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复仇的机甲神 作者:阿嘉妮

    第8节

    时间紧急,简桦现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少校,无法起到推动战局或者是发展机甲的作用。整个帝国,几个军事基地上上下下,人人都有野心。简桦无暇、也不能把精力投入到党争之中。

    他决心到战争最早爆发的地方去,——暴风谷堡垒。

    那里的环境比北方城更为险恶,驻军不足4000,但是战争爆发的时候,他们拖住了敌军整整半个月,虽然最终全军覆没,但是为帝国的反击赢得了宝贵的时机。

    简桦要到暴风谷堡垒去,一方面因为那里地处偏僻,追捕的人未必能找到那里,适合藏身;另一方面,暴风谷堡垒的指挥官刘光是他青年堡垒的好友,暴风谷是一批积极向上的军人,简桦不愿再看见他们的惨白,想和他们一起从艰苦中一步步走向辉煌。

    “哥哥。”忽然听见了邵续霖的声音。

    简桦低下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邵续霖已经醒了。他无神的眼睛向着有光的方向,似乎在探索着简桦的位置。简桦在他手心写“我在”。

    邵续霖低低笑了一声,说:“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什么梦?”简桦写着问。

    “我梦见我在逃亡,一个人在逃亡,”邵续霖说,“我在森林中跑啊跑,不时的回头看,好像是在躲避追捕,又好像心里是在期待有什么人能追上来。后来,有个长的挺可怕的人把我一个劲儿往前推,他说‘你在等什么?追捕你的命令就是你哥哥发的!’”

    简桦心念一动,前世,邵续霖逃亡时,追捕令上确实有他的签字。不过那时候,他是希望邵续霖能回来,进一步查明真相。

    邵续霖双手抓住简桦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亲吻,劫后余生一般地说:“还好只是噩梦,还好你相信我。”

    前世,到最后,陈寄、简桦代表的首都派和黄远、邵续霖代表的北方城派在不停的纷争中已经势不两立,曾经有过的少年时亲密无间的过往和方才萌芽的感情被包裹在一层层岩石后面,再也见不得半点真相。

    在简桦即将被处死的前一夜,邵续霖去囚室看他。

    那是邵续霖离开卫星城后,他们的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一段时间的囚禁生活让简桦清瘦了不少,但是邵续霖居然比他更显憔悴。

    两人无言相对了许久,邵续霖忽然说话了:“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说的坚定又直接,简桦看了看囚室的门,心想看守如果听见,大概就应该破门而入了。

    可是没有,不知道邵续霖是买通了看守,还是索性支开了他们。

    邵续霖说:“明天就是死刑,会有很多人看着你死去。但是你不会死,我会让你活下去,然后你躲起来。我后天就要上战场了,在战场上我也会死掉。但是那也不是真的,你等我去找你。”

    简桦莫名其妙地看着邵续霖,不知道他在折腾什么。

    邵续霖走到他身边,抱住了他的肩,说:“那时,我们俩就等于都死了一遍了,重活一次,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简桦看邵续霖,不知道自己面前的,是个白痴?还是个疯子。

    怎么可能重活一世,怎么可能重新开始?

    简桦坐在简陋的榻上,邵续霖抱住他,慢慢的滑跪在榻边,头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近乎哀求的声调:“跟我说句话吧,哥哥。”

    “我没有错,”他似乎喝酒了,声音有些朦胧,“给爸爸报仇我没有错,帮大王子夺回本来就属于他的王位我没有错,加入北方城打胜战争我没有错。如果不这么做我才会后悔…我不后悔…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连一句话都不肯对我说了。

    大概那天邵续霖确实喝多了,后来他抱着简桦,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有很多小时候的回忆,还有更多关于重新开始的幻想。

    ——真好啊。简桦听着,脸上的表情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可惜他就要死了。简桦握紧了手里邵续霖塞给他的酒心巧克力,平静地想。

