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有匪君子 作者:谢青黛

    第12节

    而这些日子被黄河一事连累的不清的姬汶只要稍稍吐露出他受伤的实情,今上自然不会再以为是姬汶触怒了太子,然后被一贯“真性情”的太子给失手刺伤了。而在今上对太子灰心的同时,也会对姬汶这个心忧百姓而不惜忤逆尊上小儿子另眼相看。

    只能说今上这次南巡的恰是时候,刚好不早不晚,正卡在姬汶为此受伤和山东还未恢复元气的当口上。这两样加在一起,将来今上的震怒可想而知。

    听到他这话,姬汶也是眼前一亮,笑道:“这话果真?要这是真的,太子能不想法子将今上留在京都?”林琛笑道:“我父亲亲口说的,自然是真的不能再真了。再者今上金口玉言,尤其会因为太子的几句话改了主意呢。”要说姬汶不幸灾乐祸是不可能的,只他如今明面上还是太子那边的人,太子倒霉对于他来说,到不一定是件好事。

    为了不被再度牵扯进太子的糟心事里,姬汶只好再次“病”了下去,并且这回他打算一直病到今上南巡的事情尘埃落定后再出现在朝堂上。

    而对于不得不继续闷在王府里数蚂蚁的忠敦亲王,林琛自然是深表同情,更是笑道:“这些日子少不得苦了殿下了,若是殿下嫌闷,在下定会舍命陪君子,日后常来叨扰为殿下解闷,只要殿下莫嫌弃林某人絮聒就是了。”

    听他他一口一个殿下教姬汶好不自在,而瞧见那人眼带笑意分明戏谑的样子更是让姬汶浑身都不舒服了起来。勉强回了句:“‘日后常来’?你还真是不怕被人瞧见了。天色不早了,你还不赶紧的回去了免得林大人记挂。”语无伦次的将人给轰走了。

    ————————————明天会不抽么?————————

    林琛直到回了林府都还是面带笑意,他回去依旧先给林海行了个便打算自回了鸣渊阁,却被早在一旁候着的兰薰给拦下了,笑道:“姑娘早早的便候着大爷呢,听说是给大爷做了个新兴花样子的荷包,大爷不若过去瞧瞧?”

    林琛瞧着此时天色还不算太晚(注四),便笑着点点头应了。

    等他到了黛玉住着的竹溪阁里,便见黛玉坐在小院子里正拿着针线比划,笑道:“妹妹好兴致,多早晚了还在做活儿呢。只是今日天色实在算不上好,妹妹若是想刺什么花儿。还是回屋让人点一盏亮亮的灯方才妥当。”

    黛玉忙将针线放下,站起身来张罗着请林琛坐下了,方才笑道:“我哪里是做活儿呢,不过是瞧兰薰的绣样儿实在精致,忍不住拿来细细瞧了一番。如今瞧了她的针线,我的却是断断那不出手的了。”

    虽然她言语中提到兰薰,兰薰却也只在一旁微笑,并不插话。

    林琛便笑道:“凭她的活计做的再好呢,在我眼里还是咱家妹子的手艺方是一流的。好妹子,听说你给哥哥做了荷包,怎么这时候还不拿出来?”

    黛玉抿着嘴笑,忙命一旁侍立的湘纹(注五)去将荷包拿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注一:还记得青黛前文写道姬汶就算没有职务也很忙碌不?他还要处理来自太子≈今上的差事,如果说今上是为了锻炼他,那么太子纯粹就是奴役便宜劳动力了~~~

    注二:前文中说过太子把持户部,然后户部亏空……他为了填补这笔亏空就将山东洪水的赈灾款给暗中截了下来,佯装发了出去(其实没有),这样不仅填补了户部亏空的账务,他自己还能落下不少银子

    注三:劳资头发都拽断了也没找到“劝课农桑”在清朝究竟是哪个部门的职责!!!早知道我就不该学法,应该学历史_(:3ゝ∠)_

    注四:这个时候请往上看,小鸡赶林琛的时候说了虾米~~~

    注五:湘纹:前文中湘纹是被弄走了的,这个是新的…………大家要是记得前文的话就知道林琛曾经将湘纹、霓裳这两个丫鬟弄走……这也是兄妹两人的一次冲突~~后来;林琛弄了两个新的丫鬟,一个连名字都没改就代替了霓裳,而这个湘纹……自然也就是黛玉妥协的产物~~~~~~

    得了黛玉的令,湘纹忙将一个青色的锦缎荷包双手捧给林琛,林琛笑着看过去,那上边却是绣着平步青云图,遂一手将荷包接了过来,赞道:“妹子的手艺真是愈发精巧了,连个荷包都能做的这般精致。”

