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山传 作者:沉默的戏剧

    第13节

    吃饱喝足之后,众人也没有多停留,收拾东西就起身继续向前。

    酒鬼头没有异议,好歹饱餐了一顿。

    林子宵摇了摇只剩一半水的水壶,担心的皱起了眉。

    酒鬼头勾住他的肩膀,大笑道:“小子,别愁眉苦脸的,咱们又不是在沙漠里,这树林还能少了你水喝?指不定没一阵就要下雨了。”

    林子宵皱眉道:“我觉得这个树林有点古怪。”

    酒鬼头四处打量了一番,疑惑道:“哪儿古怪了?我瞧着挺好啊。”

    林子宵焦虑的晃了晃脑袋:“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不舒服,我们羲山的后山那里漫山遍野都是树,但跟这儿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酒鬼头道:“我看你是大惊小怪了,这危险的还在后头呢,放松点。不过,听说你们羲山派有几株上好的千年老参,走路都能被大大小小的人参给绊倒,这是不是真的啊?”

    林子宵点头道:“我们后山的人参会走路,也会绊人。”

    酒鬼头哈哈大笑:“小子!敢框你酒爷爷?”

    林子宵愁眉不展:“太古怪了,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陈道真突然停住脚步,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是虫子。”

    “没错!是虫子。”林子宵提高了声音,“这里竟然一只虫子都没有。”

    酒鬼头走到一棵大树前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发现真的没有虫子的影子。他疑惑道:“或许这里的环境不适合蚊虫繁殖?”

    林子宵摸着下巴,皱眉道:“不太可能啊。”

    陈道真翻身上马道:“快走,别在此处逗留。”

    酒鬼头和林子宵对视一眼,也骑上马跟了上去。

    这片树林的大树生长的非常紧密,每一棵树都比外的地方长的高大壮硕,马儿在树林里行走起来十分艰难,完全不能策马奔腾。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随着夕阳落下,树林里扬起白色的浓雾,那雾气不知从何处而来,一波又一波的散发开来,架势生猛。

    陈道真一看就知道要遭,他心中一沉,道:“掉头回去。”

    酒鬼头愁得闷不吭声,就在几人掉头而去的准备向着反方向逃跑的时候,突然几匹高头大马整齐划一的栽倒在地,马背上的人也跟着摔了下来。

    陈道真抱起景霁用剑在空中打了个剑花,巧妙地借力落地。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陈道真感觉到身体一接触那白雾,四肢百骸便仿佛被尖锐的刺刀割开,疼痛倏然袭来。

    酒鬼头和林子宵齐齐摔倒在地,危机来的太突然,竟叫他们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陈道真蹙了蹙眉,视线看向了不远处的草丛。

    林子宵心中大骇,目光中依然充斥着绝望,一波又一波的疼痛袭来,他的脑袋一阵发紧,痛楚席卷了他的身体,他想支撑着站起来,然而他身体一晃却猛的晕倒了过去。

    酒鬼头大喝一声,却在林子宵之后同样失去了知觉。

    ☆、第四十一章

    脑袋一片空白,像是被钻了个洞一般疼的麻木。

    耳边响起清脆嘹亮的鸟叫声,刺眼的阳光透过缝隙照在眼皮上,酸涩的眼睛艰难的掀开了一条缝。

    林子宵迷迷糊糊的看过去,他似乎看见陈道真正在给他二师兄擦脸,但他眼睛实在涩的厉害,脑袋晕乎乎的,他勉强睁了睁眼睛,随后又紧紧闭了回去。

    酒鬼头走到他身边蹲下,用肥厚的五指拍了拍他的脸,笑道:“这小鬼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劲,这都睡了多久了,还起不来?”

    林子宵猛的惊醒,他一睁开眼,发现果然是酒鬼头在说话。

    酒鬼头见他醒来,笑道:“我说,我这一路把你扛过来,你也得跟我说声谢谢吧。”

    林子宵不明所以,但他天性和善,听酒鬼头这么说,立刻感谢道:“谢谢、谢谢你。”他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自己身在一条河边,四周被茂密的树林包围着。

    酒鬼头其实没比他早醒多少,不过他自然不会丢了面子,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自己的好话,凸显了自己的英雄气概。反正他小师父不是话多的人,肯定也不会拆穿自己。

    酒鬼头自夸了一阵,突然停下,问道:“师父,您怎么知道那小红果能解着雾气的毒啊?”

    陈道真视线从景霁脸上挪开,淡然道:“这里既然有活蹦乱跳的兔子,说明肯定附近有解药。”

    酒鬼头又问:“那您怎么知道那树底下长着的小红果就是解药呢?”

