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不弃疗的男配 作者:沈兮和

    第2节

    倒是蓝眼睛的托尼似乎和白苏很投缘,将手里的坚果偷偷塞给他,语调软软地说道:“把他留下来吧,这样下雨的时候就有人可以帮我们搭茅草,想想看,等到秋天,榛果熟了,他一伸手就能够摘下来,这不是很棒吗?”

    “对啊,他好像比我们要高一些。”小矮人们附和道。

    为了证明自己真得很高,白苏连忙跳起来,探手将壁橱上的罐子拿下来,“看,我能轻易取下你们碰不到的东西呢。”

    “wow!”小矮人们捂着嘴巴赞叹,然后纷纷扭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大哥看,意思不言而喻。

    “好吧。”肖恩认命地点点头,拖长了声音对白苏道,“你留下吧,不过,要记得洗衣服、做饭、收拾家务。”

    白苏忙不迭点头。

    之后,白苏果真留了下来,作为回报,他每天都会帮着小矮人们做些事情。

    别看当时肖恩的话说得不留情面,但矮人们生来心善,自出生后又一直居住在丛林深处,其实根本没有多少城府,经过白苏的不懈努力,他们很快就建立起深厚的情谊。

    这天,小矮人们出去收集食物,白苏留守在木屋内整理东西。

    敲门声突然响起,白苏微觉惊讶,此时正是午后,小矮人们刚刚出发没多久,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的,那么会是谁呢?

    一身形修长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外,俯身凑到门孔处,半眯着幽绿的眼睛,沉默着望进来。

    “啊呀!”白苏小小地惊呼一声,竟然是魔镜之中的那个奇怪男人,但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不再身处镜中,但那男人仍然裹着一件厚厚的黑色披风,微低着头,像是在竭力躲避什么东西般,表情有些不耐,他仿佛知道白苏正在犹豫,出声催促道:“怎么,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吗?”

    白苏打开门,热情洋溢地笑道:“嘿,小黑,好久不见,我好想你,你还好吗?”

    黑袍男人轻轻嗤笑一声:“如果你能从门口走开,让我进去,或许我会相信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呵呵。”白苏讪笑着放开门把手,侧身示意对方进屋,“说笑了,只是,你现在怎么能从镜子里出来了?”

    “谁知道呢,也许是上天忽然发了善心吧。”黑袍男人开了一句玩笑,只不过他的眼神里却藏着淡淡的嘲讽。

    进了房间后黑袍男人明显比刚才要自在一些,也终于舍得抬起他那高贵的头颅,因此白苏直到此时才看清他的面容,一时不由怔愣起来。

    他搓着下巴,盯着黑袍男人上上下下地扫视起来,“奇怪,我怎么觉得你现在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了,而且还越来越眼熟了……”

    “是吗?”男人缓缓勾起唇角,邪气十足地笑了起来,一只过分干瘦,犹如枯枝一般的手从宽大的袖子间伸了出来,掌心上正托着一枚红彤彤的苹果,被男人苍白且病态的肌肤衬托着,只看得人垂涎欲滴。

    男人问道:“苏,还记得我曾经说过要帮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人吗?把它吃了吧,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对吗?”

    ☆、第8章 城堡旧事(七)

    在《白雪公主》这个童话故事中,什么东西绝对碰不得?

    当然是苹果啊!

    所以,尽管面前这个男人表现得很无害,他手中的苹果也确实很引人食欲,但白苏依然惊出一身白毛汗,他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死死握紧手中的扫把,故作镇定地说道:“其实我觉得自己现在长得就挺漂亮的,完全不用整容,真的,嘿嘿……”

    男人看到了白苏眼眸深处藏着的紧张,颇感兴趣地笑了:“怎么,现在想要反悔了,当初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成为世界上最美的人吗?”

    白苏直觉感到黑袍男人的神态有些不对劲,他心里计算着小矮人们回来的时间,一边笑容谄媚地说道:“那啥,我这不是被您的英武雄姿给震慑到,觉得还是有点男人味比较好……”

    “是吗?”男人冷笑一声,忽然上前一步,用手捏住白苏的下巴,翻脸无情道:“可惜我却不这样认为,你若是喜欢,我们俩换一换怎么样?”

    男人说着便要将苹果硬塞进白苏的嘴里,迫使他咽下,只可惜苹果这东西不同于其他果子,体形太大,囫囵着卡在了嘴巴里。

    白苏被噎得直瞪眼,嗓子眼里呜呜出声,愤恨地咒骂着黑袍男人。

    这般僵持了一会,男人很快就意识了问题所在,他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小刀,迅速将苹果砍成两半,随意选了其中一块,继续之前的动作。

    “咳咳……”白苏逮着机会拼命呼吸着新鲜空气,眼见着那差点要了自己命的苹果再次凑过来,顿时吓得够呛,白眼一翻,险些晕了过去。

    淬了毒的苹果越来越近,黑袍男人眼中涌现出兴奋的光芒,五官因着激烈的情绪变动而扭曲起来,看起来十分恐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条软鞭凌空甩了过来,恰恰打在男人钳制着白苏的手臂上,发出一声脆响。

    “啊!”男人惨叫出声,剧痛之下果然松开了手,白苏这才得以脱身,他弯下腰,咳嗽的间隙看到白雪公主俏生生地站在门口处,只是对方的情况似乎不太好,精致奢华的长裙早已被荆棘划破,鞋子上粘着泥污,然而最惹人心疼的却是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竟然露出疲倦的神色,眼睛周围更是青紫一片,像是许久不曾好好休息过。

    注意到白苏的视线,白雪公主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施施然走进来,冲着黑袍男人笑道:“安德尔,你怎么从里面出来了?”

