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山传 作者:沉默的戏剧

    第9节

    慕容连贺咳嗽了几声,说道:“大敌当前,我们万万不能先自乱阵脚。”

    陆展白抿着唇瞪了柳幕彦一眼,撩猫不能撩过了,柳幕彦的爪子可不是一般的锋利,这辈子还长得很,总有他收拾柳幕彦的时候!

    柳幕彦眼中含笑着回望他。

    就在商议无果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笑声,众人顺着声音看去。

    就见屋顶上坐着一个少年,可不就是前几日那来历不明的少年么?

    红桑手中持剑,他斜躺在屋顶的砖瓦上,一手撑着脑袋,笑嘻嘻道:“就你们这畏畏缩缩的模样,还想攻打魔教?这你来我往的说了半天,也没个章程。”

    慕容连贺目光一凝,随后笑道:“红少侠既然来了,不如也一同商讨一番吧。”

    红桑笑道:“一起和你们打太极吗?不如说穿了吧,这攻打魔教一事谁愿意打头阵?别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红桑话说在前头,打头阵算我一个,可单凭我一人之力恐怕没戏,说说,哪个门派愿意跟我一起?”

    所有门派都沉默了下来。

    景霁眨眨眼,忽然感觉袖子里的小猫呜呜的直叫,叫声颤颤巍巍的,竟有几分可怜。

    小猫舔了舔爪子,勇敢的从袖子里跳了下来,它歪着脑袋看着红桑,随后一转眼朝着草丛跑了过去。

    “小猫!”景霁低声呼叫,正准备转身,肩膀却被陆臻按住。

    陆臻沉着脸:“不许乱跑。”

    景霁着急的指着小猫,可片刻后却再也看不见小猫的身影。他转而一想,段鸿血应该就混在人群中,这猫儿肯定也是他带来的,这么一想倒是松了口气,不再乱动。

    陆展白呵呵一笑:“反正我话已经说明白了,魔教我不打,闻风楼只打鬼影教。”

    红桑挑眉,他盘腿而坐,笑道:“好,那就打鬼影教。”

    陆展白漫不经心道:“那也要大家同意才行啊,光说不练有个屁用。”

    红桑抖了抖腿,突然看向景霁,笑道:“景少侠怎么说?别躲在人群里装傻啊,你好歹也是武林新秀中的杰出人物啊。”

    景霁没想到会有人提起自己,他心中一颤,下意识的看着红桑,这个人似乎一直在跟自己过不去。景霁眨了眨眼,慢条斯理道:“红少侠太看得起在下了,在下年幼,不曾经历过当年魔教阴影下的腥风血雨,在如今看来,若要攻打魔教,需一一列出魔教罪行,拿出切实可靠的证据,万万不能三人成虎,滥杀无辜。同时若魔教众人有心悔过,从此向善,我认为该给他们一个机会,在座各位都是江湖中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当需心怀若谷,切不可心胸狭窄,恣意报复,冤冤相报何时了,为了一己私欲打破武林十数年的平静,实在得不偿失。”他说话很慢,声音显得十分平静,原先众人被调动起来的气焰一下子就被熄灭了。

    羲山派众人:“”

    陈道真笑,小景这扮猪吃老虎的本事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红桑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翻,他指着景霁道:“哪里来的老迂儒,不跟你说了,不跟你说了,你看看这里的门派,哪个是希望江湖平静的?有纷争的地方才是江湖,若是天下太平,这些人哪里还有出头之日?”

    “说得好!有纷争的地方才是江湖!”随着声音的响起,一道黑影闪了过来,黑影稳稳地落在了练武台上,直面柳幕彦。

    ☆、第二十七章

    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佝偻着背,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衣服,他的脸被巨大的斗篷遮盖住,看不清楚他的长相。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中草药混杂着血液的腥臭味,众人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用衣袖掩住鼻子。

    柳幕彦站起身,他定定的看着那个老人,忽然笑道:“巫莽,好久不见了。”

    那个叫做巫莽的老人阴森森的笑了起来,他缓缓的抬起头露出那张布满疤痕的脸,他笑起来的时候牵动起脸上的疤,整张脸越发显得狰狞恐怖。

    人群中不知哪位脱口而出:“黑老鬼!”