    陈道真漫不经心道:“试试。”

    酒鬼头:“”

    林子宵正准备再问,却被酒鬼头瞪了一眼。

    林子宵疑惑的看着他,就见酒鬼头吧唧一下嘴,拧着眉小声道:“我小师父肯定是知道原因的,但是你可别再问了,没看出来我小师父心情不好吗?”

    林子宵撇了撇嘴,心道,真没看出来,反正陈道真永远都是这幅表情,哪里看得出心情是好是坏啊。

    陈道真抱着怀里的少年,他感觉得到他的心跳和呼吸声,然而他也感觉的到他的体温在下降,呼吸的频率也变得十分缓慢。

    按照叶挽雾的说法,这种蛊发作的十分慢,要将一个人置于死地甚至有可能要花上好几年的时间。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少年奇怪的体质,长眠蛊在他身上发挥出了极致的作用,同时加快了他生命的流逝。

    陈道真浓眉紧蹙,他叹了口气道:“叶阁主说过,有水的地方就有路,在水最多的地方就是无欲之地的入口,这么看来无欲之地的路口就在这水潭之下。”

    与其说这是条河,不如说是个巨大的水潭,呈椭圆形,边缘分出几条极细的水流,向着树林的四周流去。

    酒鬼头道:“这样,我先下去看看。”

    林子宵阻拦道:“这水可能有古怪。”

    酒鬼头无所谓的摆手:“没事,刚才我看见几只小鸟在这里喝了水,既然他们没事,证明这水没毒。”

    林子宵见陈道真并不阻止,便悻悻的退后两步,叮嘱道:“酒前辈你小心。”

    酒鬼头立刻跳进水潭,溅起好一阵水花。

    不一会儿,酒鬼头竟然就从水里出来了,他甩着脑门上的水,摇头晃脑道:“嗨,这水浅的很,都是泥,没什么古怪。”

    陈道真思考了一番,说道:“或许这里并不是水最多的地方,我们跟着水走。”

    陈道真看了看三条分叉的水流,又看了看酒鬼头和林子宵。

    林子宵颤颤巍巍道:“还、还是,这、这怎么行呢,分开太危险了了吧。”

    酒鬼头翻了个白眼,率先道:“小师父,我走左边。”

    陈道真背起景霁,起身往中间那条路走。

    林子宵苦哈哈的在原地打转,他倒是想跟着酒鬼头,却被酒鬼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犹豫了片刻倏地拿起包袱走上了最右那条路。

    一路上十分平静,林子宵顺着水流走,并没有遇到什么古怪的事情,似乎昨夜的一场大雾只是幻觉一般。

    除了那真实的头痛和灰蒙蒙的脸不断的提醒他昨夜的狼狈,其他的实在是显得十分正常。

    林子宵想,或许那诡异的白雾只在夜里出现,然而他仍是警惕的摘了几串小红果,塞到了随身的包裹里。

    小红果看上去十分圆润可爱,大概只有指甲盖那么大,捏上去软绵绵的,一掐就爆。

    林子宵刚摘好小红果,就见几只小麻雀围在一起啄着另一堆乱草丛中的小红果子。他恍然大悟,怪不得这里麻雀有,小虫子却没有,原来这里的麻雀还吃这些啊。

    他胡思乱想的走了一路,顷刻间,那小河流就已经到了头,河水潺潺的流动着,在石头上溅起几不可见的水花。

    林子宵叹了口气,对于究竟是继续往前还是回去换条路走有些打不定主意,正在他踌躇的时候,他似乎见到远处的树林里走过一个身影。

    林子宵看不清那人的脸,不过那人背上还背着一个人,除了陈道真还能是谁?

    林子宵疑惑的眨了眨眼,陈道真怎么没有跟着水流走呢?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陈道真忽然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林子宵身形一震,下意识的朝着陈道真的方向跑去,等走近了却听陈道真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林子宵挠挠头发说道:“我跟着水流走就到这里了。”

    陈道真了然道:“看来我们走的路都是错的。”

    就在此时,酒鬼头的身形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里,酒鬼头抖动着身上的肥肉,跑起来一颠一颠的。

    他喘着气道:“师父,我那路到头了,诶,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啊?”