    自白雪公主出现后,黑袍男人的表情就立刻变了,他警惕地盯着对方,一副对白雪公主心存忌惮的样子,“白雪·格尔兰?我原以为过了这么多年,格尔兰家族已经不会有人再觉醒神力,但是很显然,我错了。”

    白雪公主冷淡颔首:“安德尔,你是错了,因为你太过骄傲和自大,以为格尔兰再也无人能够压制你。”

    “你说的对。”安德尔供认不讳,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微妙,“只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格尔兰家族的神力只会在男人之间传承,而你的父亲亚瑟·格尔兰却只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你才会如此的轻忽大意。”白雪公主轻轻勾起嘴角,但是她脸上的笑容却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讽刺的意味,“那么,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个男人呢?”

    男人?!

    此话一出,莫说是安德尔,就连和白雪公主相处过一段时间的白苏都惊诧不已,这人生得如此美丽娇弱,怎么可能是男人呢?

    看到两人一副遭了雷劈的模样,白雪公主恶劣地笑了,他捏着自己脸侧垂落的一缕头发,大大方方地冲着白苏抛了个媚眼:“我有说过自己是女孩吗?”

    白苏想了一下,貌似还真没有。

    安德尔见机不对,身形一动,想要从窗口逃出去,却不想被白雪公主给看到了,手中的鞭子快速挥出,裹住安德尔的腰部,用力一扯,将人拉了回来。

    “安德尔。”白雪公主纤细的手指慢慢摩挲着沾了血的辫子,嘴里再次叫了男人的名字,语气带着些不悦,“你总是这么不讨人喜欢,周边那些小国的叛乱肯定跟你脱不了关系吧,既然如此,我们来决斗吧!”

    安德尔从地上站起身来,脸色阴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他已经被困在魔镜之中近百年了,在那些阴暗寂寞不见天日的时光里,内心深处的鄙陋和邪恶被无限发大,所以,如今的他,无论是性情还是喜好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面对白雪公主的挑衅,安德尔单手捂着脸,吃吃地笑了起来,他笑得极为开怀,简直都直不起腰来,但房间中的另两个人却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丝毫有关愉悦的情绪。

    终于,安德尔笑够了,他阴测测地说道:“呵,你以为我还是百年前那个愚蠢的安德尔吗?不,那样的错误我再也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白雪公主惊觉不妙,立刻跳起往白苏那边扑,然而却终归是晚了一步。

    “快停下你的脚步吧,白雪公主。”安德尔紧紧攥住白苏的脖子,一手拿着半块苹果,炫耀似的说道:“我在上面抹了剧烈的□□,只要沾上一点,就会立刻陷入沉睡,你想拿苏做实验品吗?”

    白苏听得心惊肉跳,拼命往后仰头,意图避开毒苹果。

    白雪公主勃然大怒,恶狠狠地威胁道:“安德尔,你若是真敢如此,我就算拼尽神力,也会将你重新锁进魔镜之中,让你再也没办法出来。”

    安德尔嗤笑,手中的动作不见丝毫停滞。

    “停下来!”白雪公主怒喝出声,连忙扑过去抢救,却不料这么一来刚好中了对方的诡计。

    安德尔将苹果塞进白苏嘴里,汁液融进咽喉,马上渗入五脏六腑,白苏顿时便是脸色一白,他捂着自己的腹部痛苦地呻、吟出声,站立不稳之下,竟然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白雪公主低头去扶,后背却被什么东西大力击中,喉头一甜,粘稠的暗红色液体迫不及待地喷涌了出来,洒了白苏一头一脸。

    身后的安德尔冷眼看着,不断发出桀桀怪笑。

    ☆、第9章 城堡旧事(八)

    阳光从层层绿叶间隙洒下,落在眼皮上,感觉有些难受,白苏悠悠转醒时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

    四周空旷而安静,只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时光温柔静谧,白苏从指缝间朝外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

    他单手撑地坐起身来,恍然发觉自己竟然穿着熟悉至极的浅蓝色长裙,而且身形似乎也变得更加娇小了。

    安德尔闭目立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整个人悄无声息的,毫无存在感,听到白苏这边的动静,他幽幽笑道:“苏,你终于醒了,哈哈哈。”

    白苏捂着额头,颇为费解地看着安德尔,“我怎么会在这儿,白雪公……呃,白雪那个臭小子呢?”

    “他?哈哈,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了,苏应该很开心吧?”安德尔仍在笑着,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事让他如此开心。

    白苏感觉有些不妙,警惕地瞪着安德尔:“你做了什么?”

    听到这话,安德尔笑容越发诡秘,苍白的手指扬起,凭空划出一个奇怪的弧度,距离白苏两步远的地方忽然涌出濛濛雾气,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凝结,不过片刻时间便幻化出一面清澈如水的镜子,与此同时,里面浮现出一张精致秀美的脸庞。

    “这,这不是白雪的脸吗?”白苏惊恐地注视着镜子中的少年,那少年也以同样的目光回望他。

    黑色雾气飘过,安德尔瞬间便来到了白苏身后,他握住少年双肩,一同朝镜子看去,“苏现在已经成了世界上最美的人,这样真好。”

    镜子光滑无尘,纤毫毕现地倒映出两人依靠在一起的模样,若是不知道的人见了,必然以为他们关系亲近,然而白苏却只觉得无比恶心,安德尔落在他肩上的手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偏偏力道极大,竟不给他留一点反抗的余地。

    “白雪呢?!”白苏注视着镜子中的安德尔,恶狠狠地问道。

    “嘘!”安德尔表情邪肆,竖起一根手指抵在殷红如血的薄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白雪睡着了,千万不要吵醒他。”

    白苏冷眼看着他做戏,心中生出不好的猜测,“那他什么时候会醒呢?”