    巫莽发出“咯咯”的笑声,“柳幕彦,你躲在羲山派不敢出来,我等你等了二十年,今天就是你小命不保的日子!”

    柳幕彦笑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等着要我的命,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巫莽阴笑,“你还记不记得巫小蛮啊,她是我的女儿,那个为你而死的可怜人!”

    柳幕彦紧紧皱眉,“巫小蛮是你的女儿?”

    巫莽的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他心中含着一口恶气,他声音急促道:“你承不承认你害死了她?”

    柳幕彦沉声道:“今日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她已经死了,她的死又与我何干?”

    巫莽冷笑道:“她对你一见倾心,若不是你薄情寡义,我那可怜的女儿又怎么会去跳崖,最后含恨而终死无全尸!”

    羲山派弟子相互对望,一脸的不可思议。不过再仔细一想也觉得有些奇怪,柳幕彦虽然醉心武学,但并不是几位师伯那样的武痴。更何况比起江湖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讲,柳幕彦算得上英俊倜傥,怎么会到如今都没有娶妻生子,如此一想这里面确实有几分内情。

    陆展白笑了起来:“柳掌门好一个风流人物,大家瞧瞧,这情债都找上门来了。”

    柳幕彦毫不理会,转而对着巫莽道:“我柳幕彦一生行得正坐得端,绝没有亏欠任何人,至于巫小蛮,在下与她绝无私情,更无任何瓜葛,在我知道她对我有情之后,我已经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与她划清界限,何来薄情寡义一说?”

    此时,从头到尾都不曾说话的叶挽雾忽然开了口,他淡淡的说道:“这件事情家父在世之时曾与我说起过,当日阁下的妻子乃是药仙谷的弟子,她因你坏了门规叛出药仙谷,其后被老谷主派人追杀,你这张脸也是当时被毁,我记得家父说过,药仙谷有一本名录,但凡上了名录之人只有死路一条,药仙谷为此追杀了你整整二十年,当日你被药仙谷弟子所擒,是柳掌门出手相救,劝服现任谷主留你们性命。如今你非但不感恩戴德,却要以仇报恩,这是什么道理?”

    叶挽雾的声音十分悦耳,如同泉水流过山涧发出叮咚的响声,又如同夏夜里拂面而过的清风,他的声音温润如玉,能让人不由自主的沉醉其中。

    巫莽猛吸了几口气,他恨恨道:“他当日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对着那贼人说了几句假仁假义的话,就要我这一辈子都感激他吗?我什么都不管,我只知道我女儿是因他而死,我要他一命偿一命!”

    叶挽雾失望的摇了摇头。

    柳幕彦简直气笑了。

    景霁气的脸都皱了起来,他大步上前,挥开拦住他的师兄弟,气愤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你女儿的死跟我师父有什么关系,再说我师父天人之姿,若是喜欢他的女子都要去死,那我师父岂不是要背上无数条人命!”

    陆展白扑哧一笑,阴阳怪气道:“天人之姿”

    巫莽气的浑身颤抖,他手握成爪形,倏地朝着景霁打去。

    景霁毫不避让,拔剑而起。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身形还没碰上,陈道真已然出手,他隔空一掌打向巫莽,巫莽身形一闪与那道浑厚的真气擦肩而过。然而陈道真志不在此,他出手揽住景霁的腰,一把将人拉开。

    陈道真在景霁耳边小声说道:“别冲动,这老匹夫浑身是毒,别中了他的计。”

    景霁愤恨的瞪了眼巫莽。

    陆展白有些失望,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见到柳幕彦动手,即便是在他那宝贝徒弟遇险的时候。

    陆展白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识一下柳幕彦真正的实力,柳幕彦这十余年闭门不出,功力藏而不露。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对于柳幕彦这样的人,除非一击即中,否则再难找到机会。

