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攻略吧,男配! 作者:公子湛

    第37节

    许是顾南的神态和语气都太过认真,殷承安眼眸中的伤心逐渐消失不见,沉吟许久,轻声开了口:“若真有那么一天,一定是因为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让承修伤心了,所以他选择躲开我……我不会逼他。”

    顾南心头一震,想着曾经顾知还和殷承安的模样,突然就明白了。

    或许曾经从始至终,最痛苦的不是顾知还也不是殷承修,而是殷承安。

    爱慕之人求不得对他恨之入骨,亲近之人又沙场殒命。

    顾南甚至不敢想曾经殷承安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想到这里,顾南心里突然有些酸涩,伸手轻轻抱住了殷承安,后者因为他温情的动作愣了愣,很快笑起来,调整姿势让顾南更舒服些,眼眸中尽是爱意。

    察觉到他的动作,许多情绪在顾南心头闪过,五味杂陈,最后融成淡淡的酸涩。

    还管什么呢?顾南想。

    不负深情。

    不负深情。

    十年,就让我骗你十年,承安。

    你便是再如何怨恨我,我也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害怕自己写的不清楚受歧义,于是再来啰嗦几句【你真是够了好烦还不快下去!!

    顾南南最后这个骗子其实就是决定完全放心的留下,无论如何陪他十年的意思。

    十年与别人可能只是人生的一部分。

    可对顾南来说,那是一生。

    另外其实也算不上骗辣,毕竟殷承安这个坏家伙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泥萌还记得陛下驾崩那日他藏起来的梨白宣纸吗,对就是这个凑表脸的东西!)还是第一次那啥的晚上说过顾南是骗子哼,所以他其实心如明镜,只是他真的是痴心之人,宁愿把一切放在心里,也想让顾南没有负担陪他走十年。

    大概你们可以明白这十年对承安的意义。

    并且现在大家应该明白了,原剧情中小皇子也不是殷承安逼死的,他根本无心做这些。文里原本是写了承安前世结局的,但是太虐心,我最后还是决定删掉了_(:3」∠)_。

    大家自行脑补哈,我差点就泪目了嘤嘤嘤。

    好的我知道我再不走泥萌就要打我了,群么么哒一个,晚安哟爱你们!

    愿你们一生平安喜乐。

    ☆、94|820

    紫云关一战,着实不算顺利。

    西戎南蛮常驻紫云关外,精通地形,粮草充沛,兵力为大启三倍,战事于大启本就不利,更糟糕的是大启军队一入关便感染了瘟疫,后药王谷林玉请命率众弟子前去边关,虽于短时间内驱除瘟疫,可士气依旧大伤。

    战报递至案前,昭德帝为避免朝廷动荡百姓惶恐,暗自将消息压了下去。

    这场战争的胜者是大启,顾南一直都知道,所以并未对此过多烦心。

    他担忧的是殷承修,于得胜当日战死沙场的小皇子。

    沙场之事还未定下,朝堂便又发生了一件让殷承安即为恼火的事情。

    立后。

    新皇登基总是免不了被老臣逼婚,这传承许多年不曾更改的套路。

    如今朝堂之上大多是顾南和殷承安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年纪轻轻能站在朝堂之上,皆是心思玲珑之人,对帝王和顾相的关系心如明镜,自然不会附议。提出此事的老臣躬身许久未见回应,叹气退了回去,之后又提过几次依旧如此,便逐渐沉默。

