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鸣 作者:风吃风

    第2节

    自从蔺维言来到会稽郡开始,这两边的阻碍就没停过。谁想到唐佑鸣来了之后,事情瞬间发生了转机,别的不说,光是把那两个人牵制住都是大功一件。

    蔺维言叫来蔺纸:“你去驿站,告诉李庆我到了,让他带着人来找我。”

    州牧本来只有巡查之职,可惜先帝时期起,起义渐渐频繁,不得不授予州牧一州军政之权,以便事急从权。什么都没有兵权好用,蔺维言自然早有准备,若是唐佑鸣没来,或者来的是太尉和丞相那边的人,他定会动用武力。

    李庆是他的亲卫,带了五百将士在会稽郡外的树林里扎营,他自己则带了五十人进驻会稽郡驿站,等待蔺维言差遣。不过若是想动用城外的五百人,蔺维言就要提前想好怎么应付陛下训斥的圣旨。

    好在现在有唐佑鸣帮忙,给他省了很多麻烦,他能用唐佑鸣给他争取的时间做很多事,比方说,他可以提审前会稽郡郡守陈锐,以及那个私自开采铜矿的监工。

    至于昨天晚上唐佑鸣忽然冷脸的事情……蔺维言摸了摸下颌,神色莫测。

    ☆、初至吴县(三)

    唐佑鸣深谙拖字诀,“谨慎认真”地问了会稽郡的详细情况,偶尔插播一点京城趣事,说完抬头一看天色,居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唐佑鸣懊恼地自责:“看我,居然耽误了二位大人这么长时间。”

    史侍御史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敬王爷言重了,您也是为了会稽郡的百姓着想,合该问的详细一些。”

    他已经把早上被唐佑鸣打压的事情忘在脑后了,心里只有鄙夷和不耐。果然是没本事的废物王爷,一点为官之道都不懂。问这么详细做什么,官场上么,决定站在哪边才是第一要务,还真的想破案不成。想到这里,史侍御史隐晦地扫过郡尉,心中的不耐越发浓重。他许了那么多好处,连太尉的名号都搬出来用了几次,偏偏这个郡尉胆小如鼠,表现得合作,就是不肯彻底站位。

    史侍御史压下心里烦躁,露出讨好的表情来。

    御史中丞和御史大夫是他的顶头上司,这俩人是什么德行没人比他更清楚了,每天把为公为民挂在嘴上,真当自己是管夷吾孙叔敖了?他们教出来的蔺维言能好到哪去。

    果不其然,自他来到会稽郡,这个蔺维言便处处找他麻烦。明明一开始全推到栗阳县县令身上就可以彻底解决的事,硬是被蔺维言拖到现在的局面,想想都让人生气。

    蔺维言的态度这么明显,他自然要拉上同盟,一起打压蔺维言。陈锐那个蠢货,做了三年会稽郡郡守,都没能把会稽郡郡尉彻底收服,还要等到自己想办法。好在这次还有敬王这么个草包在,真是天赐良机。

    这可是正八经的钦差大臣,到时候回报陛下,敬王若是与蔺维言有嫌隙,那乐子就大了……

    想到这里,史侍御史脸上的讨好越发真诚:“王爷为国为民,当真令人佩服。”

    唐佑鸣瞄他一眼,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这茶不错,一会儿被恶心得失手砸了就不值当了。真希望蔺维言能现在回来,他控制不住赏史侍御史两巴掌的欲望。

    留二人用了一顿饭,唐佑鸣又敷衍了史侍御史几句,才让他们离开。

    “看来此间事罢,黄大人又会升官。”离开郡守府,史侍御史笑眯眯地对郡尉说,“我在此提前恭贺黄大人。”

    郡尉木讷的脸没有什么表情:“侍御史大人此话何意?”

    侍御史笑的意味深长:“难道大人看不出来敬王殿下的意思。连敬王都站我们这边,州牧大人再年少有为还能翻出天去?官场上不就是这么回事嘛,您说呢?”

    郡尉僵硬地笑了笑:“史大人说的是。”

    史侍御史有些得意地点头:“这就是了。州牧大人年少不经事,偶尔犯些错误,过于冒进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么,上面缺了个官职,下面的人当然要往上挪一挪,黄大人的意思呢?”

    这是在允诺官职,至于分功的时候,具体怎么操作就不一定了。史侍御史对这种手段熟悉得很,画大饼么,这么大个朝堂,估计所有人都会玩。不管怎么说,先把会稽郡的事压下去才是正经。

    耽搁了一上午,史侍御史也不再去找蔺维言的麻烦,施施然地回私自置办的宅子去了。

    没人找麻烦,蔺维言实打实地忙了一天,先审问前会稽郡郡守陈锐,而后又去审了那个监工。会稽郡郡守没被定罪,暂且还算半个朝廷命官,不好上手段,监工就不一样了。李庆和蔺维言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折磨人的手段都是在战俘身上练的,监工撑了没一会儿就都招了。

    不过和蔺维言想的一样,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监工只说有人雇自己开矿,那人是谁、长什么样,他一概不知。只是每月十五,会有人来查看他们的进度,并交代一个地点,让他将下个月的铜矿堆在那里。只是矿上停工那么久,那人肯定不会再去了。

    唯一的一条线索就这么断了,蔺维言虽然记了存放铜矿的几个位置,却也不抱什么希望。看来只能从郡守府库房里的那些东西入手了,蔺维言将状纸收好,离开大牢。

    回到郡守府,蔺维言问出来迎接的蔺砚:“你怎么不陪着敬王殿下?”