    林子宵叹气道:“我们也一样,看来这三条路都是幌子啊,线索可能还在那水潭里。”

    陈道真沉默不语。

    林子宵向来也是没注意的,只能干等着陈道真的决定。

    酒鬼头席地而坐,用衣服擦了把汗。

    陈道真将景霁放了下来,让他躺在一片草地上。他四处查看了一番,最后目光深沉的望着南方。

    林子宵无奈的唉声叹气,他走到景霁身旁坐下,拿出水壶想给景霁喂些水。

    就在此时,他看见景霁忽然睁开了眼,对他露出了一个称得上诡异且古怪的笑容。

    林子宵吓得一个激灵,他猛的向后倒去,用手肘撑住了身体。然而他再仔细一看,景霁仍然紧紧闭着眼,脸上一片平静。

    林子宵感觉头一阵发疼,他看向陈道真,却见陈道真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南方的位置。他再看看酒鬼头,酒鬼头似乎是睡着了,鼻子里发出哼哧的声音。

    林子宵想了想,大概是自己的幻觉吧,他太累了,头也疼得厉害。

    然而,景霁又睁开了眼,这回他坐了起来,支着下巴看着他笑。

    林子宵头皮发麻,结巴道:“二、二师兄,你醒啦?”

    景霁眨眨眼:“你是不是觉得我死了好一些,那么你们就不用来冒险了?”

    林子宵瞪大了眼,他连忙想要否认,喉咙却像是被谁掐住了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转头看着陈道真,可陈道真依旧一动不动,连景霁的清醒都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景霁无辜的歪着脑袋,古怪的笑了起来:“其实这样也好,我要是死了,你们就可以陪着我一起死了。”

    林子宵惊恐的摇头,这不是他的师兄,他的师兄天真善良,绝对不会说出这些话来。

    景霁突然不笑了,脸上露出狰狞可怖的表情,他的声音不再清脆明亮,而是变得低沉沙哑,像是有另一个人活在他的身体里,发出阴森恐怖的声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的人,你混入羲山派监视了我这么多年,你背叛了我,我就是死也要拖着你一起下阴曹地府!”

    “不!不是这样的。”林子宵忽然可以发出声音,他颤抖着身体往后退了几步,怒吼道:“你不是我师兄,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给我滚,你滚出我师兄的身体。”

    林子宵边往后走,边朝着陈道真的方向张望,他猛的发现陈道真已经不在原地,而酒鬼头像是死了一般,无论这里如何吵闹都一动不动。

    就在此时,林子宵感觉到头上一痛,腥红色的鲜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模糊了自己的视线,他回过头去,却见陈道真站在他身后,正是他狠狠地打了自己。林子宵指了指景霁,又指了指自己,他惊恐的说不出话,脑袋里一阵晕眩,猛的倒了下去。

    林子宵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身处那片水潭,酒鬼头睡在一棵大树上,倚着树枝不停的嘀咕着什么。

    景霁依旧紧闭着眼枕着陈道真的腿沉睡,他的脸上十分平静,显得格外的温顺。

    林子宵抹了把脸,发现脸上全部都是汗,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他摸了摸脑袋,上面并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一丝血迹。

    林子宵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松了口气,颓然的坐在原地。

    酒鬼头嘿嘿笑着:“小玩意儿,你终于清醒了?我们才说要分开走,你就发起了疯,是不是故意逗爷爷开心呢?”

    林子宵瞪大眼:“你说,我们根本没分开走?”

    酒鬼头道:“是啊,还没来得及分开,你就一个人对着空气说些有的没的,还是我师父打晕了你,你现在清醒了?”

    林子宵余惊未消的喘着气,他揉了揉胸口,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陈道真道:“那毒雾有致幻效果,你功力太差,自然容易被迷惑。”

    酒鬼头扔了一串小红果过去,笑道:“听到没,回去后好好练功。”

    林子宵悻悻的点头,却仍是愁眉不展。

    陈道真抱起景霁,道:“走吧,还是别分开的好。”

    林子宵和酒鬼头跟在陈道真身后,酒鬼头见林子宵闷声不吭,便勾着他的肩膀笑问:“怎么了?吓傻啦?”

    林子宵垂着头,他看了眼酒鬼头,随后慢慢摇了摇头,说道:“我怎么能把师兄想成那样?”

    “嗨,那不都假的吗?”酒鬼头道,“这么说吧,你扪心自问,你讨厌景兄弟不?觉得他是坏人不?”