    立后之事由此不了了之。

    之后只要听到立后二字,殷承安的脸色都会不受控制黑下去。

    每次顾南看到上方少年帝王不甚好的脸色,都很想笑。

    只怪大启没有婚姻法和未成年人保护法。

    人生就是如此的艰难。

    只是笑过的结果也十分难熬,隔日顾南总是不早朝。

    日子缓缓过,太极殿内的桃花逐渐凋谢了。

    桃花谢到一半时,边关传来消息,端亲王斩南蛮首领努赤哈于关外,同月率军三都十万将士深入破虏三十万,历时十七天,将绣着‘端’字的玄底大旗插在了敌方驻扎军营中央。

    次月,边关战报递至案前,随之一起的是南蛮西戎的求和降书。

    大启天宁元年十月,端亲王殷承修凯旋,少年英姿勃发,挂胄策马走过长宁街,及宫门卸甲上殿躬身复命,帝赐珠玉良田,加封一品护国将军爵,掌控京西十三营及三都虎符。

    一朝得胜天下知,端王府当日甚是繁忙,殷承修上午闭门谢客,下午便出府去了丞相府邸。

    顾南知晓他回来,早名人备了酒水膳食等着他。少年下马车走进相府时便看到顾南坐在树下微笑,日光缓缓照在他脸上,清润美好。

    殷承修突然想起七年以前,他站在兄长身后第一次见到顾南时,后者也是穿着素袍从容走来,嘴角的笑意和煦优雅,风姿卓然。

    只是一眼,便再也不能忘记。

    他笑了笑,抬脚走到顾南身边:“太傅。”

    顾南应声回头,见是殷承修后笑起来:“回来了,坐吧。”

    殷承修依言坐下,便有酒杯递到面前,他抬起头,素袍人笑容依旧和煦:“亲手酿的桃花酒,特意等你凯旋才开的,尝尝吧。”

    白玉酒杯淡红酒水,煞是好看。殷承修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辛味中藏着桃花的甜味,逐渐变成甘冽味道。

    “滋味甚佳。”殷承修弯起眼睛。

    “喜欢就好,将来你每次出征我便酿一坛酒,与你同享得胜喜悦。”顾南摇摇酒杯笑起来。

    青年笑容温暖声音清朗,殷承修端着酒杯看着他,突然想起了此次紫云关一战。

    其实在之前,他真的以为这次回不来的。

    曾经向往太丨祖荣耀,想着以少胜多之光彩,等到亲身体验才觉其中艰险。前些日子还算好,之后军心不稳将士疲惫,最后一战前夕,殷承修握着麒麟剑沉默了半宿,最终在旦日临行时下令全军打开锦囊。

    锦囊中只有一张白色纸条,上方没有破敌妙计,只有平平常常一句话。

    ——远方有人,待你归家。

    一句话,八个字,让十万见惯鲜血沙发的铁血汉子热泪盈眶。

    而后大破蛮族,殷承修回朝,第一次觉得比起大漠风光,京城浮华之地的家更让他欢喜。

    殷承修端起酒杯将酒水一饮而尽,顾南抬眸看他几眼,端起酒杯陪他对饮,而后轻声笑起来:“一朝得胜天下知,曾经你向往太丨祖威名,如今也算如愿,愿你此生不坠青云,仗剑河山,护佑疆土。”

    这话多么熟悉。

    承修身为大启子弟,自当遵从太丨祖遗训,执剑沙场,佑我河山。

    那时候他还年少,尚不知烦恼滋味,可以仰首诉说青云,也可以垂眸拉着素色衣袖,问若是将来我能仗剑山河,加以功勋,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少年玩笑话容易付诸于口。

    如今融了几分真心,却再难以诉说。

    殷承修嘴角扯了扯,再抬头脸上却还是寻常笑容,他斟酒举杯看顾南:“太傅,你永远是我的小夫子,对不对?”

    “自然。”素袍青年微笑举杯与他对饮:“你也是我永远的小皇子,承修。”

    殷承修用微笑敛去眼底的苦涩,将杯中酒水喝下,弯起眼睛。

    其实他一点也不想笑。

    可是不笑总觉着不好。

    一下午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夜里独自归去,嘴角弧度便再不能提起。

    慢悠悠走过长宁街,殷承修寻了个凉亭坐下,只觉得浑身狼狈。

    他坐了很久,直到街上再无半点灯火也没站起来。十月里夜风凉寒,殷承修失神垂眸,许久,身上突然覆上一件还带着温度的披风。

    愣怔回头,眉目清俊的少年笑着看他。

    “很晚了,该回去了。”

    红绿褪去,覆上新雪,时日须臾间已至初冬。

    太极殿早些时日便烧起地龙,顾南抱着手炉靠在榻上眯着眼睛,慵懒至极。

    一炷香后,殷承安覆雪走进,解下披风随意搭在屏风上,在顾南身边坐下:“好些了么?”