    安德尔像是很不满意白苏的多事,冷淡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好了,我们该走了。”

    “去哪里?”白苏仰头讥诮道:“跟你一起回格尔兰,然后被关在魔镜之中,等待格尔兰家族中出现下一个绝世美人?”

    短暂的惊诧过后,安德尔失笑:“看来是我小瞧你了,我还以为被亚瑟·格尔兰那个笨蛋看上的你只是空有一副美丽的皮囊而已。”

    白苏转头看向安德尔:“我想我应该有权利知道你和格尔兰家族之间过往,不是吗?”

    “对。”安德尔放开白苏,站起身来,隐在兜帽下的脸渐渐被阴霾占据,“格尔兰是一个被神诅咒过的姓氏,他们生来便带有一种强大的力量,无坚不摧,但是同时,格尔兰家族的人对美貌总是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热情。”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是格尔兰族人的宿命,谁也改变不了。”安德尔语气嘲讽,却不知到底是在针对谁。

    白苏眯起眼睛,默然倾听着。

    “大约一百年前,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骑士,唯一值得骄傲的大概是我长了一张过分漂亮的脸。”他说着,破天荒地将兜帽拉了下来,露出来的脸妖娆魅惑,美得让人心悸。

    白苏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后来你被格尔兰家族的人盯上了?”

    “对!”安德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他千方百计地接近我,整日柔情蜜语不断,而我竟然十分天真地相信了他的话,活该被关进魔镜之中!只要格尔兰家族的神力还在,我就永远都出不去!”

    察觉到他身上汹涌的恨意,白苏惊得后退一步,深恐这人情绪失控伤及己身,“所以,你想要报复他的后人?”

    安德尔慢慢平静下来,绅士的握住白苏的手指:“我很抱歉苏,我本不想将你牵扯前来,但是,白雪的神力实在太厉害了,只有利用你才能将他牵制住。”

    若非是场合不对,白苏真想仰头翻个白眼,“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觉得白雪那个臭小子会在乎我的死活?”

    安德尔平静微笑:“敌军攻破格尔兰的前夜,他带着你出逃了,这难道还不够吗?”

    “什么?!”白苏大惊失色,“格尔兰城堡被攻陷了?我的天啊!”他忽然想起白雪那些奇怪的言行,以及对方出现在木屋时浑身狼狈的模样,“这么说来,他难道是偷偷潜回格尔兰了。”

    “如你所想。”安德尔似笑非笑地说道。

    想到格尔兰民众的现状,白苏心中不好受,脸色也不大好看起来。

    白苏知道,若是真的让安德尔得偿所愿,只怕他和白雪等人都讨不了好,所以必须想办法制止对方,但是安德尔怨气缠身,早已魔化,自己又怎么能是他的对手?

    在安德尔的武力胁迫下,白苏神情怏怏地回到格尔兰城堡,战争虽然已经结束,但对百姓造成的伤害却再也无法挽回,城邦内哀鸿遍野,到处倒是断壁残垣,就连许久不见的亚瑟也身受重伤。

    这天夜里,安德尔将白苏带到魔镜之前,他态度强势地捏住白苏的手腕,使之贴到冷冰冰的镜面上。

    “不!”白苏心知不好,转身欲跑。

    安德尔阴森森地笑了,用力将白苏往魔镜之中推去。

    白光闪过,魔镜重归于平静,白苏跌落到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被禁锢在一方不知名的天地中,周围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白苏站起身,试探着走了几步却发现自己被一层看不到的隐形屏障阻隔着,活动范围十分有限。

    这里的温度偏低,白苏又衣着单薄,被冻得硬生生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由满脸颓丧的坐在地上。

    “好了,苏,安静待在里面吧,我不会伤害你的,至于格尔兰家族的人,他们也是时候付出一点代价了。”安德尔淡笑着扔下这句话,转身便走了。

    深夜。

    沉睡中的亚瑟忽然感受到一道满含恶意的视线,长期的军旅生活让他立刻醒了过来,周身的肌肉更是在一瞬间就绷紧到极致。

    安德尔背过身去,点亮壁角处的烛台,修长的身形在暗夜之中投下一大片阴影,那影子随着主人的动作而不断变化,构成一只只张牙舞爪的野兽,几欲择人而食。

    “嘿,伙计,打扰别人睡觉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亚瑟不悦地说道。

    “亚瑟·格尔兰。”安德尔转过身来,斯文俊美的脸在灯光下暴露无遗,“你儿子不认得我的脸,但是我想你应该有些印象吧?