    蔺砚愣了一下:“有别人侍奉敬王殿下呢。”

    蔺维言淡淡地扫过蔺砚,蔺砚一下子明白过来,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一件值得汇报的事:“这……两位大人离开后,便没人再来郡守府了。只有郡守府的小姐来过一次,送了什么补汤进去,殿下没见她。”

    蔺维言有些惊讶,然后才说:“行了,你先退下吧。”

    唐佑鸣无所事事地窝在房间里作画,填上最后一笔才回头看蔺维言:“蔺大人奔波一天,辛苦了。”

    唐佑鸣画的是一幅仕女图,画中的女子弱柳扶风,却神采湛然。与唐佑鸣在丹华楼买走的那个歌女有两分相像,却因为神色、风韵的关系,比真人美上几分。

    蔺维言由衷地道:“没想到殿下画技这么好。”

    唐佑鸣涮了笔,哼笑一声:“陛下的画技也很好。”

    “先帝爱画,尤其人物工笔。”没等蔺维言开口,他继续说道,“我的工笔都是那时练的。”

    这种皇家秘辛当然不适合蔺维言听,他垂下头,没有说话。

    唐佑鸣也没指望他回答,洗好手好才问:“怎么样,今天有什么进展吗?”

    蔺维言摇头:“郡守的嘴还是很严。监工那里也没什么用得上的消息。”

    唐佑鸣哦了一声,表现得有些冷淡,似乎问那句话只是走过场,具体什么情况他并不操心。

    蔺维言把他不合作的态度看在眼里,捏捏眉心,忽然道:“殿下昨天的话还作数吗?”

    唐佑鸣笑了起来:“什么话?”

    外面的天早就黑了,唐佑鸣白皙的皮肤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一层温润的光,眼睛里也燃着两簇火苗似的,明明笑的不算友好,却格外的夺人心魄。

    听唐佑鸣要耍赖,蔺维言也不急,缓缓地复述唐佑鸣的话:“殿下说可以与我合作。”

    唐佑鸣偏偏头,狭长的眼尾染上笑意,有两分灵动:“然后呢?”

    蔺维言抬头直视他:“殿下想助我尽快勘破此案,并且将功劳全部让给我,可对?”

    经过几天的观察,蔺维言早已确定,敬王与陛下之间根本没什么协定。敬王本不是池中之物,虽然没有听说当年他参与了皇位的竞争,不过能从当初的混乱中逍遥快活到现在,陛下不可能不防备他,更不用说重用了。

    所以陛下这次派他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进一步削弱敬王的影响和声望。

    所以唐佑鸣不能太显眼,又不能太平庸。对敬王来说,最好的处境就是,这件事被又好又快地解决了,他本人却没什么功劳可言。

    蔺维言想明白这一点,当然要抓住机会。无他,与敬王合作实在畅快,他第一次与人配合得这样默契。

    蔺维言认真地看着唐佑鸣的眼睛,表情认真。唐佑鸣也没露出轻浮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开,指了指身边的汤碗:“喝补汤吗?”

    蔺维言不明所以,因为被岔了话题而微微皱眉:“不……”

    唐佑鸣哈哈大笑,恣意妄为的表情实在欠打,偏偏很难让人生出恶感来。

    终于笑完,唐佑鸣的眼角唇边都染着未褪尽的笑意,给他凌厉俊美的五官添了两分率真:“蔺大人,你知道本王为什么想跟你合作么?因为本王实在太喜欢你一本正经的样子了。坐吧,别站着。”若是这样子能因为他的挑逗破功,那就更有意思了。

    蔺维言坐下,一鼓作气道:“说是合作,实际上还是卑职受益跟多……”

    唐佑鸣不在意地摆手,微微拖长声音,语气变得暧昧:“你若是真心感激,可以以身相许。”

    蔺维言立即站起身:“卑职告辞。”

    唐佑鸣又笑了起来,在蔺维言真的离开之前拦住他:“蔺大人留步。既然要合作,我们双方都要拿出点诚意来。”

    蔺维言转身看向唐佑鸣:“殿下想要我做什么?”

