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深渊之狱 作者:夜夕岚
第12节
☆、41平安京
麻叶童子无声无息的消失并没有引起千落多大的反应。
只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孩子而已。
童子离开了更好,他可以无所顾忌地愿意睡多久就睡多久，而不必为了童子总要早点醒过来。
至于为什么他可以确定童子是走了而不是死了……这就要靠此世之恶了。
当时他从童子身上吸取了一部分负面情绪,然后很顺手地用此世之恶在童子身上做了个标记,定时定量地将童子心中涌出的负面情感吸收掉——之所以不全部吸收，只是因为他觉得一个真正的人类不可能一点恶意都没有。负面情绪是组成人类的一部分，一点负面情感都没有并不是好事。而他做了标记的后果,就是只要他想，他就能够感受到童子的生机和精神波动。
现在,童子身上的生机不似之前那么微弱，而是充满活力，看样子生活过的不错,他也就不用多费心思了。
于是千落想要恢复自己一睡就是几百年几千年的作息习惯。但是考虑到安全问题，他放出了此世之恶的黑泥,堵在了山洞口，然后安心地睡了过去。
……然后暴躁地被吵得醒了过来= =
因为担心对这个世界影响多了不太好，比如黑泥暴走把全世界所有人弄崩溃自杀啥的……所以他给黑泥下的命令是消极防守，反击也只使用原本威力半成不到的精神污染。
结果就是……没死绝的家伙领着一群人过来，然后没死绝的一群人又领了一群人过来……循环往复，直到今天这家伙来的时候，正好千落与黑泥相连的一部分精神被弄得忍无可忍了，于是千落就醒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烦死了！
麻仓宅——
“……是的……里面有个黑泥一样的物体，没有妖气，但是只要有人接近山洞，轻则昏迷，醒来后有一段时间情绪难以控制，重则……癫狂……”
“……我明白了。”坐在上位的男子沉吟了一下，然后转头对下面的一个人说，“叶王，你对那个山应该很熟悉吧？有没有什么线索？”
……喂喂这么直接的戳别人伤口真的没问题吗？
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人家回忆没被接回来的时候流浪的日子嘛！
家主真是不会说话啊……万一惹怒了那个怪物……
……
……
将汇报从头听到尾的名为叶王的青年，仿佛听不到那直达心灵的繁杂声音一般，神色平静，语气温和地回答：“很遗憾，并没有什么线索。”
“这样啊……”麻仓家主冷淡地应了一声，“但是无论如何，叶王总是比其他人要更熟悉那里吧？这次就让叶王带几个人去如何？就当做是出道考核了。”
无需从那噪杂的心声中分辨出家主的想法，叶王也能够猜到对方在想些什么。但是他不以为意，甚至对这个要求可以算得上是惊喜——终于，找到机会能够光明正大地回去了。
“叶王一个人去就够了吧？不是说是百年难见的天才吗？——话说这天才真是不值钱啊，安倍家也有天才呢。”
对于这个人无礼地插嘴，麻仓家主不置可否，反倒是坐在那人旁边的人笑着接话：“那不一样的，安倍家的那位……据说血统比较特殊啊。”
听到这里，麻仓家主终于皱眉打断下面人的谈论：“……够了，都别说了。叶王是怎么想的？”
叶王微笑着，仿佛完全不在意刚才那些人都说了什么一般平静地回答：“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看着叶王离去的身影，留下的人里有人焦急地道：“家主！您看叶王……”
“行了，他什么都没干，倒是你们几个……”麻仓家主有些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你们就这么无法忍受叶王吗？”
几个人都沉默了。
家主还真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啊，明明他自己也是害怕麻仓叶王的能力……搞不好都后悔将叶王接回麻仓家了呢！
最后，家主下了决断——不如说，是早已决定的事情，现在才说出来：“叶王也快成年了，这次回来之后，举行冠礼，分宅给他吧。”
哪怕已经许久没有来过，麻仓叶王依然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个山洞的位置。
因为之前里面的不明存在从来没有主动攻击过，所以叶王站在山洞的外面思考应该如何进去。
站得远一些，叶王试探性地放出了一个式神，然后命令式神稍微攻击一下洞中的黑泥状物体刺激一下对方。
本以为会和之前的那群人一样得到精神污染的反击，叶王甚至都做好了一切准备——却看到黑泥蓦然就缩了回去，没多久，山洞里走出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再次见到对方的叶王一怔，竟然有种不真切的虚幻感。
他轻声地开口：“……千落？”
感受到外面的人灵魂上的标记，千落有些纳闷。
这个感觉……是童子？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收回此世之恶，走出山洞，千落听到了一个十分陌生的声音喊他的名字……嗯，麻之叶的精神体还跟在旁边呢。
“童子？”
“是我。”那个人走了过来，“许久不见。”
千落想了想，问道：“多久没见了？”
“十年了。”他回答，“我当时被麻仓家带了回去，来不及过来告别，很抱歉。”
“没关系。”千落很诚实地回答，“对我来说，时间并不是问题。”
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感觉，却在这一次见面的时候，看到对方似乎毫无变化的容颜，叶王突然认识到了双方的不同。
因为对方不是人类，所以他看不透对方的内心。因为对方不是人类，所以对他的异常极其的包容。因为对方不是人类，所以……他对对方来说，到底算是什么呢？会不会有一天，对方也会和乙破千代一样，突然就离开了？
“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叶王笑着邀请千落，“还有，我现在叫叶王了。”
千落倒是无所谓对方现在叫什么，该怎样就怎样：“……叶王是吗？离开这里去什么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不想动。
叶王嘴角轻轻一挑，有些好笑地看着千落：“你该不会还想呆在这里吧？这里闹鬼的传说都招惹了好几拨人了，住在这里是绝对不会获得清净的——先跟我回去吧，我住的地方比较偏僻，而且平时都没有人会过来，短期内是不会被发现的。”
“那长期呢？”千落还是有些犹豫。
“长期？”叶王虽然脸上还是带着笑容，但是声音却已经冷了下来，“放心，没几天我就要举行冠礼了，到时候会分出去自己住的……来我这里住吧。”
千落感受了一下叶王身上怨恨悲伤等复杂的情绪，听着耳边麻之叶的“童子就是太温柔了所以才会这么痛苦”的话语，答应了下来。
……这家伙十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啊怎么负面情绪越来越多了此世之恶按照之前的量吸收根本帮不上忙了嘛。
后来，麻仓叶王果然没有预料错误，冠礼之后，他就单独离开麻仓本家住了，倒是方便了千落也一起住过来。
安稳下来之后，叶王就清闲地陪着千落，像是很久以前一样，偶尔在一起聊聊天——哪怕只是他自己在说，但是只要千落在听，他就不会感到孤独。
“……因为替身的式神容易被发现，我也一直没有好的机会和条件，所以一直都没有回去过。你这十年果然就是睡过去了吗？”
千落慢吞吞地回答：“当然是睡过去了，哪怕睡上一千年一万年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那么，我是不是不应该打扰你，而是让你一直睡下去？”叶王问道。
千落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才答复对方：“不，一直睡觉也会无聊的，我还是希望能有一点新鲜的事情能够调剂一下。”
睡梦中，只有永恒不变的黑暗，以及连梦境都不曾拥有的空虚。若是有选择的话，千落也不希望长久地沉浸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只是清醒后又没有事情做，无聊的情绪会加剧他心中的暴虐。
克制着想要毁灭的情绪，千落想要见到让他心情转好的事物。
麻之叶曾经说，人类是很有趣的存在，所以千落没有拒绝叶王的邀请——叶王本身就很有趣，清浅的温柔与无法消磨的怨恨矛盾而统一，因温柔而痛苦，因怨恨而悲伤。
他身上时而激烈时而平和的情绪，很是耀眼，灵魂也是意外的美丽。
“新鲜的事情？”叶王想了想，“千落有和人一起赏樱过吗？”
虽然这次见面之后，叶王对他的称呼就从大人变成了千落，但是千落没在意这种事情，所以也就随他叫了：“赏樱的话……没有。”
叶王微微地笑了起来。
“正好是赏樱的季节呢，我们明天去赏樱吧。”