    如果养父没有死,如果卫星城没有被轰炸,如果青年堡垒没有哗变,如果女王的死没有牵连到那么多的人。也许他会非常期待邵续霖所说的重新开始的生活。

    简桦死前,有一瞬间曾经这么想过。

    然后一睁眼,他就回到了七年前,所有的一切都尚未或者将要发生。发现了这一点后,简桦竟然有一刻的哭笑不得。

    ——冥冥中看着世间万物的神明,虽然有时候很歹毒,但更多的时候酷爱恶作剧。

    然后更加悲剧的是,即使重活一世,他也像是拿错了攻略。很多上辈子以为的事情,居然都不是真的。

    他没能阻止养父的悲剧,养父不是邵续霖杀的,而是死于北方城精心筹谋已久的阴谋。

    ——拿错了攻略比一无所知更加可怕。

    他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接下来,就是他与命运的抗争了。

    简桦低下头,在邵续霖的额上亲了亲。

    他决心带着邵续霖一起到暴风谷,那里会是一个新的起步点。要么,和4000英勇的战士一起奋战到最后一刻,要么,就带领他们迎来最辉煌的胜利。

    无论怎样,都好过窝囊的死于自己人的刑场上。

    “我们都是逃犯,”简桦在邵续霖的手上写,“你害怕吗?”

    邵续霖笑了,说:“我只怕你会不要我。”

    简桦把邵续霖的手合成拳头。抬起头来看着天空。

    阳光从树叶间隙投进来,在他的脸上、在邵续霖的脸上留下碎金一样的光晕。

    ——来吧,看这一世,命运会开出怎样的果实。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第一卷“蛰伏”就结束了。第一卷的剧情进展缓慢了点,因为有部分伏笔,第一卷中发生的每一件小事,都影响了其中所有有名有姓的人物未来的命运。

    可能第一卷的简桦有人会觉得他挺憋屈的,原因是他虽然重生,但是拿错了攻略【啥

    第二卷可能作者就要开始给简桦开挂了,还有可能继续苦逼【滚】,不过没关系,邵续霖本身就是简桦的外挂【啥

    他会逆袭的。作者也不想写一个一直包子的主角【啥

    谢谢大家一直看到现在。谢谢鼓励,谢谢批评。我会努力,我会改进。

    第二卷:破茧

    ☆、暴风谍影·1

    半个月后,远离首都的一个小星球上。

    傍晚,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云霞的颜色像是刺破了手指画在天幕上的血痕。

    一辆破旧的卡车轰隆隆地从远处开来,停在了戈壁滩上。

    一个脸上全是深深皱纹的老汉从驾驶室里爬出来,敲了敲被帆布遮盖住车仓,说:“小伙子,到暴风山谷了。”

    为躲避风沙被紧紧拴住的车帘拉开,简桦从车仓中探出头,说:“谢谢老人家了。”

    说着,他从车仓里跳下了出,回头又把邵续霖扶了下来。

    老汉见他们出来了,笑嘻嘻的蹲到一边,点燃了一支香烟。

    他们已经在戈壁滩上行驶了两天,三个人看起来都是灰头土脸的,简桦被晒黑了,两颊也陷了下去,这一路像是吃了不少苦。他身边的邵续霖虽然也很憔悴,但是脱离了监狱和特使大人的折磨,依稀还胖了一点。

    简桦看着邵续霖灰蒙蒙的脸发笑,伸手给他擦了擦。邵续霖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也笑,摸索着伸出手,找到简桦的脸,学着他的动作,马马虎虎的在他脸上蹭了两下。

    那老汉见他们兄弟,忽然说:“你们哥俩感情真好啊。”

    简桦松开邵续霖,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站在原地,自己转头走到老汉面前,从包里拿出一卷钞票,送到了老汉的手上:“老人家,这是酬劳,谢谢您捎我们来暴风谷。”

    老汉接过钞票,数了数,确认无误以后就眉开眼笑。不知为什么,想了想又还给了他几张:“这些你拿着吧,你弟弟这个情况,要治好可不容易喽。”

    简桦知道老人说的是实话,也没有推辞,收起了钱,回头看了看邵续霖,说:“能治好的,他未来可是会当元帅的人。”

    他记得前世的邵续霖没有瞎、也没有聋,既然北方城能治好邵续霖,那么他一定也可以。

    老汉似乎并不相信,银河帝国已经快一百年没有出过声名赫赫的元帅了,眼前那个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小伙子……怎么看也不是这块料啊。但是他看看简桦,附和的笑着说:“那等他当了元帅可得让他来看我,我好好跟他说说他哥哥怎么照料他的。他以后得好好报答你。”

    简桦哑然失笑,说:“好!那时候您可得多帮我美言几句,别让他把我给杀了。”

    老汉和简桦一起笑了起来。

    告别了路遇的这个老人,暴风山谷似乎就在眼前了,但是真正走起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

