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作者:牛角弓

    第15节

    盛夏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心里嘀咕这人为制造机会又是个什么意思?他想起股市里那些躲在背后操纵市场的庄家,再想想组团去二线城市炒房的地产商,总有一种他们没打好主意的感觉。

    卢培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压低声音很是亲昵的说了句,“有钱大家一起赚。我跟你透个实底,现在我们正攒队友呢。你要是有兴趣,到时候跟一股吧。”

    盛夏心里一动,“要攒多少队友?”

    卢培笑而不语。

    盛夏明白了,卢培大概是想跟那位秦少合作一单大生意。但他们是真的想集资一起发财,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盛夏觉得还真不好说。

    “考虑一下。”卢培又在他肩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你对别的生意兴趣不大,不过赚钱么,谁会嫌钱多?”

    这种传销一样的语气。

    不知道是不是盛夏本来就多疑,听他这样说,心里反而警惕了起来,“你现在攒了多少队友了?”

    卢培大概是想给他多一点儿信心,十分自得的扬了扬下巴,“呐,你看见的这些人,差不多都有份儿吧。”

    盛夏的视线扫过去,在宴会厅的某一个角落停顿了一下,微微挑眉,“真没想到,盛河川也对房地产感兴趣。”

    卢培瞟了一眼正在跟刘长春聊天的盛河川,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嗯,你考虑考虑吧。”

    盛夏在最初的诧异过后,又觉得盛河川会对卢培的提议动心也正常,他离开“盛世”之后,虽然手里有钱,但总归是有些势单力薄了,累积财富对他来说恐怕是当务之急的一件事。而卢培显然是搞投机生意的老手,估计赚钱的理念跟盛河川是很一致的。

    不多时又有贵客到来,卢培跟盛夏寒暄两句过去招呼新来的贵客。

    盛夏转过头对严桥说:“耳朵支棱起来,听听这些人都在聊什么。”

    严桥刚才站的有点儿远,没听清盛夏和卢培都谈了什么话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这么说有什么用意。

    盛夏低声说:“打听一下最近地产方面有什么大的项目。”

    严桥点点头,“好的。”

    第67章 听来的秘密(一)

    严桥一旦进入工作模式,全身上下所有的触手瞬间都激活了。他借着给自己老板端茶倒水的机会满场地晃悠了一圈。

    不得不说,“静海”的私密性还是做的很到位的,所有来宾都是凭请帖才能入场,别说是媒体派来的探子,就是没有获邀的圈内人都摸不上顶楼。人在安全的环境里自然会觉得放松,说起话来也不会那么戒备。因此严桥来回走了几圈,心里就大概有了一点猜测。不过场合不大对,严桥还是决定等离开这里了再跟盛夏好好谈谈。

    严桥从两位抱怨股市不景气的女士旁边绕过,刚从餐台上取了一小块蛋糕,眼角的余光就瞥见有人朝着他走了过来,他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人并没走开,而是在他旁边停了下来。

    严桥抬头,心里微微沉了一下,脸上却仍是一副很平淡的表情,“盛先生,好久不见。”

    盛河川扫了一眼他手里的托盘,嗤笑了一下,“我看你跑腿跑的挺殷勤。”

    “盛先生说笑了,我是盛总的助理,照顾他是我的工作。”严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神情不卑不亢。这个人虽然已经不是他的老板了,但是公共场合,要是跟他起了什么冲突,丢的还是“盛世”的脸,严桥才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盛河川虽说看他不顺眼,但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为难一个小助理。他只是看到严桥就有些心塞罢了。以前跟在他身边的三个人,丁浩成死了,于光伟现在藏在暗处,暂时还不能到处跑,只有这个当时不怎么被他看好的严桥抱上了盛夏的大腿,仍然风风光光的继续留在了“盛世”。

    与盛河川再无关系的“盛世”。

    这个事实多少让他有一种被背弃的感觉。

    盛河川上下打量他两眼,丢下一句“好自为之”便冷笑着转身走了。他一走,严桥也松了一口气。自从知道他的前任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他对盛河川行事的狠辣还是很有些怵头的。一想到他曾在盛河川身边工作了那么长时间,有的时候还会觉得有些后怕。

    严桥端着蛋糕回到盛夏身边。盛夏刚才就注意到了盛河川的动静,不过还没等他走过去,盛河川就转身离开了。

    “他为难你了?”

    严桥连忙摇头,“几句话,说不上为难。”

    “他说什么你都别在意,”盛夏说:“他根本就是疯的。”

    严桥笑着点头,心里也觉得像盛河川这样行事完全无所顾忌的人种,确实不好预估他能做出什么事来。还是离的远一点儿才安全。

    宴会厅里的气氛渐渐火热起来,表演台上的乐器演奏也变成了火辣的艳舞。宾客也大都有了几分酒意,有的也开始借着酒劲儿放浪形骸起来。盛夏婉拒了一个跑过来拉他跳舞的女人,推脱有事,带着严桥去找卢培告辞。

    卢培靠在吧台边正跟秦筑聊天,怀里还搂着一个模样挺漂亮的小男生。看见盛夏过来,他松开怀里的男孩,笑着冲盛夏举了举酒杯,“来一杯?”

    盛夏冲着他身旁的秦筑点点头,对卢培微带歉意的说:“卢少,不好意思。家里临时出了点儿事,我要先走一步。”

    卢培露出遗憾的神色,“这样啊,等下还有好看的节目呢。”

    盛夏笑了笑,“以后还有机会的。”

    “是啊,”卢培意有所指的看着他,“以后还有机会。”

    盛夏被他直白的目光闹得背后发毛,寒暄两句就赶紧带着严桥离开了。卢培目送他的背影穿过人群,手指无意识的在吧台上轻轻敲击。

    秦筑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稍稍有些好奇,“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卢培的目光还在追随着盛夏的背影,直到那道颀长的身影消失在了玻璃门外,才略有些遗憾的收回了视线,“是啊,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秦筑揶揄的看着自己的老友,“不好下手吧?”