    入冬后顾南便惹了风寒,拖了许久也没见好。

    顾南抬眸懒懒看他一眼:“若汤药能少些,想必会好。”

    殷承安笑笑:“今日又到了些药材,待会儿吩咐下去做药膳。”

    “……”顾南不满看他一会儿,无奈点头。

    这年的第一场雪消散后,便到了年关。

    年节是最热闹的时候,宫里很快忙碌起来,顾南自入冬便告假早朝,闲来无事四处走走,也算悠闲。

    宫里很快挂上了红色宫灯,宫人脸上都着了喜气,顾南沉默着看四周红色,心中五味杂陈。

    很快,他就只剩九年了。

    这年是新皇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年节,自然是要比寻常时候盛大,烟火燃放数日,一直到过了十五才停止,十五晚上宫廷夜宴,顾南微笑坐在下方首位,端起酒杯轻抿,皱眉发现酒壶中早被换成了白水。

    他抬起头恰好对上殷承安的眼睛,后者眸中笑意盎然,很明白的告诉顾南是我做的。

    顾南甚是无奈。

    年后,百官复位。

    顾南依旧逍遥,等到四月天气回暖后才上了朝。

    朝中如常,只是原本应站在左边首位的端亲王不见了身影。

    少年意在沙场,年节刚过便请旨前去三都镇守,他走的悄无声息,待顾南收到殷承修来信知晓一切时,后者已在三都待了半个月。

    边防稳定,政治清明。

    日子轻缓如飞絮,一年过去。

    殷承安十九。

    顾南二十二。

    这年深冬,大雪三日,覆盖数尺,顾南于太极殿独自饮酒三杯,躬身数次。

    他曾经见到的画卷中,顾知还与殷承安便是在这样大雪纷飞的夜晚,用最亲密的方式让两颗心伤痕淋漓,再无修复的可能。

    身后脚步声响起,身着明黄的青年缓步走至他伸手,伸手环住他的腰:“怎么了?”

    “我心里觉着欢喜罢了。”顾南笑着回头看他。

    “既然是欢喜,那我便不罚你偷偷饮酒了。”殷承安就势在顾南嘴唇亲吻一下:“今日的汤药已经松开了,喝了早些睡吧。”

    顾南皱眉:“我未感染风寒,每日却要喝药。”

    “都是温补的汤药,对你没有坏处。”殷承安眼眸有些沉:“前日林玉来信,说药浴的方子很快便能出来,等天气暖些了,便一起吧。”

    “……”

    见他沉默,身后的青年抱他更紧了些:“你说要陪我走很久的,对不对?”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一瞬间,顾南以为青年已经知晓了一切。

    与惊慌一同涌上心头的愧疚,被情绪感染,顾南没法拒绝殷承安的任何要求,点头应下来。

    殷承安这才笑起来:“好了,早些睡吧,若是不愿睡多做些事情也是不错的。”

    顾南果断走到桌面喝下药后钻进被子闭眼。

    身后青年脚步从容走至床边低头看他,目光灼灼。

    而后在顾南受不住视线侵袭翻身时伸手握住他的手,俯身。

    春潮带雨晚来急。

    从此顾南明白一个道理,对殷承安坚持的事情莫要太过挣扎。

    后果很惨重。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完结这个世界。

    然后我决定这个世界以后写一个承修的番外。

    这将会是我此生写的第一个番外!

    就是这么任性!

    感谢山上一只熊,知了君,一个鹤归一万九丶的地雷么么哒,破费了爱你们。

    ☆、95|821

    春花秋月夏雷冬雪,日子轻斜,云生缓缓。

    太极殿的桃花开了谢谢了开,往复数次依旧灼灼。

    春风依旧美妙,桃花也不失颜色,只是曾经笑倚春风不自知的人却多了几分黯淡。

    顾南的身子,到底是没能抵得过第八年的大雪。

    大启天宁八年,深冬。

    窗外大雪。

    太极殿内药香氤氲,顾南皱眉将褐色药汤喝下,胃部翻滚几下,口里很快尝到了血腥气。

    他从枕头下抽出帕子覆上,再移开时,素色上便多了几点红痕。

    慧极必伤,这就是代价。

    顾南垂眸看着锦帕上的血痕,心里有些苦。他陪殷承安走了八年,前六年日子清淡温柔,回眸皆是情意,太极殿处处桃花香,没有终日不散的药味,更没有病痛愁苦,心中难过。

    自第七年开始,曾经便真切只是曾经了。

    顾南把沾着血迹的帕子握紧,如今缠绵病榻,剩下的只有不到两年时间了。

    殿内的人垂眸惘然,殿外的人面无表情在雪中站立许久,最终在顾南又一次咳血后推门走了进去。

    寒风卷了雪花进去,顾南稍稍抬头瞥见明黄颜色,不动声色将手中帕子藏于枕下,微笑起来:“今日事情多么?”