    ☆、第10章 城堡旧事(九)

    亚瑟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不小心将书房中的某张油画给弄坏了。

    那时,一向慈祥和蔼的祖父第一次冲亚瑟发了脾气,他双目通红,须发皆张,死死瞪着自己孙子,活像是一只被别人侵犯领地的野兽。

    亚瑟被祖父的视线钉在原地,他吓得手脚发软,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

    看着孙子发白的脸色,祖父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慢慢冷静下来,抿了下干瘪的嘴唇,有些懊恼地说道:“我很抱歉,亚瑟,好像吓到你了。”

    亚瑟讷讷摇头,双目试探着望向被祖父宝贝似地抱在怀里的油画,那上面精细描画着一个年轻男人临窗看书的场景,整副画层次分明,色彩柔和,阳光洒落在男人身上,露出来的侧脸精致而完美,没有一点瑕疵。

    大概是因为那晚的经历太过惊心,尽管时隔多年,亚瑟始终无法忘记画中人秀美的脸,午夜梦回时脑海中甚至经常会忽然浮现当时的场景。

    于是,在三十多年后的今天,亚瑟一眼就认出了安德尔的身份,他霍然从床上跳下,失声道:“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德尔手持烛台,拖着长长的黑袍,一步步走来:“死?哈哈,看来查尔斯并没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们。”

    查尔斯正是亚瑟祖父的名字,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

    来到近前处,安德尔勾唇,脸上带着参杂了恶意的笑容,狭长上挑的眸子微微眯起,在烛光下闪烁着盈盈水光。

    被他这样注视着,亚瑟恍然觉得心头一颤,眼神之中竟渐渐显露出几分痴迷。

    安德尔冷笑出声,语气嘲讽地说道:“格尔兰家族传承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换一个主人了。”他说完便扬起手来,宽松的黑色袍袖无风自动,接着就有大团黑色雾气奔涌而出,直扑亚瑟,瞬间便将人完全卷裹住,不露一丝缝隙。

    亚瑟忽然病倒的事对格尔兰来说绝对是致命打击,城堡内的民众十分慌乱,他们刚刚经历过一次战火,此时百废待兴,实在经受不起再一次的磨难,更加让人忧心的是在这种关键时刻,白雪公主竟然也失踪不见,反而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男人站了出来,开始主持大局。

    白苏被关在魔镜之中,根本出不去,自然也不知道外面的形势有多糟糕。

    这天晚上,白苏终于见到了消失许久的安德尔,对方穿着一身繁复华丽的衣服,手中拿着代表皇权的王杖,整个人的气势发生了明显改变,看起来更加具有攻击性。

    白苏呆了一瞬,难以置信地看着安德尔,急切地问道:“你做了什么,白雪跟亚瑟呢?”

    安德尔痴迷地摩挲着光滑的镜面,开口说话时声音阴柔黏腻,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到暗夜之中蜿蜒爬行的毒蛇,“苏,现在格尔兰是我的了,至于那对愚蠢的父子嘛,哈哈,他们被我关在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白苏心惊,有意试探道:“你该不是把他们杀了吧?”

    “当然不!”安德尔立刻否认,“那样就太便宜他们了,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轻易死掉的。”

    听了这话,白苏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该庆幸亚瑟和白雪还活着,还是应该为两人接下来的命运担心,他盯着安德尔,有些赌气地说道:“那你干脆把我们关在一起好了,这样还能有个伴。”

    “这恐怕不行,苏。”安德尔施施然走到床边,径自开始换衣服,“你还是好好待在里面吧,相信我,魔镜不会伤害你的,相反,它会帮你留住这一刻的美丽,永远不会衰老。”

    长袍落到地上,安德尔转身面向镜子,抚摸着自己如玉的脸颊:“关于这一点,我是最好的证明。”

    ☆、第11章 城堡旧事(十)

    城邦易主,安德尔以雷霆之势接手亚瑟遗留下的军队,其手段之狠辣,赏罚之严苛,无不令人闻风丧胆,一时格尔兰百姓人人自危。

    权利的建立需要长久的时间积累,然而它的瓦解却往往在朝夕之间,短短的几个月过后,城堡内已经无人敢轻易谈及格尔兰这个姓氏。

    安德尔一天比一天残虐,甚至开始豢养死士,每当他清晨洗漱或是深夜准备就寝时,白苏都能清楚地看到安德尔眼中越来越浓重的疯狂。

    千里之外的魔域森林,一棵需要三人合抱的参天大树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枝叶密密麻麻地朝四面八方伸展开,满目舒爽绿意。

    然而,没有人知道,在大树的内部,此时正有两个人遭受着非人的折磨,他们被粗大的藤蔓紧紧缠裹住,吊在中空的树洞里,四肢更是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全身上下唯有嘴巴和眼睛能享受这十分有限的自由。

    “孩子,我很抱歉。”亚瑟嘶哑着声音,满怀歉意地看着自己儿子,“我本来以为把你扮作女孩养大,可以避免你被这些陈年旧事连累,但是现在看来,我失败了。”

    因为和白苏换了身体,白雪此时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没办法动用神力,他半眯着眼睛,费力地蠕动着身子,白雪想要倚靠在树干的内壁上,有了着力点的话应该可以轻松一些,听了这话,他停下动作,无奈地说道:“好了,爸爸,我早说过这些事跟你无关,无论如何我确实觉醒了神力,这是不争的事实。”

    树洞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父子两人一直靠不时降落的雨水和藤蔓上的叶子果腹,虽然十分艰难,但他们都奇迹般活了下来,只是白雪心里清楚,这样的日子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否则他们恐怕就再也出不去了,何况他也确实不大放心城堡内的子民以及……白苏。

    浑浑噩噩地又过了几日,这天一只娇俏可爱,羽毛鲜艳的黄鹂鸟飞了进来,它站在白雪的肩头,叽叽喳喳地不断鸣叫着,神情有些兴奋。

    不多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白雪心中一动,仰着脖子叫道:“喂,有人在外面吗?”