    黛玉拿帕子掩了嘴轻笑道:“这荷包分明和前些日子的扇套儿是一个套路做出来的,又哪里看得出来进益?可见哥哥是糊弄我呢。”兰薰也在一旁不给面子的扑哧一笑。

    林琛又哪里懂这些女儿家家的把戏的,此时被黛玉点破,面上不由讪讪地,一手把那荷包袖将起来,一手点着黛玉的额头笑道:“好个不饶人的性儿!人好心赞你两句,不领情倒罢了,还絮叨这些有的没的。”

    黛玉一边躲着来自哥哥的“魔爪”,一边嚷道:“分明是你自个儿看的不经心,反倒怪起别人来了,幸亏得是我大度,挤兑几句就罢了。日后的嫂子若是个小性儿的,我看哥哥今日该怎么收场!”

    她虽然是笑着说这话的,可语气中隐隐约约的试探只要林琛不是个傻子就听得出来。

    就说呢,不过是送个荷包,凭你差哪个丫鬟过来一趟都是使得,偏要巴巴的林琛亲自过来,却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瞧着小姑娘闪躲的眼神,林琛不由觉得好笑,只是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教训道:“小小年纪是哪儿学的这些个揶揄人的话?姑娘家家开口闭口的言及婚嫁,也不怕别人笑话。两个嬷嬷定是不会教你这些浑话儿,几个丫鬟更是没这个胆子。想必是你玩的好的几个姐妹拿这话打趣过人,你听着了也就记下了,是也不是? ”

    说罢也不待黛玉答话,径自教训道,“任别家姑娘说什么,你也该思忖思忖这话到底姑娘家说不说得,人家是武将家的女儿,礼教粗疏些也是有的。可咱家书香传世,头一个要紧的就是教养,你年纪虽小,可也莫给别人带偏了。背后说道几个女儿,原也不该是我一个外男的作为,只是身为兄长,却也不能眼睁睁的瞧着自己的妹子被人带移了性情,这时不点醒,你到时候那才是悔之莫及呢。”

    虽说是教训,可林琛对黛玉一句重话儿没说,言行间更多的却是对贾家几个姑娘品行的鄙夷,似是对那几个姑娘极为看不上眼的。

    黛玉听得心喜,作出一副受教训了的样子,哀哀告饶了几句,便又笑着对林琛道:“哥哥说的极是。只是外祖母时常给我下了帖子来,尊长之邀,我却是不敢辞的。不过日后拜见了外祖母,我便远着几位姐妹点便是了。”(注二)

    说罢盈盈一笑,眼里尽是得到了兄长保证的小得意,倒是难见的俏皮模样。两人只不过又寒暄了几句,林琛便借口天晚回了鸣渊阁。

    黛玉起身送了哥哥出门,回来的时候脸上更是掩盖不住的笑意,她也懒得再打理原先的绣样,径直回了里屋,往那那糊着茜色纱绫纱窗下坐了。

    雪雁端着羹盏过来时,便见她正瞧着窗外悬着的一对五彩鹦哥出神,忙将手里的燕窝羹放到桌上,笑道:“晚上风凉,姑娘还是莫坐在窗口了吧。”

    黛玉被她唤回了神,这才发现此时天已擦黑了,遂站起来走到炕桌前坐下了,问道:“多早晚了,你们几个怎么也不叫我?眼见着掌灯的时分了,却连蜡烛都没有一根的,管灯烛的丫鬟不懂事,你们几个大的也是死的不成。”

    雪雁一行服侍着她用了燕窝,一行笑道:“明知道姑娘想着心事,我们几个又哪里敢进来打扰了。后来还是湘纹瞧着到了姑娘用燕窝的时候了,这才吩咐了我进来。”她这儿正说着话呢,外面早就有几个二等丫鬟端着灯盏进来,在屋中各处一一摆放。

    黛玉便移步到了书案前面,将一摞书下压着的一张彩笺抽了出来,随手递给雪雁道:“这是荣府三姑娘给哥哥的帖子,说着是要起个什么劳什子诗社,想问问哥哥有没有兴致入社呢。刚才我与哥哥聊得高兴,也就忘了这茬了,你赶明儿亲自去也好,使个小丫鬟去也好,将这张帖子交给鸣渊阁那边的兰薰,让他问问哥哥的意思吧。”

    雪雁忙双手接过了,在将其放在怀中时偷瞄了一眼,她虽不识字,却也能看出那彩笺上簪花小楷整齐娟秀,显然是费了一番功夫的(注三)。

    林琛在黛玉这里磨蹭了不少时间,回到鸣渊阁的时候也觉得有些倦怠了,桂馥忙领着人过来替他梳洗。

    见他懒懒的倚在榻上,兰薰便在一旁笑道:“虽知道大爷定是在王府用过膳了的,可如今离就寝还早着呢,我这里多嘴问一句,大爷可还要用些点心垫垫?”