    “不多。”殷承安在床边坐下,乌黑的眸子不准痕迹在枕头处扫过,抬手唤宫人取来了披风披在顾南身上:“今日感觉如何,还是冷么?”

    太极殿地龙灼灼,四周角落及大殿中央都放了炭炉,门窗特意用厚重棉布封上,怀中放着手炉,被子也盖了三层,再说冷实在是不应该。

    可顾南,依旧觉着冷,不是因为天寒,而是那种从五脏六腑渗出来的冷意,冰冷刺骨。

    “不冷了,很好。”顾南笑着拍拍殷承安的手。

    闻言,殷承安垂眸看着自己手上那双苍白瘦削的手,反手覆上,沉默许久才开了口:“……那便好。”

    话未多说,只是宫城外出寻找良医与药材的人更多了些,温补身子的药汤一碗碗往太极殿里送,顾南晚上五脏六腑痛到睡不着,殷承安便在旁边伸手抱着他,任凭受苦的人将自己的胳膊咬到血肉模糊。

    顾相两年未朝,身子衰弱,他知道这是无双谷与生俱来之事,旁人却不这么想。

    大启近日隐隐有传言流出,道昭德帝对顾相起了猜忌之心,早些时日便将其禁锢,顾相如今恐怕已然不存于世间。

    大启丞相无双谷顾知还之名天下皆知,其温厚仁善,才思聪敏,于朝堂于江湖名声赫赫。流言一出动荡纷起,市井间变相辱骂昭德帝无德书画纷纷涌现,甚至孩童中都出现了昭德帝失德失信的童谣。

    顾南缠绵病榻两年,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殷承安自然不会对他说这些惹他忧心。

    于是顾南知晓此事时,流言已经喧嚣了三个月。

    流言难破也易破,当晚,顾南临睡前对着殷承安眼睛沉默许久,道:“初五的祭天大典,我与你同去。”

    “天寒地冻,你受不住。”殷承安淡淡道:“你安心养病便是,无须想太多。”

    “无双谷规首条,一朝入世则保大启昌盛。”顾南开口:“流言若被内贼外寇利用后果难以预测,于江湖我为无双谷弟子,于朝堂我为丞相,断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听到他的话,殷承安深沉的眸子凝视他许久,才低沉着声音开了口:“于殷承安你是顾知还,承诺要陪我熬过一生欢喜苦楚的顾知还。”

    “这一点,你可以忘记,可是我不能忘。”

    与哑口无言伴随而来的苦涩心酸。

    可没有人比顾南更清楚,他的衰败与天色凉寒没有一丝关系。

    “我要去。”顾南定定道:“承安,祭天大典必定咬人陪同,如今承修还未还朝,我不能容忍其他人与你并肩站在属于我的位置。”

    这话中隐藏的情意自是不必说。

    殷承安心头一颤,凝视他许久,沙哑开口:“好。”

    正月初五,祭天大典。

    百官朝服伏地行三拜九叩之礼,祭台高筑,神位周列。

    昭德帝身着玄底金纹华袍立于祭台之上,顾南身着玄底银纹服饰站在他身边,俯身执香,祈佑天下。

    午时,钟鼓齐鸣,礼乐升起。

    二人并肩立于高台躬身,点香燃符,声音一低沉一清朗,和在一起竟是难以描述的庄重。

    “于维圣神,挺生邃古,继天立极,开物成务。功化之隆,利赖万世。兹予祗承天序,式展明,用祈歆飨,永祚我家邦。尚飨。”