    杂乱的说话声渐渐清晰,有什么东西在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树干,片刻之后,大片炙热温暖的阳光倾泻进来,驱散了连日的阴霾。

    一颗小脑袋探了进来,大大的蓝眼睛眨巴了几下,笑道:“啊,苏,你果然在这里。”

    父子两人因为突然闯进来的强光而眯起眼睛,白雪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虚弱极了,但他的表情却很愉悦,语速极快地对亚瑟轻声说道:“看来我们得救了,爸爸。”

    与此同时,正在临窗看书的安德尔忽然一阵心悸,他站起身来,烦躁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最后目光沉沉地望向白苏。

    正在睡觉的白苏感到一阵凉意,睁开眼,恰对上安德尔不辨喜怒的眼神,沉默了一会,问道:“你怎么了?”

    安德尔对此置若未闻,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早知道就……,算了,来了也好,一次解决,不过……”他抬起头来,隔着镜面轻轻抚摸白苏的脸,“苏,等我把那对愚蠢的父子杀掉,就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以后由我来陪着你,好不好?”

    听到他把杀人之事说得如此轻松,白苏脸上血色尽失,根本没有心思再去思考安德尔话中深意,“那些仇恨你还不能放下吗?”

    “我希望你能理解,苏。”安德尔轻声细语地解释,“格尔兰家族的人都太霸道,他们骨子里带着恐怖的占有欲,你知道的,当年我只是没有接受查尔斯的求爱,结果就被他设计关进魔镜之中,我讨厌这个家族里的所有人,看到他们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这段时间以来白苏已经渐渐认识到安德尔的固执,闻言知道自己没办法改变他的想法,不由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见到白苏神情沮丧又绝望的样子,安德尔碧绿的眼眸中露出一丝哀伤,“别这样苏,查尔斯不是东西,他的子孙也未必能好到那里去,别告诉我说你看不出他们对你的心思,我不想苏重蹈覆辙。”

    白苏仍然恹恹的,只能暗自祈祷白雪和亚瑟远远逃开,千万不要跑来送死。

    一场秋雨一场寒,连日来阴雨霏霏,气温骤降,仿佛冬天提前到来了。

    很快,万圣节来临了,作为西方最为重要的传统节日之一,万圣节当晚,无论男女老幼都要参加化装舞会,小孩子还可以戴上面具,挨家挨户地索要糖果,大人则必须予以满足,在这一天当中,他们有任性的权利。

    安德尔站在镜子前整理衣服,他穿了一袭花纹怪异的黑色斗篷,手中拿着一把银光闪闪的镰刀,赫然是死神达纳特斯装扮,最后他慢悠悠地将半幅精雕细琢的银质面具覆在脸上,表情慵懒而邪肆。

    白苏撩起眼皮看向安德尔:“我以为你对这些舞会没什么兴趣。”

    安德尔摊手:“本来是这样,但我猜或许会有人在那里等我,我可不想让别人的期望落空。”

    白苏报以呵呵。

    草坪上早已有人将篝火点燃,众人的扮相千奇百怪,然而兴致却十分高昂,音乐响起的时候,不管认识不认识,拉着身份之人便开始翩翩起舞。

    安德尔远远躲在僻静处,慢条斯理地喝着红酒,耐心地等待着什么。

    不久后,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年走了过来,面具遮掩住了他的脸庞,唯独一双湛然生辉的黑色双眸露了出来。

    少年站定,带着笑意问道:“先生,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两个男人的舞?哈。”安德尔神情讥讽,但他并没有拒绝,反而执起少年的手,带着对方一同进入舞池,然后自顾自地跳起了男步。

    时下贵族之间崇尚交际舞,举凡有点身家的人都会学习一二,那少年舞姿曼妙,步履轻盈,显然是精于此道,反倒是安德尔因为长久不与人交往,早就将这些东西忘在脑后,竟然屡屡出错。

    “原来曾祖父爱上的人也不过如此。”音乐结束,少年淡然开口。

    安德尔松开手,俯身凑近少年:“就算换到苏的身体上,你果然还是一样让我恶心,不过还好,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是该结束了。”白雪意味不明地重复道,说完他看也不看安德尔的反应,径自来到宫殿前的台阶上,不急不缓地击了一下手掌。

    穿着黑色甲胄的骑士呼啦啦涌了出来,迅速将整个花园包围,他们手中握着锋利的长枪,个个严阵以待,所有人都被这番变故惊呆了,现场惊呼叫喊声不断。

    就在这时,一个面容威压,服饰考究的中年男人慢步走了过来,在他身后紧紧跟着两个高大的卫兵,他们正费力地抬着一面嵌在鎏金底座上的镜子。

    少年取下面具,露出一张属于东方人的美丽脸庞,“事情怎么样了,斯特兰舅舅?”

    斯特兰伯爵来到白雪面前,语气夸张地说道:“噢,天,白雪,虽然你现在这副样子也很可爱,但我真的很难适应,至于你安排的事,放心吧,一切都已经做好了。”

    白雪灿然一笑,矜持地颔首道谢:“麻烦舅舅了。”他歪着头看向下方的安德尔,像极了一个无辜的孩子,“完璧归赵,这样真好。”

    “那恐怕未必。”始终安安静静冷眼旁观的安德尔突然开口,“国王是个无趣的职业,又累又辛苦,你若喜欢随时可以夺回去,但是容我提醒你一句,魔域森林中的每一种植物都有毒,包括你们吃的那些树叶。”

    白雪脸色一变,神情冷了下来。

    “至于苏么……”安德尔诡秘地笑了起来,小声嘀咕道:“我可不愿意便宜你。”他说着霍然起身,朝着镜子扑了过去。

    ☆、第12章 城堡旧事(完)

    安德尔这一扑动用了全身的力气,魔镜承受不住,跌落在地上,刹那间四分五裂。

    白苏刚睡醒,呵欠打到一半就看到一张大脸朝着自己飞来,吓得立刻惊呼出声,“妈妈救命!”