    林子宵想也没想的就摇头,他有些焦急的说道:“当然不,我最喜欢的就是二师兄,以前以后都是这样,我二师兄重感情,也十分单纯善良,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酒鬼头道:“那不就得了?关心则乱你懂不懂?就此打住了啊,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有心思烦这些,不如找找出路呢。”

    林子宵叹了口气,勉强打起了精神。

    ☆、第四十二章

    三人沿着中间的溪流往前走,一路上风景秀丽,完全没有一丝诡异危险的气息,比起传言中的险恶之地,更像是适合踏青赏春的地方。

    走了几乎有一个时辰,脚边的溪流蜿蜒曲折的向前行进,最后竟和林子宵迷梦中的场景不谋而合,三条溪流汇成了一股,直挺挺的向前延伸,而他们的面前是一块空地,空地上竟然放着一具棺材!

    棺木并没有给人阴森的感觉,它的四周长满了绿草鲜花,五颜六色的花朵随着微风摇摆身姿,周围散发着一股迷人的香气。

    酒鬼头讶然道:“这这也太古怪了,谁把棺材葬在这里啊。”

    他说完便看向陈道真,却见陈道真痴痴的看着那棺木,低声道:“就是这里了。”

    陈道真呢喃的说着什么,酒鬼头凑近了些才听清楚。

    “生即是死,死灰复燃,生死循环,破轮回之苦。”

    “师父,你说什么呢?”

    陈道真道:“叶阁主说的入口就在这里了,酒鬼头,你去掀开棺盖。”

    酒鬼头惊慌的退后,大脑袋摇的跟铜铃似的,嘴里忙不迭道:“我不,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你饶了我吧,我胆儿小,这活我可做不来。”

    酒鬼头正拒绝着,就见林子宵上前猛的推开了那棺盖,朝他递去了轻蔑的一瞥。

    酒鬼头吃瘪的闭上了嘴,悻悻的缩了缩脑袋。

    林子宵往那棺材里看了一眼,激动道:“里面是空的,有个楼梯。”

    酒鬼头将信将疑道:“那怎么了,嘿嘿,我这么胖,有楼梯也下不去啊。”他心里想着,这棺材通的地方,那不就是阴曹地府了吗?还不如里面有堆白骨呢。

    陈道真将景霁横抱在胸前,说道:“我带景儿下去,你们不用跟了。”

    酒鬼头和林子宵对视一眼,大概明白,这就是最后一道关卡了。

    林子宵皱着眉,犹豫道:“不如还是一起”

    “不必了。”陈道真打断他,满含深意道,“欠我的,你已经还够了。”

    林子宵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他的眼眶蓦地发红,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酒鬼头看了看陈道真,又看了看林子宵,他叹了口气,拉着林子宵的胳膊往后退了一步,“下面的路,就让他们自己走吧。”

    林子宵痛苦捂住了脸,他想起被婶婶扫地出门的那个寒冬,父母尸骨未寒,叔伯便串通侵占了他的家产,他从一个锦衣玉食的富家少爷,变成流落街头人人喊打喊骂的乞丐。

    那个时候连乞丐都不待见他,人人都说,“瞧,那个死胖子怎么会是个乞丐呢,靠要饭能吃得饱么?”

    陈道真将他带出绝望的深渊,他被带入了无极宗,然而并没有人教他武功,他和所有的下人一样称陈道真为少爷,而非师兄。

    “少爷”眼泪从他的指缝间流出,一个是于他有救命之恩的恩人,一个是对他亲厚有加的师兄。

    而随着林子宵最后看去的那一眼,棺木忽然自行合上,猛的陷入了地底,像是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般的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里。

    陈道真抱着景霁才走了两步,突然棺木就合上了,脚底下一阵剧烈的抖动,整个人随着棺木往下陷。

    过了片刻,脚底下的震动消失了,一切回归了平静,只是周围漆黑一片,看不见一丝光亮。

    陈道真蹙起眉,一只手拖着少年,另一只手摸出了火折子。

    微弱的光线隐约照亮了四周,这似乎是一个洞穴,墙壁上爬满了潮湿苔藓,台阶自成一体一路向下延伸,看不到台阶的尽头。

    陈道真将景霁扛在肩上,一只手握着火折子,才走了七八步,火折子便熄灭了。

    他叹了口气,随手将火折子扔了,脚尖不小心踢到了台阶上的石子,石子忽的掉了下去,一路向着洞底飞去。

    陈道真耳朵动了动,他虽然没有景霁那么好的听力,不过也算灵敏,然而他听了许久,都不曾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

    他心中一悸,摸出一锭银子扔了下去,如同是羽毛掉下了悬崖,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那锭银子就好像消失在了空气中一般。

    陈道真十分疑惑,若这是个无底洞,谁又会大费周章的在这里建一道这么长的阶梯?而这道楼梯究竟通向哪里?难道出去便是无欲之地了吗?