    陆展白沉沉的叹了口气,他看着柳幕彦的脸越发沉默,已经十年了,他们已经整整十年没有见过面了,柳幕彦一点也没有变,五官依旧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甚至更加年轻。不,他变了,变得更加内敛,更加沉着,不再是当年那个毫无心机直来直往的青年。也变得更难对付。

    景霁走回柳幕彦身边,小声道:“师父你别理他,他年纪大了脑子有问题。”

    柳幕彦蹙着眉,他道:“巫莽,你敬你是前辈,但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我柳幕彦也不会对你客气。”他心中觉得有些古怪,这个巫莽无缘无故大闹这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明明不是自己的对手,却挑衅着要与自己比斗

    巫莽大笑:“柳幕彦,废话少说,打过才知道!”

    柳幕彦浑身散发着一股寒气,他的双手自然下垂,然而桌子上那柄长剑却剧烈的颤动起来,似乎要破鞘而出!

    忽然,柳幕彦动了,他一抬手,那柄剑如同被他吸住一般,瞬间到了他的手中。

    那是一柄漆黑如墨的长剑,剑身长二尺四寸,薄如蝉翼,锋利的刀刃反射出一股慎人的寒意,然而令人惊讶的是,那柄剑竟然是钝头,四四方方的剑尖像是没有经历过打磨一般。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惊讶万分的看着那柄剑,人群中有人激动的惊呼出声,“伏羲剑!是伏羲剑!”

    甚至连陈道真也自持不住的盯着那柄剑看,他的眼中充斥着钦羡与赞扬。伏羲剑终于问世了,那是普天之下芸芸众生皆求而不得的神兵利器,是一个只在历史长河中存在过的神话。

    陆展白几乎红了眼,他颤抖着声音道:“师祖竟然把伏羲剑传给了你。”

    没有知道这把剑真正的来历,就如同没有人知道师祖的过去,即便是他的名字也在苍茫历史中被人遗忘。他是羲山派最神秘且神圣的象征,也是整个江湖都崇敬孺慕的圣人。百年之前,师祖创立羲山派,当时他手中所持的便已经是这把伏羲剑。

    伏羲剑削铁如泥,有开山劈海之力。这把剑之所以被唤作伏羲剑,亦有顶天立地之意。

    然而,在五十年前,老祖宣布封剑,他亲手将剑封入羲山派的幻海秘境之中,并宣称他从此只救人不杀人。

    这里就属温善华最年长,他幼年之时曾听说了无数老祖的英雄事迹,也对老祖本人有着最纯粹的崇敬之情。在他二十多岁的时候与羲山老祖有过数面之缘,那时老祖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尤其是这二十多年,老祖避而不出,又将羲山派和伏羲剑尽数传给了柳幕彦。温善华叹了口气,心中一阵唏嘘,恐怕老祖也是大限将至啊。

    巫莽眯着眼,一阵大笑,“好剑,好剑,怕只怕你配不上这把宝剑!”

    柳幕彦翩然而起,衣袍被狂风鼓起,乌黑的长发在风中摇曳,他浑身似乎笼罩着一股几乎能用肉眼看见的真气,那股气息卷席起一阵阵的狂风,一时间如同风声鹤唳,让人禁不住的从脚底升腾起一股阴冷的寒意。

    众人皆大吃一惊,下意识的往后退去一步。

    巫莽面色古怪的看着他,嘴里断断续续的念叨着什么。

    忽然间,柳幕彦动了,他朝着巫莽一剑刺去,伏羲剑锋利无比,巫莽自然不敢与他正面交战,他极快的闪动着身形,堪堪躲避柳幕彦的攻击。

    然而,仅仅三招,巫莽已经摔倒在地,伏羲剑就落在他脸的一侧,只要他稍稍一动,伏羲剑就会轻而易举的划破他的脖子。

    柳幕彦冷冷的看着他,他拔出伏羲剑,冷声道:“我柳幕彦不求你知恩图报,但你若敢动我羲山派任何一名弟子,我即便追你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说罢,柳幕彦冷笑着收回剑,转身往回去,走到陆展白身边的时候特意放慢了脚步,他转头看着陆展白,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陆展白浑身冰冷,巫莽武功平平,柳幕彦却使出了七八分的功力,他不仅是在教训巫莽,更是在为羲山派立威。