    卢培笑了笑,眸色微沉,“总有机会的。”

    盛夏一走出宴会厅就松了口气。

    在生意场上混,人际来往是免不了的,但是盛夏本身并不热衷于这种活动,尤其还是卢培这种既跟自己没什么生意来往,又没有什么私交的类型。他一想到卢培有可能跟盛河川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他就提不起一丝一毫想要交往的心气。

    两个人刚走出电梯,就见迎面走过来几个人,领头的一个男人身材微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正是“静海”的老板商南。

    作为会所的老板,商南其实并不需要每天都要泡在这里。他手里还有一个专做丝绸皮革的贸易公司,同时还代理着几个国外的食品品牌,这些才是他养家活命的东西。至于这会所,对商南来说,固然是一个扩展人脉的平台。但更多的,则是一重负累。他今晚之所以会赶过来,是因为有贵客包了顶楼,而自己的顶头上司也会出席,商南无论如何也要过来露个脸。

    “盛总,”商南笑着跟他打招呼,“时间还早,不再玩一会儿?”

    盛夏客气的点点头,“临时有事,下次有机会再过来。”

    商南本来是要上楼的,见了盛夏又客客气气的陪着他往外走,还特意带着他们走了相对来说比较清静的侧门。

    盛夏暗中打量商南,商南似有觉察,面上却丝毫也不表露出来。

    “听说,”盛夏若无其事的问他,“你跟老丁是亲戚?”

    商南瞟了他一眼,点点头说:“盛总说的没错,我们是堂兄弟。”

    “我和老丁接触不算多,”盛夏回忆了一下,“那天他被盛河川打发去我家院子里挖东西的时候,我们闲聊了一会儿,听他说小时候还在你家里住过?”

    商南沉默了一霎,轻声说:“是啊。这一晃半辈子都过去了。”

    “可不是,”盛夏随声附和,“时光如水,世事难料。你也要节哀。”

    商南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盛夏把要传递的意思传递给了商南,也就不再多说,话题也随之转到了“静海”的生意上去。商南也很快平静了下来,只除了眼神还有几分阴郁。他把盛夏和严桥送到停车场,很是客气的目送车子缓缓离开。

    盛夏隔着车窗远远看着停车场一角那个越来越小的人影,摇摇头说:“我现在倒是可以肯定了,这个商南在盛河川面前肯定有自己的心思。但我看他的意思,似乎也不大想跟我们合作。”

    “大概是对咱们也不放心吧。”严桥说:“毕竟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丁浩成确确实实是个炮灰,死于盛河川与盛夏的两相争斗。

    盛夏出了会儿神,“没关系,一旦盛河川处于劣势,商南一定会跳出来踩两脚的。”能得到这样的一个结果也不错,总比他跟盛河川争斗的时候,商南躲在他身后放冷枪要强得多。他转头问严桥,“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有没有什么眉目?”

    “听到有客人在聊这个话题,”严桥说:“但详情还需要查一下。”

    “你先说说。”

    “我觉得有一点很奇怪,今天的客人大多数都不是专门做房地产的,”严桥说:“商南、盛河川就不用多说了,李家赵家都是做贸易的,还有两个是从南方过来的,好像原来是做小家电的。”

    “这也正常,”盛夏想了想说:“正经的地产商有自己的圈子,谁会乐意跟卢培这样的投机分子混一起去?”

    严桥对他的说法也不发表看法,将自己在酒会上听来的消息一一叙述,“我听见刘长春的小舅子跟别人说郊南港口的招标,还有几位女士在议论东区的天府花园。”

    盛夏摇摇头,“郊南港口的招标不是小事情,卢培什么根基,他还没能力在这种事情上插一脚。至于天府花园,我记得是临海一建承建的吧,开发商也是临海的本地人。像这样的项目,卢培这样的外地商人是不好下嘴的。”

    严桥在心里咀嚼“本地项目”几个字,思索片刻,试探着问道:“本地项目不好插手,难道是外地的项目?”

    因为对地产这一行没有什么关注,两个人猜了一路也没猜出什么结果,只得先把这个话题放在一边。

    盛夏回到家之后,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洗澡换衣服,然后出门走楼梯直接去了楼上。邦尼以自己的名义在这里租下了一套公寓。他以前从来没有来过临海,也从没在公共场合和凯文同时露面。如果有人盯着盛夏的话,一时间也很难怀疑到他的头上。

    同一栋楼,不同楼层,不同方位。这样一来,大大方便了盛夏和凯文见面。而且邦尼还在监控录像上做了手脚,保证监控探头不会拍到盛夏上下楼的画面。

    盛夏拎着半路上买的宵夜,一进门就看见凯文正缩在沙发里看电视。凯文是个挺奇怪的人,生活里的他略有些宅,对于外出结交朋友也没什么兴趣,但他却很爱看热热闹闹的晚会类节目。

    看见盛夏拎着吃的东西进门,他立刻招手示意他把吃食拎到沙发这边来,同时冲着客房的方向指了指,“正睡着呢。”

    盛夏不大放心的看着他,“不会给他下药下的太猛了吧?”

    “不会,”凯文接过他手里装着餐盒的塑料袋,一边在里面翻找自己喜欢的食物一边头也不抬的解释说:“药没问题,是他身体太虚弱了。”

    盛夏无奈了,“还要睡多久?”