    俯身三百,线香于台,礼成,礼乐齐鸣。

    殷承安起身眺望远方,心中前所未有的满足。

    远方海晏河清,山河景秀。

    身边故人在畔,眉眼清润。

    还要多求什么呢?殷承安想。

    哪怕只有两年,他也甘愿。

    祭天大典过后,流言不攻自破,朝堂安稳。

    只是顾南能给殷承安的时间,从此便只剩下了一年。

    他的身子,也在这年彻底垮了下去。

    从前还能撑着精神与殷承安煮茶对弈,如今却是连保持清醒都极为艰难。

    六月,太极殿。

    顾南站在窗前看窗外的桃花,点点粉红被风拂到床边,他伸手拈起一朵,粉红颜色在苍白手心更加灼灼。

    挥手拂去落花,顾南苦笑着伸手覆口,低头便看到手心比之前更加卓然的颜色。

    朱色多艳丽,入眼却伤心。

    他面无表情拭去血迹,坐在榻上发呆,良久感到上方一暗,抬起头,殷承安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眼眸中满是被苦苦抑制的隐忍和痛苦。

    顾南没有刻意将那条沾血的帕子藏起来,事实上藏起来也没用,如今他身子破败到这般田地,便是再用心瞒,都瞒不住。

    真的,瞒不住了。

    顾南嘴角勾出苦涩的弧度,手指无意识攒紧,片刻,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将他的手掰开握在手中:“别怕,我在。”

    这么些日子,无论顾南吐血还是昏迷,殷承安都未问过太多,只是在旦日他醒来后给予他一个温暖的怀抱,而后沉声说一声。

    ——没事,我在。

    便是冷静自持如顾知还,也为这四个字于深夜无声泪流许多回。

    可他不知道,在他流泪的许多个夜里,一双深沉的眼睛总是默默看着他,眼眸中尽是浓到快要溢出来的痛苦和绝望。

    说是苦楚欢喜一同熬。

    可是殷承安将所有欢喜都给予顾南,苦楚自己熬。

    桃花笑过春风,被风拂过后深秋零落,又被冬雪覆盖。

    顾南知道,他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等到他突然昏迷整整三日才醒来后,殷承安抱着他无声许久,下令将远在边关的殷承修召了回来。

    纵横沙场所向披靡的小皇子,在看到顾南缠绵病榻脸色苍白的时候,眼眶红的深沉,哽咽许久竭力将痛苦压抑下去,在顾南清醒过来时,见到的依旧是记忆中张扬肆意骄傲微笑的小皇子。

    殷承修陪他坐了许久,临别前伸手环住顾南的脖子,如同小时候无数次那般对顾南撒娇:“小夫子,来年我要出征西南,你可千万要备好桃花酒等我归来。”

    顾南拍着他的背说好,别过头去二人都红了眼睛。

    玄服青年站在殿外沉默着看着他们,伸手覆上了眼睛。

    日子逐渐流逝,大雪纷至,深冬凄寒。

    顾南的精神却在一场大雪后突然好了起来。

    回光返照其实不是骗人的东西,人在快要走到一生尽头时,总会有执念支撑着他与所爱之人告别。

    最后一次告别,以后便没有以后了。

    深冬太极殿梅花最是妖娆,比顾南第一次见到殷承安时看到的春日梅花要好看的多。宫人剪了花枝装饰宫殿,顾南微笑看着那抹惹眼红色,偏头对殷承安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对不起,我未能守诺,辜负深情。

    不会有其他人会比殷承安更加明晓他的意思,闻言后垂眸无声许久,殷承安轻声开口:“青山不厌三杯酒,长日唯消一局棋,太傅,便与我对弈一次,可好?”

    木桌上点缀梅花,黑白棋子分明,像极了从前模样。

    顾南伸手执棋落下,垂眸看棋局,黑色棋子依旧是从前杀伐果断的模样,只是其中隐隐藏了杀机,最是细腻。

    曾经单薄少年已然长大。

    而顾知还,却要就此归去了。

    这局棋下了很久很久,半个时辰后,殷承安轻轻落下棋子,大成。

    “太傅,我赢了。”

    他的声音很淡,缥缈却很庄重:“少年时我未胜你,登基时也没能赢过,可是现在,我赢了。”

    顾南怔怔的看他,看着青年起身走至他身边弯腰抱起他,声音喑哑。

    “太傅,人生便如棋局,步步行走,才能在成熟时候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话音落下,身子便被人小心翼翼放入被褥之中,殷承安起身为他盖好被子,转身许久,再回来时,手中便多了一盏河灯。

