉轻松了许多:“哈哈,可不是烧糊涂了么,张大哥,能在这儿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对了,你身上有没有受伤?我身体不要紧,你快坐着休息。”

    “可不就是烧糊涂了么,你小子逞能,就这么副小身板被风一吹就病倒了,早知道就不带你走这么远的路了。”老邱在边上说,心里还是有些后怕的,因为之前徐北没透露过大病一场的事,他就以为庄户人家常侍弄田地的,再怎么着也不会风吹吹就倒的,尤其是徐北这副身板挺有欺骗性的,骨架子不小看着高高大大的就以为是个结实的。

    “别,老邱你可别这么说,是我自己以为身体早好了呢,庄户人家哪里有那么娇气的,这次可丢脸丢大发了。”徐北赶紧解释道。

    老邱发出闷笑声,可不是丢脸丢大发了,看来这小子还挺有自知之明的,看他身体没大碍也有心情开玩笑了:“你小子昨夜睡着后做了什么梦?居然又踢又打的没个安稳,害得我跟铁牛大哥都不敢阖眼给你看牢了,否则把被子踢掉了还不得病上加病,而且还叽叽咕咕的不知说了什么梦话。”不过也因为昨夜的那一番,才让他们在徐北身上看到了属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表现,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嘛。

    看到老邱以及张大哥的表情,就知道昨晚又让人笑话了。徐北抓抓脑袋,做了什么梦?他睡觉还是比较规矩的啊,使劲想了想,脸上开始露出了不自在的神色,咳,他想起来了一点点,好像又见到了老仇家,又打又踢的,不会是在梦里对白狐狸做了一件他一直想做却始终没办法做到的事?

    “哈、哈,”徐北干笑两声,“睡迷糊了,我也不记得做了什么梦,害得你们都没休息好。”

    “又一个逞强的不将自己身体当回事的小子!”

    徐北滴汗,这位林神医又将枪口掉转过来对准他了,看到对面的少年也微笑着向他看来,他和这少年倒是同病相怜了。看那神医冷眼看过来,只得憨笑着说:“我以后一定会当心,昨晚有劳神医了。”

    林神医哼了一声没再找徐北的麻烦,让徐北心里大擦冷汗,他跟谁都说得来,可对这样的人却是没有办法的。

    对了,对面受了腿伤的少年是张猛的少爷?徐北问:“张大哥,你不是才回去的吗?怎又出来了?”他想起来老邱提到定北王府,可他记得张大哥提过他东家姓万,又不是北地人,怎会和定北王府的人走到一起去的?

    “我是陪九少爷一起过来的,你先收拾一下,我给你引见一下。”张猛拍拍小兄弟的肩,这其中的事情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解释得清楚的。

    “好的。”徐北也知道自己的状况不雅,赶紧翻坐起来,虽然头还有些晕乎乎的,可比昨夜神志不清的状况好多了,嘴巴里苦苦的,该是被灌了药的。

    张猛在一边与老邱说着话,目光不离徐北,担心他身体支撑不住,心里觉是自己这小兄弟眼光不错,离开没多长时间就结识了老邱和夏铁牛这等人物,最关键的是,在他小兄弟眼里,看不到对老邱和夏铁牛身体上残缺的鄙夷,目光清澈,而后两者对他这小兄弟也关心得很,北小子就是有这本事,能让人放下戒心以诚相待。

    徐北穿好衣服将被子叠起放在一旁,这被子有他与老邱带上路的,也有常在山中过夜的铁牛大哥放在洞中的,比如烧水的锅子也是一早放好的。走出山洞,外面的空气异常清新,太阳也露出了面,除了依旧有些潮湿的地面和山涧响亮了些的水流声,以及空气里增多的水汽,谁又会想到昨晚糟糕万分的天气。

    拐个弯就能见到山涧里流淌下来的溪水,水量比昨天丰盛了许多,不像昨天还要弯下腰探下去才能接触到溪水,现在只要蹲上身就能碰触到水面了。带着冷意的水泼在脸上,让徐北打了个寒颤,这深秋的雨,果然是下一场寒一场,冷意让徐北脑子也清醒了不少,想想山洞里的两帮人,一帮明显是老邱口中的定北王府的,一帮应该和张大哥身边的九少爷有关,他不由有些头大,早想到张大哥来历不简单,可也没想到这么复杂,定北王府的混水是那么好趟的吗?