    林琛摆摆手道罢了,又道:“这些日子我常不在府里,荣府可是镇日往咱家下帖子邀姑娘过去?”

    兰薰不过是鸣渊阁的大丫鬟,林府里比她资历老的比比皆是,按理又哪里管得到大姑娘在的竹溪阁呢。可此时她却答道:“那日荣府摆酒请了老爷大爷姑娘过去后,这一个多月统共也只有那位老太君三五不时的下了帖子过来请姑娘过去小住,却和往常是一样的。只是听说昨儿荣府往咱们府里送东西,其中另有几位姑娘送给咱家姑娘的东西,只是却不知是什么。”

    听到这话林琛那还能不明白,大抵是这回荣府送来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引得黛玉沉不住气了,这才有了今日这么一出来。不过这也只是黛玉她小女儿心事,生怕自家兄长娶了个不好相与的嫂子回来,至于荣府究竟适不适合与自家结亲,却是她这般养在闺阁的小女儿一时之间想不透的了。

    林琛也不并将今日之事放在心里,不过是又吩咐了兰薰几句,便径自去了小书房处理起事务来。

    ——————————————其实黛玉暗黑了的分界线——————————————

    因为有庄夫人这样的名媛贵妇为自己打理婚事,林琛便也潇洒的将此事抛在脑后,只等着庄府的信儿,总归自家师傅是不会坑了他的。

    只是却不想自从他要议亲的消息传了出去,一时间竟弄得京城人尽皆知,任谁都知道了这位年少有为的小林相公家里正给他相看婚事呢。又因为前些日子林琛和赵雪臣关于探花之位的这段公案,这事儿到了后来,竟被传成了林家的探花郎正在议亲。

    且不说赵雪臣听了这话作何感想,就连林琛在得知后也有些哭笑不得——虽说只是旁人玩笑等语,但他与那位锱铢必较的探花郎的梁子可就结大了。

    这一日林琛刚到翰林院应了卯,便见顾新爵偷偷摸摸的往这边凑了过来,瞧见他这幅贼眉鼠眼的样子林琛不由好笑道:“好好地走路呢,怎么弄得跟做贼似的。”

    顾新爵忙用手指了指赵雪臣坐着的方向 ,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继续偷偷摸摸的往这边过来。好容易过来了,他一边拿帕子擦汗,一边恨恨道:“你当我乐意呢,还不是有些不得好死的东西告到了我父亲那里,说我整日不务正业,有事没事儿便往上官这边凑。害得我被罚,生生的跪了两日的祠堂,如今膝盖上还是肿的呢。”

    他说的那些“不得好死的东西”自然指的就是赵雪臣了,只是想来顾家的家法着实严苛,顾新爵定是吃足了苦头的,不然也不会在这时候还不忘了降低音量免得赵雪臣察觉。

    听到他这番悲惨遭遇,林琛很没同情心的笑了出来,道:“早叫你不要惹他,偏你不信。那人就是个书呆子,偏又生得小性儿,你这块爆炭啊,最好还是离人家远远地方是上策。”

    顾新爵颇有些不屑:“不过是个穷酸书才,偏傲得就没人入得了他的眼似的。要我看,他迟早得罪了什么人物,非得一跟头摔得爬不起来才是。”

    说完赵雪臣的坏话,他似是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忙又说道:“一个赵雪臣我还不放在眼里,我过来也不是为了这一桩的。只是这些日子听京里的传闻,似是咱们林大探花春意萌动,如今也要抱个美娇娘回去了?”他将林琛当兄弟,说话也就没恁多顾忌,这话里非但没有书香门第出身的文雅,反倒还流露着一番市井气息。

    只是对于这位便时不时吊儿郎当的同年林琛早已习惯了,也不做出人前那副羞涩的样子,反而很是大方道:“这传言倒是不虚,师娘正在替我相看着各家闺秀,想来等到今年六月我行了冠礼,这事儿也就成了。只是瞧瞧你这张不饶人的嘴,若是被那一位听到,保准你得将祠堂跪出个窟窿来!”