    “快点拦住他!”白雪怒喝道。

    然而这些普通士兵的速度又怎么比得上身怀魔力的安德尔,虽然手忙脚乱地跑过去抢救,但最后仍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得手。

    安德尔将魔镜揽入怀中,似笑非笑地望向脸色难看的白雪,嘴角勾出轻挑的弧度:“我知道自己杀不了你,但是苏就不一样了。”

    白雪心中一阵慌乱,但他知道自己此时万万不能显露出任何一点怯意,否则就真的要受制于人了,于是白雪竭力维持住表面的平静,故意露出孩子式的恶劣笑容,“如果你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动手,至于这个勾引我父亲的男人,我很高兴看到有人替我惩罚他。”

    “喂!”白苏气得直跳脚,一个人在镜子里上蹦下跳,“注意你的措辞,谁勾引亚瑟了?你个魂淡!”

    “闭嘴!”白雪视线冷冰冰地扫了过来,线条精致美好的双眼眯起,讥诮道:“跟个跳蚤一样,惹人讨厌!”

    好歹也认识了那么长时间,要不要如此绝情啊?!白苏感觉很委屈,努力用自己那双发红的眼睛瞪着白雪,企图用目光杀死对方。

    “惩罚苏?”安德尔将这些字含在嘴里慢慢咀嚼了一遍,表情渐渐变得微妙起来,眸子带着意味不明的兴奋光芒,“无论我想怎么对苏都可以,甚至……杀了他,你确定?”

    看着白苏难过的神情,白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般痛苦,他垂首攥紧拳头,余光留意到不远处蹑手蹑脚缓缓靠近的弓箭队,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白雪重新昂起头颅,姿态犹如白天鹅般优雅高贵,“你尽管杀了他吧,反正这种不知廉耻的家伙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他会玷污伟大的格尔兰……”

    白苏脸色一寸寸灰败下去,他简直不敢相信白雪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话来。

    “所以……”安德尔莫名开始亢奋起来,落在魔镜边缘处的手指越收越紧,然而白苏正自伤心,根本不曾注意到他的异常,否则他或许会意识到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样的灾难。

    “既然你不喜欢他,那就由我陪着苏好了。”安德尔低低呢喃出声,然后便抱住魔镜,朝着冰冷坚硬的地板奋不顾身地摔了上去。

    “咔嚓”一声轻响。

    士兵的□□纷纷朝着安德尔捅了过去,鲜血喷涌而出,不知灼伤了谁的眼睛。

    安德尔不曾躲避,只是用双手死死抱住怀里出现裂纹的魔镜,他睁着那双碧幽幽的眼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正在痛苦哀嚎的白苏,最后有意朝着白雪投去一抹挑衅的视线。

    白雪脑海中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似乎除了地上那些四分五裂的镜片外,还有什么东西也随之一起摔碎了。

    过了片刻,白雪像是被什么东西蛰到了,忽然惊醒,他神色凄惶地冲过去,身体瑟瑟发抖,最后却只能看到白苏缓缓阖上眼帘的样子。

    “哈哈哈……”安德尔放声大笑,笑到一半却又被喉咙中的鲜血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流了太多血,此时只能瘫软在地上,做不出其他多余的动作,但安德尔却不知为何一直在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什么,只是那发音太过含糊,竟让人分辨不清内容。

    白雪的眼睛血红一片,他死死握紧拳头,全力克制着,仿佛如果他不这么做的话下一秒就会夺过侍卫的佩刀,亲手杀掉安德尔。

    安德尔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他费力地勾起唇角,笑容透着一股子得意,轻不可闻地说道:“我赢了。”

    话刚说完,双眼便疲惫地闭合上,而且它们再也不会睁开了。

    白雪失神地蹲下身子,他像是被抽离了魂魄,茫然地去捡地上散落的碎片,就连被锋利的切口割伤手指都浑然不觉。

    见此情景,斯特兰伯爵忧心不已,他走到白雪身后,宽厚的手掌落在对方的肩膀上,安抚性地拍了两下,温声道:“好了,白雪不要这样,舅舅会为你担心的。”

    白雪身子一颤,下意识地用力握紧手中的镜片,暗红色的粘稠液体迅速流出,在地上汇聚成一条触目惊心的痕迹。

    “他死了。”白雪小声呢喃,俄而便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白雪番外】

    安德尔死的时候说过,他恨格尔兰这个姓氏,所以要让觉醒了神力的我永远活在痛苦之中。

    或许我该对安德尔说一声恭喜,因为他真的做到了。

    苏死了之后,我一直在反复回忆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其实作为情人来说,苏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他太过单纯稚嫩,不懂情趣。

    但是,苏有一双世界上最美丽的眼睛,就连城堡内最澄澈的湖水都及不上它半分。

    侍女告诉我,爸爸在战场上寻获了一个特别的战利品,有趣的是,那个战利品最后却差点成功偷走他的心,所有子民都知道,他们尊敬的国王想要娶一个男孩子,还是一个连话都说不好、来历不明的男孩子。

    这对我来说实在算不得好消息,因为它会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年那个郁郁寡欢的母亲。