    石子路的旁边,有一间赭色的石屋,门里摆着几张桌子,是个简陋的小饭馆的模样。简桦看看天边的落日,犹豫了一会,带着邵续霖走进了餐馆。

    “有人吗?”简桦问。

    里面并没有人,桌椅上蒙了一层沙土,古老的吊灯在头上随着风摇摇晃晃。

    柜台处,店员日记还摆在那里,日期停在了这天的上午。可见这里不是废弃的石屋,只是店员和客人都不知道暂时去了哪里。

    简桦掸了掸灰,让邵续霖在桌边坐下。

    在陈寄的帮助下,简桦拿到了一些治疗邵续霖的药。他拿起军用水壶在耳边摇了摇,咕噜咕噜的声音很大,似乎只剩五分之一壶水了,原本以为在这里能得到补给,想不到柜台后面的几个水瓶都是空的,屋后的蓄水池也干涸了许久。

    简桦想了想,拿过一个杯子,擦干净从水壶里倒上半杯水,和十几粒药片一起放到邵续霖的手心。看着邵续霖咽了进去。

    他自己只敢用水润了润开裂的嘴唇,就不敢喝了。

    还不知道有多久能到暴风山谷,这些水,还是省着使用点吧。

    “简少校你们终于来了。”一个声音说,从石屋的后门处,走进来一个人。

    简桦回头看了一眼,马上眼神锐利了起来。

    ——是黄远。不知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听语气,似乎等自己和邵续霖很久了。

    简桦“腾”地站起身,手已经按向了腰间的枪。

    黄远却并不以为意,仍旧笑呵呵地走到了他们所坐的餐桌旁边,在邵续霖隔壁的位置坐了下来。

    屋外隐隐有枪栓被拉开的声音,简桦低下头,看见阳光从门外投进来的影子,微微晃动的,不知道是系在门上的手巾,还是躲在门背后的人的衣袂。

    “自从首都开始发了通缉令,我就在找你们了。”黄远仿佛没有感到简桦的敌意,说,“大王子知道老将军死了,你们一定很需要帮助。”

    他们似乎还未察觉简桦已经知道了真相,还在假惺惺地表示着关心。

    简桦在心中冷笑着,看他们还会有怎么样的表演。

    黄远继续说:“后来还是有人提醒,我们才想到二位会不会来暴风堡垒,在这里已经等你们几天了。”

    “大王子殿下日理万机,要照顾北方城的方方面面,怎么还会有时间关心我们兄弟?”简桦说,在兄弟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果然黄远眉头微微一皱,但马上忍了下来,说:“大王子也是非常欣赏您们的能力,有意招揽二位。与其你们到暴风堡垒,还不如随我到北方城去。就算首都已经通缉您二位,看在大王子的面子上,他们也不敢上门抓人的。”

    “多谢好意,”简桦生硬地说,“不敢高攀。”

    被他一口拒绝,黄远也没有羞恼,他一直盯着邵续霖的眼睛在看,到这时,猛地抬手触向了邵续霖的面前。

    邵续霖虽然看不见,但是感觉到了什么,后避了几分。

    黄远怔了一下,忽然换上了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手也不靠到邵续霖皮肤,只在他面前二十公分的位置缓缓摇动数下。

    邵续霖依旧感觉到了,他快速抬手抓住了黄远的手腕,然后狠狠推到一边。

    黄远却笑了,说:“邵中尉的感应能力惊人,倒是一块打仗的好材料。”

    简桦冷冷地看着他。

    黄远说:“既然简少校不愿去我北方城,不如,咱们问问邵中尉肯不肯去?”

    “他不会去。”简桦看了一眼邵续霖说。

    黄远侧过头,轻蔑地笑了一下,说:“简少校,邵中尉的眼睛和耳朵现在都有问题吧?您真的会以为,暴风堡垒那小破地方能治好他?”

    “我会治好他,”简桦说,“不用您操心了。”

    黄远脸上的蔑视更加明显,说:“看来简少校是不愿接受我的邀请了,不过我也不好勉强。”

    他说着,拿出一个小小的芯片放在了邵续霖的面前:“如果有一天,邵中尉需要我们的帮助,随时可以到北方城来。看在他父亲的份子上,我们一定欢迎。”他的目光转到了简桦的脸上,“你如果硬是也要跟来,我们也不会拒之门外。”

    说完,他站起身,走出了门。

    ——简桦永远不会去北方城。

    他看着桌上暗金色的芯片,几乎想立刻把它丢出窗外。

    可是……他看了看邵续霖的眼睛。如果,真的,只有北方城能救治呢?