    因为看不惯赵雪臣为人,又与林琛是好友,这“林探花”名头倒是顾新爵一人叫的最热烈。也难怪赵雪臣独独对他怀恨在心,巴巴的给他找了小鞋穿。

    就算被林琛教训,顾新爵也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正待说话呢,却听得林琛轻咳的声音,又见其不停地朝自己背后使眼色,他将信将疑的转过头,却见自家父亲大人顾大学士正黑着脸看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平步青云:好想吐槽,大家能从“平步青云”几个字上面联想到这货究竟是个什么样儿么??其实……就是一个牧童骑在牛背上放风筝!!!总觉得这些传统纹饰你说人家土吧,但是仔细一想特么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注二:诶……黛玉真是越来越成熟了哈~~~这种时候了还叫贾家姑娘姐妹~~~不过我觉得吧,相处这么多年黛玉对这些人有好感是一定的,或许她还十分欣赏探春的精明性情。但是,有好感并代表愿意接受其成为自己家庭的一员,先不论探春的身份是否合适,就是她的那一份为自己打算的精明就足以成为黛玉pass掉她的理由。有的时候,有些人的有些性格,做朋友刚刚好,但是绝对不适合成为亲人~~~~

    注三:不要问我为什么一个不识字的丫鬟看得出来探春费了功夫…………我要是有逻辑也就不是现在这个蠢货了…………

    冷不丁瞧见父亲的黑脸,顾新爵被吓了一跳,忙讪讪的袖手站在一旁,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顾青岩对于这个自小便被宠坏了的小儿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因为正在当值也不好教训他,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便罢了。又虎着脸对林琛道:“林大人随本官过来一趟,这里有些事情交予你做。”

    林琛忙站了起来恭声应是,又朝顾新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回去,便跟着顾青岩往侍讲学士当值的地方去了。

    翰林院虽然清闲,倒也不是说这里的学士们便是镇日无所事事的,告敕的起草、史书经集的修撰,皆是要费上一番功夫的。

    而林琛他们几个刚入职的小编修,虽说身负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之职,却也是需要上官指点后才能领会的。艾清源作为状元郎,自然是由掌院学士亲自教诲,而像林琛他们几个却是没有这般待遇的,还需自己亲自向几位学士请教才行。(注一)如今顾青岩叫林琛过去,自然也就是存了指点他的心思。

    这一点陈文韬和赵雪臣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是以等林琛刚走,赵雪臣便扯了扯陈文韬,颇有些不屑不屑道:“你瞧他狂的,不就是仗着自己的出身么,算得了什么本事!”只是难免眼热林琛能有上峰悉心指导。

    陈文韬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过笑了笑便又重新看起了昨日王学士交予他的案卷。徒留赵雪臣一人在一旁咬牙切齿,低声咒骂起林琛和顾新爵来。

    这边厢林琛却不知道同侪的心思,反倒是一心向顾青岩请教了起来。与王学士对于陈文韬的敷衍不同的是,顾青岩对林琛的教导极为用心,更是将有些新人难以注意到的细节处一一列举了出来,林琛受他一番教诲,深感受益良多。

    除却顾青岩镇日摆着的冷脸外,两人相处倒也和谐。

    一旁的王铎哲王学士瞧得有趣,又见林琛举止有礼态度谦和,浑没有年少得志的傲气,心里也是极喜欢这样谦和的后辈,遂也指点了林琛两句。(注二)

    只是侍讲学士也有自己的事务,不可能镇日只指点他这么个新人,是以林琛也不过在顾青岩处待了个把时辰的功夫,便捧着一大摞卷宗回了编修们当值的班房。

    见他进来,赵雪臣不轻不重的冷哼一声,却恰好是让在场三人都听得清楚地音量。

    林琛浑然不觉,径直走到陈文韬面前将手中卷宗匀了一半给他,笑道:“这是王学士让我带给你。王大人还交代了,让你将前些日子的卷宗早些整理了,于今日这些一并在明早交给他。”

    别说前些日子王学士让陈文韬打理的卷宗了,就是今天让林琛转交的分量,都不是能在一时半会儿整理的完的,偏偏他还要在明早上急着要,可见王学士是将陈文韬当便宜劳动力使唤了。

    陈文韬起身双手接过了林琛递过来的卷宗,先谢过了林琛。又略略的翻看了面上的几份,不由对林琛苦笑道:“前些日子王大人交代下来的我都没能整理完,又加上这些,今日眼见着要熬到三更了。”

    林琛的桌案并没有与陈赵二人摆放在一起,反倒是在班房的另一边,与两人皆有一定距离,此时他便转身笑道:“左右不过是几张卷宗,晦之若是一时半会儿弄不完,大不了匀我几张,明儿一并交上去便是。”