    “不大好说,”凯文翻出自己喜欢的卤味大块朵颐,“最迟明天,怎么也会醒了。”

    盛夏拿他没办法,“我去看看。”

    凯文在他背后说:“我觉得让他多睡一会儿没坏处,他很明显的长期缺觉。”

    盛夏推开客房的门,柔和的灯光下,消瘦苍白的男人睡得正熟。两道浓眉紧紧皱着,好像在睡梦里都难以得到安宁。

    第68章 听来的秘密(二)

    赵思年一直睡到转天下午才醒。这两年他大概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整个人都像惊弓之鸟一样,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立刻像过了电似的从床上跳了起来,晕头晕脑的就往外跑。还没摸到门把手,房门就从外面推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的从外面走了进来,险些和赵思年撞个满怀。

    赵思年惊慌失措的喊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

    凯文没理他,转头对邦尼说:“给小夏打个电话,告诉他人醒了,让他下班早点回来。”

    邦尼听说了赵思年的事,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打电话通知盛夏。

    赵思年听到“小夏”两个字,情绪稍稍平静了一些,昨日的回忆渐渐回笼,他认出眼前这个外国男人就是昨天黄昏时分去菜市场门口接他的人。他还记得这人曾说过,他是盛夏的小舅舅,是他最信任的亲人。

    赵思年谨慎的后退了两步,“你是……夫人的弟弟?”

    凯文看他冷静下来,满意的点点头,“对,泰莉从来没说过我吗?”

    赵思年上下打量他。当年的几个助理当中,他跟在泰莉身边的时间最久,对泰莉的了解也最深,她娘家的情况多少也听过一些。但直到泰莉出事,赵思年也没见她的娘家有谁跳出来帮帮忙,说实话,他对泰莉的所谓娘家一点儿好感都没有。

    这种微忿的神色被善于察言观色的凯文捕捉到了。他可不想因为这个人对自己的成见给盛夏带来什么麻烦。盛夏昨天可特意交代他了,说这个人是泰莉最倚重的人,说不定知道一些了不得的消息。

    “我家的情况比较复杂,”凯文勉为其难的解释说:“以后有时间我会慢慢讲给你听。现在你洗漱一下,出来吃点东西吧。”

    赵思年站着没动。这个人虽然是盛夏的亲舅舅,但是没见到盛夏之前,他还是难以对他完全信任。

    凯文也无奈了,把邦尼喊了进来,当着赵思年的面儿给盛夏打了个电话,由盛夏亲自嘱咐他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等他下班就回来。赵思年这才收起了一脸警惕的表情,老老实实的抱着新衣服进浴室去洗漱了。

    凯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转头问邦尼,“我看上去不像好人吗?”

    邦尼嘿嘿笑了两声,“这个问题……其实是可以用某些决定来证明的。”

    凯文挑眉,“什么决定?”

    邦尼掰着指头数给他听,“比如说,给我涨薪水啦、配辆新车啦、延长带薪休假啦……”

    “有道理。”凯文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我再补充一点,或者我也可以把你开掉,然后给其他人一个工作机会,你觉得这个决定的证明力度够不够?”

    邦尼苦着脸看他。

    凯文乐呵呵的转身去了厨房。因为家里现在还有两个住院的病号,姜姨每天做的都是有营养又易于消化的病号饭。赵思年虽然不是病号,但看他消瘦的小身板就知道他在很长时间里都吃的不好,营养不良是肯定的。至于会不会有其他的毛病,暂时还不能肯定。凯文觉得有必要劝劝盛夏,帮赵思年做个全面体检。

    等赵思年从客房里走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晚餐。凯文本来是不饿的,但他觉得他和邦尼只是坐在旁边看的话,赵思年肯定会有点儿不自在,干脆拉着邦尼早开饭一小时,陪着赵思年一起吃晚饭。

    不过很快,他就发觉自己体贴的有点儿多余,因为赵思年一上桌就像三年没吃过肉一样,狼吞虎咽,头也不抬。压根不在意餐桌旁其他的人有没有在看着他。

    凯文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觉得这人真是……有点儿可怜。

    盛夏回来的时候,赵思年已经吃完了晚饭,正端着一杯热茶窝在沙发里出神。这期间凯文和邦尼轮番上阵想要从他这里套套话,但都被他无视了。他是“盛世”的员工,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的下属。

    看见盛夏进门,赵思年站起身来,眼眶瞬间发红了。

    盛夏放下手里的东西,大步走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赵哥。”

    赵思年伸手抱住他,肩膀微微发抖,失声哭了起来。

    盛夏在他背后轻轻拍了拍,冲着凯文和邦尼使了个眼色,把这两个等着看热闹的人撵回自己房间去。赵思年是个很要面子的人,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肯定不愿意让不相干的人看到。

    凯文被小外甥凶巴巴的一瞪,摸了摸鼻子站起来说:“算了,你留下吧,我去医院给两个病号送饭。”

    邦尼忙说:“我也去,正好顺路去趟超市。”

    两个碍事的家伙都走了,赵思年也慢慢平静下来,他本来就比盛夏大几岁,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之后,往日的精明干练也都陆续回笼了。

    “你先吃饭,”赵思年松开他,微带歉意的说:“吃饱肚子咱们才好谈话。”

    盛夏也不跟他扭捏,先去吃了晚饭,然后重新泡了茶,两个人在盛夏的房间里坐下来,安安静静的开始谈话。

    “你出事之后,夫人就安排我去查你的下落。”赵思年说:“当时夫人已经对身边的人有了怀疑,所以嘱咐我最近的几天不要回公司。不重要的细节我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跟你说吧,我先说我都查到了什么。”