    “北方城能治你的眼睛。”简桦在邵续霖的掌心写。

    刚才的对话和交锋邵续霖并不知道,他感受到了简桦的字,微微一笑,回答说:“我不会去。”他咽喉的伤已经痊愈,声音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压在简桦心头的巨石仿佛移开了一点,顿时轻松了不少。

    “为什么?”因为好奇,他还是追问道。他担心,如果邵续霖真的永久失明或是失聪了,会不会恨自己替他做下的决定。

    即便已经能说话了,邵续霖还是握住简桦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你不喜欢。”

    ——你不喜欢的事情,我永远不会做。

    ☆、暴风谍影·2

    第二日清晨,简桦和邵续霖来到了暴风谷堡垒前。

    有陈寄帮他们伪造的证件,很顺利的通过了暴风堡垒的身份识别系统。只见面前一段悬崖上,半空中忽然打开了一道裂缝,一台锈迹斑斑的简陋电梯说那里被放了下来。

    说是电梯,只是用几根钢筋焊成的铁笼子罢了。可见暴风谷的条件果然艰苦。

    简桦怕邵续霖看不见掌握不了平衡,只得和他一起挤进了只能容得下一个人的小电梯。

    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对这个铁笼来说可能还是太费力了,头顶的铁链发出刺耳的响声。

    趁这个机会,简桦向邵续霖介绍暴风谷的情况。

    “暴风谷的指挥官是刘光,曾经在青年堡垒服役,后来去了索伦监狱当典狱长,一年前索伦监狱事件以后,他就带着一批人到了暴风谷,重新开始建设这个废弃已久的堡垒。”

    简桦和刘光很熟,但是邵续霖入伍前刘光就离开了青年堡垒,简桦也不清楚刘光会不会愿意庇护邵续霖。

    邵续霖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问:“他是被发配到暴风谷来的吗?”

    简桦犹豫了一下,在邵续霖手上写:“不,他自愿来的。他以前有个朋友,一年前的事件中死了。”

    他表达的十分含糊,但是邵续霖对情报的敏锐程度让他很快抓住了重点:“怎么死的?”

    简桦的神色非常凝重,隔了很久,才写道:“被炸死的。”

    邵续霖也不再说话,曲起手指握住了简桦的手。

    在简桦的记忆中,刘光是个胸无大志的军人。他曾经在青年堡垒服役时,就立志把逃避训练为终生事业。他在青年堡垒的那几年,名字常年在过失人员处罚单上。

    那时候,所有人都忽视了一点,刘光偷懒、淘气,但是他每次都精确的算好了自己的行为会带来的后果,发现会被罚禁闭或者开除的时候,他会马上停止自己的行为。除了他的那位朋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人发现刘光的聪明。

    直到刘光二十岁那年,青年堡垒附近发生了一起人质劫持事件,前来视察的首都特使被一名混在民众中的间谍劫持,在众人束手无策的时候,刘光通过劫匪的一个习惯性动作找到了他的弱点,一枪杀掉了他。

    刘光一战成名。

    成名以后的刘光依旧懒散,和他那位干什么事都认真积极的伙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年后,刘光主动申请调往了索伦监狱当典狱长,提前过起了退休的生活。

    这样一个人,居然会主动来到暴风谷,干起重建一个基地这样的苦差事。听到的时候,所有熟悉他的人都震惊了。

    从裂缝中进入山谷,里面有巨大一块空地,被整整齐齐的划分成了生活区、演习区和训练营。很多年轻的士兵穿着迷彩军服在那里训练。

    大约是暴风谷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外人了,简桦和邵续霖经过时,不少人露出了好奇探询的目光,很快又被他们的训练官用鞭子给抽回了视线。

    “都是些新兵,还没完全练好,才会在训练的时候分神了,让你们大基地来的人见笑了。”来接他们的战士见简桦一直看着操场上的新兵,解释道。这个战士也很年轻,晒得很黑,一笑,露出一口漂亮的牙齿。

    简桦收回视线,说:“非常不错了,我看你们的训练设备都很老旧。你们很不容易啊。”

    那小战士一边开车,眼里充满着朝气,一边说:“我们指挥官说会帮我们弄到新的设备,暴风谷以后会好起来的。”