    听他这么说,陈文韬自是心中喜欢,不过还是假意推脱道:“这怎么成?若是为了我让阿琛耽误了顾学士交代的事务,可就真真是我的便是了。”

    见他虽是推脱之辞,面上却是一片急切,林琛不由心中好笑,只是仍一派温文道:“我手头上并无甚要紧事务,顾大人也说过要我悉心整理不急于一时的。再者,我耽误一时半会儿倒不要紧,晦之你,可就不见得了。”

    王学士可谓是翰林院里最为严苛的一位侍讲学士,对于这一届的庶吉士来说更是相当于孙大圣头上的紧箍咒一般的存在,要是陈文韬没能完成他交代的差事,一顿数落是免不了的。

    只是王铎哲出身世家,又在年近而立之时当上了从四品的侍讲学士,有些傲气是难免的,寻常人也轻易入不了这位的眼的。如此说来,陈文韬能替这位学士做事,着实也是很多人盼也盼不来的好运道。

    想到这点,林琛不由的看了一眼正没精打采盯着一本朱子集注的赵雪臣,心中冷笑。都入职快一个月了,这位却连个正经的差事都没有,偏偏他还不以为意,反倒一心要寻自己的不是。这样蠢钝不堪的东西,动他都是脏了自己的手了。

    ————————————————其实受咱们可以不傲娇的——————————————

    林琛与陈文韬以及从掌院学士处过来的艾清源打了招呼,直接忽视了身后哀怨的顾新爵,匆匆的便跳上自家的马车走了。

    只是当马车一路往林府驶去的时候,林琛却突然出声道:“先不急着回去,且往忠敦亲王府去一趟。”左右自姬汶出宫“养伤”后,林琛便一直没有正大光明的去过忠敦亲王府探病,他此时借着探病的名头过去,倒也合情合理。

    姬汶这些日子一直闷在王府里,今上和太子也皆体恤他的身体并无差事派遣下来,他正是最最无聊的时候。

    此时听到林琛上门姬汶自然欢喜,忙要亲去二门迎接,只是想到今日刚得到的消息,心中却又五味杂陈起来,干脆坐回了原处,等着林琛自己过来。

    林琛过来时便见这人端坐在水榭曲栏前,一根青竹钓竿正垂着钓线探入水里,却是这些日子被闷得穷极无聊的忠敦亲王殿下正在垂钓打发时辰了。林琛心中一乐,走上前去将一旁的钓竿猛地拉回岸上,却见那弯月般的钓钩上光溜溜的并无饵食,忙打趣道:“我瞧着这浮标乱动还以为是哪只馋嘴的鱼儿咬钩了呢,却不想王爷好雅兴,竟学起了姜太公来。”

    姬汶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略略出了一回神,却连鱼儿吃掉了饵食都不知道,忙一把将那钓竿夺了过来,重又穿上特制的饵食后抛入水中。如果忽略掉他微红的耳尖的话,端的是一派隐逸不问世事的世外高人风范。

    林琛瞧得好笑,手一招便有侍者捧上一根与姬汶手里拿的并无二致的钓竿来。他一手拿了,便在姬汶身边坐下,与他一道优哉游哉的钓起了鱼来。

    姬汶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今儿你怎么过来了,莫不是还有哪个倒霉家伙正替你当着值?”说的却是林琛上回见他时让艾清源替自己当值的事情。

    林琛一边不慌不忙的将鱼竿调整到最佳的位置,一边笑着答道:“今日顾学士给了些案卷让我回去整理,我想着左右是回家也能做的差事,干脆早早的就下值了。”

    其实他哪里会做整理卷宗这样无聊的差事,再加上新晋编修们接手的皆是些不重要的卷宗,他早就在回来的路上交给了侍砚,让他先回林府整理去了。

    姬汶自然也清楚他这一点,笑道:“怠慢差事再加上早退,你倒是也不怕被人参个玩忽职守的罪名。”

    林琛不以为意:“我可是禀告了长官才回来的,算不得早退,再说了,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参我?如今谁都知道林家公子背后有忠敦亲王这么一棵参天大树呢。”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便又戳了姬汶的痛脚,当下姬汶便沉下脸,冷声道:“是么,只是恐怕我这个有名无实的亲王不值当别人忌惮,倒是林大人的另一桩机缘,才是整个翰林院都纵着你的原因呢。”

    他这话自是意有所指,可惜林琛从来没关心过自己的婚事吗,此时听他阴阳怪气,更是云里雾里了。还以为是姬汶还再因为晋封的事情不痛快,只得温言安抚道:“咱们不是说好了等到今上南巡时再随机应变么,你说这话又是为何?莫不是这阵子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惹恼了你? ”

    姬汶度他言行,却似是当真毫不知情,便试探着问了一句:“听闻你家给你寻了桩极好的亲事,如今你两家要结亲的消息都传遍了。怎么,你却是不知道的么?”