感觉到对方心情突然愉悦了起来，千落将‘我看不到’这句话咽了回去。
既然对方这么说了，肯定就不会无视他眼睛的问题……那么，赏樱除了看樱花还会有什么活动吗？
☆、42平安京
【……我说你……真能……找事啊……】许久未联系的主神突然出现了,【还好有麻之叶在，不然真是……我对你都快绝望了。对了差点忘了说,你在这个世界要呆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所以暂停身体的生长了，等下个世界再说吧。】
此时的千落，正与叶王坐在郊外的樱花林中安静地品茶。突然听到主神的声音,千落神色不动，默默地在心里回应主神。
‘我知道了……但是我这次应该什么都没做吧？明明之前一直没怎么和别人接触才对。’
【没和别人接触？不用跟别人接触,你一上来就差点毁了这个世界——你身边这个麻仓叶王，要是他死了的话，这个世界就毁了,他是这个世界的支点，在这个时间段之内他必须存在,不存在的话这个世界绝对就毁了。】
‘……支点？支柱？有什么区别吗？’
【叶王在不该死的时间段里死了的话，他所代表的世界就会毁灭。然后若是能量核心为你的前任，那么我就要重新创造世界，若是能量核心替换为你，那么你就要担起让这个世界回归初始发展的能量……也就是说，如果叶王死了，你估计要回神殿休养一阵子才出得来，现在你大概还承受不了那么多的能量抽取。】主神说着说着就开始叹气，【啊啊烦死了，还好你没眼睁睁看着叶王死掉，不然计划安排就要被打乱了。】
‘……你没和我说过！’千落差点就要跟着主神一样一脸血，‘这种事情要早点说啊！’
【咩？我没说过吗？】主神想了想，然后开始装傻，【就当我没说过吧……你看到叶王难道都没什么感觉吗？应该有种不想让对方死的感觉才对啊！】
‘……’千落无言了，先不提他根本就没那种所谓的不想对方死的感觉，光那句‘就当我没说过’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本来就是没说啊什么叫就当……
一想到如果当时自己没有接受麻之叶的请求吸收掉叶王身上暴虐的负面情绪，而是真离开了然后对方崩溃死掉结果自己的工作量增加……千落就感到一阵气闷。
发觉千落居然气到手都在发抖，手中杯子里的茶都洒了出来，主神有些惊奇：【哇哦，你现在情绪波动好大……所以我应该感谢言峰绮礼帮我养成你？】
‘这种事情……’千落咬牙切齿，‘下次要早点说……不，没有下次了，还有什么重点吗？都一起说出来。’
【好吧好吧，我发现了，是我不小心给忘记了……嗯，别的暂时没有，我现在就给你探测能力，以后遇到支点会提醒你，你记得到时候万一对方出什么事要保护一下，否则倒霉的是你……啊，我这边还有事，给完你我就走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可能有点疼，三、二、一……】
从千落突然就一动不动了开始，叶王就发觉不对劲了，所以紧盯着对方试图知道发生了什么。
本来只是看着千落一直呆在家里一点活力都没有的样子不太放心，所以想要找借口带他出来晃一晃，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事的话，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没多久，千落捧着茶杯的手就产生了细微的颤抖。叶王一惊，完全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周围明明安全的不能再安全了啊！
但是仔细一想，千落不是人类，也许他觉得没问题，千落反而会出事。
刚准备开口问一下情况，只见千落突然放下杯子，抬手捂住嘴试图掩饰什么，但是血液却依然从指缝中泄露了出来。
没等叶王发问，咳嗽个不停的千落就对他比划了一个没事的手势，然后淡定地拭去嘴角的血迹。
“没事。”千落声音平静地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经常这样，最近已经好多了。”
叶王：“……”就是人类也少见经常吐血的人吧为什么他会有种对方比人类还弱的感觉……
就算千落说经常这样，但是叶王到底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不管怎样还是不放心，所以看着千落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可是得到的答案令他失语。
“因为很疼，身体承受不住，所以有一点压力都会受不了。”
叶王蓦然就想起了一件事。
他和千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突如其来的疼痛……
当时他一直都没有想通，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就会疼成那样，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的从乙破千代那里得到的灵视能力能够看透人心，也许曾经也能够看透过千落的心，但是如果千落的内心竟然被完完全全的痛苦掩盖根本听不清想些什么……不，与其这样说，不如说，自己本来只是能够看透心声，可是千落的疼痛已经强烈到他的精神稍微接触一下就被瞬间蔓延过来的痛苦给湮没……千落自己，到底是承受着怎样程度的痛苦？
看着坐在那里，神色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千落，叶王有些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测。
罢了，不管怎样，只要自己多注意一点就可以了。虽然说，千落强大的根本不需要自己的保护——之前被那黑泥一样的东西攻击的人，到现在还有没清醒过来的呢。
他曾经问过千落的能力是什么，得到的回答是‘最常用的是感知情绪以及精神污染’。
这种能力和他的灵视相似又不同，但可以让他立刻就理解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能力。
“愤怒，怨恨，悲伤，痛苦，绝望，焦虑……这些我会更关注一点。”
面对千落的解释，当时的叶王立刻就知道，自己内心的一些阴暗的心思被看透了。
可是看到千落面不改色的样子，年幼的叶王又觉得自己这点愤世嫉俗不算什么，本来就是那群愚昧的人害死了他的母亲，难道他还不能恨他们？
千落是他除了灵视以外，目前唯一与乙破千代的联系。而且无论自己的思想到底是怎样的偏激，千落也不会反对他阻止他，只是冷眼旁观——这样就足够了，只要还有人不是站在他的对面，哪怕不是支持自己，他也会很高兴。
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
叶王有些无奈地对千落说：“虽然是我先问的……但是这种问题以后你还是不要随便就告诉别人比较好，就算不撒谎也别随意的就让别人知道你的弱点啊！”
明明千落比他大，为什么他却有一种养小孩的错觉！
“……”千落沉默了一下，被脑海中骤然闪过的记忆片段弄得思绪恍惚。
【你的话语哪怕是谎言也会化为真实——现在你居然说出这种话，难道这就是你所期望的终局？】
……这个声音明明完全没有听过，为什么却感觉熟悉？这句话也明明没有听过，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他确定在这句话出来之前，他对此完全没有印象——那么，这句话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什么他明明没有印象却也会突然冒出来……
【拜托你说话前过一过脑子好吗？你是真的想死吗？竟然重复地说这种话！这都多少次了？！看看被你毁掉的世界……你对他们很失望？我对你也很失望！你就不能清醒一点吗？为什么会沉浸在这种状态不肯——】
是谁？！谁在说话？谁在倾听？——到底是谁？！
“……千落！醒过来！”
千落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竟然双手不自觉地环抱住身体浑身都在颤抖。
“叶王？我没事了。”他声音沙哑地说。
“真的吗？”叶王不太相信千落的话。
千落根本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原本就过分病态苍白的脸色，现在根本就一丝血气都没有；一直以来平静冷淡的表情竟然露出了惶然无措的神色；刚才那种仿佛沉浸在噩梦之中醒不过来的虚弱样子，是叶王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只是因为这里灵气比较多对千落有好处，又不想对方一直呆在原地睡觉而已，谁知道出来一趟居然发生这种事情……