    唐佑鸣脸上笑意依旧,连斜倚在椅子上的姿势都未曾改变,只是眯了下眼睛就让蔺维言感受到凌厉的压迫感,如芒在背:“本王不欲与你抢功,更不稀罕什么州郡权利,只一样,本王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更不喜欢被人盯着。”

    蔺维言点头:“这是自然,卑职若是取得了什么进展,定然第一时间告知殿下。明日起,蔺砚也不会时时跟着殿下了。”

    唐佑鸣满意地点点头:“至于本王的诚意么……会稽郡郡守在位三年,尸位素餐,会稽郡民生却有了长足的进步,本王很好奇这其中的缘故。”

    蔺维言立刻明白了过来,深深地看了唐佑鸣一眼。

    ☆、争锋开始(一)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古怪,蔺维言不想考虑唐佑鸣的消息来源是什么,唐佑鸣也不打算细说,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下来。

    蔺纸的传话及时打破了气氛:“王爷,大人,黄郡尉求见大人,呃……李庆也来了。”

    蔺维言看向唐佑鸣,唐佑鸣睨他一眼:“看我干什么,他求见的是你。”

    “待黄大人离开,再与殿下相商。”

    唐佑鸣摆手:“今儿太晚了,打发了黄大人,蔺大人直接安置吧,不用再来了。”

    蔺维言告退。

    “这么晚了,黄大人可有说找我什么事?”蔺维言问蔺纸,“李庆呢,他来做什么?”

    “李庆说,史大人刚刚出发去了天牢。”蔺纸压低了声音,毕竟不是自己地盘,万一被人听了去就不好了,“郡尉大人没说什么事,只说见您再细说。”

    蔺维言刚来几天,当然没手眼通天到这么快就在会稽郡郡城天牢里安插人手的地步,不过用点小钱买通个牢头倒是可以。

    “你去查查牢头的情况。”蔺维言小声叮嘱,“明儿一早告诉我。”

    蔺纸答了一声。

    刚开始时,唐佑鸣有心直接占了郡守府主卧,只是出于重重顾虑没有行动。他们不可能在郡守府住太久,暂时鸠占鹊巢也是为了这个案子,过几天自然要搬出去,或住官舍,或住驿站,总之不能长久地反客为主。

    因此他们现在住的还是郡守府厢房,更没有占用人家客厅会客的道理,只好将郡尉请到蔺维言的房间去。

    “州牧大人!”郡尉正坐立不安,看到蔺维言进门,连忙迎了上去,“冒昧前来,请大人见谅。”

    距离晚饭都有两个时辰了,确实冒昧,不过这也说明郡尉此番前来确有要事。蔺维言示意郡尉不用多礼,开门见山道:“黄大人可有什么事与我商讨?”

    郡尉的表情有些为难,蔺维言立刻挥退左右:“大人请讲。”

    郡尉依旧有些踌躇,最后咬牙问:“蔺大人确想查明此事,对否?”

    蔺维言神色平淡:“大人此话何意?”

    郡尉很紧张,额头亮晶晶的:“大人有所不知,下官小时候在宜城住过一些时日,对这里很有些感情。”

    蔺维言心中一动,有了点预感。可惜黄郡尉不是旁边厢房里那位,不然他大概能准确地猜到郡尉即将说的话。

    察觉自己在想什么的蔺维言目光闪了闪,继续摆出专注的样子听郡尉说话。

    郡尉没察觉蔺维言走神,抹了把汗,继续说道:“下官也想做些实事,可惜下官只是个郡尉……”

    蔺维言明白了。

    郡尉与州牧不同,权力重心在于郡内兵力以及守卫,在行政方面只是郡守的副手。怪不得他与前郡守陈锐关系不错,估计是不想撕破脸,打着靠私人关系影响政令的主意。这样一来,敬王告诉他的事也有了解释,郡守行贿受贿,会稽郡的政绩却不错,估计都靠郡尉当中周旋。

    蔺维言有些吃惊,毕竟这事吃力不讨好,说不得还要给郡守伏低做小,最后功劳还要归别人所有。平心而论,就是他也做不到这样。

    郡尉见蔺维言神色讶然,摆摆手,讪讪道:“大人别这么看我,其实我也没做太多,只是能劝就劝一劝,偶尔敲打敲打下面的县令县长罢了。”

    郡尉投诚是意外之喜,蔺维言调查这件事开始,还是第一次碰上好消息。蔺维言的语气缓和了些许:“郡尉大人切莫妄自菲薄。”

    郡尉此举自然是好意,不过细究起来,多少有那么一点不信任上峰的意思,何况郡守还没定罪呢。若不是看蔺维言为人正直,他万万不会说出这番话来。虽说想帮蔺维言改变案子胶着的现状,他依旧不欲多言,毕竟是个把柄,于是他把话题偏到案子本身上:“大人不怪罪已是大幸。下官此次前来,是有些事情想告诉大人。”

    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一直有些犹豫的郡尉彻底放开:“栗阳县县令经常来宜城,两三个月一次,不过在这件事上,郡尉大人的嘴很严。”

    “经常来……”蔺维言琢磨了一下,越发觉得有必要去栗阳县看看了,“还有别的吗?”

    郡尉点点头:“刚刚,史侍御史去了大牢。大人若是感兴趣,明天一早,我能将他们的谈话内容告知大人。”

    蔺维言微微笑起来,真心实意地说:“多谢黄大人相助。”

    至少他不用考虑买通牢头的事了。

    郡尉连忙摆手,犹豫了一下才道:“史侍御史今天说,敬王殿下……”

    蔺维言不好多说,含混地安抚道:“黄大人不用担心,敬王殿下不是结党营私之辈。”

    郡尉松了口气,躬身告退:“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可以随时通知我。”

    待郡尉离开,蔺维言犹豫了一下,还是遣了蔺纸去问敬王殿下安寝了没有。

    天牢里,史侍御史安坐于宽大的靠背椅上,倨傲地问:“郡尉在这天牢中住的可好?”