    陈道真满腹疑问,但他并不敢耽搁,他抱着少年,凭直觉一路往下走去。

    就在此刻,他脚下忽然踩空,他猛的前方发现根本没有更多的楼梯,这个棺木很有可能只是一个陷阱。

    然而,并不容许他多想,他整个人包括怀中的少年都已经飞了出去,狠狠地跌进了无底洞。

    身体在急速的坠落,他很难控制住身体,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抱紧怀里的少年,以免两人分开。

    不知下落了多久,只能感觉到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传来一股尸体腐烂的臭味,那股味道混杂着潮湿的霉味,让人十分恶心。

    陈道真抱紧少年,一只手托着他的脑袋,眼前传来一丝光亮,他似乎能看见那肮脏泛着潮湿的地面。

    陈道真费尽所有力气一掌打向地面,借着内力的反弹稳住身体,然而这几乎是竹篮打水,白费力气。

    “嘭”的一声,身体重重的撞在了地面上,浑身的骨头几乎都被撞碎,后脑勺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陈道真睁着眼,无力的望着上空,喉头一阵腥甜,鲜血顺着嘴角潺潺不断流了出来。

    他闭上眼之时,唯一的庆幸的大概是,少年压在他的身上,依旧安详而宁静

    陈道真艰难的动了动身体,脑后的血已经不再流,凝结成了血块。他的左手已经失去了知觉,勉强用右手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他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缓过神来,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痛觉已然麻木。

    银铃一般的笑声倏然响起,微弱的晨光洒在洞穴门口,照亮了路的尽头。

    “我们快些回去吧,待会儿巫婆子要来采药了。”

    “哼,我才不怕那个老婆子呢,偏她凶得很。”

    两个小姑娘笑嘻嘻的说着话,声音渐行渐远。

    陈道真想要喊住他们,声音却全部卡在了喉咙里,他凄惨的笑了起来,用最后一点力气抱住少年的身体,颓然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儿,那两个小姑娘的声音又回来了。其中一个声音瑟缩道:“巫大娘,我们下次不会来这里了,您别、别告诉族长。”

    随之一道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不是我老婆子的意思,族长有命任何人都不许来这里,你们都忘了吗?”

    另一个小姑娘扁了扁嘴,嘀咕道:“你不是也来这里采药么?”

    “你说什么?”巫婆子的声音陡然提高,她穿着一身黑衣服,凌乱的头发用黑纱巾包了起来,她的身上有一股怪味,像是药草的味道又像是植物腐烂的气息。总之,她眯着眼斜斜的晲过来的时候能让人浑身颤抖,吓得屁滚尿流,这里的小姑娘都见她害怕,看到总要绕道走。

    “谁?”巫婆子又转过头,眯起眼睛看着洞口,“这封上的洞口怎么又被揭开了,里面有动静,我到要看看又是谁不知好歹的来送死!”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紧紧地牵着手跟在巫婆子身后。

    无欲之地与世隔绝,曾经也尝试过走出去,与盘坡村发生纷争之后,彻底导致了这里人极度排外。

    巫婆子掏出一把匕首,撩开遮住洞口的树叶子,踮着脚往里走。

    随着她们的进入,陈道真也听见了动静,慢吞吞的转过头去。

    “啊!”两个小姑娘看见陈道真的模样不约而同的惊叫一声。

    陈道真靠墙而坐,满脸都是血,他的左手无力的垂着,看上去像是骨头都断了,他的腿上躺着一个人,那人紧紧闭着双眼,脸上也沾满了血。

    两人就这么毫无声息的待在角落,坐在血泊中的男子仿佛罗刹一般阴森恐怖,脸色苍白的就像是一个死人,然而他的眼神却让人感到一种压迫感。

    巫婆子嘿嘿笑了起来,她放松警惕的笑道:“这儿有两个半死不活的人呐,让我老婆子好好招待招待你们。”

    陈道真眼神慎人,他垂下眼,再抬起却满是哀求的神情。他没有与巫婆子对话,却看着他身后的那两个小姑娘,艰难的发出声音道:“救他”

    小姑娘面面相觑,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巫婆子发出阴沉的笑声,她大步上前,一只手抓住了景霁的衣领,一把将他拎起。

    陈道真眯起眼,四肢百骸的疼痛几乎要将他压倒,然而他沉着脸,依旧在做最后的挣扎。

    巫婆子打量了景霁一番,阴森森的笑道:“长眠蛊,这是我义父的蛊,他还有救。”

    陈道真抬起眼看着她。

    巫婆子扔下一把匕首,古怪的笑了起来,“你往胸口扎一刀,我就救他,怎么样,一命换一命,划算吧?”