“我真的没事。”千落缓过劲来，声音也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回想起刚才自己想到的事情，千落心情也有些复杂，“不如说，谢谢你，叶王，因为你的话，我想起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叶王将原本是防止万一天气太冷了千落受不住才带来的外衣递给千落让他穿上，遮挡住身上沾染的血迹。
“很重要的？”叶王随口重复了一下。
“嗯，非常重要……”千落直觉这件事不能去问主神，只能自己慢慢摸索。想要转移话题的他终于想起了之前叶王说了什么，所以慢半拍地回答，“我似乎不能说谎，所以……习惯了。”
知道言灵这种存在的叶王猜到了什么，因此顺着千落转移的话题提点了他一下：“不能说谎的话，没说一定要回答，这种问题还是避免直接回答比较好。”
“我知道了。”
用式神收拾了一下，叶王重新给千落倒了一杯茶，递给千落的时候动作一顿。
“结界被碰触……有人来了。
☆、43平安京
“晴明！今天去赏樱吧！我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地方！”
被好友源博雅一句话就拉出来的安倍晴明,看着走在前面似乎永远都精力十足充满朝气的好友，慢腾腾地跟了上去。
能被式神们吓了那么多次还这么大大咧咧地进入他的府中,只为了拉他出来赏樱的家伙,怎么想都只有源博雅才干得出来这种事——不过也正因为是博雅这种性格，他才会没有顾虑地接受他成为自己的朋友。
慢悠悠地跟在博雅身后，晴明也不着急。反正在赏景方面源博雅的眼光还是挺好的,如果不是几乎每次都会出各种问题的话……好吧，想到什么就发生什么= =
感受到结界气息的晴明无奈地叹了口气,拿折扇抵住额角：“博雅，停下来吧。”
源博雅疑惑地转头问道：“怎么了？我记得就在这附近，大概再找找就能找到了……”
“你找不到了,这里有人占了。”晴明微笑着解释，但是话音刚落,他就感受到了结界破碎。迟疑了一下，晴明扬起一个兴致盎然的笑容，示意博雅跟着他走，“看样子是认识的人呢。”
沿着与刚才的结界相同，似乎是故意留下的灵力痕迹走过去，果不其然，晴明发现对方正是认识的人。
虽然两人并没有直接交谈过，但是晴明对对方的传闻还是有所了解的。
麻仓叶王，麻仓家家主的私生子，九岁时被接回麻仓家。天纵奇才，聪慧温和，但是却从不与人深交，若是没有外出任务，常年深居于自己的院子里不出门。
后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这是真的的话，想来应该是叶王还小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的——有传言，麻仓叶王能够看透人心，简直就是怪物，可惜没有证据。
嘛，不过这么一想，如果真有人能够看透人心的话，与人疏离冷漠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倒是能够解释了麻仓叶王为什么连个朋友都没有。
……但是等等，麻仓叶王身边……似乎有别人？！是朋友吗？虽然传言不可信，但是硬是能一个帮忙说话的朋友都没有的话离真相应该也八|九不离十才对……
“晴明，是认识的人吗？”源博雅好奇地问。
安倍晴明点了点头：“麻仓家的人。”
对于在阴阳师这个职业中也算是十分有名气的麻仓家，源博雅也是知道的。一听到是麻仓家的人，源博雅立刻就放心了：“那就好，我还以为又遇上什么妖怪之类的了。”
安倍晴明：“……”你对自己那麻烦体质也有自知之明啊！
看到麻仓叶王站起身来对着他们的方向行礼，晴明和博雅也跟着回礼。
……当所有人都站起来的时候，唯一一个坐着的人就会特别显眼。
对此，麻仓叶王的解释是：“他身体不太好，现在还有一些头晕，不方便站起来。”
源博雅立刻就表示了理解，并且适当关切地询问了一下对方的情况。
但是安倍晴明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这个没有站起来的……似乎哪里不对。
漆黑的长发，苍白不似真人的肌肤，哪怕有布条绑在眼睛部位也并没有影响多少美丽的精致容颜——没有妖气，但也没有人气。
看上去年纪并不大，气质却是仿佛漫长时间沉淀下来的冷淡沉稳。他那死气沉沉的样子，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人偶娃娃成精了一般，精美而缺乏生机。
那是……与人类全然不同的，异于常人的存在。
晴明和博雅被麻仓叶王邀请着坐下来一起赏樱品茶，晴明和叶王毕竟算是同行，怎么说也能聊几句，不至于冷场。
互相自我介绍过后，源博雅发现这个人其实也算是大名鼎鼎了，刚想开口说什么，又犹豫了一下，看向晴明。
晴明冲博雅摇了摇头，表示让他不要问。
不用想晴明也知道博雅想要问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博雅若是好奇地问他‘是不是真的是狐狸之子’之类的话，他的确不会生气，但是……他对质疑自己出身的问题不生气并不意味着对面这位被质疑‘是不是真有鬼的透视人心的能力’不会生气。
虽然晴明觉得博雅的率直是一种美好的品格不错，但是如果率直控制得不好就是鲁莽。好在博雅一直都没有出过大问题，关键时刻还是挺能靠得住的。
安倍晴明和源博雅都不是什么难相处的性格，真要做表面功夫的话麻仓叶王也是做得出来的，所以总体而言，这个临时搭成的赏樱会气氛还算是和睦，甚至晴明和叶王聊起阴阳术方面的事情还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见到的阴阳师大多都迂腐守旧不肯创新，难得见到一个跟得上他的思路，甚至还能做出各种延伸假设的人……晴明本来也不是会因为传闻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看人的，自然不会生出让叶王反感的心思来。
源博雅直觉一直没有开口的少年不好相处，所以也没硬往人家跟前凑，一个人坐在那里喝茶赏樱，倒也颇为自得其乐。
叶王虽然和晴明聊得起劲，但也没有忽视了千落，看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完一杯茶，立刻为他续杯。
这边的话题告一段落，晴明和博雅聊了起来，叶王过来问千落：“身体好点了吗？”
“……嗯，其实早就没事了。”
“一直聊在聊阴阳术，是不是有些无聊？”
“没有，这里灵力挺好的。”千落诚实地回答，“对我身体有益处。”
……
……
看着那边聊着的两个人，晴明狭长的狐狸眼笑眯眯地弯了弯。
比起刚才，现在正在和麻仓叶王说话的少年，明显多了几分人气。
异于常人的存在，为了他人而愿意滞留……倒是没想到麻仓叶王对这个看上去冷心冷情的少年居然还挺重要的。
只要还有牵绊，那就还能放心。
发觉千落其实挺愿意在这里的灵脉多呆一会儿，叶王也就安心了。
不知不觉，晴明和叶王的交流进入了一个深层次。
“……咒的意义很可能是名。”晴明说，“这世上最短的咒正是‘名’。”
比起跟源博雅讲起来关于咒时对方似懂非懂的反应，叶王显然更加内行一些，他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咒是束缚，名称正是束缚事物本质的一种东西……名字果然是最短的咒。”
听到这个话题，一直以来都没有参与过讨论的千落也忍不住关注了起来。一直都没有忽略过千落的叶王立刻就发现了：“千落，你对咒有兴趣？”
“啊，稍微……想多知道一点。”千落看起来有些困扰，“我想知道关于‘真名’和‘说出口的话会成真’之类的……嗯，和言语有关的事情。”
晴明了然：“咒和言灵吗？”
虽然说这是晴明第一次和千落说话，但是千落就好像完全不在意对方和自己的关系到底是生疏还是熟络一般，很顺口地就接话：“因为有人和我说过‘真名’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似乎还有人说过……”
千落皱眉，顿了顿才有些勉强地继续道：“哪怕是谎言也会化为真实……之类的。”
叶王在一边扶额。他之前才跟千落说过不要那么实诚……千落这就开始说这种应该算得上是私密的事情了。
太天真了！……不，看千落的态度是……有恃无恐？就算不能够说谎也别这么直白，小心遭报应啊！
安倍晴明的眼神略微有些微妙。
嗯，好吧，他的确是有点惊讶。他还以为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存在是个很不好接触的类型呢，没想到竟然是意外的……单纯？
虽然有些意外，但是这并不影响晴明的讲解。
听完了晴明的解说之后，叶王虽然算是大致了解了，但是最为急切想要知道相关事情的千落还是有些似懂非懂。
叶王就只好再为门外汉千落详细解释一遍。
“比如我说，‘千落，不要动’——”
千落身体陡然一僵，下一秒就挣脱了言灵的束缚，伸手捂上了自己的心脏部位。
叶王也吓了一跳：“怎么了？”
理论上来说，叶王的灵力用言灵来束缚普通人的话，至少能维持一天的效果，但是作用在千落身上，只要千落没有走神之类的，一般是不会出现大问题的，最多也不过是像刚才一样影响一秒而已。