    因为对未来妻子的人选不上心,林琛亦是从未关注过自己婚事进度,此时听姬汶的意思却是自己的婚事有了准信儿,难免吃了一惊,忙问道:“连哪一家的贵女都看准了?我却是不知道的,这些日子你交代的事情我都忙不完呢,又哪里有精力想着这劳什子。”

    姬汶瞧他对这桩亲事很不上心的样子,心里不知为何便是一松,更是隐隐的欢喜起来,当下缓和了面色,笑道:“就要当新郎官的人了,却连自己媳妇是哪一家的都不知道,说出去我都替你丢人!只是你这桩亲事倒是极好的,山东顾家的大房嫡次女,如今顾宏顾太傅的嫡孙女儿,端的一桩旁人想都不敢想的好亲事。”

    知道自家师娘对于自己的婚事一直是尽心尽力的,却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尽力——山东顾家,昭敬文皇后的母家,一门显贵。林琛若做了他家的女婿,未来的仕途定当平坦不少。

    而且,林琛这才弄明白了今早顾新爵对自己挤眉弄眼的原因,却原来,自己的未来妻子便是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的堂妹。

    作者有话要说:注一:完全是胡诌的…………青黛也不知道这几个货究竟是怎么安排的。而伟大的度娘只是告诉了我翰林院的机构部门以及其具体职责,但是具体怎么操作的却一句话都木有!!想死~~~~

    注二:和林琛的人品风姿怎样一点关系都木有(或许可能有一米米关系)……但是这些学士对林琛好大部分还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后来也写到了的,这两位学士都是出身世家~~世家和世家之间,乃们懂的。 青黛文中那样写只是不想写得太红果果了~~~~~

    ps:所以说这就是本国国情咩?陈文韬能当榜眼肯定也比林琛差不到哪里去,但是他的爹比人家差,就注定了他的起点要比林琛低~~~还要被一个喜欢使唤便宜劳动力的王学士奴役~~

    65章

    因为先时谁都没想到林琛小小年纪能一举中第,林海也就没想着为他取字。却不想林琛居然能一鸣惊人,直接得了个编修的官位,这时候林琛没个表字,人情往来上也就有些不方便起来。

    就算林琛不介意别人对他直呼其名,可他都是六品官身了,却还连表字都无,难免让人不自觉地认为这位总是笑吟吟的小林大人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而非同他们一样的朝廷命官。

    是以林海决定,干脆也不等明年林琛生辰了,直接就在近几个月里跳个好日子,给林琛行冠礼。

    乙亥年六月初一(注一),宜起基、上官赴任 、袭爵受封,正是林海精心挑选的黄道吉日。这一日林府大开中门,门外车马熙熙,门内宾客如云,京城清流显贵济济一堂,皆是为了林家大公子林琛的冠礼而来。(

    林琛一个小小编修的冠礼除了林海与他自己素日交好的同僚外,另有京城一众显贵,而平日以清高自诩的清流们也纷纷而至,不得不说这倒泰半仰仗了林琛冠礼的正宾的面子——林琛冠礼的正宾,正是山东顾家如今的家主,从一品协办大学士顾青松顾大人。

    有这么一位清流砥柱作为冠礼的正宾,林琛在众人心中的地位自然也就大大不同了。 又因为前些日子京城里的那个传言,众人看向顾青松与林海的目光中,更是多了一丝了然的意味。

    待行礼时,林琛自房中出,面南而立,赞者魏霜涵立于其左。待双方礼毕,林琛跪坐于竹席之上。 顾青松便接过执事者奉上的冠巾,正容行至林琛身前,向其祝曰:“吉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以介毕福。” 随后亲手为他束发(注二),戴上缁布冠。林琛低垂着头敬受了,便回了内室,脱去癸衫,换上深衣,趿履而出。(注三)

    虽说是趿拉者鞋子,偏林琛出来时仍是一派从容,兼之其只不过着了一件白色深衣,如此宽袍广袖徐徐走来,竟是一派魏晋风流。众宾客瞧在眼中更是感慨起了林海的好福气。

    林海虽然心中欢喜,面上却是看不出半点,他立于正宾身侧,仍是定定的瞧着款款而来的林琛。

    待他出来跪坐定了,顾青松又赞曰:“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谨尔威仪,淑顺尔德,眉寿永年,享受胡福。”为其去缁布冠,换皮弁。林琛再次敬受,复又回内室,换上皂衫革带,系上鞋子,出房站立。