    天牢里光线极暗,几盏油灯明明灭灭,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细微的凄厉叫喊声,还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很是阴森。前会稽郡郡守是个干瘦的中年人,坐在阴暗的牢房里,眼神却亮得吓人:“不牢侍御史大人费心。”

    史侍御史脸色不大好看,讽刺至极地笑了一声:“郡守大人,形式比人强,太不识好歹是要吃苦头的。”

    前郡守阴森森地笑了两声:“这是太尉大人差您说给我听的?”

    史侍御史更加不悦:“你用太尉大人压我?”

    “不敢。”说是这么说,郡守话里可没有什么不敢的意思,“只是想劝您一句,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倾力合作,怕是不能让太尉大人满意。”

    ☆、争锋开始(二)

    史侍御史阴冷的表情比天牢里的寒气还让人胆寒:“太尉大人已经不满意了,你用此事威胁我没有用。您还是快些想想,有没有什么把柄还在才是正经。蔺维言和敬王殿下正在您的郡守府里作威作福呢,我打算先收买那个废物王爷,有他为我们说话,蔺维言也就不算什么了。哦,对了,听说郡守大人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郡守的眼睛闪了一下,寒意惊人:“你敢打我妻子女儿的主意……”

    史侍御史不屑地冷嗤:“我打主意?敬王昨儿才住进去,今天你那好女儿就送补汤去了,还用得着我操心?”

    郡守咬牙,虽说有侍御史打点,他在牢里的生活不算苦,但毕竟通信不便,他还不知道这件事。他气的大喘了几口气,捂了下胸口。

    纵然他不与家人谈论官场上的事情,可也没想到他的好女儿居然会作出这种事来。没出闺阁的女孩儿,给接住家中的外男送补汤……这名声传出去可怎么是好!何况敬王那个混蛋纨绔,送上门的还能有不吃的道理?

    史侍御史冷冷道:“我明白你不想牵扯家人,不过若是真能与敬王搭上线,倒也不是一件好事。”

    郡守攥着手下黑得看不出颜色的被子,压低声音道:“我不管你怎么送歌姬妓||女,不准鼓动沫儿,替我警告她,老实地呆着。”

    史侍御史不动声色道:“我会替你把话带到,不过我的手还没有那么长,这次知道消息,还是靠太尉大人赏的美人传的话。到时你家后院儿里发生了什么,在下想帮忙也鞭长莫及。”

    郡守低下头,掩下眼中的狠色,再抬头时已经恢复平静:“你告诉她,这次有功,继续帮我盯着。日后,我会让她生下孩子。”

    “好,你放心吧。”史侍御史点点头,“若是想到什么缺漏通知我,你放心,太尉大人宅心仁厚,此事事罢,会稽郡郡守的位置还是你的。”

    郡守敷衍地笑了一下,干瘦的脸皮皱了皱:“多谢。”

    史侍御史见他这样,也懒得继续说,道别都嫌多余,直接离开。

    郡守府里,蔺维言的求见被挡了回来。

    “王爷说他要睡了。”蔺砚有点尴尬,“让您明天再来。”

    蔺维言习惯了唐佑鸣对他平心静气,乍然被拒之门外有些不习惯,不过今天这件事比较重要,既然决定合作,那就有必要禀报敬王殿下。今日求见,顶多不过被嫌弃失礼数,若是明日一早被挑错处,那就有故意隐瞒的嫌疑了。

    唐佑鸣似是拗不过他,还是叫他进来了。

    郡守府的布置不算太出格,若不是库房里的东西,还真查不出什么。客房的规格当然跟整体差不出特别多,简单的里间外间,房间里的摆放也很简单。

    唐佑鸣好像真的要睡了,睡眼朦胧,仅着中衣,露出修长的脖子,坐在外间的桌子前,撑着头,拿着金簪拨弄灯芯。

    蔺维言站在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从未见过旁人这么大喇喇地出现在别人面前,这已经不是不修边幅能形容的了。

    唐佑鸣倒不介意,就像自己衣冠楚楚一样自然,放下簪子,靠在椅子上,露出一小片胸膛:“过来坐吧,有什么事?”

    蔺维言执意求见,这会儿退出去自然不合适,他干脆不管那么多,坐在唐佑鸣对面:“刚刚黄郡尉对卑职说了些话,卑职认为,有必要告诉您。”

    唐佑鸣见他头都不抬,顿觉好笑:“我这样让你很别扭?”

    唐佑鸣的长相凌厉华丽,笑起来更是如此,甚至让人觉得这个简朴的房间配不上他。

    蔺维言摇了摇头:“只是不想对殿下不敬。”

    唐佑鸣还真不是特意逗他,只是,嗯……顺路逗他,果然有趣。他的眼中满是笑意:“本王都不介意被你看,你紧张什么。”

    蔺维言终于相信唐佑鸣是个浪荡纨绔了。

    “说吧,什么事?”唐佑鸣点到为止,“黄郡尉说什么?”