但问题不在于刚才受到的影响，而是千落在那一瞬间感受到的东西。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回事，就在刚才，‘此世之恶’与绮礼那微弱的联系……断开了。
言峰绮礼这是……死了吗？
时间流速不同，千落无法判断绮礼到底算是自然死亡还是意外死亡。
啊啊……与绮礼唯一的联系，没有了啊。
叶王看着虽然神色不动，但是却莫名地散发着悲伤感觉的千落，头一次觉得自己的灵视看不透对方的心灵是多么的不方便。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说的话，我永远都不会知道。
☆、44平安京
千落深呼吸平复心中的波澜。
对于绮礼,他其实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不在意。以前他以为是因为主神动了手脚，所以他才比较在意绮礼,但是……
他刚才那是怎么回事……那种情绪,叫惊慌失措？
恢复正常之后，在那个世界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千落总是有种……精神分裂的感觉= =
他无法理解那个自己的想法,正如那个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的想法。
现在的千落无法像那个自己一般的信任言峰绮礼，却在得知有关绮礼的不知道是否真实的死讯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惶然。
一定是哪里不对。
果然还是主神的错。
若是……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世界继续旁观下去，对人性继续懵懂下去的话，就不会有这种困扰了。
他根本就不想学会人类的感情,了解了这些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不应该与叶王继续深交下去，因为他不想再一次体验离别时的悲伤。
对于叶王的询问,极力恢复正常的千落淡淡地回应：“我没事。”
叶王和晴明同时皱眉。
哪怕晴明没有灵视，在此时他也能清楚地发现，千落原本只是不太热情的态度突然就冷淡了下去，甚至是刻意地在疏离对方。
完全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叶王看着态度骤变的千落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千落平时没什么表示，看起来一副情感匮乏的样子，真要变起脸来，竟然比人心变得还快还莫名其妙。
安倍晴明立刻就明白这种时候他们应该识趣地撤了，但是还没等到他开口，叶王就先行告辞了。
只见叶王极其顺手地抱起身形娇小的千落，踏上了停在不远处的牛车，缓缓远去。
虽然察觉到气氛不对，但是还是没看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的源博雅茫然地看向安倍晴明：“我们……现在怎么办？”
安倍晴明看着叶王体贴地留下的点心和茶，淡定地微笑。
“我们？……继续赏樱好了。”
一路沉默地回到了麻仓叶王的家里，叶王有些头痛地看着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千落，头一次觉得对方的沉默寡言令人烦躁。
“到底发生了什么？”叶王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出口了，“如果你不说的话，我可能会误会。”
麻之叶也焦虑地在一边劝说：“大人，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好商量！”
千落有些无语。他倒是没想到这些人这么敏感……只不过就是想要自己冷静冷静，居然就能让别人这么严肃对待。
好在两个人都不是什么矫情的性子，说开了就行了。
“之前认识的一个人好像是在刚才死了，感觉不太舒服。”千落慢慢地说，“所以我觉得我们最好也保持距离。”
麻仓叶王立刻就明白千落没有说完的话是怎么回事了。
害怕离别，下意识地想要从根源拒绝悲伤……疏远别人，这方法果然直接。
其实真要想想，千落根本就不是人类，用人类的方法与他人相处，一定会伤心的。
但是人类短暂的生命无法扭转，叶王能够做的也不过只是……
“千落，我找到了带着记忆转世的方法。”
叶王缓缓道。
“所以……试着用正常的与朋友相处的方式来接受我成为你的朋友……如何？”
几年后——
安倍晴明按照叶王留下的话，找到了在后山隐蔽之处的灵脉休眠的千落。
“唔，晴明？”千落感觉到竟然是晴明前来，张口就问，“叶王呢？”
“……叶王他……”晴明有些难以开口。
这几年晴明与叶王的交往比较频繁，互相也都认同对方是朋友，连带着千落对晴明都有些熟悉。
至于安倍晴明，自然是比千落这个不会交流的家伙要更熟悉对方。
但是……接到好友的这种请求，就是晴明也忍不住有些郁闷。这要让他怎么解释？
近期晴明本来就觉得叶王有些不对劲，但是叶王说让晴明不要插手，他自己来解决，结果……解决完了后果是这样的！
听着安倍晴明迟迟不肯说出口，千落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了，不用纠结了……叶王是不是死了？”
晴明诧异了：“你怎么知道的？”
他看得出，千落不是在试探，而是语气十分的肯定。
“嗯，我就是知道。”千落感受了一下此世之恶链接在叶王身上断绝的印记，回答晴明，“叶王最近状态不对，而且……麻仓家的人不会放过叶王的，近期一定会动手。”那铺天盖地的恶意简直太明显了好吗！
晴明安静地听完千落的话，平静地问：“既然你都知道，那么你为什么没有去帮叶王？”
“叶王说不想让我插手。”千落的声音有些冷淡，“他不让，我自然不会擅自动手。”
麻仓叶王一方面痛恨着伤害他母亲的人类，一方面痛恨着被仇恨蒙蔽了心灵的自己。乙破千代留下的鬼之力已经无法抑制，与其被鬼之力侵蚀后彻底疯狂，倒不如拼上一回，赢了就赢了，输了……便借由轮回之力，使自己清醒一下。
晴明一听就知道叶王打得是什么主意了，只觉得叶王这次实在是过于决绝，不知道到底在着急些什么。
千落问：“叶王有和你交代过什么吗？”
“他说，如果他回不来的话，希望我能代替他照顾你。”晴明如实回答，“你觉得呢？”
“不用了。”千落毫不犹豫地回答，“你不用管我了。”
答应了友人的事情没有完成，晴明觉得不太好，但是看着千落的样子似乎没有回转的余地，只好说：“我明天再来。”
【好啦，你看叶王也死了，你也准备准备走吧。】主神的声音响起。
‘……嗯。’
【你想说啥就直接说吧。】
‘没什么，你知道的，我只是觉得……有点累，不想折腾了。’
【——！！！卧槽别这样！！！你等一下……冷静冷静冷静……那啥，不如这样吧，你不是累吗？给你放个假怎么样？我给你拨出来一个世界，随便你怎么折腾，毁掉泄愤也没关系，如何？】
‘不想动了。’
【你不能颓废下去啊亲！！！快振作一点！！！不要总想着那么负面的事情！多接触一些正面积极阳光一点的东西……好吧就这么决定了，给你放个长假，随机选择一个世界吧。】
‘随便你。’
【你和叶王挺熟的？以后还打算回来看他吗？】
‘……再说吧。’
明明说要当朋友，结果转身就去死的家伙……真是，够了。
后记：
第二天安倍晴明再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千落了。
叫来十二神将中操纵风的太阴帮忙找，却被告知，千落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了。
“既然那位大人已经不在了，我终于可以告诉你真相啦。”性格比较跳脱的太阴对晴明说，“虽然那位大人之前也没有禁止过我说出他的身份，但是在大人没有亲自表明身份之前我不能先行暴露也算是规矩了。”
安倍晴明皱眉：“那位……大人？”
虽然早就知道千落的身份不是那么简单，但是连十二神将都要称之为大人……看样子不是普通的妖魔鬼怪之流，甚至可能是……
“那位大人是神明。”太阴说，“我知道你感受不到他的神气，因为他不是普通的神明啊。”
安倍晴明深呼吸：“……你还知道什么？”
“没了。我们也只是知道那位大人是高于我们的存在而已，甚至连是哪个神明都没弄明白呢。”太阴其实也很好奇，到底是哪位大人居然这么有闲心跑下来，还没有折腾出事来。
于是安倍晴明特意去贵船龙神那里跑了一趟，试图问出点啥来。
贵船龙神倒是真的知道的多一点：“那位大人已经走了，他的任务结束，自然不会继续留下。”
“任务？”晴明有些好奇。
贵船龙神肃穆地回答：“维护世界和平。”
安倍晴明：“……”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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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41平安京
