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灯火下李飘峰那张脸,叶怀袖忍不住摇了摇头道:“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没少吃苦受罪,显然你是经过了不少刑罚,却又偏偏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实在熬不住才投降的……这也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你现在这张丑陋到了极致的脸上偏偏还要装出什么得意来,确实恶心了。”

    她缓缓坐直了身子,看着李飘峰说道:“你之所以选择要杀我,其实归根结底并不是因为我死了之后对燕王殿下的影响最大,而是因为……你心虚。”

    “你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个关口,或许你现在晚上依然会睡不着觉,夜夜承受煎熬。你担心军稽处的人不会放过你,你担心我会派人千里去追杀你,所以……你才会选择第一个就来杀我。因为只有我死了,你心里的恐惧和不安才会变得淡一些。”

    她语气淡然的说道:“而且你自认为对军稽处很了解,所以有把握能混进来。而你又恰好得知我受了重伤,这几个机会你自然不会放过。”

    李飘峰的脸抽搐了一下,随即笑了笑道:“不得不说,在军稽处里我最忌讳的确实就是叶大家您。至于谢映登……我根本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军稽处是燕王殿下一手创立的,但却是在您手里逐渐走向辉煌。我从没有想过自己叛变的事能瞒得住人,更不曾想过军稽处会放过一个叛徒。”

    “您说的没错。”

    李飘峰认真的说道:“正因为我心里对您有所恐惧,所以才会选择第一个来杀您。我只不过是让手下几个没用的人故意露出马脚,军稽处的人果然立刻就调动了起来。所有的力量都分派了出去抓人和保护人,唯独这院子里留守的人却少的可怜。是因为您自信,我不敢重新走进军稽处的院子。”

    “但我偏偏就是要回来。”

    李飘峰缓缓的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五个手下准备动手:“而且,刚才我说的那些话,确实是故意装出来的恶毒罢了,因为我恐惧,所以要装的强势一些。事实上,即便现在我掌握这绝对的主动,我依然心里不踏实。”

    “你不死,我永远不踏实。”

    李飘峰叹了口气道:“可你不该在这个时候也要装作若无其事,装作很强势。因为现在的我已经是半个疯子,如果你刺激到了我,我真的很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冒着被堵在这院子里的危险也要玩了你。”

    他看着叶怀袖认真的说道:“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魅力?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如果能干你一次立刻就去死也愿意?”

    “虽然我时刻提醒着自己要保持理智,但你却实在不该继续逼我。”

    李飘峰和他的手下一同往前走,缓缓的将袖口里藏着的铁钎抽了出来。

    “我希望你不要在说话,我会给你一个痛快。当然,如果你想用自己的身子来换取抓住我的机会,你也可以继续装下去。反正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难道还会怕再死一次?希望你闭嘴,不然我现在就撕烂了你的衣服,当着这几个卑贱的宫女-干了你。”

    叶怀袖脸色微微一变,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这些许的恐惧没有瞒得过李飘峰的眼睛,所以李飘峰嘴角上的得意越发浓了起来。

    “女人就是女人,你们有着天生的弱点。”

    李飘峰看了看卷缩在叶怀袖脚边的那个宫女,忍不住摇头道:“不过我必须承认,女人和女人相比,也有着很大的区别。”

    那宫女见妖魔一样的李飘峰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吓得忍不住又惊呼了一声。她缩在叶怀袖的脚边,身子剧烈的颤抖着。看起来,她就好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白兔,没有一丝抵抗的能力。

    “你刚才说燕王殿下自顾不暇?”

    叶怀袖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问道:“在我死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安排了些什么?你知道,燕王对于我来说很重要,我即便是死,也要知道他现在如何。”

    李飘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所以才会和我说了这么多话。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人最起码能挡得住燕王一炷香的时间。所以我才会陪着你说了这么多废话,还有一个原因是,有些事我总得说出来,不然在心里憋的难受。”

    “一刻钟,杀你足够了。”

    他缓缓的将铁钎举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阴寒:“我是个叛徒!我心中确实愧疚!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苦苦坚持了六天没有被严刑拷打打死,然后极艰辛的做出了投降的决定,为什么你们就不能给我一条活路?我做错了什么?我……要活下去!”

    叶怀袖居然点了点头,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所以说,刚才你说的话真的很假……你不过是借一些狠话来掩饰自己的恐慌罢了,死过一次的人就不怕死了?只怕是错了……死过一次的人,才更怕死!”