    顾青松便又祝辞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为其戴上爵弁。至此,三加冠成。

    林琛便直起身子,肃容面向正宾。 一旁赞者魏霜涵举起手中酒盏,双手奉给顾青松,其复赞道:“ 旨酒既清,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语毕,林琛向其叩首后方接过酒盏,直身跪坐 ,将祭酒一饮而尽。

    至此,便是要给林琛取字了,林琛的表字却是林海早些年就想好了的,此时顾青松不过替他说出来而已:“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子嘉,髦士攸宜,宜之於嘏,永受保之,曰伯某父。” 林海为其取的,便是一个“嘉”字,他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极为看重,取字自是只取美好祝福之意。

    林琛恭敬的听询了,待顾青松言毕,他复又跪下,铿锵有力地答道:“余虽不敏,敢不夙夜为之!”

    顾青松看着眼前的俊秀少年行止有度,气质不俗,心中更是喜欢,上前双手将其扶起,笑道:“贤侄请起。”又对林海道:“今日冠礼一过,贤侄便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如此芝兰宝树,林公当真教子有方。”

    林海看自家儿子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此时亦是微笑道:“子嘉如今到底还年轻了些,不过个少不更事莽撞小子罢了。日后还是要多多仰仗顾公教诲了。”因为两家对于亲事已经有了默契,林海与顾青松说起话自是多了几分亲密。

    长辈说话,林琛自是不能插嘴的,他不过垂手而立,只随着他们的谈话时不时的轻轻颔首,示意他听得十分认真。瞧见他这副懂礼的样子,顾青松心中自是又对这桩亲事满意三分。

    冠礼过后便是请诸位宾客入席吃酒,其间林琛又少不得被众位大人赞不绝口,夸了又夸。听到席间诸如“年少有为”“前途无量”“鹏程万里”的恭维,且别说一脸喜色掩都掩不住的林海,就连端坐在上首的顾青松都是一脸的与有荣焉。

    只是这场在众人眼里重之又重的冠礼,对于林琛却并无多大的意义,至多不过是经过这场冠礼后他便能真正的参与到翰林院的正经事务和同僚往来去罢了。

    是以林琛一直兴致缺缺,脸上也并无多大喜色,这落到其他人的眼中,却又是林琛不以物喜,谦和有礼的证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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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不出京城众人所料,就在林琛冠礼过后的第三天,林海便亲自去了顾家为林琛提亲,求的便是顾青松的嫡次女顾嫣然顾小姐。

    虽说顾嫣然不过是次女,可此姝容颜绝丽,性情贤淑,传闻中更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在京城的贵女圈中颇有名气。再加上其姊生来病弱,年幼时便被有道高僧看中,是早早的入了清庵带发修行的。是以顾嫣然与其说是次女,在顾家的实际地位却是和嫡长女一般无两的。

    而林琛少年得志,其气质风姿早在今上有意点他为探花郎时就可窥一二,可见其才华长相亦是不俗。

    一时之间,顾林二家欲结秦晋之好,而林琛与顾小姐真乃天作之合的消息传遍京城,更是成为诸位贵妇小聚时的谈资。

    若说在京城流传顾林二家有意结亲的消息时贾母还将信将疑的话,那么自贾赦贾政从林琛的冠礼上带回了正宾是顾青松的消息后,贾母便是彻底相信这两家将要结亲的传言。

    是以当得知林家提亲而顾家也应了的消息时,贾母也颇有些认命的意思了。毕竟自家探春与顾家的嫡小姐的确是相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可她这样想,不代表其他人也会这样认为,此时王夫人便是一脸怨怼的坐在堂下,恨恨道:“这林家也着实太不讲情面了,早早说好的亲上加亲,偏他家竟又去向顾家提亲了!这岂不是摆明了不将咱们荣国府放在眼里!”