    那两个小姑娘吓了一跳,其中一个要说话却被另一个拉住了。两人实在有些害怕,对视一眼皆放弃了劝阻。

    然而,让巫婆子和那两个小姑娘都没有想到的是,陈道真丝毫没有考虑,猛的抓起匕首往胸口处狠狠地扎了一刀,鲜血喷涌而出,他含着一口血,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救他”

    巫婆子忽然像是受了刺激一般,浑身颤抖了起来,她低着头阴测测的说道:“年轻人,是时候让你明白一个道理了,在这个世上,可不都是公平的,你都要死了,他独活着有什么用?不如让我老婆子送他一程,黄泉路上与你相随!”

    陈道真眯着眼,痛苦和愤怒让他在一瞬间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握紧掌心,猛的朝着巫婆子打去。

    巫婆子身形一闪,巧妙的躲开,她哈哈大笑道:“你倒是有几分本事,不过也到头了,英雄末路,至少还有人陪着你。”

    陈道真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想要强打起精神,然而现实却恰恰相反,他缓缓的闭上了眼,陷入了最终的沉睡,在闭上眼的那一刻,他痛苦的看着巫婆子乌黑锋利的指甲爬上了少年的脖子。

    就在巫婆子要动手的时候,叫林小湾的少女阻拦道:“大娘算了吧,他们已经死了一个了,这一个还是个小孩儿呢,你饶了他吧。”

    巫婆子一把推开小湾,恶狠狠道:“你忘了盘坡村的村民是怎么对我们的了?外面的小孩,十岁就会杀人,都不是好东西,凡是武林中人,都是我巫婆子的仇人!”她的表情变得扭曲,多种复杂的情绪在她脸上浮现。

    最后这些情绪统统转嫁到了景霁的身上,仿佛只有杀了他才能暂时缓解她心中的仇恨。

    小湾着急的满脸是汗,她颤抖的看着巫婆子,却不敢再上前一步。

    巫婆子抓起景霁的衣领,准备直接将他掐死。

    就在她准备动手之时,她看清楚了少年的脸,似乎觉得有点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巫婆子心中升腾起一股奇怪的感受,酸涩的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推搡间,巫婆子将少年的衣领弄乱,她猛的发现少年的锁骨处有一个桃花形状的疤痕!

    巫婆子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她倏地松开了少年,抱着头缩在了角落,嘴里快速的说着什么,又忽然,她见少年无力的摔倒在地,又迅速的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少年的身体,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声嘶力竭的朝着两个姑娘喊道:“快去叫人啊。”

    ☆、第四十三章

    幽谷深处弥漫着缭绕的白雾,无数的蝴蝶在山谷中扑扇着翅膀来回飞舞,阳光透过峡谷间的缝隙洒进石室之中,蔓藤向着光线的方向蜿蜒而去,锋利的尖刺深深的扎进墙壁之间,绿叶肆意的疯长将整个石室包裹在其中。

    景霁躺在石台上,他穿着一身洁白如雪的长袍,双手整齐地贴在胸口处,白净的脸上一片安详宁静,双眸紧闭,呼吸声平缓而均匀。

    夜色渐渐降临,皎洁的月光照进石室内,照耀在少年的脸上,他的身体沐浴在月光下,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状态。

    有蝴蝶在他身边飞舞,微凉的气息笼罩了他的身体。

    子时将至,巫婆子轻轻哼唱起古怪的歌谣,月光缓缓挪动着位置,在子时到来之时,月光落在了石室正中的墙壁上,光线在一瞬间明亮起来,将整个石室变得绚烂透亮,蝴蝶飞舞间甚至能用肉眼看见尘埃的飘摇。

    景霁的手指不着痕迹的动了动,一枚小如泥尘的虫子咬破了他的指尖飞身而出,朝着月光的来源飞去,在接触到空气的那一刹那倏地掉在地上,生气皆无。

    巫婆子踌躇着挪动脚步,颤抖的抚上少年的脸颊,“云儿云儿”

    林小湾远远地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娘,他没事了吗?”

    巫婆子顿了顿,倏地收回手,沉声道:“需得七日的时间,这七日他不能离开这里,长眠蛊最怕的就是这里的绿藤绕,一旦中途离开,他们便又会肆无忌惮的生长。”

    林小湾似懂非懂的颔首,又问道:“那另一个人怎么办?他伤的不轻。”

    巫婆子哼了一声道:“随他去死,与我何干?”