    盛夏点点头,“你说。”

    “早在盛河川动手之前,泰莉就安排了人跟着他。虽然盛河川后来把这个人笼络了过去,但是一开始的几个月我们还是通过他搜集到了不少有关盛河川的消息。包括他暗地里都做什么生意,有几个藏身之处,平时都跟什么人走的比较近等等。”

    “公司里的人给我打电话,说夫人出事的时候,我还在郊区一个瓷器厂里摸情况。这个瓷器厂是丁浩成出面盘下来的,规模不是很大,主要做日用瓷。他们家的产品在临海这一带还是挺有知名度的。厂子里有两个老师傅,手艺很好,在业内的声望也很高。这个厂子跟盛河川的关系很多人都不知道,所以盛河川也把它当成了自己的秘密基地,不上班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耗在这里。所以我当时觉得,这里肯定会留下一些线索。”

    赵思年沉默了片刻,似乎拿不准接下来的事情要不要说出来。他独自保守这个秘密实在是太累了。而且,盛夏不仅仅是他的上司,也是泰莉的儿子,他有权知道真相。

    “我那时候还年轻,胆子也大,悄悄摸进盛河川的房间就开始翻东西。”赵思年说到这里,把盛夏的笔记本要了过来,登录邮箱,层层解密之后,调出了一张照片。

    “这个就是我当时在盛河川的床头柜里找到的一张单据,”赵思年把屏幕转向盛夏的方向,“有日期、人名、有金额,具体的情况虽然从单据上看不出来,但是盛河川把它收藏的很小心,所以这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盛夏皱着眉头细细打量那张长长的表格,毫不意外的在里面看到了刘长春的名字。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个人盛夏也认识。日期那一栏有早有晚,金钱的数额从数十万元到数百万元不等。只是单据的表格很简洁,一时间他们也看不出别的信息。

    “就这个?”盛夏有些怀疑。只是这么一份没头没脑的票据,就能让盛河川一直追他这么多年?

    “我当时身上没带着手机,没法子拍照,一发狠干脆就把单据拿走了。等我意识到他们是因为这份单据在追捕我的时候,我已经没法子脱身了。有一次我故意留下票据,让它着了火,只留下一个小角在炉子旁边,想给他们营造一个假象,就是这个单据已经被我烧掉了。但是盛河川的人似乎并没有受它影响,还在不遗余力的到处抓我。所以,我猜想盛河川看重的不仅是这份单据,他看重的是单据上记录的信息。这些信息里一定隐藏着极大的秘密,不能有一丝一毫透露出去。”

    赵思年暗自斗争了片刻,抬起头直视着盛河川的双眼,微微有些不安的说:“除了这个,我还发现了一个秘密。你能不能答应我,无论我说的是消息是什么,你都要保持冷静?”

    盛夏心头一跳,忽然生出几分不妙的预感,“什么……秘密?”

    赵思年迟疑的说:“我第二次摸进瓷器厂,是因为当时被逼的走投无路了,就想着灯下黑,越是危险的地方,说不定反而能存留一线生机。”

    “那时候距离我第一次摸进瓷器厂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盛河川大概无心经营瓷器生意,所以打算把瓷器厂兑出去。厂子里的一些设备已经被运走了,很多工人都不再过来上班。厂子里里外外都乱糟糟的,看上去很破败。”

    “盛河川和丁浩成的办公室、休息室都已经搬空了,只留下一些他们看不上眼的桌椅板凳,我在里面翻了一遍也没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就想再接再厉把其他的房间也都摸一遍。等我摸到院子角落里的时候,发现一间小屋里还有两个人在收拾行李。这几个房间距离原来的窑炉很近,是给烧窑的工人准备的休息室。当时,厂子里的工人都基本走空了,休息室里也只剩下一个老师傅和一个年轻的徒弟。这两个人正在收拾东西,一边还嘀嘀咕咕的抱怨着厂子里的黑心领导。”

    “徒弟抱怨丁浩成这个老板不地道,当初买下瓷器厂的时候说什么要改革创新弘扬国粹,过了才不到半年就开始对厂子不闻不问,还说他们这种态度,瓷器厂的生意当然没法子变好。老头呵斥他,让他别说废话,快点儿收拾东西,因为到了明天厂子的新东家就要过来验收了。那个年轻徒弟被骂急了,突然说了一句,你就不该帮他们烧那个花瓶。”

    盛夏不知为什么,突然间有些喉头发干,“什么……花瓶?”

    赵思年低着头,不敢看他他眼睛,“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不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花瓶。可是听着两个人一来一往的吵嘴,猜到是盛河川曾经让这个老师傅烧过一个花瓶,而且这个花瓶……这个花瓶……”

    盛夏心头激跳,额头也微微见汗。

    “他们请老师傅烧的是一个骨瓷花瓶。”赵思年看着他,困难的说道:“这个花瓶里添加的是……是……人的骨灰。”

    第69章 听来的秘密(三)

    霍东晖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觉得病房里似乎多了个人,他以为是护工起夜,也没在意,小心的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又过了几秒钟,他开始觉得不对劲了,护工不会在病房里站岗放哨,尤其像这样直统统的站在他的病床旁边,简直就是存心不想让他睡觉。

    霍东晖皱着眉头睁开眼,借着屋角夜灯的微光,看见立在病床边的熟悉的身影,一时间以为自己睡昏了头,产生了幻觉。

    “小夏?”他眨眨眼,“你怎么来了?”