    陆展白黑着脸,胸口沉着一口恶气。

    这一剑柳幕彦不只是震住了巫莽,更是震住了在座所有的人。

    温善华赞扬的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人感慨道:“柳掌门确实是天赋过人,他九岁才开始习武,十七岁却已经出师,二十岁接过掌门一职时,他的武功或许还不如此时的陈道真,现在十九年过去了,如今的柳幕彦早已不是当年的他,他的武功可谓是一日千里,恐怕这里只有我能与他一较高下。”

    温善华说到这里口气已经是认输了,他习武六十载,而柳幕彦却只有堪堪三十年。他不知是该感慨柳幕彦之天资卓越,还是羲山派武功之博大精深。

    周文桐就站在他的身后,闻言皱了皱眉,看向柳幕彦的目光带上几分复杂的情感。

    周武桐眯着眼笑,前几日景霁夺魁之时他就想说了,小景才不是他兄长口中的绣花枕头,羲山派弟子确实是仙风道骨,武艺非凡。虽然他心中最敬佩的还是青山派众人,但不妨碍他敬仰羲山派不是。

    ☆、第二十八章

    原先众人对常年不在江湖中走动的羲山派带有几分质疑,认为没有了老祖的羲山派不过是个空心枕头好拿捏,而现在众人皆是沉默不语,眼神中却带上了敬畏之情。

    慕容连贺在此时站了出来,他看着摔倒在地的巫莽,斥责道:“今日召开武林大会,在座皆是德高望重的大侠,你在今日前来搅局,我姑且放你一马不与你一般见识,望你速速离去,免得我等不客气!”

    陆展白原本就心情压抑,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冷笑道:“马后炮。”

    慕容连贺神情微变,却装作没听到似的,心中却狠狠发誓,待有一日他神功大成,定要第一个拿陆展白开刀!

    巫莽匍匐在地上,他将头压低,脸几乎贴着地面,双手十指分开压在地面上,脏的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慕容连贺皱了皱眉:“巫莽,你怎么还不起来?”

    巫莽阴测测的笑了笑,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只要再等上一等

    众人奇怪地看着他,人群中有人在嬉笑,“还不快滚,是不是要我们柳掌门再给你点颜色看看?”一个刚成立没几年的门派掌门笑骂着开口,言语中不乏露骨的谄媚之意。

    柳幕彦收回剑,他看着巫莽,心中越发觉得古怪不安。他抬起头,那个叫做红桑的少年依旧坐在屋顶上看戏,红桑一动不动十分安静,却忽然朝着羲山派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又不着痕迹的挪开了眼神。

    人群中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慕容连贺谆谆教诲般的絮叨着,而那巫莽依旧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

    柳幕彦朝着陈道真看了一眼,陈道真恰好抬起头,却不是在看景霁。

    陈道真微微蹙着眉,他四处打量了一番。陆展白脸色不虞的低着头,焦躁的不知在想什么;温善华一脸遗憾的看着巫莽,神情十分投入;叶挽雾似乎是有些累了,赵成煜弯下腰跟他说了些什么,两人相视一笑气氛十分和谐;那个叫红桑的少年一直皱着眉,就在刚才,他一脸凝重的跳下了屋顶,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而那只小黄猫又出现在了景霁的脚步,陈道真看着少年把小猫抱了起来,偷偷摸摸的再一次藏进袖子里。

    景霁之后已经把密道中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陈道真,陈道真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叫做段鸿血的人,就是那位一路尾随着景霁而来的神秘人。

    陈道真看了少年一眼,就见少年一本正经的看着前方,手却伸到袖子里和小猫闹得欢腾。

    陈道真动了动身体,赵裴染俯下身侧耳过去。随后,就见赵裴染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人群里。

    酒鬼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下意识的看向陈道真,却见陈道真闭上了眼,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柳幕彦蹙着眉,看了看陈道真,又看了看巫莽,嘴角挑起了一抹笑意。