    李飘峰狰狞着脸,疯狂的笑了起来。

    他高高的举起铁钎,然后在疯狂的笑声中笔直的刺了下去。

    铁钎锋利之极,直刺叶怀袖的心口。

    噗的一声……血花飞溅。

    …………至少几十根投枪狠狠的砸在了黑色的马车上,燕王出行的马车自然极坚固,而且外面包了厚厚的一层皮革,所以大多数投枪都被阻拦了下来。投枪落下掉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发出一连串极清脆的响声。

    埋伏在房顶上的黑衣人不下二百人,这些人都是李飘峰从李世民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百战老兵。这些人虽然还不熟悉这种暗杀,但他们本来就是经常杀人的人。所以对如何杀人并没有什么排斥,相反,因为刺杀的是大唐的燕王殿下,所以他们每个人心里都很兴奋。

    不少投枪瞄准投向了那些马背上的青衫刀客,一片投枪如暴雨一样狠狠的砸了过去。

    刷刷的声音不绝于耳,紧跟着,夜色被雪亮的刀光划破。在刀光中,一根接着一根的投枪被劈落。当所有的投枪都掷出去之后,埋伏在大街民房上的刺客们才惊讶的发现,下面大街上那一队人马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溃乱,虽然伤了几个人,但却在第一时间将马车团团护住,几十名青衫刀客组成了一个圆阵。

    “杀!”

    李飘峰手下亲信程东大声吼了一声,率先从房顶上跃了下来。埋伏在四周的刺客纷纷跃下,挥舞着横刀杀了过去。进出长安城盘查的颇为严密,他们是无法带进来横刀的。现在他们的武器,都是不久之前刚刚从大唐三大兵器坊之一的武功坊里偷出来的。

    李飘峰是三部的档头,自然知道武功坊的兵器库在什么地方。

    几百柄横刀闪烁出一片寒芒,围向那一辆黑色的马车。

    刷的一声,聂夺将背后那柄巨大的环首刀抽了出来。他站在马车旁边,并没有迎着那些刺客冲过去。不只是他,所有的青衫刀客都没有动,只是团团护住马车。在马车的另一侧,雄阔海手持陌刀而立,如一尊凶神。

    厮杀从一开始便惨烈无比,所有的刺客都知道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一旦惊动了巡城的燕云军,只怕他们立刻就会陷入重围。

    没有人愿意死。

    很快,马车外面就倒下了一层尸体。

    聂夺的巨刀和雄阔海的陌刀,就如同两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雄阔海一刀将一个刺客的半边肩膀卸掉,陌刀横扫又斩断了两条大腿,在血光中,陌刀自下而上劈了出去,噗的一声,一个刺客的身子就被这一刀直接劈成了两片。刀锋从胯下斩入,从脖子一边切了出去。在两片尸体倒地之前,一大团血糊糊的内脏呼啦一下子掉在地上。

    雄阔海踩着那黏糊糊的内脏,猛的向前提了一步。

    陌刀刺入一个刺客的心口,刀锋在那人胸膛里钻头一样猛的一转,整个心脏瞬间就被绞碎变成了肉泥,刺客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因为痛苦和恐惧变得狰狞。雄阔海一脚将尸体踹飞了出去,再一刀卸掉了下一个敌人的脑袋。

    近二百名刺客围攻马车,但那几十名青衫刀客却将圆阵稳定的好像山峦一样难以撼动。在圆阵外面,尸体堆积了一层又一层。

    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里,二百名刺客竟然损失了超过六七十人!

    而彼此间配合默契,训练有素的青衫刀客损失却并不大。指挥刺客冲杀的程东眼神一变,猛然间醒悟了什么。

    就在他刚要下令撤退的时候,一个身手不俗的刺客终于杀开了一条血路靠近了马车。他奋力一刀将马车的车门劈开,然后……他愣在了原地。

    就在他一愣的时候,聂夺的巨刀从天而落。刀锋斜着劈了过去,那刺客的半边身子缓缓的离开了身体滑落在地。

    程东看着那马车大惊失色,转身立刻就逃!

    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

    夜色中,一身黑衣的李闲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他身子前倾,如一头猎豹一样快速在小巷子里穿过。

    翻过一片民房,前面就是玄武门。

    …………血花飞溅中,程东掉头就跑。他哪里还有心思去在意手下那些刺客的姓命,马车里是空的,这就是个圈套!如果再不跑的话,只怕今晚他将会那些秦王军精锐士兵一样,被人砍成两截,然后随意丢弃在某一座乱坟岗子上。

    圈套!

    程东一边飞奔一边在心里大骂。

    李飘峰你他娘的肯定也猜到了,所以你才带着雷泽他们去了别处。妈的,老子被你当抢用还以为能建功立业!他现在才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被李飘峰当成了个弃子。

    当发现是马车里没有人之后,那些刺客立刻掉头就跑。可他们又怎么是想跑就能跑得了的?聂夺和雄阔海发一声喊,剩下的青衫刀客立刻分头追了出去。那些秦王军士兵的身手其实都不弱,可胆气一丧,将背后留给了敌人,哪里还有活路?

    刺客们接二连三的被放翻在地,青衫刀客们踩着血水向前猛追。

    北衙独孤锐志的小院里溅起了一朵凄婉的血花。那血花在半空中绽放,随即落在薄被上。锦被上绣着一棵腊梅,那血花溅在上面,就如同盛开的腊梅花。

    而此时,李闲才刚刚冲进大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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