    出于一个孩子对父母的占有欲,我决定讨厌那个不知名的俘虏,所以回到格尔兰城堡后,我开始有意无意地欺负他,偷偷散播一些诋毁他的言论。

    果然,不久之后,全帝国的人都认定他们的准王后是一个心思恶毒之人。

    如果不是战争在这个时候意外爆发,我想爸爸或许早已顶不住言论的压力,放弃娶苏了。

    爸爸走后,我和苏有更多的时间相处,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慢慢发现,苏竟然唤醒了那块奇怪的镜子。这真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毕竟就连拥有家族传承神力的我都未必能做到这一点,而苏却可以。

    深夜,我突然从噩梦中惊醒,然后,我清楚地感知到敌国的军队马上就要到来了,而且他们其中的一些人已经混入了骑士军团当中。

    作为帝国的继承人,我必须做点什么,想到住在森林那边的斯特兰舅舅,我决定前去求援。

    临走之时,有一个骑士来找我,他说苏想要杀我。

    这个骑士看向我的眼神令人恶心,可笑他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我看得一清二楚,所以连片刻时间都无法忍受。

    苏太娇气也太活跃了,但我还是决定带他一起走,否则我很难安心。

    他炸毛跳脚的样子总是让我忍不住上手去逗一逗,遗憾的是我好像没掌握好分寸,竟然让苏讨厌我了。

    晚上赶路时,苏偷偷摸摸地用畏惧的眼神看我,趁我不注意还悄悄瞪了我好几眼,我看得心痒,忍不住又欺负了他一会儿。

    可惜这样的时光太过短暂,进入格尔兰的敌军越来越多,他们已经等不到我从斯特兰搬来救兵了,我的心情很沉重。

    那天晚上,我有意激怒了苏,然后一个人回到了生我养我的国家,奋力杀敌。

    当然我是在确信苏不会有事的前提下走的,我用神力在苏周围设下了屏障,唯一的出口直达小矮人们的木屋,所以他最终一定会去那里。

    以我的能力,那层屏障最多维持一个晚上,之后便会消失无踪,所以苏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

    后来,安德尔拼着损耗魂灵的代价从魔镜中跑了出来,我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东西蛊惑了他,竟然让他做出这种不异于慢性自杀的事。

    在魂灵不完整的情况下,安德尔随时都有可能死亡。

    诡异的是安德尔把我和苏的身体兑换了,然后我和爸爸一起被他关在魔域森林中,而苏下落不明。

    幸好,矮人真的是一种十分善良心软的种族,他们费尽心思找到了我,将我营救了出去。

    然后,我跑去向舅舅求助,带着军队重返格尔兰,在万圣节当晚的舞会上成功控制住了王宫守卫。

    胜利在望。

    我自信地笑了。

    接下来却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我怎么也想不到安德尔竟会如此心狠,为了报复格尔兰,他亲手摔碎了魔镜。

    白苏的魂魄不见了。

    安德尔躺在地上,笑得凄惨而诡异,这让我很想掐死他,但是我没有,因为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果然,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巴却还是不断开开合合着。

    其他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唯有我知道他说了什么。

    那个恶魔问道:“白雪·格尔兰你可真残忍不是吗?在苏快要死掉的时候,你还如此绝情,苏到地狱后肯定会记恨你的,我保证。”

    到底是谁残忍呢?

    用计让我对心爱之人说出那样的话,却又不给我一点救赎的机会。

    一直活在回忆中的感觉实在太痛苦了,但可悲的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苏了,因为我正顶着他的脸,活在他的身体里,而且这种情况还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永远。

    我开始害怕镜子以及一切能够反光的东西,因为那会让噩梦再临。

    所以,安德尔,是你赢了。

    ☆、第13章 东方教主的弟弟(一)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正是早春三月,惠风和畅枝头染绿,距离黑木崖不远处的刘家庄此时也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农人们早早褪去厚重的棉服,换上轻便夹衫,然后提着竹篮,成群结队地往山里赶。

    最难熬的寒冬已经过去,此时万物复苏,到处显露出勃勃生机,难得的是庄稼也长势喜人,接下来这一年的日子想必会好过不少。

    等到收了麦子,换了银钱,定要给秋娘买盒好胭脂,再称上两斤瑞福斋的红枣糕,小白那孩子喜欢吃着呢,哦,对了,千万不能忘了扯棉布,否则等到家里的小崽子出生就要挨冻了……

    东方城扛着锄头,想着家里的妻儿,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红彤彤的脸上满是遮不住的笑意,双腿也不由迈得越来越快。

    “爹爹,爹爹!等等我!”侧后方的山壁上忽然冲出来一个男孩,他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灰布衣服,发丝凌乱,脚上的蓝色布鞋上沾满了泥污,瞧着很是狼狈。

    “小白?你怎么在这里?”东方城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道,目光落到对方肩上盛满山货的背篓上,不由又急又气地骂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没事别往那山里跑,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看着自家老爹的黑脸,东方白知道自己又惹他担心了,吐了吐舌头,小声辩解道:“李婶子刘二嫂她们不是经常去挖野菜啊,还有虎子小龙,每回去山里都能采到好多蘑菇呢……”

    东方城不轻不重地在他后脑勺处拍了一巴掌:“就算里面遍地金子你也不许去捡!听人说那山顶上建了座什么邪教呢,动辄喊打喊杀的,没的为了点蝇头小利再丢了命!”