    “巫莽,今日看你往哪里逃!”就在此时,一道空灵的声音响起,声音妙曼清脆,从远处飘来。随着声音的越来越近,六个年轻女子用轻功飞身进了练武场,她们身着飘渺如烟的轻薄纱衣,挽着同样的发髻,柳眉如黛,樱唇不点而红,皆是人间少有的绝色美人。

    站在最前面的那位女子年纪稍长,但也不过二十四五的模样,她竖着眉向着巫莽怒目而视,她身后站着五个年纪较轻的女子,看上去皆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肌肤吹弹可破,脸嫩的几乎可以掐出水来,大眼睛水汪汪的十分勾人。

    柳幕彦心道,这台戏可是来足了人。巫莽一到,药仙谷的弟子便尾随而来,只是这慕容连贺的戏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开场?

    “我乃药仙谷谷主座下弟子赵曼如,奉谷主之命前来拿你狗命!”赵曼如横眉竖眼道,“当年谷主已然放你一条生路,你不知悔改,更偷跑回药仙谷偷走圣药,你这条小命死不足惜,纳命来!”

    巫莽显然没有想到药仙谷的弟子会来这里,他显得有些焦虑,巫莽以一敌六,难占上风,但那几名女子似乎有所顾忌,交手间频频侧目对视。

    酒鬼头嘿嘿直笑,说道:“这江湖上竟然还有人比我酒鬼头人品更差,小师父,你说这巫莽什么玩意儿啊?”

    酒鬼头笑了半天,却见陈道真一动不动,他把头伸过去看了一眼,陈道真似乎是睡着了,他闭着眼,身体却依旧笔直的靠在椅子上。

    酒鬼头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

    周策笑眯眯道:“这药仙谷的弟子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样,清新脱俗,美丽动人。”周策小声嘀咕了两句,嘴上逞能,脸却微微有些发红。

    陆臻抿着唇严肃的瞥了他一眼。

    周策最是知道陆臻的脾气,嘴硬心软,严于律己宽于律人。

    林子宵小声应答道:“大师兄应该今年就可以出师了,倒是也可以娶妻生子了。”

    周策羡慕的看着陆臻,又看了看药仙谷的几个弟子,说道:“传闻药仙谷的弟子终身不能婚嫁,也怪不得巫莽的妻子会背叛师门,男婚女嫁人之常情嘛,谁能保证不动情呢?”

    林子宵“嘁”了一声,悠悠道:“三师兄啊,你不会思春了吧?”

    周策瞪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你才思春,不过我以后娶妻一定要取个漂亮媳妇儿,嗯,最起码也得像这几个这么漂亮吧。”

    林子宵皱皱鼻子:“肤浅。”

    景霁眨眨眼,小声道:“这样就算漂亮了么?”

    周策小声打趣道:“这样还不漂亮啊?我说二师兄,你出来了半年,长见识了啊。”

    景霁笑笑不说话,他想起那日在楚家密室见到的女子画像,那才是真正的风华绝代,顾盼生姿呢。

    少年偷偷摸摸的朝陈道真看去,见陈道真闭着眼假寐,不禁偷着乐了起来,瞧,陈师兄也不看她们,本来嘛,这有什么好看的,她们还没有陈师兄好看些。

    巫莽寡不敌众,让药仙谷六人占了上风,片刻后便败下阵来,六把长剑齐刷刷的架在他的脖子上。

    “把药交出来!”赵曼如道。

    巫莽咬着牙,大声的朝着空中喊道:“你们还不出来!准备看戏到什么时候?!”

    赵裴染九曲十八弯般的绕了几个圈子,最后将人跟丢在了一个偏僻的院子里。

    他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小院,明明看见红桑走了进来,哪里去了?

    “你跟着我干什么?”赵裴染正沉思着,就听见上方传来红桑的声音。

    赵裴染抬起头,红桑正坐在大榕树的枝干上,他微微蹙着眉,眼中带着几丝不耐烦的意味。

    赵裴染一脸笑容,完全不感到尴尬,他似模似样的作了个揖,笑眯眯道:“我只是疑惑,大家都在看热闹,红兄弟怎么先离开了?”