    盛夏像是从沉思中惊醒,朝他走了两步,扶着床沿慢慢坐了下来。霍东晖背后有伤,一直都只能趴着睡觉,盛夏坐在床边的地板上,视线正好与他平齐。霍东晖这才注意到盛夏的脸色白的像一张纸,不带一丝血色。而那双黑的发亮的眼睛却浸满了冷意,像冬夜里遥远又冰冷的星星。

    “怎么了?”霍东晖心里一个激灵,睡意顿时烟消云散,“出什么事了?”

    盛夏虚弱的笑了笑,凑过来,用额头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脸,答非所问的说道:“住院部的大门锁了,我进不来。我围着大楼走了两圈,才发现一楼东边的厕所有两扇窗户没关严。我是爬窗户进来的。”

    霍东晖被他冰凉的额头轻轻一碰,忍不住抖了一下,“一楼的窗台都挺高的,窗户也窄,不好爬吧。”

    “不好爬。”盛夏靠了过来,把脑袋搭在他的枕边,疲倦了似的闭着眼说:“我的大衣都刮坏了。这是尼奥设计的限量款,回头让他知道了又要说我。”

    霍东晖摸摸他的头发,发梢上还沾着户外的凉气,他进来的时间应该不长。他回忆了一下凯文过来送饭时说的话,他说盛夏在家里陪着赵思年谈谈,说不定他知道什么重要的消息,明天再过来看他。那个时候一切都还正常。那么事情的转折就是赵思年对他说的话?能让盛夏失去冷静的唯有与他父母相关的事情,而赵思年又是泰莉的助理,是他带来了有关泰莉的什么消息?

    “地上凉,”霍东晖在他颈后轻轻捏了捏,“上来陪我一起躺着。”

    盛夏没有动。靠着病床,脸颊旁边就是霍东晖微微冒出胡茬的下巴,呼吸可闻。这样的距离让他觉得十分安心。

    “上来,让我抱抱你。”霍东晖继续拨拉他的头发,“正好护工也被你打发走了……吧?”

    “嗯,我让他回去休息了。”盛夏疲惫的笑了笑,站起身脱掉外衣,挤到霍东晖的身边躺了下来。

    被子里很暖,带着浓重的药气,这是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霍东晖小心的侧过身,将这个冰冷的身体环在自己的怀里紧紧搂住。盛夏在他颈侧蹭了蹭,疲倦的闭上眼。

    “睡吧。”霍东晖在他背后轻轻拍了拍,暗想他不想说的话,那就不说好了。很多事情都需要时间来慢慢消化,等他自己想明白了,这些事情就不会再对他造成困扰了。到那时,他就能够真正振作起来了。

    两个人依偎着静静躺了一会儿,盛夏闭着眼睛咕哝了一句,“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

    “我曾经因为冯延的死而感到内疚。”盛夏轻声说:“所以我劝说自己,不管盛河川做了什么,让法律去制裁他就好。但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不想让他只受到法律的审判,然后在狱中平安老死。仅仅是这样的惩罚不足以洗刷他身上的罪孽。”

    霍东晖暗想盛河川到底做了什么?

    “我现在不想说,”盛夏在他肩头蹭了蹭,“你什么都别问。”

    “好,我不问。”霍东晖在他发顶吻了吻,“你睡吧。不管有什么烦心事,都等睡醒觉了再去考虑。”

    盛夏嗯了一声,不再出声。

    霍东晖待他睡着了,拿起手机给凯文发了条短信,告诉他盛夏在医院,免得他们到处找不到人瞎着急。他看得出盛夏出来的匆忙,未必有跟凯文他们打招呼。

    果然,凯文的短信很快回了过来,说盛夏受了刺激,情绪不好,让他什么都别问,耐心的陪陪他就好。

    霍东晖放下手机,小心的替怀里的人掖了掖被角。熟睡中的盛夏无意识的皱着眉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愁苦,像是在梦中依然被那些烦心事纠缠着,无法得到解脱。

    这个样子的盛夏让霍东晖感到心疼。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一切早一点儿过去,他的小夏不应该只是陷在仇恨的泥潭里苦苦挣扎。生活里那么多美好的事情,还等着他去体会,去一一发现。

    霍东晖盯着从窗口透入的微光出了会儿神,拿起手机给霍东云发了条短信,“谈谈吧。”

    几分钟之后,霍东云回了一个字。

    “好。”

    病床的尺寸不够大,两大男人睡在上面其实并不舒服。但是一觉醒来,盛夏的精神还是好了很多。

    病房里没有盛夏的换洗衣服,回家一趟又有点儿麻烦,再者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要怎么跟赵思年碰面,索性开车去了公司。他办公室的休息间里常年都备着换洗衣服,比回家要方便一些。

    盛夏一走,霍东晖就打电话给凯文,让他不用过来送早饭了。两个人简单交流了一下盛夏的情况,都有些忧心。因为赵思年和盛夏谈话的时候公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事后赵思年又坚决不肯告诉凯文他们谈话的内容,所以凯文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把盛夏刺激的大半夜往外跑。

    “总归是跟盛河川有关,”霍东晖说:“我打算给这整件事加两把柴火。”

    凯文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暂时还不好说,”霍东晖沉思了一下,“等我见过霍东云了再告诉你。这件事你先不要跟小夏提起。也不要跟他说我要见霍东云的事。”

    凯文翻了个白眼。什么都没跟他说,他提什么?

    “我不管你做什么,”凯文说:“我打算跟这个姓赵的再好好谈谈。我有预感,他跟小夏说的事情一定很严重,非常严重。”

    霍东晖忙说:“你要是打听出什么消息,记得告诉我。”

    “没问题。”凯文说:“还有一件事,今天赵思年跟我说小夏想找一个烧瓷的老师傅,让我想想办法。我对临海本地的情况不如你熟,你能不能让人找找?”