    不过想来他的来历张大哥和老邱早就说明了,一个穷苦人家出身出来讨生活的,还不至于入得了贵人的眼,这该死的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啊。

    徐北摸摸自己额头,倒是不烫了,神医的名头果然不是白起的,一剂药灌下去还挺有效果的,徐北理理身上的衣服擦干净脸,满意地向山洞走去。

    进了洞内,看到张大哥正站在之前被林神医骂的少年身边俯身说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回头向徐北招招手,徐北走了过去。

    “北小子,这位是你张大哥的少东家,万家的九少爷。九少,北小子本家姓徐,带着弟弟在外讨生活,是个实在人。”其他的情况张猛已经提前说过,能在这样的地方恰巧碰上熟人,很容易让人起了疑心,而且九少此次出行本就抱着极大的风险,万不可透露出自己的行踪,否则会连累整个家族。

    “徐北见过九少爷,徐北给九少爷和张大哥添麻烦了。”这位万家九少爷看着年纪并不大,脸色发白嘴唇发青,可见昨夜遭了不少罪,看他腿伤的位置,不难想出是连续骑马给磨坏的,可徐北只瞥了一眼,却没从这少年脸上看出萎靡不振之色,反而两眼闪闪发亮,让人瞧着有些违和怪异。

    “哪里,是我们一行给你们添麻烦才是,若非有你们和这山洞,我们的境遇难以想象。徐公子,万家在北地也有些小生意,以后有事可寻老张,这也是你和老张之间的缘分。”万秋实微笑道,形容虽然狼狈,可骨子里的矜贵让他依旧显出与旁人的不同,因为见过昨夜的一幕,他倒没对徐北的突然出现而生出疑心,当然更重要的是另两人是从定北军里退下来的。

    “九少爷客气了,”徐北挠挠头,不习惯文邹邹地说话,“徐公子”这个称呼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上辈子就不习惯跟九少爷这样精贵的人打交道,“徐北粗人一个,九少爷直接叫我名字好了。”

    “那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老张你还是去照顾徐北吧,我这里不碍的。”万秋实笑着应道。

    “好的,九少有事叫我。”张猛把自己摆在下属的位置上,却不勉强徐北同样如此,看得出徐北不习惯与九少相处,便顺着九少的话带着徐北离开。

    另一边祝康成也认出了徐北,当初在码头边茶楼下摆小食摊的少年,昨夜要忙着照顾公子和允之,没来得及辨认,这时听他们谈话确认了徐北的身份,心中也感叹真是巧极了,这少年看着憨直,却是个脑子灵活的,居然跑到这种地方来收山货做生意,可昨夜一场雨只怕有再多的货也要损失了吧。

    祝康成俯耳低声跟允之嘀咕了几句,路允之才露出讶色向徐北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对徐敏庆有些印象,但提到徐北这人自然也知道是哪一位了,心里不由犯嘀咕,这样的巧合太可疑了,只希望不要如他所想,到现在公子还昏迷不醒,就连他自己夜里也烧了起来。

    祝康成看出允之眼里的怀疑,朝他摇摇头,虽然徐北出现在这里很可疑,且跟两方人都有过接触,但他一眼就看得出徐北脚下虚浮,并非习武这人,手上虽有老茧,但很符合他庄户人家的身份。况且之前因杀良冒功一事调查过徐北,他还是有信心将徐北的情况掌控住的,眼下重要的是公子的身体。

    “林神医,公子他……”

    “哼!”林神医抬头冷冷扫了祝康成一眼,“老夫说过最看不上糟蹋自己身体的人,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就他这副娘胎里带毒的身体能撑到现在,也是他出身富贵精心养着的缘故,可这样的身体居然还长途跋涉又是淋雨又是被人追杀的,想死也不要跑到老夫面前碍眼。就他这样的情况,原本撑个一两年倒没问题,可眼下能活上半年就是幸事了。”