    和其他所有的军事基地不同,暴风谷因为它是新生的缘故,所有的士兵都是年轻的,给堡垒也带来一股像是与生俱来的活泼气质,没有其他基地那种势力林立、暮霭沉沉的感觉。

    简桦看着小战士充满希望的双眼,防备被感染一样,也笑了起来。

    刘光在基地后方靠山崖的一处小屋里,那个用木头草草搭建的小房子就是暴风堡垒目前的指挥中心。

    ——连楼梯都没有,两截伐木工人用的木梯被用布带绑在一起,靠在墙边作为梯子。

    简桦让邵续霖在吉普车中等他,自己沿着梯子爬到了二楼。

    简陋的露台边,站着一个高个男人,披着一件旧得已经起了毛边的军大衣,站在那,安静地看着简桦。

    “刘大校!”简桦立正,向他行了个军礼。

    这个人就是刘光,他在索伦监狱时是个非常讲究的人,爱干净爱整齐,早上必须要吃早餐,夜宵里必备一杯皇家赏赐的红酒。

    他看着简桦,对他招了招手。

    简桦走过去,刘光仔细端详着他,然后拍了拍他的肩,不说话,转过身看着露台的外面。

    刘光比简桦大好几岁,但是这不妨碍他们是好友、好兄弟。

    前世刘光牺牲在暴风堡垒全军覆没的战役里,他的尸体照片还是在敌军的邸报上发现的。

    简桦看着刘光。

    可能是一年前的事对他影响巨大,他身上没有半分曾经的吊儿郎当的感觉,反而有了种经过磨砺以后的沉静气质。

    他的烟瘾还是没改掉,但是居然是自己卷的烟卷,完全不像索伦监狱那个衣冠楚楚的典狱长了。

    简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对面有一小片沙土地,上面种了一层矮矮的绿色的植物,像是仙人掌。

    刘光一直在对着这些仙人掌发呆。

    ——一年半前,他曾经邀请简桦和陈寄去索伦堡垒。在那里,他的办公室窗户前,也种了一些仙人掌,那时候种下这些植物的,是另一个笑容清澈的青年。

    “当年卖种子的人说,这些仙人掌会长到两层楼高,”刘光说,像是自嘲上当了一般,“都过去两年了,还是只能帖地长着。”

    简桦知道他又想起了他的那位朋友,沉默了一会,说:“他死了一年了。”

    “是啊,”刘光认同地点点头,平静地说,“时间过的怎么这么快。”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简桦说:“我来寻求你的庇护。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我知道,”刘光说,“通缉令早就发到我的邮箱了,你这下可风光了,名声传遍银河系了。——真是让人羡慕不来的运气啊。”

    只有在调侃的时候,他身上还能看见一点当年纨绔的气质。

    简桦也笑,说:“我和我弟弟,你能收留我们吗?”

    刘光说:“你不用说我都会护着你,但是你弟弟是个大麻烦,要把他留下来,我可能还真没这个勇气。我没你爸爸那样的势力,我自身难保,可能护不住你弟弟。”

    简桦心中有些失望,只得苦笑着说:“那我也只好告辞了,我不能丢着他不管。”

    刘光像是早就料到了简桦会这么说,也只有苦笑着摇摇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威胁我,我藏着他就是了。我们这个破地方……首都应该没功夫查到这里吧。”

    ☆、暴风谍影·3

    医院可能是整个暴风谷堡垒最先进的地方了,为了尽快把训练场上的年轻人练成合格的军人,刘光把绝大部分资金投入了训练营。暴风谷的生活各方面都非常朴素,只有医院,和其他基地的医院相比,尽管小了点,设备上一点没有含糊克扣。

    强烈的光在邵续霖的眼睛上,乌黑的瞳仁没有半点光彩。

    医生又仔细观察了半天,放下了手中的仪器,对着身后的简桦和刘光摇了摇头。

    “他的耳朵是因为受到了强烈的刺激造成的耳鼓膜伤害,这个我们可以治疗。他的听力已经在慢慢恢复中。”医生一边走出诊疗室一边跟刘光说。他的身后,简桦扶着邵续霖在病床上靠了下来,然后也疾步追上了医生。

    “但是他的眼睛……”医生说,犹豫着停了下来。

    三人站在门口,简桦向里面看了一眼,轻轻地关上了门。

    “请问,他的眼睛是骤然失明的,还是慢慢看不见的?”医生问。

    “是慢慢失明的,最早他还能看见一点影子,这半个月以来,渐渐什么都看不见了,”简桦焦急地说,看着医生严肃的脸,有些紧张地问,“医生,您看……”