麻叶童子无声无息的消失并没有引起千落多大的反应。
只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孩子而已。
童子离开了更好,他可以无所顾忌地愿意睡多久就睡多久，而不必为了童子总要早点醒过来。
至于为什么他可以确定童子是走了而不是死了……这就要靠此世之恶了。
当时他从童子身上吸取了一部分负面情绪,然后很顺手地用此世之恶在童子身上做了个标记,定时定量地将童子心中涌出的负面情感吸收掉——之所以不全部吸收，只是因为他觉得一个真正的人类不可能一点恶意都没有。负面情绪是组成人类的一部分，一点负面情感都没有并不是好事。而他做了标记的后果,就是只要他想，他就能够感受到童子的生机和精神波动。
现在,童子身上的生机不似之前那么微弱，而是充满活力，看样子生活过的不错,他也就不用多费心思了。
于是千落想要恢复自己一睡就是几百年几千年的作息习惯。但是考虑到安全问题，他放出了此世之恶的黑泥,堵在了山洞口，然后安心地睡了过去。
……然后暴躁地被吵得醒了过来= =
因为担心对这个世界影响多了不太好，比如黑泥暴走把全世界所有人弄崩溃自杀啥的……所以他给黑泥下的命令是消极防守，反击也只使用原本威力半成不到的精神污染。
结果就是……没死绝的家伙领着一群人过来，然后没死绝的一群人又领了一群人过来……循环往复，直到今天这家伙来的时候，正好千落与黑泥相连的一部分精神被弄得忍无可忍了，于是千落就醒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烦死了！
麻仓宅——
“……是的……里面有个黑泥一样的物体，没有妖气，但是只要有人接近山洞，轻则昏迷，醒来后有一段时间情绪难以控制，重则……癫狂……”
“……我明白了。”坐在上位的男子沉吟了一下，然后转头对下面的一个人说，“叶王，你对那个山应该很熟悉吧？有没有什么线索？”
……喂喂这么直接的戳别人伤口真的没问题吗？
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人家回忆没被接回来的时候流浪的日子嘛！
家主真是不会说话啊……万一惹怒了那个怪物……
……
……
将汇报从头听到尾的名为叶王的青年，仿佛听不到那直达心灵的繁杂声音一般，神色平静，语气温和地回答：“很遗憾，并没有什么线索。”
“这样啊……”麻仓家主冷淡地应了一声，“但是无论如何，叶王总是比其他人要更熟悉那里吧？这次就让叶王带几个人去如何？就当做是出道考核了。”
无需从那噪杂的心声中分辨出家主的想法，叶王也能够猜到对方在想些什么。但是他不以为意，甚至对这个要求可以算得上是惊喜——终于，找到机会能够光明正大地回去了。
“叶王一个人去就够了吧？不是说是百年难见的天才吗？——话说这天才真是不值钱啊，安倍家也有天才呢。”
对于这个人无礼地插嘴，麻仓家主不置可否，反倒是坐在那人旁边的人笑着接话：“那不一样的，安倍家的那位……据说血统比较特殊啊。”
听到这里，麻仓家主终于皱眉打断下面人的谈论：“……够了，都别说了。叶王是怎么想的？”
叶王微笑着，仿佛完全不在意刚才那些人都说了什么一般平静地回答：“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看着叶王离去的身影，留下的人里有人焦急地道：“家主！您看叶王……”
“行了，他什么都没干，倒是你们几个……”麻仓家主有些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你们就这么无法忍受叶王吗？”
几个人都沉默了。
家主还真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啊，明明他自己也是害怕麻仓叶王的能力……搞不好都后悔将叶王接回麻仓家了呢！
最后，家主下了决断——不如说，是早已决定的事情，现在才说出来：“叶王也快成年了，这次回来之后，举行冠礼，分宅给他吧。”
哪怕已经许久没有来过，麻仓叶王依然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个山洞的位置。
因为之前里面的不明存在从来没有主动攻击过，所以叶王站在山洞的外面思考应该如何进去。
站得远一些，叶王试探性地放出了一个式神，然后命令式神稍微攻击一下洞中的黑泥状物体刺激一下对方。
本以为会和之前的那群人一样得到精神污染的反击，叶王甚至都做好了一切准备——却看到黑泥蓦然就缩了回去，没多久，山洞里走出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再次见到对方的叶王一怔，竟然有种不真切的虚幻感。
他轻声地开口：“……千落？”
感受到外面的人灵魂上的标记，千落有些纳闷。
这个感觉……是童子？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收回此世之恶，走出山洞，千落听到了一个十分陌生的声音喊他的名字……嗯，麻之叶的精神体还跟在旁边呢。
“童子？”
“是我。”那个人走了过来，“许久不见。”
千落想了想，问道：“多久没见了？”
“十年了。”他回答，“我当时被麻仓家带了回去，来不及过来告别，很抱歉。”
“没关系。”千落很诚实地回答，“对我来说，时间并不是问题。”
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感觉，却在这一次见面的时候，看到对方似乎毫无变化的容颜，叶王突然认识到了双方的不同。
因为对方不是人类，所以他看不透对方的内心。因为对方不是人类，所以对他的异常极其的包容。因为对方不是人类，所以……他对对方来说，到底算是什么呢？会不会有一天，对方也会和乙破千代一样，突然就离开了？
“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叶王笑着邀请千落，“还有，我现在叫叶王了。”
千落倒是无所谓对方现在叫什么，该怎样就怎样：“……叶王是吗？离开这里去什么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不想动。
叶王嘴角轻轻一挑，有些好笑地看着千落：“你该不会还想呆在这里吧？这里闹鬼的传说都招惹了好几拨人了，住在这里是绝对不会获得清净的——先跟我回去吧，我住的地方比较偏僻，而且平时都没有人会过来，短期内是不会被发现的。”
“那长期呢？”千落还是有些犹豫。
“长期？”叶王虽然脸上还是带着笑容，但是声音却已经冷了下来，“放心，没几天我就要举行冠礼了，到时候会分出去自己住的……来我这里住吧。”
千落感受了一下叶王身上怨恨悲伤等复杂的情绪，听着耳边麻之叶的“童子就是太温柔了所以才会这么痛苦”的话语，答应了下来。
……这家伙十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啊怎么负面情绪越来越多了此世之恶按照之前的量吸收根本帮不上忙了嘛。
后来，麻仓叶王果然没有预料错误，冠礼之后，他就单独离开麻仓本家住了，倒是方便了千落也一起住过来。
安稳下来之后，叶王就清闲地陪着千落，像是很久以前一样，偶尔在一起聊聊天——哪怕只是他自己在说，但是只要千落在听，他就不会感到孤独。
“……因为替身的式神容易被发现，我也一直没有好的机会和条件，所以一直都没有回去过。你这十年果然就是睡过去了吗？”
千落慢吞吞地回答：“当然是睡过去了，哪怕睡上一千年一万年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那么，我是不是不应该打扰你，而是让你一直睡下去？”叶王问道。
千落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才答复对方：“不，一直睡觉也会无聊的，我还是希望能有一点新鲜的事情能够调剂一下。”
睡梦中，只有永恒不变的黑暗，以及连梦境都不曾拥有的空虚。若是有选择的话，千落也不希望长久地沉浸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只是清醒后又没有事情做，无聊的情绪会加剧他心中的暴虐。
克制着想要毁灭的情绪，千落想要见到让他心情转好的事物。
麻之叶曾经说，人类是很有趣的存在，所以千落没有拒绝叶王的邀请——叶王本身就很有趣，清浅的温柔与无法消磨的怨恨矛盾而统一，因温柔而痛苦，因怨恨而悲伤。
他身上时而激烈时而平和的情绪，很是耀眼，灵魂也是意外的美丽。
“新鲜的事情？”叶王想了想，“千落有和人一起赏樱过吗？”
虽然这次见面之后，叶王对他的称呼就从大人变成了千落，但是千落没在意这种事情，所以也就随他叫了：“赏樱的话……没有。”
叶王微微地笑了起来。
“正好是赏樱的季节呢，我们明天去赏樱吧。”