    听到这话的徐北抬头向那边看去,山洞挺大,徐北距离他们有十几米远,但可以看到地上躺了一人,看他被人团团护住就知道身份不一般,又说什么娘胎里带毒,徐北直觉自己听到了了不得的事。

    徐北瞥了老邱和张大哥一眼,两人都没露出讶色,显然不是早就知道就是之前已经听过了的,至于铁牛大哥,面瘫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可老邱眼中明显流露出担忧之色,是紧张那人的身体吧,那么那人的身份就很值得推敲了。

    “林神医,请您施以援手救一救四公子,我知道林神医有办法救治四公子的。”不见别人说什么,万家九少爷就抢先出声,语带期盼,上辈子这位林神医可不是这么说的,明明这位林神医可以将没有再次中毒的四公子体内的毒拔除,想到这里不由焦急地说,“林神医,不管需要什么药物,我可以代表万家做出承诺,一定会竭尽全力为林神医和四公子找来的。”

    这时,昏迷中的人轻咳了一声醒了过来,他身边的祝康成连忙探下身关切地问:“公子,您醒了?公子觉得身体如何?”

    “……咳……扶我起来……”那人声音虚弱却很好听,昨夜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过,那个极像白狐狸的声音。

    那人坐了起来,披散的头发被人束到了脑后,露出他的真容,徐北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人身体糟糕极了,脸色发青嘴唇发黑,整个人给人感觉轻飘飘的,每说一个字仿佛都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的。只是仔细看去,那人眉眼极精致,徐北上辈子也见识过不少人,却从没一人越过了这人,虽然病弱之极,流露出的那股子贵气却要胜过之前的万家九少爷。

    徐北猛地想起老邱说过的一人,那就是定北王府的四公子,自幼身体孱弱却极聪明的一个人。

    乖乖,居然让他碰上这种属于传说中的人物,放到现代,这位四公子绝对是那种顶级的红n代,想他上辈子,也只远远见过那些官二代的身影,却是没有资格与他们往来的,自己虽然攒了些身家,可还入不了那些人的眼,在他们眼中,如他这样的暴发户太多了。

    “多谢九少鼎力相助,九少的救命之情,谦不敢忘。林神医,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谦不是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只是形势所迫,不得不走这一遭,还望林神医见谅,不知谦几时能启程。”不紧不慢的声音如温水一样能够滋润人心,听得徐北不由再抬头看了一眼,显然之前林神医的诊断他都听到了,可能这样平静地面对为数不多的寿命,徐北打心底里的佩服。

    林神医原本对万秋实所说的话非常不快,那话里的意思似乎在指责他没尽全力,有办法救治却见死不救,他林某人向来随心所欲,什么时候被人逼迫过,差点拂袖而去。

    “哼,你倒是定心得很,一点不怕死,可你身边的人却不这样想,看一个个都快跟老夫拼命似的,老夫还怕死呢。”虽然仍然阴阳怪气的,可也听得出心中的怒气因四公子的一番话降低了不少。

    老邱说过这位的脾气古怪,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眼见着四公子不怕死,明知活不了多久依旧平静的神色,林神医的倔脾气犯上来了,轻瞥了四公子一眼,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说:“虽然麻烦了点,但老夫也不是没办法帮你袪毒……”

    “真的?!”有几人异口同声地惊呼,声音中透着惊喜,就连面瘫如铁牛大哥这样的,也目光闪了闪,看了看四公子又把目光转向林神医,显然是希望林神医出手救治的。

    四公子也露出惊讶之色,因为第一次听人说体内的毒可以袪除,因是从娘胎里带来的,那些毒素早渗透到五脏六腑内与他融为一体了。不过他的心性也非同寻常,面对这样可能的状况依旧能平静地微笑,摆了摆手阻止康成他们:“不知林神医需要怎样的条件才肯出手?”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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