    医生说:“他的眼睛可能不是因为外伤引起的失明,我怀疑,他是中了一种神经毒素。”

    “神经毒素?”简桦下意识就回头看向邵续霖,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眼睛睁着向着天空,间或眨两下。

    刘光站在医生的另一边,在场没有人注视着他,他听见“神经毒素”几个字,有些面色不善地锁紧了眉头。

    “是的,他中毒了,”医生点了点头,“毒素的成分我还要进行化验才能知道,但是检验需要一个半月到四个月的时间才可能找出解毒的方案,到那个时候,我怀疑,他的眼睛已经没有复明的希望了。”

    “什么?”简桦一时竟没有反映过来。

    “医生,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旁边的刘光接过了话茬,他对待属下十分严厉,但是对这位医官表现的十分尊重。

    “对不起,”医生面对指挥官的请求,低着头思考了一会还是摇摇头,“我会尽力,但是这种神经毒素成分复杂,弄错一种物质就可能对病人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只有下毒的人才有可能在极短时间内为病人解毒并不造成任何后遗症。”

    “知道了,谢谢医生。”简桦叹着气说。

    “不过,”医生看着简桦失望的脸,又开口补充道,“我可以帮你们开一点药,能缓解一下病人的疼痛。”

    “疼……痛?”这个词的出现似乎在简桦的意料之外,他重复道,满脸的惊讶。

    医生解释说:“这种神经毒素损伤了他的眼睛,并且造成间歇性神经剧痛,我会给你们多一些止痛片,病人会好受一点。”

    简桦低下头,有些怔神地说:“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他很疼,也没有表现出来。”

    “哦,”医生看了简桦一眼,说,“那你弟弟一定非常能忍。”

    因为简桦和邵续霖是初来乍到,还没有安排好他们的住宿,当天夜里,他们被安排住在病房里。

    可能是海拔比较高的缘故,暴风谷堡垒的夜也十分明亮,天上的星星近到几乎用手就能捉到。

    不知道到了几点,原本已经睡着的邵续霖忽然起身坐了起来。

    简桦躺在他隔壁的床上,侧身面朝着他的方向。若是平常,他必定也会起来询问邵续霖是不是要喝水,或者其他失明人不方便做的事情。但是这次,他一动不动,看着星光下的邵续霖。

    邵续霖先是摸索着踩到了地上,走到简桦的床边,手伸过来轻轻触摸简桦的脸。。

    简桦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做出绵长细微的呼气声,就像自己已经熟睡了一般。

    邵续霖好像松了口气,又温柔地摸了摸简桦的脸,后退着回到自己的床边,从旁边拿起外套,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瓶子。

    简桦认得那个小瓶子,陈寄送他们出关的时候,给了他们很多的药片,但是最后,邵续霖又私下里找陈寄要了很多这样小瓶子装的药。

    “是什么?”临别时,简桦忍不住私下问陈寄。

    陈寄复杂地看着邵续霖,对简桦说:“安眠药。”

    “那么多?自杀用?”简桦疑惑地自言自语。

    “没关系,”陈寄说,“现在的安定药量控制了,根本吃不死人。如果死了,只可能是吃多了,被撑死的。”

    邵续霖从小瓶中倒出几十粒药片,想了想,又可惜地倒回去了一半。看来,陈寄给他的安眠药已经快用完了。

    “唔……”他忽然压抑地□了一声,像是在被病痛折磨,仿佛能看见他的额角缀满了冷汗。

    邵续霖无奈地对着自己摇摇头,又把小瓶中的药片全部倒了出来,正要把这一把药片全部放入口中,忽然感觉到了熟悉的温度靠近,一个人抓住了自己的手。

    邵续霖只紧张了短短一瞬间。

    ——太熟悉了,拉住自己的这个人,在幼年时候拉着自己到了卫星城,给了他唯一的温暖和十年的平静生活;十年后,又在最危险的时候,放弃了卫星城,带着自己来到了这个荒凉却又充满生机的地方。

    “你是把安眠药当止痛片在用吗?”简桦在邵续霖的手心写。

    ——自己还是太不小心了,还是被他发现了。

    邵续霖这样想,感觉眼睛的位置,那种被过电一样的疼痛更加明显了。

    “没关系。”虽然已经可以说话了,但是邵续霖更喜欢在简桦的手上写字,就好像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秘密,就显得更加亲密。