感觉到对方心情突然愉悦了起来，千落将‘我看不到’这句话咽了回去。
既然对方这么说了，肯定就不会无视他眼睛的问题……那么，赏樱除了看樱花还会有什么活动吗？
☆、42平安京
【……我说你……真能……找事啊……】许久未联系的主神突然出现了,【还好有麻之叶在，不然真是……我对你都快绝望了。对了差点忘了说,你在这个世界要呆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所以暂停身体的生长了，等下个世界再说吧。】
此时的千落，正与叶王坐在郊外的樱花林中安静地品茶。突然听到主神的声音,千落神色不动，默默地在心里回应主神。
‘我知道了……但是我这次应该什么都没做吧？明明之前一直没怎么和别人接触才对。’
【没和别人接触？不用跟别人接触,你一上来就差点毁了这个世界——你身边这个麻仓叶王，要是他死了的话，这个世界就毁了,他是这个世界的支点，在这个时间段之内他必须存在,不存在的话这个世界绝对就毁了。】
‘……支点？支柱？有什么区别吗？’
【叶王在不该死的时间段里死了的话，他所代表的世界就会毁灭。然后若是能量核心为你的前任，那么我就要重新创造世界，若是能量核心替换为你，那么你就要担起让这个世界回归初始发展的能量……也就是说，如果叶王死了，你估计要回神殿休养一阵子才出得来，现在你大概还承受不了那么多的能量抽取。】主神说着说着就开始叹气，【啊啊烦死了，还好你没眼睁睁看着叶王死掉，不然计划安排就要被打乱了。】
‘……你没和我说过！’千落差点就要跟着主神一样一脸血，‘这种事情要早点说啊！’
【咩？我没说过吗？】主神想了想，然后开始装傻，【就当我没说过吧……你看到叶王难道都没什么感觉吗？应该有种不想让对方死的感觉才对啊！】
‘……’千落无言了，先不提他根本就没那种所谓的不想对方死的感觉，光那句‘就当我没说过’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本来就是没说啊什么叫就当……
一想到如果当时自己没有接受麻之叶的请求吸收掉叶王身上暴虐的负面情绪，而是真离开了然后对方崩溃死掉结果自己的工作量增加……千落就感到一阵气闷。
发觉千落居然气到手都在发抖，手中杯子里的茶都洒了出来，主神有些惊奇：【哇哦，你现在情绪波动好大……所以我应该感谢言峰绮礼帮我养成你？】
‘这种事情……’千落咬牙切齿，‘下次要早点说……不，没有下次了，还有什么重点吗？都一起说出来。’
【好吧好吧，我发现了，是我不小心给忘记了……嗯，别的暂时没有，我现在就给你探测能力，以后遇到支点会提醒你，你记得到时候万一对方出什么事要保护一下，否则倒霉的是你……啊，我这边还有事，给完你我就走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可能有点疼，三、二、一……】
从千落突然就一动不动了开始，叶王就发觉不对劲了，所以紧盯着对方试图知道发生了什么。
本来只是看着千落一直呆在家里一点活力都没有的样子不太放心，所以想要找借口带他出来晃一晃，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事的话，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没多久，千落捧着茶杯的手就产生了细微的颤抖。叶王一惊，完全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周围明明安全的不能再安全了啊！
但是仔细一想，千落不是人类，也许他觉得没问题，千落反而会出事。
刚准备开口问一下情况，只见千落突然放下杯子，抬手捂住嘴试图掩饰什么，但是血液却依然从指缝中泄露了出来。
没等叶王发问，咳嗽个不停的千落就对他比划了一个没事的手势，然后淡定地拭去嘴角的血迹。
“没事。”千落声音平静地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经常这样，最近已经好多了。”
叶王：“……”就是人类也少见经常吐血的人吧为什么他会有种对方比人类还弱的感觉……
就算千落说经常这样，但是叶王到底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不管怎样还是不放心，所以看着千落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可是得到的答案令他失语。
“因为很疼，身体承受不住，所以有一点压力都会受不了。”
叶王蓦然就想起了一件事。
他和千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突如其来的疼痛……
当时他一直都没有想通，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就会疼成那样，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的从乙破千代那里得到的灵视能力能够看透人心，也许曾经也能够看透过千落的心，但是如果千落的内心竟然被完完全全的痛苦掩盖根本听不清想些什么……不，与其这样说，不如说，自己本来只是能够看透心声，可是千落的疼痛已经强烈到他的精神稍微接触一下就被瞬间蔓延过来的痛苦给湮没……千落自己，到底是承受着怎样程度的痛苦？
看着坐在那里，神色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千落，叶王有些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测。
罢了，不管怎样，只要自己多注意一点就可以了。虽然说，千落强大的根本不需要自己的保护——之前被那黑泥一样的东西攻击的人，到现在还有没清醒过来的呢。
他曾经问过千落的能力是什么，得到的回答是‘最常用的是感知情绪以及精神污染’。
这种能力和他的灵视相似又不同，但可以让他立刻就理解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能力。
“愤怒，怨恨，悲伤，痛苦，绝望，焦虑……这些我会更关注一点。”
面对千落的解释，当时的叶王立刻就知道，自己内心的一些阴暗的心思被看透了。
可是看到千落面不改色的样子，年幼的叶王又觉得自己这点愤世嫉俗不算什么，本来就是那群愚昧的人害死了他的母亲，难道他还不能恨他们？
千落是他除了灵视以外，目前唯一与乙破千代的联系。而且无论自己的思想到底是怎样的偏激，千落也不会反对他阻止他，只是冷眼旁观——这样就足够了，只要还有人不是站在他的对面，哪怕不是支持自己，他也会很高兴。
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
叶王有些无奈地对千落说：“虽然是我先问的……但是这种问题以后你还是不要随便就告诉别人比较好，就算不撒谎也别随意的就让别人知道你的弱点啊！”
明明千落比他大，为什么他却有一种养小孩的错觉！
“……”千落沉默了一下，被脑海中骤然闪过的记忆片段弄得思绪恍惚。
【你的话语哪怕是谎言也会化为真实——现在你居然说出这种话，难道这就是你所期望的终局？】
……这个声音明明完全没有听过，为什么却感觉熟悉？这句话也明明没有听过，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他确定在这句话出来之前，他对此完全没有印象——那么，这句话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什么他明明没有印象却也会突然冒出来……
【拜托你说话前过一过脑子好吗？你是真的想死吗？竟然重复地说这种话！这都多少次了？！看看被你毁掉的世界……你对他们很失望？我对你也很失望！你就不能清醒一点吗？为什么会沉浸在这种状态不肯——】
是谁？！谁在说话？谁在倾听？——到底是谁？！
“……千落！醒过来！”
千落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竟然双手不自觉地环抱住身体浑身都在颤抖。
“叶王？我没事了。”他声音沙哑地说。
“真的吗？”叶王不太相信千落的话。
千落根本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原本就过分病态苍白的脸色，现在根本就一丝血气都没有；一直以来平静冷淡的表情竟然露出了惶然无措的神色；刚才那种仿佛沉浸在噩梦之中醒不过来的虚弱样子，是叶王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只是因为这里灵气比较多对千落有好处，又不想对方一直呆在原地睡觉而已，谁知道出来一趟居然发生这种事情……