    霍东晖愣了一下,“什么烧瓷的老师傅?”

    “不清楚。”凯文也有些莫名其妙,“赵思年说这个老师傅是郊南那边一个叫‘腾发’的瓷器厂的老技术员,姓孙,大概六十来岁,厂里的人都叫他孙老头。他在瓷器厂工作了一辈子。瓷器厂几番倒手,他在厂里的地位始终没变过。这两年也不知道退休了没有。他有个徒弟,叫林福满。”

    “就这些?”霍东晖问他,“还有别的线索吗?”

    凯文想了想,说:“林福满的家就在瓷器厂附近,孙老头以前是住瓷器厂的宿舍。如果他真的退休了,有可能回乡下老家去了。”

    霍东晖说:“好,我让人找找。有消息我先通知你。”

    他希望凯文能帮着盛夏把把关,像昨晚这种事情,发生一次就足够了。

    盛夏赶到办公室洗澡换衣服,出来的时候,严桥已经带着早点在等着他了。

    盛夏打开他带来的早点,是容记的豆浆和水煎包。这家的早点在城南一带很有名,而且他们每天售出的早点是有限量的,去的晚了就买不到了。幸好公司给严桥安排的公寓离这家早点店只隔了一条街,不然盛夏也没那么方便享受这个口福。

    严桥从文件夹里取出几张打印纸放在办公桌上,“这是我查到的最近比较火的几个地产项目。等下你看看吧。”

    盛夏嘴里叼着吸管,招招手示意他拿过来。

    严桥一边把这几张纸推到他面前,一边介绍说:“南码头这样的项目我也都列上去了,还有每个项目的主要的竞争者。”

    盛夏点点头,对他的细致周到表示满意。严桥把这些信息都列成表格,所有的信息一目了然。盛夏的视线从最前端的市内项目上停留了一霎,慢慢向下移,停在了最后的两个名字上,一个是阳光海岸,一个是亚湾新城。

    严桥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下去,解释说:“这两个项目都不在本市,但是有不少人对它们感兴趣。据说是当地政府牵头的开发项目,各方面比较有保证。”

    盛夏微微蹙眉,地产方面的事情他懂得不多,但是“外地商人”这个称呼本身就蕴含着一种风险性。

    “卢培和秦筑看中的是哪一个?”

    严桥摇摇头,“暂时还没打听出来。”

    盛夏说:“你给我打电话约一下商南。”

    严桥点点头,“好。”

    “不,”盛夏又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提议,当初他约了严桥吃饭,盛河川立刻就把他划出了自己的核心圈子。如果同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说不定会把商南推入危险的处境里去。他跟严桥不同,严桥失去盛河川的信任,工作内容、在公司的地位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上的损失,但商南知道盛河川的不少秘密,恐怕也参与了不少秘密。一旦让盛河川感觉到自己被背叛,商南的下场说不定还不如丁浩成。

    严桥听出他想接近商南的意思,想了想说:“要不我打听一下,看商南哪天在‘静海’露面,然后咱们过去。”

    盛夏挑眉,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神色,严桥的脑子也会转弯了,真是可喜可贺。

    第70章 亚湾新城(一)

    凯文一推开房门就看见赵思年站在客厅里朝这边张望,看见进来的人是凯文,他的脸上很明显的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凯文假装自己没看见他的神色变化,将手里的两个大购物袋朝他举了举说:“小夏打发我去给你买的东西。看看合不合适。”

    赵思年被他们接回来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并不比建筑工地上搬砖运土的农民工强出多少,而且也没有什么行李。这两天洗完澡换的衣服都是邦尼的。盛夏既然说了要好好安排他以后的生活,自然方方面面都要替他考虑好。

    赵思年接过他手里的袋子,试探的问他,“今天小夏还不回来吗?”

    凯文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小夏说,他很感谢你告诉他的事情,但他需要自己一个人冷静冷静。”

    赵思年的表情瞬间黯淡下来,“都怪我,说话太直接,让他接受不了。”

    凯文眨眨眼,一脸纯良的看着他,“你跟他都说什么了?是跟泰莉有关的消息吗?你别忘了,泰莉是我姐姐,我们是直系亲属,如果你知道什么跟她有关的消息,不应该瞒着我的。”

    赵思年扫了他一眼,目光不自然的游移开来,“那什么……小夏还给我买衣服了?我回去试试,看看尺码合不合适。”

    凯文,“……”

    这话题是不是转移的太生硬了?!

    凯文看着赵思年拎起购物袋,逃跑似的窜回了客房,心里简直无奈到了极点。这小秘书可够坚贞的。这嘴巴紧的……威逼利诱全都不好使。

    能调教出这样的下属,他老姐果然不是一般人。

    霍东晖在病房里溜达了几圈,靠着窗口停了下来。他看看手机上谭江发来的短信,犹豫了一下,把电话打了过去。

    谭江立刻就接了起来,“霍总。”

    霍东晖问他,“你们到了?”

    “到了,”谭江说:“盛少已经进去了,他不让人跟着。我和司机都在外面等他。”

    因为凯文始终没有从赵思年那里套出话来,所以霍东晖并不知道盛夏找这个烧瓷的孙老头到底有什么事。不过他知道这件事对盛夏的刺激很大,盛夏自己不说,他和凯文也不会去主动问他。

    他知道盛河川曾经收购了这家名叫“腾发”的瓷器厂,但是时间不长,又被他转手让了出去。霍东晖猜不出这里面藏着什么玄机,但盛河川肯定是做了什么缺德事让盛夏知道了。搞不好,这个烧瓷的孙老头就是人证。

    沉思中,病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不等他发话,房门就被人推开。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体态十分强壮的青年,他神情机警的扫视整间病房,甚至还向前走了两步,走到洗手间的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看,然后说了句“抱歉”,客客气气的退了出去。房门再次打开,霍东云衣冠楚楚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装很精美的果篮。

    霍东晖挂了电话,笑着迎了两步,“大哥,坐。”

    霍东云把果篮放在床边的矮柜上,左右看了看,神情略有些不满,“就你一个人?没人陪着?护工呢?”