    可是他马上懊悔起来,因为疼痛,他的手心全部是汗,现在,汗水也沾到简桦的手上了。

    邵续霖感觉哥哥握紧了自己的手,好像都能看见他心疼的神情。

    邵续霖发现自从自己看不见以后,都周围的世界、对周围的人的情绪能感知的更明显了。

    他能感觉到哥哥毫不虚伪的情意,并因此感到满足。世界上只有简桦是这样的。简桦永远不会跟其他人一样,真情中掺杂着假意。

    “亲我一下,”邵续霖坏笑着说,“也许就不疼了。”

    简桦像是愣了一会儿,大概是被邵续霖这种情况下还能不要脸给震撼了。

    然后,邵续霖就感觉自己被推坐到了床上,双眼被轻轻的亲吻,被温柔的对待。然后亲吻蔓延到了脸颊,最后停在了自己的唇上。

    过了很久,听见邵续霖轻微的、懊恼的声音:“早知道以前就不吃安眠药了……”

    确认邵续霖确实睡熟以后,简桦走出了病房。

    夜已深,为了节省能源,远处营房的灯都已经熄灭,山崖的顶端,有巡视的士兵拿着手电走来走去。

    高处有一点隐约的星火在明明灭灭。简桦看了一会,冲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路上有很多石头,听一个年轻的小兵说,能到刮暴风的时候,会把拳头大小的石头都吹到天上去。

    那一点星火果然是刘光,他站在山崖上,看着漫天的星光,抽着简陋的烟卷。

    听见背后的脚步声,他回过头,看见了简桦,先是一愣,马上又笑着说:“知道了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治他的眼睛。”他的声音温和又满是无奈的宠溺。他从前不是个合格的军人,但是对简桦一直非常好。

    “你带好暴风谷堡垒,他的眼睛我自己会想办法的。”简桦坚定地说。他来暴风堡垒,绝不是为了给刘光添麻烦的。

    刘光笑笑,也不多说。

    两人一起望着脚下,远处的营房。

    “还要多久,他们才能成长起来啊?”夜风中,刘光轻声地说。

    简桦转过头,看刘光的眼神。

    他想起了陶顺。陶顺死之前,也是同样的满是焦虑、又充满骄傲地看着卫星城。

    ☆、暴风谍影·4

    时间又过去了一些。离天亮还有一段距离。

    暴风山谷外的戈壁滩上,夜色给□的地面铺上了古怪的色泽,像是有一层水银,在地面上流淌。

    黄远仰头望着璀璨的星空,耐心地等待着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身后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

    黄远转过头,借着月光看见来人的模样,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刘长官,您终于来了。”他不紧不慢地说,站在原地,看着刘光一步步走近。

    “黄先生约我见面,我自然不会失约。”刘光走到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也虚伪地客套着说。

    两人互相点点头,一团和气下面各怀鬼胎。

    两个人各自带了一个随从,大约都是害怕对方设有埋伏,这地方荒无人烟,如果孤身,可能真的会被对方暗算。

    “黄先生有话不妨直说,天快亮了,我暴风谷还有很多事。”刘光说,把话题拉进了正轨。

    黄远是北方城的人,这点刘光已经从简桦那儿知道了,于是比平常更多了几分防备。

    黄远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刘长官,您的能力我知道的,当年还在青年堡垒的时候,我就认真观察过您,您的能力在帝国,可以算是数一数二,您为什么要带着这一帮年轻人,到这荒凉的暴风堡垒来呢?在其他任何地方,你们都可以有更好的发展。”

    刘光看了看暴风谷的位置,说:“暴风谷是个好地方,你们以后会知道的。”

    黄远也认同地点了点头:“是的,暴风谷的位置至关重要,它是整个银河帝国外事防线中最关键也是最薄弱的一环,虽然它离他最近的敌对星球也有几个光年的航程,但是如果有敌人长途跋涉过来了,这里就会成为恶战之地。”

    刘光说:“能写出战争史的黄先生,果然也能看到这一点。”

    黄远笑着说:“可是刘长官的一人一营之力,万一有那么一日,真的能挡住万千敌人吗?”