“我真的没事。”千落缓过劲来，声音也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回想起刚才自己想到的事情，千落心情也有些复杂，“不如说，谢谢你，叶王，因为你的话，我想起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叶王将原本是防止万一天气太冷了千落受不住才带来的外衣递给千落让他穿上，遮挡住身上沾染的血迹。
“很重要的？”叶王随口重复了一下。
“嗯，非常重要……”千落直觉这件事不能去问主神，只能自己慢慢摸索。想要转移话题的他终于想起了之前叶王说了什么，所以慢半拍地回答，“我似乎不能说谎，所以……习惯了。”
知道言灵这种存在的叶王猜到了什么，因此顺着千落转移的话题提点了他一下：“不能说谎的话，没说一定要回答，这种问题还是避免直接回答比较好。”
“我知道了。”
用式神收拾了一下，叶王重新给千落倒了一杯茶，递给千落的时候动作一顿。
“结界被碰触……有人来了。
☆、43平安京
“晴明！今天去赏樱吧！我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地方！”
被好友源博雅一句话就拉出来的安倍晴明,看着走在前面似乎永远都精力十足充满朝气的好友，慢腾腾地跟了上去。
能被式神们吓了那么多次还这么大大咧咧地进入他的府中,只为了拉他出来赏樱的家伙,怎么想都只有源博雅才干得出来这种事——不过也正因为是博雅这种性格，他才会没有顾虑地接受他成为自己的朋友。
慢悠悠地跟在博雅身后，晴明也不着急。反正在赏景方面源博雅的眼光还是挺好的,如果不是几乎每次都会出各种问题的话……好吧，想到什么就发生什么= =
感受到结界气息的晴明无奈地叹了口气,拿折扇抵住额角：“博雅，停下来吧。”
源博雅疑惑地转头问道：“怎么了？我记得就在这附近，大概再找找就能找到了……”
“你找不到了,这里有人占了。”晴明微笑着解释，但是话音刚落,他就感受到了结界破碎。迟疑了一下，晴明扬起一个兴致盎然的笑容，示意博雅跟着他走，“看样子是认识的人呢。”
沿着与刚才的结界相同，似乎是故意留下的灵力痕迹走过去，果不其然，晴明发现对方正是认识的人。
虽然两人并没有直接交谈过，但是晴明对对方的传闻还是有所了解的。
麻仓叶王，麻仓家家主的私生子，九岁时被接回麻仓家。天纵奇才，聪慧温和，但是却从不与人深交，若是没有外出任务，常年深居于自己的院子里不出门。
后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这是真的的话，想来应该是叶王还小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的——有传言，麻仓叶王能够看透人心，简直就是怪物，可惜没有证据。
嘛，不过这么一想，如果真有人能够看透人心的话，与人疏离冷漠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倒是能够解释了麻仓叶王为什么连个朋友都没有。
……但是等等，麻仓叶王身边……似乎有别人？！是朋友吗？虽然传言不可信，但是硬是能一个帮忙说话的朋友都没有的话离真相应该也八|九不离十才对……
“晴明，是认识的人吗？”源博雅好奇地问。
安倍晴明点了点头：“麻仓家的人。”
对于在阴阳师这个职业中也算是十分有名气的麻仓家，源博雅也是知道的。一听到是麻仓家的人，源博雅立刻就放心了：“那就好，我还以为又遇上什么妖怪之类的了。”
安倍晴明：“……”你对自己那麻烦体质也有自知之明啊！
看到麻仓叶王站起身来对着他们的方向行礼，晴明和博雅也跟着回礼。
……当所有人都站起来的时候，唯一一个坐着的人就会特别显眼。
对此，麻仓叶王的解释是：“他身体不太好，现在还有一些头晕，不方便站起来。”
源博雅立刻就表示了理解，并且适当关切地询问了一下对方的情况。
但是安倍晴明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这个没有站起来的……似乎哪里不对。
漆黑的长发，苍白不似真人的肌肤，哪怕有布条绑在眼睛部位也并没有影响多少美丽的精致容颜——没有妖气，但也没有人气。
看上去年纪并不大，气质却是仿佛漫长时间沉淀下来的冷淡沉稳。他那死气沉沉的样子，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人偶娃娃成精了一般，精美而缺乏生机。
那是……与人类全然不同的，异于常人的存在。
晴明和博雅被麻仓叶王邀请着坐下来一起赏樱品茶，晴明和叶王毕竟算是同行，怎么说也能聊几句，不至于冷场。
互相自我介绍过后，源博雅发现这个人其实也算是大名鼎鼎了，刚想开口说什么，又犹豫了一下，看向晴明。
晴明冲博雅摇了摇头，表示让他不要问。
不用想晴明也知道博雅想要问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博雅若是好奇地问他‘是不是真的是狐狸之子’之类的话，他的确不会生气，但是……他对质疑自己出身的问题不生气并不意味着对面这位被质疑‘是不是真有鬼的透视人心的能力’不会生气。
虽然晴明觉得博雅的率直是一种美好的品格不错，但是如果率直控制得不好就是鲁莽。好在博雅一直都没有出过大问题，关键时刻还是挺能靠得住的。
安倍晴明和源博雅都不是什么难相处的性格，真要做表面功夫的话麻仓叶王也是做得出来的，所以总体而言，这个临时搭成的赏樱会气氛还算是和睦，甚至晴明和叶王聊起阴阳术方面的事情还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见到的阴阳师大多都迂腐守旧不肯创新，难得见到一个跟得上他的思路，甚至还能做出各种延伸假设的人……晴明本来也不是会因为传闻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看人的，自然不会生出让叶王反感的心思来。
源博雅直觉一直没有开口的少年不好相处，所以也没硬往人家跟前凑，一个人坐在那里喝茶赏樱，倒也颇为自得其乐。
叶王虽然和晴明聊得起劲，但也没有忽视了千落，看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完一杯茶，立刻为他续杯。
这边的话题告一段落，晴明和博雅聊了起来，叶王过来问千落：“身体好点了吗？”
“……嗯，其实早就没事了。”
“一直聊在聊阴阳术，是不是有些无聊？”
“没有，这里灵力挺好的。”千落诚实地回答，“对我身体有益处。”
……
……
看着那边聊着的两个人，晴明狭长的狐狸眼笑眯眯地弯了弯。
比起刚才，现在正在和麻仓叶王说话的少年，明显多了几分人气。
异于常人的存在，为了他人而愿意滞留……倒是没想到麻仓叶王对这个看上去冷心冷情的少年居然还挺重要的。
只要还有牵绊，那就还能放心。
发觉千落其实挺愿意在这里的灵脉多呆一会儿，叶王也就安心了。
不知不觉，晴明和叶王的交流进入了一个深层次。
“……咒的意义很可能是名。”晴明说，“这世上最短的咒正是‘名’。”
比起跟源博雅讲起来关于咒时对方似懂非懂的反应，叶王显然更加内行一些，他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咒是束缚，名称正是束缚事物本质的一种东西……名字果然是最短的咒。”
听到这个话题，一直以来都没有参与过讨论的千落也忍不住关注了起来。一直都没有忽略过千落的叶王立刻就发现了：“千落，你对咒有兴趣？”
“啊，稍微……想多知道一点。”千落看起来有些困扰，“我想知道关于‘真名’和‘说出口的话会成真’之类的……嗯，和言语有关的事情。”
晴明了然：“咒和言灵吗？”
虽然说这是晴明第一次和千落说话，但是千落就好像完全不在意对方和自己的关系到底是生疏还是熟络一般，很顺口地就接话：“因为有人和我说过‘真名’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似乎还有人说过……”
千落皱眉，顿了顿才有些勉强地继续道：“哪怕是谎言也会化为真实……之类的。”
叶王在一边扶额。他之前才跟千落说过不要那么实诚……千落这就开始说这种应该算得上是私密的事情了。
太天真了！……不，看千落的态度是……有恃无恐？就算不能够说谎也别这么直白，小心遭报应啊！
安倍晴明的眼神略微有些微妙。
嗯，好吧，他的确是有点惊讶。他还以为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存在是个很不好接触的类型呢，没想到竟然是意外的……单纯？
虽然有些意外，但是这并不影响晴明的讲解。
听完了晴明的解说之后，叶王虽然算是大致了解了，但是最为急切想要知道相关事情的千落还是有些似懂非懂。
叶王就只好再为门外汉千落详细解释一遍。
“比如我说，‘千落，不要动’——”
千落身体陡然一僵，下一秒就挣脱了言灵的束缚，伸手捂上了自己的心脏部位。
叶王也吓了一跳：“怎么了？”
理论上来说，叶王的灵力用言灵来束缚普通人的话，至少能维持一天的效果，但是作用在千落身上，只要千落没有走神之类的，一般是不会出现大问题的，最多也不过是像刚才一样影响一秒而已。