    林小湾脸色发白,但她不敢与巫婆子争执,抿了抿唇望着景霁发呆。

    “你看他干什么?”巫婆子沉下脸,回过头死死的盯住她。

    林小湾身体发抖,呐呐道:“我在想,那个人死了,这位小哥会不会、会不会很难过。”

    巫婆子蹙了蹙眉,抿着唇看向景霁。

    林小湾见她不说话,壮了壮胆子道:“大娘你不如救救他吧,他们两个这么可怜。”

    “你说谁可怜?”巫婆子发起怒来,“你给我滚出去。”

    林小湾吓得脸色惨白,红着眼睛立刻跑了出去。

    巫婆子颤巍巍的蹲在石台前,小声嘀咕道:“云儿不可怜,不可怜,娘亲在这里。”巫婆子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靠在石台边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嘴里呓语喃喃。

    天快亮的时候景霁浑身无力的醒了过来,他敲了敲脑袋恍惚间想起陈道真抱着他跳下无底洞的情景,他猛然睁大眼,额头上满布汗水。

    “陈师兄!”他大叫着往外冲,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陌生的地方。

    “不可以出去。”巫婆子一把拉住他,见他回头又讪讪地收回手,缩着身体退后两步。

    景霁抓住巫婆子的手臂,焦急的问道:“你看见我陈师兄了吗?他在哪里?”

    巫婆子愣了愣,低声道:“他没事、没事。”

    景霁倏然松了口气,脸上有了点笑意,转身继续往外走,边说道:“他在哪里,我去找他。”

    “你别去。”巫婆子拦住他道,“你的病,不能离开这里,要、要七天。”

    景霁愣了愣,方道:“忘了问你了,大娘你是谁?我们这是在哪儿?”

    “无、无欲之地,我是、是巫婆子”巫婆子低着头,道,“你在这里,那人、那人没事。”

    景霁抿着唇笑了起来,缓缓说道:“陈师兄没事就好了,要是他出了事,我也活不成了。”

    “为、为什么”

    景霁嘿嘿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陈师兄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我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他生我就生,他死了我就跟着他一起死。”

    巫婆子喉头哽咽了下,她指指石床道:“休息、休息。”

    景霁坐在石床上,又问道:“陈师兄真的没事吗?”

    巫婆子犹豫了下点了点头,转身慢悠悠的向外走。

    “巫大娘。”景霁突然喊住了她。

    她转过头去,就见少年笑容灿烂道:“谢谢你。”

    巫婆子垂下头快速的跑了出去。

    林小湾离开石室后便回到了巫婆子的住处,巫婆子将陈道真随意的仍在床上便不管不顾的走了,若不是他内力雄厚护住了心脉,此刻早已一命归西。

    林小湾叹了口气,见他脉搏越来越弱,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正准备离开,却见巫婆子急匆匆的回来了。

    巫婆子疾步走到陈道真身边,猛的看向林小湾道:“傻站着干什么,你先出去。”

    林小湾绞着衣服,犹犹豫豫的往外走。

    等林小湾走后,巫婆子才查看起陈道真的伤势,他从无底洞掉下来的时候浑身经脉骨骼全部都被震碎,他内功深厚勉强护住了心脉,但即便是活过来也是个废人了。

    哪怕巫婆子医术再高,也不可能将一个浑身震碎的人恢复如初,他这一身绝世武功到底是给废了。

    巫婆子不关心他是否能彻底恢复,只要将他救活,他的云儿就能好好地活着了,到时候他们一起留在无欲之地,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他的儿子了

    景霁一连在石室中待了七日,巫婆子每天来给他送饭,饭菜尤其丰盛,景霁却一日比一日食不下咽。

    景霁自然明白,陈道真哪怕没有性命之虞,但必定受了伤需要疗养,只是他一日没有见到陈道真便一日放心不下。

    第七日巫婆子再来送饭,景霁一口也没吃,笑眯眯的道:“巫大娘我可以去见我陈师兄了吗?我怪想他的,他有没有想我啊?”

    巫婆子点了点头:“去、去吧。”

    景霁欢呼的往外跑,两人到了巫婆子所住的屋子前,景霁立刻咋咋呼呼的喊道:“陈师兄,我回来啦。”

    他推门进去,见陈道真躺在床上,笑眯眯的走近他,“陈师兄你大白天怎么睡觉呢,景儿回来啦。”

    陈道真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面色十分苍白。

    “陈师兄?陈师兄你怎么了?”

    巫婆子走进房间,就见景霁慌张的看着她,着急的问道:“他怎么了?巫大娘你不是说他没事吗?”