    这桩所谓的“亲事”明明是他们一头热,王夫人说起来时却是两家说好了的,还将错处尽推给了林家 。

    贾母向来瞧不上这个儿媳妇儿咋咋忽忽的性子,不过此时她也心中有气,便懒得训斥她,只是不耐烦道:“人家顾家的嫡小姐是多么尊贵的出身,人就是进宫当皇妃也是使得的。如今能配了林哥儿,说句不好听的,真真是林哥儿行了大运,攀上了高枝儿。只是他家与咱们是实在的亲戚,林家好了,咱家自然也就好了。”

    贾母虽然气愤,倒也不真是为了林家不与自家定亲,她真正气愤的,却是林海不与自己商讨便“擅自”给林琛定了亲。在她眼里,朝堂上的事情倒也罢了,可是小辈儿的姻缘内宅的家长里短却正是她这个内帏长者该管的。

    可林琛的婚事上,林海却不仅越过了她去,还拜托了庄游的继室张罗,这点让贾母极为不满。

    不过左右林府结的是一桩好亲,对于能和向来清高的顾家结亲,贾母心中也是欢喜的。再说此时已经尘埃落定,她纵有再多不满,也只能想着这桩亲事给自家带来的好处来安慰自己。

    只是王夫人素来听不懂别人话里的意思,她还真以为贾母心中满意林琛的婚事呢,颇有些不满的开口道:“探春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姑娘,她是怎样的品性您也是清楚的,咱们府里有谁能越过了她去?又是和那林哥儿自小一道儿长大,最是知根知底不过的,偏他家看不上探春,另寻了一桩体面亲事,他家是体面了,您要咱家探春还有什么颜面呢?”

    其实王夫人之所以对于凑成林琛和探春的亲事如此热衷,无非是为了贾母时时刻刻挂在嘴上的那句“亲上加亲”落到探春和林琛表兄妹的头上。待宝玉成了林琛的大舅子,对于日后宝玉的婚事,贾母总不至于还一口一个“娶了林丫头,宝玉日后在朝上也有个膀臂”了吧。 也是因为这点,王夫人才会屡屡在探春面前明示暗示,至闺阁女子比命还要重的名节于不顾,让她与林琛多亲近亲近。

    可如今林琛已然有了一桩更好的亲事,也就是说王夫人的如意算盘落了空,这叫她怎么不气恼!

    她这点把戏贾母怎会不清楚?冷哼一声训斥道:“你且收了那些鬼蜮心思!你还有脸怪别人,前些时候我叫你不要在玉儿面前提起这一宗时你是怎么说的?我叫你让探丫头少出来见林家的客时你又是怎么做的?他们读书人最是讲究个繁文缛节的,你如今自个儿不争气让别人看低了,还好意思在这儿叫嚷?”

    她这番话说的又急又重,可见是真的动了怒的,王夫人被她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惴惴的不敢说话。

    贾母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有些倦怠了,懒得理会一旁忐忑不安的王夫人,摆摆手道:“你且回去吧,事关探丫头的名节,这件事你务必给我捂严实了,一丝一毫都不准漏出去。”王夫人忙低声应了是,悄声退下了。

    贾母低头摆弄着几上的一个蜡油冻佛手,半晌才叹道:“若探丫头是个嫡出的……哎……”

    66章

    兴平二十年六月二十四日,在经过礼部上下精心筹备整整一月后,今上终于下旨南巡,后宫嫔妃中,庄皇后、顾德妃、容宜妃皆是被钦点伴驾。如此一来,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嫔妃便是甄贤妃、高华妃,皇后懿旨,着二妃共掌宫务。(注一)

    而皇子中,太子要留守京城监国自然不能伴驾,今上也遂点了忠诚、忠恒、忠敦三位亲王,以及沉寂多年的廉郡王伴驾。这原本是姬汶晋封亲王后的第一次亮相,本该是极为惹人注目的。

    只是也不知道今上,居然点了廉郡王伴驾,忠敦亲王“伤愈”自然比不上廉郡王复起的消息来的震撼,这一回廉郡王倒是给姬汶吸引了不少注意力过去。虽然心中惊讶父皇的想法,但姬汶到底还是暗暗松了口气,他晋封亲王本就难以服人,如今自然还是尽量低调的好。

    其实今上如今之于太子早没了前些年那般毫无保留的宠溺与爱重,只是毕竟是捧在手心里疼爱了几十年的爱子,恁多年的父子亲情,又岂是一时半会儿能斩断的?如今太子将要独自留在京城处理政务,虽然忠裕亲王亦是留在了京都,可今上到底放不下心,少不得拉着太子细细交代一番。

    可这看在自幼便不曾得到今上多少关注的诸位皇子眼里,便又是另一番滋味了。此时姬汶正与几位封了亲王的兄长站在一起,冷眼瞧着城门处正在上演父子情深的今上与太子。

    他不过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后便移开目光,也不故意去听那两位的交谈,而是低头做出一副恭谨的样子。他正出神呢,忽觉衣袖被人轻轻拽了一下,忙佯作无事的抬起脑袋,却见正向自己迎面走来的太子殿下。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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