    粉色已经被岁月褪去,可能看出是被人精心护着的。

    顾南眼眸微动。

    殷承安在床边坐下,伸手将顾南耳边的碎发拂到一边,缓缓递上河灯。河灯递至眼前,顾南看着上方被晕染的墨色,沉淀清晰。

    ——顾知还。

    三个字被收入眼中,河灯在他惊愕的目光中缓缓旋转,再次停下,上方新墨漆黑,笔笔渗透。

    ——无悔。

    作者有话要说:  深情太多,三千字难以完结。

    我们明天见。

    请给我一打锅盖,能挡刀片那种。

    ☆、96|822

    字字皆深情。

    只是题书旧字时心情眷恋爱慕,如今点着新墨,一笔一划都是难言的苦楚。

    顾南抬眸看殷承安,后者神色如常,眼眸却像是被黑雾笼了,掩去其中所有的光亮颜色。

    心中苦楚不必说,却还能执着故人的说给予所有温暖与坚定。

    诛心的温柔。

    顾南垂下眸,将手从温暖的掌心抽出来环上殷承安的脖子,声音略微哽咽。

    “愿与君永好,奈何命薄。”

    九个字,是顾南于这年深冬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便陷入了长时间昏迷,太医院首费尽心思,才勉强用汤药将顾南破败至极的身体撑了下去。

    三个月后,年节到了,整座宫城被红色覆盖。

    年节依旧喜庆,城楼烟火也依旧璀璨,只是曾经站在帝王身边风姿卓然的青年,在一年最欢喜的世界缠绵病榻,受尽苦痛折磨。

    他如今已经难得清醒,殷承安将朝中事务托付殷承修,终日坐在床边握着顾南的手,眉眼深沉。

    他的心在流血,没人看得见。

    正月十五的最后一场烟火顾南没能看到,时光辗转间,冰雪消融,枝头新绿,直到太极殿桃花于春光中变成初见时的颜色,顾南依旧没醒来。

    他瘦了许久,被宽大棉被覆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殷承安伸手轻抚顾南苍白的脸颊,突然想到他第一次见到顾南时,这人身着素色云衫浅笑着站在梅花中,清贵风流,风姿卓然。

    那时他是太极殿最不受宠的罪妃之子,隐忍卑微,却拥有世界上最好的温柔。

    如今他是九龙宝座上尊贵无匹的天子,无人能及,曾从深宫中给予他温柔救赎的人却要走了。

    没人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

    所以也没人知道我如今究竟是什么心情。

    贴在苍白容颜上手指忍不住颤抖起来,竭力抑制许久,最终缓缓下移握住那双修长瘦削的手,不断在手心书写一个名字。

    顾南。

    顾知还。

    我不求你天纵绝艳,亦不求你智谋无双,我只求你能像从前一般站在春光之中对我笑。

    即便什么都没有。

    殿内梅花耀眼,殿内殷承修握着顾南的头低下头,逐渐有冰凉的液体沾在顾南手背。

    殷承安这一生哭过三次。

    第一次,太极殿大雨,血液沿着白玉台阶蔓延而下,他抱着幼弟躲在角落惊恐看着,任凭冰凉雨水模糊双眼。那时他心中除了绝望偏执,唯一想着的便是来日登上九龙宝座,洗刷太极殿冤屈,仰头睥睨天下。

    第二次,难过绝望间被眉目清润的少年用最温柔的怀抱救赎,他抱着少年哭到声嘶力竭,想着的是曾经沉浮深宫许多年的绝望与委屈,是保护幼弟的心情和难以言喻的卑微自责。

    第三次,他在和煦春光中握着青年的手,任凭冰凉沾湿手臂,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麻木。

    他将此生所有情意给予顾南,再也没有心能为自己悲哀。

    窗外梅花颜色又缓了三分,二月走到尽头,三月伊始。

    顾南在三月走到一半的时候醒了过来。

    他醒来时窗外春光正好,透过窗户看到梅花点点,依稀还是从前的模样。

    十七年前的今天,顾南抬脚步入太极殿内,春光和煦,故人清润。

    十七年后的今天,顾南虚弱躺在贵妃榻上,梅花如昨,命却戚戚。

    他低头看看自己苍白到快要透明的手,苦涩一笑。

    缠绵病榻这么些年,还是要到头了。

    耳畔突然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顾南抬起头看向门口,玄服青年站在那边,表情由喜悦变为悲伤又复归平静,许多情绪隐藏在淡漠眉眼中,深沉的令人难过。