    蔺维言见唐佑鸣不甚在意,只好简练地道:“黄郡尉说,可以为我们提供帮助。”

    唐佑鸣敷衍地点头:“这不是很好么。”

    蔺维言只好问:“殿下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唐佑鸣发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鼻音,见蔺维言依旧盯着他,不肯轻易放过的样子,才道:“算是吧。”

    蔺维言照例没有追究他的消息来源,只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既然这样,昨天晚上,您为什么要那么斥责他?”

    虽说有些事情做的不够好,但确实算个好官,应该合唐佑鸣的胃口才是。

    唐佑鸣吃惊又好笑地问:“是什么让你觉得清官好官就会被我温和地对待?我自己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怎么可能对这种人有好感?”

    蔺维言皱起眉,看上去有些不悦。

    唐佑鸣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这个问题格外执着,不过也没太当回事。既然蔺维言想知道,那就告诉他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于没救的人,连骂的必要都有。清正为民是好事,但无论如何,他无权审查长官的道德品质和行事准则,这是上官的上官的职责。”

    刚正经一会儿,唐佑鸣又无赖起来:“所以,归根结底,本王还是因为他不信任不配合蔺大人才生气。大人真的不考虑以身相许么。”

    蔺维言无视了他不正经的话,又问道:“今天一早,殿下对郡尉的态度比昨日好上许多,又是为什么?”

    唐佑鸣理直气壮地说:“该做到这一点的人没能做好自己的工作,所以大人才不能得到他的信任。本王只是意识到这个问题了而已。”

    这是唐佑鸣第一次表现出对朝政的看法,蔺维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希望他能领悟殿下的深意。”

    唐佑鸣嗤笑:“深意?我只希望大人不要辜负了我直言相告的深意。”

    蔺维言低声道:“王爷放心,这些话绝对不会被传出去。”

    唐佑鸣透露的东西越多,他们之间的关系越牢固,唐佑鸣这是在表达自己的诚意。

    可一向游戏人间的敬王殿下为什么忽然开始站队了?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么。

    蔺维言压下好奇心。敬王殿下给了他这么多助力,他当然要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比方说尽快将这个案子侦破。

    唐佑鸣打了个哈欠,眼角有些水光,泛起一小片红晕:“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蔺维言起身告退:“明天卑职会将史侍御史与郡尉的谈话告知王爷。”

    唐佑鸣摆摆手:“不用了。本王不想被你瞒着,可也没兴趣事事了解。你是此案主事,有需要本王帮忙的尽管开口。算算日子,唐青唐松也快到了,总在郡守府住着也不是长久之计。”

    蔺维言应道:“卑职会安排王爷的住处。”

    唐佑鸣又开始笑了:“本王记得,皇兄给大人的赏赐里有宜城的宅子呢,若是大人不嫌弃,本王想去大人府上叨扰一番。”

    住在一起,自然方便互通有无,可敬王这个不受礼法约束的样子又实在……视线在唐佑鸣白皙的胸膛上扫过,心思转了转,蔺维言答话的倒快:“蔺纸也快将宅子收拾出来了,王爷若是不嫌,寒舍自然蓬荜生辉。”

    说完便要离开,唐佑鸣忽然笑了一声,声音低沉,混了点足以让普通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大人真的不打算留宿么?”

    蔺维言倒是平静得很:“王爷说笑了,卑职告退。”

    ☆、争锋开始(三)

    对于唐佑鸣时不时就要勾搭勾搭自己的行为,蔺维言决定无视。若是一般人,给个教训也简单,可惜对方的身份太有来头,蔺维言也惹不起,或者说他不想惹。

    敬王虽然轻浮,可胜在聪明有手段,知进退识大体,连娇惯放纵都比京城那些纨绔们招人喜欢两分,实在很难让真正了解他的人升起恶感来。不然凭借蔺维言年纪轻轻就升任扬州刺史的手段来看,未必一点办法没有。

    蔺维言揉揉眉心,怕就怕只有自己一个人真正了解敬王殿下。

    郡尉认同蔺维言后,立刻摆明车马地站在了蔺维言这边,赶了个大早,来郡守府请安。

    因为赶路那几天唐佑鸣表现良好,蔺维言便以为他虽然荒唐,至少有个正常作息。郡尉求见,自然打算让唐佑鸣一起见见。

    谁想求见的时候就听蔺砚尴尬地说,王爷还没起呢。

    倒是唐佑鸣自己听见他们在外面的声音,迷迷糊糊地斥了一句大胆。别说蔺砚,就是蔺维言也知道这是睡迷糊了。

    好在没过多久,唐佑鸣自己清醒过来,又补了一句:“何事?”

    蔺砚赶忙进去伺候。

    “怎么了?”唐佑鸣睡眼惺忪的,“大早上的,郡守府走水了吗?”

    蔺砚一头的汗:“大人求见殿下。”

    唐佑鸣哦了一声,蔺砚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不敢再说。

    蔺维言没办法,只好站在门前等,好在蔺砚机灵,至少唐佑鸣出现在蔺维言面前时是衣冠整齐的。

    唐佑鸣听了蔺维言的话,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蔺维言几乎以为他又睡着了。

    “郡尉站在你这边,我也被你拉拢走了,史侍御史会不会狗急跳墙?”