    “我才不怕他们哩!”东方白不以为意地说道,有什么好怕的,在山里打野味的时候也曾见到过那些拿着刀枪剑戟的所谓江湖人啊,还不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与寻常人也没什么分别。

    不过,凡事也不能一概而论,比如东方白前些日子无意中遇到的那个男人,那体格竟然足足有其他成年人的两倍,生得膀大腰圆身体健硕,茂盛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冷不丁瞅见他时东方白还以为不小心碰上了熊瞎子呢。

    幸好,那人虽然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看着却是个粗犷没心眼的,一口气将东方白烤熟的地瓜吃完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只是,从那之后东方白就常常在自家院子里“捡”到些米面油粮,以及一些散碎银两。

    害怕引起父母亲恐慌,东方白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他们,每次都是悄悄地将那男人送来的东西藏到厨房,做饭时再偷偷用上一些,这样下来省下不少铜板呢。

    眼见着太阳越升越高,父子两人饥肠辘辘,并肩往家里走,东方白抱着背篓,大大的凤眼笑得眯了起来,语气欢快地说道:“爹爹,我今天挖了好几颗山笋呢,回家做给娘亲吃吧,她一定会喜欢的,娘亲最近又瘦了,再这样下去,肚子里的宝宝会挨饿的。”

    听到他这样说,东方城方知自己这个素来懂事的长子为何坚持往山里跑,一时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感动的,长长地叹息了出声。

    刘家庄虽然不大,但人口繁多,土地根本不够分,东方一家原是外来户,当初东方城遭了难才携妻儿迁居此处,单单这落户一事便耗尽了他本就不多的积蓄,哪还有余钱去村长家里走动,只能辛苦点去开垦山脚处的荒地,因此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两人走进刘家庄,径自来到东北角一处农家小院,隔着矮矮的篱笆只见到三间茅草屋依次而立,右边巴掌大的空地上种着些常见的萝卜和白菜,几只鸡鸭正呱噪地叫唤着,想来也是饿了。

    砖石堆砌的水井边站了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此时她正单手撑着腰,费力地淘洗着青菜。

    “秋娘。”东方城急了,快步走过去扶着自己妻子,“不是说等我回来再做饭的吗?还是饿的太狠了?你等着,我先给你蒸碗蛋羹。”

    秋娘作荆钗布裙的村妇打扮,但通身气质却是不俗,清雅秀美的五官上只有一些淡淡的岁月痕迹,抿唇微笑时格外美好动人,一边还打趣自己丈夫道:“不过是怀个孩子,哪里就金贵到这个地步了?”

    “反正就是不行。”东方城是个执拗性子,不管秋娘怎么说就是不同意,小心翼翼地将人安置在软椅上,转身便冲进了厨房,东方白连忙跟过去打下手。

    片刻之后,东方白双手捧了一只白瓷碗走过来,“娘亲。”

    “乖。”秋娘揉了揉长子的头,笑得慈祥而温柔,浑身都洋溢着母性光辉,她将碗往外推了推,笑道:“娘亲不饿,你吃吧。”

    东方白自小聪敏,又是个心思玲珑的主,怎会不知秋娘不过是在哄自己,他将碗递到秋娘唇边,催促道:“娘亲快吃,否则妹妹会难受的。”

    “真是跟你爹爹一样倔。”秋娘半真半假地埋怨了一句,一边吃着蛋羹,一边问东方白道:“小白怎知一定是妹妹,说不定是弟弟呢,小白不喜欢弟弟吗?”

    东方白踌躇:“爹爹说如果是妹妹的话肯定跟娘亲一样好看,我想要个漂亮的妹妹,然后保护她,如果是弟弟的话,弟弟……嗯,他会不会很丑?”

    秋娘用手帕擦拭着唇角,闻言顿时被逗笑了。

    然而,有人却不满了。

    喂喂!谁丑啦?白苏躺在母亲腹中,不满地踢了踢小短腿,心道外面那个家伙你等着,看我出去怎么收拾你!

    “咦?”东方白眼尖地扫到了什么,惊得瞪大了水汪汪的凤眼,“娘亲,动了,肚子动了!”

    “看来我们的小家伙不高兴了呢?”秋娘自然也感受到体内胎儿的动作,她握着东方白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腹部,淳淳善诱道:“看,宝宝很喜欢哥哥呢,听到哥哥说他丑,马上就不开心了。”

    “哇,宝宝竟然听到了?”东方白惊慌失措,紧张兮兮地感受着胎动,“他会不会生我的气?”

    秋娘安抚地摸着他的手,柔声劝解道:“不会的,我们宝宝这么乖,怎么会生哥哥的气呢,以后啊,小白就是哥哥了,一定要记得保护宝宝哦。”

    “嗯嗯。”东方白自觉接受了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任务,整个人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于是挺起身板,拍着自己胸脯保证道:“娘亲放心,我会带着宝宝玩,给他抓蛐蛐摘桃子,教他用草叶编花篮,肯定不让其他小孩欺负他。”

    秋娘点头笑道:“小白一定会是个好哥哥。”

    东方城端着饭菜走出来,温声道:“好了,你们娘俩就别聊了,有什么话吃完饭说不得?”

    母子俩相视一笑,都不肯告诉他。

    东方白扶着秋娘上前,然后快手快脚地将碗筷摆放好,吃着粗茶淡饭,一家三口的脸上却不约而同地露出幸福的笑容。

    哦,不对,不是三口……

    白苏闭着眼睛皱了皱鼻子,明明是四口好嘛,别忘记我的存在啊。

    ☆、第14章 东方教主的弟弟(二)

    “好疼……城哥,啊——”秋娘满脸冷汗,痛苦地抓住身下的被褥,细瘦的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凸显出条条青筋,她抖着嘴唇小声道:“宝宝,你出来好不好……”

    生产时间过长,再这样下去,孩子会窒息而死的。

    门外的东方城急得团团转,一个劲地问道:“刘三婆,秋娘,秋娘她怎么了,孩子没出来吗?您快想想办法啊!”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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