    他的话正好触到刘光心中的痛点,一直以来,刘光有一种预感,如果真有一天打仗了,一定是从暴风谷开始的。他带着一大批年轻的孩子们,在懵懵懂懂间就走上了国防的第一线。

    作为一名杰出的指挥官,他直觉地感到了战争的脚步正越来越近。但是新兵的训练还在停滞不前,战争爆发以后,这些因为相信他才入伍的孩子们,会不会全部葬身在残酷的战场上。

    “总得有人干啊。”刘光藏住了内心的不安,说。

    黄远说:“暴风城堡垒已经废弃二十年了,也就是说这一道重要的国防线竟然一直空虚了二十年。首都王座上的那位陛下,只会跳舞、写诗、举办宴会。她登基十年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责任。”

    黄远在议论女王的过失,他是北方城的人,有这样的想法并不稀奇,但是刘光是青年堡垒出来的军人,青年堡垒和卫星城堡垒多年来一直是不折不扣的女王派。刘光不愿再听他的话,强行地打断了他:“除了这些还有其他事吗?”

    黄远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北方城想和暴风谷结盟,北方城的大王子殿下十分认同您的战略主张。若是我们可以联手,帝国的军事格局也许能有新的变化。”

    刘光沉默了一会儿,短促地发出了一声嘲讽地笑:“黄先生……不,黄长官,您刚才问过我,为什么会带着人到暴风谷这个地方来,我现在回答您,就是因为我不想让这4000多个子弟被卷进内战中!”

    黄远的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

    刘光继续说:“北方城的野心,现在大多数人都已经知道了,总有一天,北方城和首都方面会打起仗来。到时候会死多少人?有多少家庭会破碎?”

    黄远默默地看着刘光。

    刘光说:“我们暴风谷,不会和任何一方结盟。王子党和女王党未来会怎么样、谁输了或是谁赢了,和暴风谷一点关系没有。”

    “那么,”黄远尖锐地问,“您们是要叛变、自立国家吗?”

    刘光说:“不会。青年堡垒几百年来没有出过叛徒,我不会让青年堡垒的荣誉蒙羞。我会永远在暴风堡垒,直到死亡。”

    黄远安静了片刻,说:“既然刘长官志向坚定,那我也不方便勉强。这件事我们就略过不提,有另一件事想请求刘长官。”

    他难得用上“恳求”二字,一时间,刘光也有些惊奇,只简单的说:“请说。”

    黄远恳切地说:“十多年前身故邵元帅,他的儿子,续霖,现在是在暴风堡垒吧?”

    刘光的脸色阴沉,并不回答。

    黄远说:“昨天我在暴风谷外见到了他,他盲了眼睛。我认出来,那应该是某种神经毒素,多年来一直为王室所用。看他的症状,按照我的推断,他失明应该已经一个月了,如果不尽快治疗,只怕就好不了了。”

    刘光把脸转向黄远,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我们想把邵续霖接到北方城去,帮他医好眼睛,但是简桦少校,似乎非常抗拒北方城,”黄远说,“出于对邵元帅的感情,我们北方城愿意竭尽全力为邵续霖治疗。”

    刘光模棱两可地说:“未必只有北方城能为邵续霖治疗。”

    “哦,那刘长官的意思是,不愿交出邵续霖喽?”黄远慢悠悠地问。

    刘光听出了他话里的威胁意味,但是刘光向来不服硬不服软,说:“邵续霖不是我暴风堡垒的人,也不是你北方城堡垒的人,他想在哪里,由他自己决定。”

    黄远注视着刘光一会儿,忽然问:“安绿岩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刘光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隔了很久才说:“我当然知道。”声音不复平静,还带了一丝的恨意。

    ——安绿岩是刘光从小到大的好友,一年前,死于索伦监狱暴动事件。

    “他是我们的人。”黄远轻声的说。

    “我早猜到了。”刘光说,听不出情绪。

    “您不想为他报仇吗?”黄远看着刘光问。

    刘光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猛地转过身,快步离开了。

    刘光走远以后。黄远的随从从后面走上前来。

    “看清楚他的副官的相貌了吗?”黄远问他。

    “看清楚了。”是一个年轻人,身材不高,皮肤黧黑。

    “那个人就是简桦,虽然他做了一些乔装,但是瞒不过我的眼睛,”黄远说,“他是我们的一个大障碍,如果不是他在一旁监视,刘光会达成和我们的同盟。”

    “干掉他,”黄远平淡地说,“就像干掉卫星城的那个人一样。”

    “安绿岩是怎么死的?”走在路上,简桦从嘴边撕掉伪装用的假胡须,问刘光。

    “被炸死的,就在我的面前。”刘光平静地说。

    “你不想为他报仇吗?”简桦问了和刚才的黄远一模一样的话。

    两个人干涩的脚步声响在沙石地上,直到回到了吉普车旁,刘光才叹气一般地说:“我连该恨谁都不知道。”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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