    蔺维言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会儿道:“王爷说得有理。”

    这样的话,唐佑鸣的立场就不适合表现出来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唐佑鸣渐渐清醒,看出蔺维言的迟疑,不在意地说:“不想让郡尉见到本王,可以让本王在里间听着,不露面。”

    蔺维言想了想,拍板道:“就听王爷的。”

    堂堂敬王偷听的事当然不能说出去,但是让郡尉等了这么久,总得给个解释,于是州牧大人只能选择自己背锅了。

    “昨儿睡晚了,让黄大人久等了。”蔺维言脸皮厚度跟唐佑鸣有一拼,很镇定地道,“过几日闲下来再向大人赔罪。”

    黄郡尉觉得不大对劲,可也不好说什么,连连摆手:“大人不必自责。”

    蔺维言不想在这种尴尬的问题上多说,直接问道:“大人可是知道史大人和陈大人的谈话内容了?”

    黄郡尉点了点头:“有一个牢头与我相熟,比较了解天牢内构造,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郡尉简单地说了一下,而后开始复述那些内容。听到史侍御史想让郡守的女儿搭上唐佑鸣时,蔺维言忍不住摇摇头。里间里的唐佑鸣倒是习以为常,捧着茶杯,听得津津有味。

    他没见到陈家小姐真容,补汤也没喝,直接倒了,现在想想才觉得有些好笑。他没那么饥不择食吧,郡守的下场还不一定呢,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陈家小姐就是一个陈姓的官奴。

    郡尉大概说了一遍,蔺维言想了想:“既然他这么重视妻子女儿,下次审问的时候可以从这里入手。”

    郡尉点点头,又有些忧心:“可是史大人不会允许我们这么做的。”

    蔺维言安抚了他一句:“你不用担心这点,到时候我有办法支开史大人。”

    话音落下,他好像听到里间隐隐传来一声轻笑。

    黄郡尉放下心:“大人这么说我就安心了。大人这几日可有什么打算?”

    这些没什么好瞒的,蔺维言直言:“先审问看守栗阳县县令的牢头;而后找个借口,支开史大人,再搜一遍郡守府。最后么,我想去栗阳县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东西。”

    “不如就让卑职去栗阳县。”黄郡尉想了想,“大人可以在宜城坐镇。”

    “这样也好。”蔺维言直接应允,“万事小心。”

    郡尉离开,唐佑鸣施施然从里间走出来:“蔺大人果然青年才俊,看样子,这个案子已经有些眉目了,应该不用本王去出卖色相讨好陈家小姐了吧?”

    蔺维言亲自给唐佑鸣倒了杯茶:“卑职不敢。”

    唐佑鸣撑着头,晃着茶盅,忽然笑了笑:“本王有件事与大人商量。”

    蔺维言忽然有了些不大好的预感:“王爷请说。”

    “本王自觉温和好相处。”唐佑鸣微微笑着,很假,跟他的话一样假,“没想到,就算这样退让,还是有人将主意打到本王身上,本王不太高兴,想给他点教训。”

    “王爷想怎么教训他?”蔺维言镇定地问。

    唐佑鸣的笑容可怕又华丽,眼中总是似有似无的多情化作一道利光,格外骇人:“大人以为,栗阳县县令能死在谁手里?”

    郡守连自己后宅的消息都无从得知,哪里有可能找人去杀栗阳县县令。虽然不知道太尉要会稽郡郡守做什么事,可史侍御史明显很重视这个问题,的确更有可能,也更有能力杀人灭口。

    可是这样一来,想不把太尉拖下水都不行了……

    唐佑鸣放下茶杯,轻描淡写地说:“既然惹到本王,自然由本王出手,大人不必担心。若是担心太尉蒋泽,那大可不必。”

    蔺维言对于唐佑鸣猜到自己的想法没有一丝惊讶,只好道:“请王爷动手前知会卑职一声,卑职也好尽力配合。”

    唐佑鸣轻飘飘地瞄他一眼:“你不挡着本王,本王就知足了。”

    说完站起来,又补了一句话:“蔺大人能者多劳,本王闲着实在无聊,今天打算出门转转,大人勿念。”

    说完潇洒地出门拈花惹草去了。

    蔺维言见他离开,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地出门做事了。

    审问这些固定程序不好次次避开史侍御史,因此审问看守栗阳县县令的狱吏时,蔺维言提前知会了他。

    看守栗阳县县令的狱卒从铁栏杆外进到了里面,就算蔺维言没有吩咐给他们上刑,牢里的罪犯们也会好好“招待”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狱吏们。

    提审的时候,三个狱吏一身脏污,蓬头垢面,被其他狱吏丢到二人面前时,站都站不住。

    蔺维言二人不急,机锋暗藏地说些跟这次审问没关系的话题。

    “听说,大人昨天晚上还去了大牢一次。”蔺维言笑着说,“真是忠于职守。”

    史侍御史皮笑肉不笑:“毕竟同朝为官,本官还是希望能听到的陈大人的解释,千万别是被小人陷害了才好。”