但问题不在于刚才受到的影响，而是千落在那一瞬间感受到的东西。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回事，就在刚才，‘此世之恶’与绮礼那微弱的联系……断开了。
言峰绮礼这是……死了吗？
时间流速不同，千落无法判断绮礼到底算是自然死亡还是意外死亡。
啊啊……与绮礼唯一的联系，没有了啊。
叶王看着虽然神色不动，但是却莫名地散发着悲伤感觉的千落，头一次觉得自己的灵视看不透对方的心灵是多么的不方便。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说的话，我永远都不会知道。
☆、44平安京
千落深呼吸平复心中的波澜。
对于绮礼,他其实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不在意。以前他以为是因为主神动了手脚，所以他才比较在意绮礼,但是……
他刚才那是怎么回事……那种情绪,叫惊慌失措？
恢复正常之后，在那个世界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千落总是有种……精神分裂的感觉= =
他无法理解那个自己的想法,正如那个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的想法。
现在的千落无法像那个自己一般的信任言峰绮礼，却在得知有关绮礼的不知道是否真实的死讯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惶然。
一定是哪里不对。
果然还是主神的错。
若是……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世界继续旁观下去，对人性继续懵懂下去的话，就不会有这种困扰了。
他根本就不想学会人类的感情,了解了这些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不应该与叶王继续深交下去，因为他不想再一次体验离别时的悲伤。
对于叶王的询问,极力恢复正常的千落淡淡地回应：“我没事。”
叶王和晴明同时皱眉。
哪怕晴明没有灵视，在此时他也能清楚地发现，千落原本只是不太热情的态度突然就冷淡了下去，甚至是刻意地在疏离对方。
完全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叶王看着态度骤变的千落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千落平时没什么表示，看起来一副情感匮乏的样子，真要变起脸来，竟然比人心变得还快还莫名其妙。
安倍晴明立刻就明白这种时候他们应该识趣地撤了，但是还没等到他开口，叶王就先行告辞了。
只见叶王极其顺手地抱起身形娇小的千落，踏上了停在不远处的牛车，缓缓远去。
虽然察觉到气氛不对，但是还是没看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的源博雅茫然地看向安倍晴明：“我们……现在怎么办？”
安倍晴明看着叶王体贴地留下的点心和茶，淡定地微笑。
“我们？……继续赏樱好了。”
一路沉默地回到了麻仓叶王的家里，叶王有些头痛地看着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千落，头一次觉得对方的沉默寡言令人烦躁。
“到底发生了什么？”叶王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出口了，“如果你不说的话，我可能会误会。”
麻之叶也焦虑地在一边劝说：“大人，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好商量！”
千落有些无语。他倒是没想到这些人这么敏感……只不过就是想要自己冷静冷静，居然就能让别人这么严肃对待。
好在两个人都不是什么矫情的性子，说开了就行了。
“之前认识的一个人好像是在刚才死了，感觉不太舒服。”千落慢慢地说，“所以我觉得我们最好也保持距离。”
麻仓叶王立刻就明白千落没有说完的话是怎么回事了。
害怕离别，下意识地想要从根源拒绝悲伤……疏远别人，这方法果然直接。
其实真要想想，千落根本就不是人类，用人类的方法与他人相处，一定会伤心的。
但是人类短暂的生命无法扭转，叶王能够做的也不过只是……
“千落，我找到了带着记忆转世的方法。”
叶王缓缓道。
“所以……试着用正常的与朋友相处的方式来接受我成为你的朋友……如何？”
几年后——
安倍晴明按照叶王留下的话，找到了在后山隐蔽之处的灵脉休眠的千落。
“唔，晴明？”千落感觉到竟然是晴明前来，张口就问，“叶王呢？”
“……叶王他……”晴明有些难以开口。
这几年晴明与叶王的交往比较频繁，互相也都认同对方是朋友，连带着千落对晴明都有些熟悉。
至于安倍晴明，自然是比千落这个不会交流的家伙要更熟悉对方。
但是……接到好友的这种请求，就是晴明也忍不住有些郁闷。这要让他怎么解释？
近期晴明本来就觉得叶王有些不对劲，但是叶王说让晴明不要插手，他自己来解决，结果……解决完了后果是这样的！
听着安倍晴明迟迟不肯说出口，千落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了，不用纠结了……叶王是不是死了？”
晴明诧异了：“你怎么知道的？”
他看得出，千落不是在试探，而是语气十分的肯定。
“嗯，我就是知道。”千落感受了一下此世之恶链接在叶王身上断绝的印记，回答晴明，“叶王最近状态不对，而且……麻仓家的人不会放过叶王的，近期一定会动手。”那铺天盖地的恶意简直太明显了好吗！
晴明安静地听完千落的话，平静地问：“既然你都知道，那么你为什么没有去帮叶王？”
“叶王说不想让我插手。”千落的声音有些冷淡，“他不让，我自然不会擅自动手。”
麻仓叶王一方面痛恨着伤害他母亲的人类，一方面痛恨着被仇恨蒙蔽了心灵的自己。乙破千代留下的鬼之力已经无法抑制，与其被鬼之力侵蚀后彻底疯狂，倒不如拼上一回，赢了就赢了，输了……便借由轮回之力，使自己清醒一下。
晴明一听就知道叶王打得是什么主意了，只觉得叶王这次实在是过于决绝，不知道到底在着急些什么。
千落问：“叶王有和你交代过什么吗？”
“他说，如果他回不来的话，希望我能代替他照顾你。”晴明如实回答，“你觉得呢？”
“不用了。”千落毫不犹豫地回答，“你不用管我了。”
答应了友人的事情没有完成，晴明觉得不太好，但是看着千落的样子似乎没有回转的余地，只好说：“我明天再来。”
【好啦，你看叶王也死了，你也准备准备走吧。】主神的声音响起。
‘……嗯。’
【你想说啥就直接说吧。】
‘没什么，你知道的，我只是觉得……有点累，不想折腾了。’
【——！！！卧槽别这样！！！你等一下……冷静冷静冷静……那啥，不如这样吧，你不是累吗？给你放个假怎么样？我给你拨出来一个世界，随便你怎么折腾，毁掉泄愤也没关系，如何？】
‘不想动了。’
【你不能颓废下去啊亲！！！快振作一点！！！不要总想着那么负面的事情！多接触一些正面积极阳光一点的东西……好吧就这么决定了，给你放个长假，随机选择一个世界吧。】
‘随便你。’
【你和叶王挺熟的？以后还打算回来看他吗？】
‘……再说吧。’
明明说要当朋友，结果转身就去死的家伙……真是，够了。
后记：
第二天安倍晴明再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千落了。
叫来十二神将中操纵风的太阴帮忙找，却被告知，千落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了。
“既然那位大人已经不在了，我终于可以告诉你真相啦。”性格比较跳脱的太阴对晴明说，“虽然那位大人之前也没有禁止过我说出他的身份，但是在大人没有亲自表明身份之前我不能先行暴露也算是规矩了。”
安倍晴明皱眉：“那位……大人？”
虽然早就知道千落的身份不是那么简单，但是连十二神将都要称之为大人……看样子不是普通的妖魔鬼怪之流，甚至可能是……
“那位大人是神明。”太阴说，“我知道你感受不到他的神气，因为他不是普通的神明啊。”
安倍晴明深呼吸：“……你还知道什么？”
“没了。我们也只是知道那位大人是高于我们的存在而已，甚至连是哪个神明都没弄明白呢。”太阴其实也很好奇，到底是哪位大人居然这么有闲心跑下来，还没有折腾出事来。
于是安倍晴明特意去贵船龙神那里跑了一趟，试图问出点啥来。
贵船龙神倒是真的知道的多一点：“那位大人已经走了，他的任务结束，自然不会继续留下。”
“任务？”晴明有些好奇。
贵船龙神肃穆地回答：“维护世界和平。”
安倍晴明：“……”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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