    巫婆子闪烁其词道:“他没事,晚几日会醒的。”

    景霁这才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笑起来,又听巫婆子道:“他以后动不了了,你们可以、可以留在这里,我照顾你们。”

    “你说什么?”景霁睁大眼睛,语气勉强维持着镇定,眼泪却从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掉了下来,顺着脸颊的弧度一路滑到下颚。

    “没关系的,我会照顾你们。”巫婆子急切道。

    “不行的,陈师兄不能出事的。”景霁慌张的摇着头,“陈师兄是大英雄,他要是醒来发现自己残废了,他会死的,我不要陈师兄有事,我要他好好的。”

    他哽咽的抱着陈道真,竟是嚎啕大哭起来:“我不要他有事,我不要他为了我这样,我要他一直好好的,他怎么能出事呢。”

    他像个孩子似的抱着陈道真,当他发现陈道真的身体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甚至能听到碎骨头摩擦发出的呲呲声的时候,他崩溃的捂住了脸,哭声中的哀恸与悲戚令巫婆子心有戚戚然。

    到最后景霁抱着膝盖失声痛哭,他的陈师兄从来都是稳若泰山潇洒肆意的人物,若是他残废了,他定然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对于一个习武二十余载的人来说,失去武功比死亡更可怕。

    巫婆子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但景霁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见了,他躺在冰凉的地上,像小动物似的蜷缩起身体,嘴里发出低低的哀呜声,眼泪令他的双眼红肿而干涩。

    “云儿,云儿。”巫婆子喊了几声却没有听到任何应答,她决然般的站起身缓缓向外走去。

    她回到了那个峡谷之中,在峡谷的背面有着另一个石室,那是她从来都不敢踏足的地方。

    当年巫婆子失足坠崖,被路过的巫莽所救,巫莽想起他那跳崖身亡的女儿,又见巫婆子疯疯癫癫,认为这是老天爷还了女儿给他,便强行将巫婆子带回了无欲之地。

    这么多年他教会了巫婆子医术与蛊术,他高兴的时候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悉心教导,发起疯来却又对巫婆子打骂苛责。

    巫莽心中仍然存有理智,他清楚的明白他的女儿巫小蛮终究是死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抓着柳幕彦不放。

    无论是将巫小蛮的死因强加在柳幕彦身上,还是逼迫巫婆子做他的女儿,无非都是巫莽为了逃避痛苦的方式罢了。

    巫婆子的蛊术虽不及巫莽的一半,但这些年巫莽对她可谓是倾囊相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巫婆子知道蛊王的所在,那是一枚存活了万年之久的蛊王之王,传闻它可以令人长生不死,更别说经脉复原,妙手回春此等小事。

    当年巫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这枚蛊,只是当时巫小蛮已然死去多时,哪怕这枚蛊再厉害也无法将已经死去的人起死回生。

    巫莽将蛊装在了由金器制成的密闭容器中,就藏在巫小蛮的尸体之下,要拿出这枚蛊中,就必然要将巫小蛮的尸体开棺。

    巫婆子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到了石室门前,深吸了口气走了进去,只要巫莽身在无欲之地,几乎每隔十天便会到这里来看她的女儿,若是被巫莽知道她开了巫小蛮的棺,恐怕她性命不保。

    只是如今容不得她退缩了,她无论如何不能看着她的孩子那般模样,这是她欠他的。

    巫婆子小心翼翼的揭开棺材,从中取出了那枚蛊,只要她的云儿高兴,她可以为他做任何的事情。

    巫莽从来不曾防备过巫婆子,或许对于他来说,这枚蛊既然救不了她的女儿,有或没有已然没有区别。

    巫婆子拿着盒子匆匆跑回去,她站在门口轻轻地推开门,却倏地愣在了原地。

    ☆、第四十四章

    景霁俯着身体,轻柔的用嘴唇触碰陈道真的嘴唇,唇齿相贴间,眼泪滴滴打在青年的脸上,那种仿佛灵魂相依的场景令巫婆子大为震动。

    景霁听到声音坐直了身体,一言不发的看着地上。

    巫婆子缓缓走了进去,小声道:“可以治好他。”

    景霁猛地抬头,大喜过望之后便是无尽的失落,“巫大娘你不要哄我。”他的声音十分嘶哑,干涸的喉咙仿佛有火在烧一般。

    “真、真的。”巫婆子抬起手,让他看那金盒子。

    景霁正要用手去接,巫婆子倏然收回了手,对着他摇摇头道:“不要碰。”

    “这是什么?”

    “这是蛊王。”巫婆子道,“他可以医好陈、陈”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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