    蔺维言轻轻笑了笑:“错了,是千万别被小人杀了才好。”

    史侍御史神色一厉:“蔺大人此言有理。”

    蔺维言身后站着的李庆注意到史侍御史的眼神,默不作声地上前一步,也不吭声,定定地盯着史侍御史。

    蔺维言不受蔺家看重也是大家族出来的,自然注重修身养性。李庆却没那么多讲究,一身的杀意血气,只是注视都给人极强的压迫感,似乎下一刻就会让他注视的人血溅三尺。

    史侍御史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脸色一白,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蔺维言扫过下面跪着的三个狱吏,忽然道:“既然史大人坚信郡守大人是无辜的,那我们只好换个方法查明此案了。”

    史侍御史还没回过神来,听了蔺维言的话,愣愣地反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蔺维言轻描淡写地说:“栗阳县县令身死狱中太过蹊跷,郡守大人又在牢中自省,确实没有嫌疑。会不会是郡守大人手下诸曹有人有二心,陷害了郡守大人呢?出现不在记录上的铜矿,也可能是这些人从中作梗。”

    史侍御史一时顾不上李庆,拍案而起:“你什么意思!”

    蔺维言见他一副被戳了痛脚的样子,讶然,至少表面上讶然地问:“史大人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

    这一次,李庆的手都扶在腰间佩剑上了,史侍御史慢慢坐下,生怕惹了他:“会稽郡诸曹少说也有百人,要如何审问?陛下还等着大人尽早查明此案,回京复命呢,大人这样拖延时间是什么意思?”

    蔺维言指指手前的三个人:“如何审问?狱吏也算诸曹之一,我们就从这三人开始吧。”

    史侍御史看着他平静的样子,恨不得一拳砸在他的脸上,更恨不得掐死大牢里的郡守。昨日他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来大牢确定没有遗漏,那个蠢货却只惦记着他的妻子儿女,居然一句与诸曹有关的事都没提!

    他远在京城,哪里知道谁才是陈锐那蠢货的心腹?!那蠢货到底有没有把太尉的谋划告诉自己的手下?

    史侍御史的手都凉了,满头的冷汗。他能处理一个栗阳县县令,还能屠了整个郡守府毁灭证据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崩坏小剧场:

    唐佑鸣:本宝宝不高兴。

    蔺维言:为什么?

    唐佑鸣:有人打本王贞操的主意!

    蔺维言:乖,别怕,你没有那种东西。

    ☆、争锋开始(四)

    唐佑鸣有心沾花惹草,可惜对宜城不熟,身边跟着的蔺砚又是蔺维言的人,太恶形恶状不太好。

    在街上溜达溜达,买了点新奇的小玩意,随后没了去处,便找了家酒楼,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坐就是小半天。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对面的位置上终于坐了一个人。

    “史大人怎么有时间来找我这个闲人?”唐佑鸣喝过驿站的茶后,再也不肯碰外面的茶和酒水,在酒楼喝的都是自备的茶水,“听闻大人今天审问狱卒,出什么意外了么?”

    史侍御史连忙伸手给唐佑鸣倒茶:“是有些意外,那三个人嘴很严,什么都没问出来。”

    唐佑鸣盯着被史侍御史碰过的茶杯,不着痕迹地往远处推了推:“希望二位大人尽早侦破此案,方算不辜负皇兄的期待。”

    “王爷说的是,王爷说的是。”史侍御史一个劲儿点头,“可惜蔺大人还是太年轻,不然此事可以更快解决。”

    唐佑鸣安稳又熟练地装傻子:“大人何意?”

    史侍御史叹了口气:“蔺大人居然说要排查郡守诸曹,这不是胡闹嘛!”

    唐佑鸣适时地露出好奇的表情:“为什么是胡闹?”

    史侍御史痛心疾首道:“王爷想想,您府上的管家、下人有多少?何况掌管一郡大权呢,光是书佐就有十多人,更不用提别驾主簿了,算下来少说也有上百号人。”

    唐佑鸣平日在京城并不经常出门,更不与大小官员接触,虽然知道有些官员蠢得无可救药,但也没想到还有上赶着给人送把柄的。好在演戏是天赋技能,他本能地露出不甚赞同的表情:“的确太过繁琐。不过这也算个思路……”

    史侍御史见唐佑鸣开始思考,心里一跳,跟蔺维言说话时心惊肉跳的感觉又来了。

    唐佑鸣细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一个个审问不现实,这样吧,先审郡丞和主簿。蔺大人巡查只有短短几天,这样都能发现栗阳县县令擅离职守,郡丞和主簿身为郡守的心腹助手,自然也该清楚此事。何况郡丞地位不低,主簿又是郡守自己选的属吏,都可能与栗阳县县令有牵扯。”

    唐佑鸣慢悠悠地想,幸亏郡尉已经离开宜城,不然怕是要被牵扯进来。

    史侍御史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只想凑近乎,怕直接开口太过突兀才随意找了个话题。现在想想,郡丞和主簿确实很有可能知道点什么……他怎么早没想到!