    “我在等大哥,”霍东晖很是客气的解释,“病房里的人都被打发出去了。”他知道霍东云轻易不会碰外面的东西,也懒得给他倒茶端水果,只是走过去拿起了沙发上的衬衣,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霍东云看看他略有些别扭的坐姿,决定先关心一下小堂弟的健康问题,“恢复的怎么样?”

    霍东云来之前也打听过了这个堂弟受伤的情况,知道这件事跟盛河川有关。但是霍东晖现在不提,他也就假装不知道。毕竟他跟盛河川的关系有些复杂,有合作,有利益往来,如果因为堂弟的这点儿私人恩怨就终止了这种合作关系,不符合霍东云的行事准则。

    “还好。”霍东晖不在意的说:“今天请大哥过来,是有一桩生意想跟大哥谈谈。”

    霍东云挑眉,“我以为自从那年的合作之后,你不会再跟我谈什么合作了。”他停顿了一下,意有所指的看着他,“别跟我提那些赚小钱的段子。”

    霍东晖的脸色沉了沉,“那件事,你答应过我以后都不再提的。”

    “哦?”霍东云的目光不怀好意的在他脸上扫过,“可是这天底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呢。万一你这小男朋友从别人嘴里听说了这件事……”

    霍东晖目光沉沉的与他对视,“堂哥,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跟我们这一支没有合作前景,想要彻底决裂吗?”

    霍东云的表情僵了一下,眼神略有些不悦,“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霍东晖说:“我只是对堂兄话有些疑虑,想跟你证实一下。毕竟我这人脑子慢,你的话说的不明白,我怕自己会理解错了你的意思。”

    霍东云与他对视片刻,缓缓移开视线,“你刚才说要跟我谈生意……什么生意?”

    霍东晖的目的达到,也不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他从茶几下面取出一张宣传单,递到了他的面前,“堂哥先看看这个。”

    霍东云扫了一眼他手里的宣传单,视线微微凝了一下,“亚湾新城?”

    “亚湾新城。”霍东晖肯定的说:“我听说秦筑最近也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

    “秦家的人,”霍东云微微蹙了蹙眉,“不太好琢磨。”

    霍东晖说:“秦筑一来就跟卢培勾结在一起了,这一段时间他们俩忙着拉帮结派的找人合作。据说是这个项目太大,只凭秦、卢两家的能力吃不下。”

    霍东云不置可否。

    霍东晖笑着斜了他一眼,“堂哥没动心?”

    “你也知道霍家的家训,”霍东云迟疑了一下,“我本人对外地的项目不是很有兴趣,战线拉的太长,一旦粮草跟不上,就容易出问题。”

    霍东晖脸上浮起笑容,“这些顾虑我也都想到了,不过我的本意并不是真的要撺掇堂兄去投资这个项目。”

    “哦?”霍东云看着他,眼里浮起一丝兴味来,“如果是这样……那倒是有点儿意思了。”

    霍东晖轻轻颌首,“确实有意思。”

    霍东云看着他,唇边笑意加深,“可是这么做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说了是请你帮忙,自然是有酬谢的。”霍东晖说:“如果我没记错,堂哥打算入手城东的那块地吧。”

    霍东云笑而不语。

    霍东晖说:“我建议大哥手底下的动作先缓一缓。”

    霍东云顿时警觉,“你听到了什么消息?”

    “我确实听到了一个消息。”霍东晖笑着说:“我用这个消息作为酬谢,请大哥出手帮个忙。你看怎么样?”

    “要看是什么消息。”霍东云说:“你要知道,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

    霍东晖点点头,对他的矫情表示赞同,“我听到的消息就是,原计划定在北安区的国际机场,会移到城东。”

    霍东云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你确定?!”

    霍东晖笑了笑,没有出声。他知道霍东云想买那块地是用来建住宅,但若是附近有个机场,那再好的房子只怕也不好卖。

    霍东云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良久之后,脸上露出笑容,“阿晖的这个消息来的真及时。我可是一点儿风声没听到。不知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霍东晖摇摇头,“这个我就真的不方便说了。”

    事实上,这个消息是凯文和邦尼切入“静海”的监控系统寻找盛河川的时候,无意间听来的。他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霍东晖却是知道的,这人是市里负责土地规划的一把手,找他打听消息的人是他情妇的弟弟。所以霍东晖对这个消息的真实性还是很有把握的。

    霍东云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说:“成交。”

    既然这么机密的消息霍东晖都能打听到,可见这个人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与这样的人交好还是交恶,这简直不需要选择。霍东云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诚了许多,“咱们毕竟是兄弟,以后有什么消息,可要记得我这个做哥哥的哦。”

    “这是自然。”霍东晖脸上的笑容也同样真诚无比,“我们可是一家人。”

    谭江不知道盛夏找这个瓷器厂退休的老技术员到底有什么事,他和司机等在小区楼下的时候,心情都有点儿发沉。因为盛夏的态度让他们觉得这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并且,这件事让盛夏感到非常痛苦。

    那种痛苦他甚至没有办法说出来,只能硬生生的忍着。

    盛夏上楼也就半个小时就下来了,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那种被痛苦即将压垮的感觉,却变得更加明显了。谭江帮他拉开车门的时候,看到盛夏的脚步踉跄了一下,顿时对他心生同情。

    “盛少,”谭江假装自己没注意到他的失态,“现在送你回公寓吗?”