    曾经绝望坐在床边执手看容颜时期望对方醒来。

    如今心上的人坐在那边笑,才知道什么叫痛苦滋味。

    顾南嘴角勉强扯起弧度:“承安,过来。”

    殷承安上前半跪,抬头看顾南的眼眸,顾南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声音艰涩:“最近没有好好休息,总是不听话。”

    青年没有说话,乌黑的眼眸深沉的让顾南不敢面对,他偏过头看窗外的梅花,许久,轻声叹气:“十七年了,梅花还是这么好看。”

    殷承安沉默着点了点头,伸手握住他的手,默默攒紧。

    手腕有些疼,顾南却没动弹,任凭他握着,许久微微一笑:“春光正好,想一试丹青,承安,取笔墨来吧。”

    温言,殷承安抬头看他,眸中淡淡光芒闪烁一下,起身转头,衣袍从顾南手背滑过,柔软冰凉。

    不久,先前出去的青年再次出现,手中便多了一套笔墨纸砚。

    红木桌,清河砚,乌墨一笔,寥寥生机。

    顾南挽了袖子在桌前执笔,手腕翻转,被墨色渲染的太极殿便跃于纸上,画的却不是眼前的模样,而是十七年前他第一次走入太极殿时看到的场景,身子单薄的少年仰头倔强站着,淡漠眉眼深处是被极力掩藏的脆弱。

    梅花,少年,石桌,勾勒纸上,顾南放下毛笔端详片刻:“只是难描梅花风韵。”

    身边垂眸的青年隐藏在宽大袍袖下的手却早已忍不住颤抖起来。

    临别温柔最是诛心。

    很多时候,铭记就是拿利刃将一个名字刻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直到鲜血淋漓再无痊愈可能。

    他闭闭眼,将快要浮出表面的红色抑制下去,用最温柔的模样俯身靠在顾南脸颊:“不,很好看。”

    顾南一笑,张口刚想说话,喉咙突然一痒,急忙撇过头去,再次抬头,宣纸上便出现点点红色。

    恰好洒在梅树部分,艳丽无双。

    殷承安眼睛一痛,半跪在他身边温柔细致为他擦去唇角血液,嘴唇颤抖许久,低沉着声音开了口。

    ——“别怕,我在。”

    顾南怔怔看着之上风姿卓绝的梅花沉默许久,最终颓然对殷承安伸出手:“抱我回去吧。”

    身子腾空而起,很快被柔软覆盖,顾南靠在床上看梅花,偏过头,眼前逐渐被泪水模糊。

    下午,殷承清和殷承修入了太极殿。

    顾南见到他们十分欢喜,微笑唤他们坐下,眉目清润。

    二人依言坐下,面上无半点异样,只是在顾南看不见的地方,指甲狠狠刺入手心里。

    无双谷,顾知还。

    这个名字融在他们生命中许多年,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淡出去。

    心中苦楚,面上却是不显。殷承清微笑着对顾南讲述他这些年在大江南北看过的风光趣事,和着小皇子刻意的玩闹,将顾南逗笑许多次。话说到最后,殷承清轻轻握住顾南的手,道:“这世上还有许多美丽风景,顾知还,你一定要去看看。”

    顾南低声说好,声音轻轻颤抖。

    小皇子微笑撒娇说一定要带着我,回过头便悄悄红了眼眶。

    晚上送走殷承清和殷承修,顾南突然便倒了下去,吐血不止。

    殷承安将他抱在怀里不停擦去血液,眸中的绝望和悲哀浓到化不开。

    太医院首在殿外跪着,长久却没得到宣召,太极殿宫人沉默垂头站着,寂静无声。

    人人都知道,这位辅佐君王十七年,天纵绝艳帝师之才的顾知还,熬不下去了。

    再次恢复清醒已是深夜,太极殿灯火通明,顾南在殷承安怀里睁开眼,眼前模糊一片。

    他动了动,便有轻柔的吻落在他的眉头,青年的声音温柔缱绻:“别怕,我在。”

    第37节

    恋耽美

章节目录

[快穿]攻略吧,男配!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np只为原作者公子湛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公子湛并收藏[快穿]攻略吧,男配!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