    史侍御史在心里骂郡守脑子有问题,脸上的笑意却更真挚了。再不把敬王拉来,陈锐真的要危险了。

    “前几日犬子从京城来信,说是有幸见过殿下一面。”史侍御史没心情继续婉转迂回,没头没脑地岔开了话题,“殿下可有印象?”

    纵是唐佑鸣都有些绷不住,怪不得有太尉提点还只是个侍御史,简直蠢得可爱……至于他儿子是哪个,唐佑鸣根本不感兴趣。大街上擦肩而过也叫见过一面,他记忆里根本没这号人,史侍御史套近乎的手段太差了。

    面上不悦之色顿显:“史大人,我们还是先讨论正事吧。”

    史侍御史这才发觉自己无视了敬王的话,默默告诫自己不要乱了阵脚,而后连忙赔笑:“王爷说的是,下官刚刚走神了,实在不该。”

    唐佑鸣不肯放过他,直接敲定:“无妨。这件事就按本王的意思办吧,一会儿还请大人派人拘捕郡丞和主簿。”

    史侍御史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不安感愈演愈烈。怎么回事,明明两日前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中,现在只觉得越来越手忙脚乱。

    先是昨日没能牵制住蔺维言,也不知道审出什么不对劲儿没有;再是今天一早郡尉便前往郡守府请安,站位态度明显;现在连拉拢敬王都频频出错;更别提被他无视了的郡丞和主簿,一旦被蔺维言扣住,事情发展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他本想拉拢敬王,好让敬王出面免了郡丞和主簿的牢狱之灾,没想到适得其反,现下只有先顺着敬王的意,待到他们站在一艘船上后再想办法劝过了。

    史侍御史的脸都绿了。

    “是,下官一会儿就去办。”

    唐佑鸣为史侍御史的配合无比满意,脸上的笑容真挚了两分:“大人如此认真负责,陛下定会感念大人功劳。”

    史侍御史的白胖的脸笑出了好几道褶子,看着像是蒸坏了的包子:“这是下官的本分。”

    唐佑鸣见好就收,自觉地给史侍御史开了个头:“刚刚大人提到了令郎?”

    史侍御史眼睛一亮:“没错,要不说是缘分呢。王爷来宜城之前,我刚把那个臭小子赶回京城。正想着阴差阳错错过了一认识贵人的机会,没想到那小子给我来了家信,说是在京城跟王爷偶遇过一次呢!”

    唐佑鸣快被这话里的水分淹死了,敷衍地点头:“是吗。”

    “下官替那小子给殿下赔罪了。”史侍御史的情绪有些亢奋,“殿下看上的歌女他也敢肖想,实在不像话!多亏王爷大度,不与他一般计较。”

    唐佑鸣这才知道他儿子是谁:“令郎叫史泰?”

    史侍御史眼睛快冒出光来了,看唐佑鸣跟看绝世美女一样:“没错!”

    虽然不是一次愉快的见面,可有时候拉关系就是这样,哪怕第一次见面抡了拳头,想套近乎的时候也要美化成不打不相识。唐佑鸣微笑道:“令郎真性情,本王很欣赏这样的年轻人。怎么,令郎也来过宜城?”

    史侍御史连连点头:“是啊,陛下难得派遣卑职外出,卑职想着这次机会挺难得的,就带了他来。没想到那臭小子在这边一个劲儿捣乱,卑职一气之下将他赶回去了。”

    唐佑鸣露出一个邪气的笑,说的话却很正常:“大人大公无私,本王敬佩。”

    在唐佑鸣笑开的那一瞬间,史侍御史浑身汗毛倒竖,几乎想要落荒而逃。他愣愣地看了唐佑鸣一会儿才镇定下来,打了个哈哈:“王爷说笑了……”

    心虚气短的感觉还在,史侍御史咽了下口水:“卑职忽然想起还有些宗卷要查,先行告退。卑职在宜城泰宏酒楼订了一桌酒席,就当给王爷接风洗尘,还请王爷明日中午赏个薄面。”

    他还没来得及说起太尉,也没来得及摊牌,就已经说不下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单单看着唐佑鸣微笑的脸,他就觉得背后发凉。

    听他要走,唐佑鸣笑得更真心了:“大人请便,明天再见。”

    看着史侍御史离开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唐佑鸣站起来:“我们也回吧。”

    蔺砚松了口气。他纠结一天了,万一王爷真的要去青楼楚馆,自己要不要拦下呢。唐佑鸣这么乖,让他发自内心地松了口气,轻快地答应:“是。”

    唐佑鸣看见了站在蔺维言门前的蔺笔,顺口问道:“唐青唐松也到了?”

    蔺笔看到唐佑鸣的衣饰就猜到了他的身份,恭敬地答道:“回王爷的话,他们已经到了。”

    刚巧红枫绿乔听了别人的传话,赶了过来:“主子,您回了?用膳吗?”

    唐佑鸣挺久没见这两个小丫头,对她们笑着点点头,才又对蔺笔说:“跟你主子说,半个时辰之后来找我。”

    伺候的人都到了,唐佑鸣手一挥,允了蔺砚去蔺维言身边复命。

    蔺维言正在看书,见蔺砚进来,视线都没从书上移开,顺口问道:“殿下今天都做了什么?”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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