    盛夏坐进车里,闭着眼向后一靠,轻轻叹了口气,“送我去‘静海’。”

    谭江看了一眼黄昏的天色,迟疑的问道,“现在就去?”

    盛夏没有做声。

    谭江不敢多问,冲着司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按照盛夏的命令去做。盛夏今天没带严桥,只借了霍东晖的助理和司机,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谭江只觉得盛夏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劲,令他一句话都不敢多问。

    车子穿过临海市的大街小巷,最后驶入了“静海”的停车场。盛夏的座驾已经停在那里了,开车过来的人是严桥。他举着电话一溜小跑的过来,拉开车门对盛夏小声的说了句,“商南已经过来了。”

    第71章 亚湾新城(二)

    “静海”这样的地方,要到八九点以后才会慢慢热闹起来。

    盛夏来的早,大厅里还没来几个客人。服务生在做客人到来之前的最后一道检查:桌椅、台布、瓶花;调酒师在吧台后面细致的擦拭着瓶瓶罐罐,他身后的酒架上,各式各样的酒瓶在灯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五颜六色的亮光;乐队在表演台上演奏着慢悠悠的曲子,一曲经过了改编的《茉莉花》,曲调柔软的让人只想靠着什么东西躺下去。

    这里的确是一个能让人放松的地方。

    盛夏让谭江和司机先回去,自己带着严桥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一边喝着小酒听音乐,一边在心里模糊的想,这人啊,真是奇怪。一个人坐在荒郊野地里未必就能静下心来,但是换成这种人为营造出来的气氛,却反而容易放松。

    严桥端着一杯调的绿一层黄一层的酒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当背景,他猜到盛夏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等商南。但他到底要做什么,他不说,严桥也不问。他是盛夏的助理,所谓的助理,在严桥的理解里,其实就是老板的一条触手,要做老板自己的两只手忙不过来的那些事情。最好的触手,是大脑一下达命令,触手立刻付诸行动。不会自作主张的提前,也不会磨磨蹭蹭的拖后。

    严桥等他一杯酒快喝完的时候,才想起他没吃晚饭,空着肚子就过来了。顿时有些懊悔自己的粗心,喊来服务员要了一盘意粉。

    盛夏本来是没什么胃口的,但是看到严桥紧张的样子,心里又觉得有点儿感动。一盘不怎么合口味的意粉倒是吃下去一大半。

    胃里有了暖乎乎的食物,盛夏觉得精神也好了许多,也开始觉得自己今天跑到这里来的举动有些急躁了。他是想跟商南接触没错,但是“静海”才开了多久?他又何必做的那么明显呢?要知道,过犹不及。

    盛夏相通了这一节,神情也放松了,对严桥说:“咱们今天不谈工作,你再点两杯酒,咱们听听音乐再回去。”

    严桥愣了一下,点点头说好。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客人慢慢多了起来,乐队的演奏也从《茉莉花》变成了更加欢快的曲子。

    盛夏开始觉得不耐烦了。他喜欢热闹的景致,但若是热闹的景致离他太近,他又会觉得烦躁。正想着要走,就见大厅一角的旋转楼梯上慢慢走下来几个人,好巧不巧的,他竟然有一半儿都是认识的:卢培、秦筑、刘长春,走在楼梯最里侧的男人竟然是霍东云。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有盛夏见过的,也有他看着面生的。

    更不巧的是,卢培的一双贼眼一边下楼梯一边东张西望,一下子就看到了盛夏。他的眼睛一眯,嘴角缓缓勾了起来。

    盛夏心里多少就有些腻味,见秦筑和霍东云也随着看了过来,他也只能站起身,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卢培仍是一副野狗看见肉骨头的馋样,霍东云的眼神则有些意味深长,像是从盛夏的身上看出了什么秘密,秦筑则始终淡淡的。

    盛夏倒有些庆幸碰见的不是卢培一个人,要是那样,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应付了。

    几个人真真假假的寒暄了一番,霍东云挺客气的说了句,“阿晖那里,听说一直是你照顾,我这个做堂兄的还没谢谢你呢。”

    盛夏觉得这话说的有意思,好像他不知道两人是情侣关系似的。或者他是有意这么说,为了在卢培和秦筑面前表达什么意思?

    “应该的。”盛夏笑了笑问他,“霍先生也是出来消遣的?”

    霍东云连忙摆摆手,“家里一堆事儿,阿晖那里我都要挤时间过去看看,哪里还能到处跑。这次过来是找秦兄谈点儿正经事的。”他答应了霍东晖,自然就要做戏做足全套,在他堂弟的这个小情人的面前也不能漏了一点儿口风。

    盛夏听他这么说,果然就想到了卢培说的那个挣钱的项目。但他没打算掺和一脚,自然也就不打算细问。正这样想的时候,就听霍东云说了句,“听阿晖说,你也对这个项目感兴趣?怎么,是‘盛世’打算转型吗?”

    盛夏愣了一下,他注意到霍东云的眼神略有些奇怪,像是在给他使眼色。盛夏心里不明所以,但表面上还是做出平静的样子笑了笑说:“谁会嫌钱多呢?”

    “这话说的好。”霍东云拍了拍走在他旁边的卢培,“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第15节

    恋耽美

章节目录

盛夏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np只为原作者牛角弓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牛角弓并收藏盛夏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