    红桑身在高处,他望着远方不知在看些什么,少顷,他依旧蹙着眉,不耐道:“我今日还有事,先走一步。”

    红桑跳下来,转身就要走。

    赵裴染哪里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他快步跟了上去,从背后按住红桑的肩膀笑道:“慢走一步,我们好好聊聊。”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红桑阴翳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动起手来,他准备拔剑,赵裴染快他一步按住他的手,将出鞘几寸的剑又按了回去。

    红桑冷笑:“既然你偏要挡我的道,我就不和你客气了,今天让你见识一下我真正的武功。”说罢,红桑将剑一把扔开,赤手空拳的朝着赵裴染打去。

    红桑手中用足了力道,每一拳都带着一股势如破竹般的气势,招招打在赵裴染致命的地方。

    赵裴染没有拔剑,只避不攻。

    红桑眯起眼,他没有时间和赵裴染继续耗下去,他凝聚起全身的真气,一拳打了过去。

    赵裴染这才发现,红桑是切切实实的要取他的性命,他险象环生的躲开了红桑这一拳。

    红桑的拳头落在大榕树粗壮的枝干上,竟打出一个碗口大小的洞来。

    “梓山拳!你是魔教的人,你可真是胆大妄为。”赵裴染蹙起眉,没想到魔教的人胆子大到这种地步,竟然大喇喇的进了武林大会。

    红桑抿了抿唇,他淡淡道:“我神教乃是武林第一教派,我有什么不敢做的?”红桑轻蔑的瞥了赵裴染一眼,转身就走。

    赵裴染无奈的摇了摇头,依旧紧跟着不放。

    “你再跟着我,信不信我真的杀了你。”红桑停下脚步,恶狠狠的说道。

    赵裴染耸耸肩:“你拳法厉害,也不要小看了我们无极宗的剑术,就算你真的杀的了我,恐怕你要做的事情来不及了吧?”

    红桑瞪他,施展轻功快速离去。

    赵裴染勾唇一笑,立刻紧跟上去。

    ☆、第二十九章

    巫莽求救的声音刚落地,就有一人大笑着走了进来。

    那人身形颀长,脸上带着一个银制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珠。他穿着银白色的长袍,金线滚边,下摆处绣着一朵金色的莲花。

    慕容连贺道:“阁下是?”

    来人并不说话,他慢悠悠的走到慕容连贺的身边,一抬手竟然将慕容连贺整个人打了出去,慕容连贺直直的撞到一旁的桌子上,将红木桌砸了粉碎。

    慕容连贺捏紧拳头,忽然发现身体里一阵翻滚,内力胡乱的冲击着身体的穴道,最终整个人无力的软倒在地。

    众人一阵恐慌,温善华正打算给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一个教训,身体却出现了和慕容连贺一样的问题,他看向周围,众人接二连三的哀嚎,七倒八歪的倒在地上。

    景霁疑惑的看着师兄弟们都一一倒下,而柳幕彦斜斜的倚在椅子上似乎是晕了过去。他转头看向陈道真,却见陈道真和柳幕彦一样,一动不动的靠着椅子后背。

    景霁蹲下,他推了推陆臻,见他没反应又小心翼翼的扒着柳幕彦的胳膊摇了摇,小声喊道:“师父、师父。”

    柳幕彦依旧闭着眼,他有些痛苦的蹙了蹙眉,不露痕迹的按住景霁的手。

    景霁安静了下来,集中注意观察着众人。

    此刻药仙谷的那几名弟子早已颤抖着手,无力的倒了下来。

    巫莽连滚带爬般的跑到了银面人的身后,连忙说道:“鬼尊,我们说好了,这些人归你,柳幕彦的命是我的,现在我还要加上药仙谷这几个人。”

    众人大吃一惊,温善华尚有几丝力气,他颤抖着声音道:“你是鬼影教教主?”

    那人仰天大笑,尖锐的声音中气十足道:“就是本尊,不过我想你们也不会有机会见到我第二次了。巫莽,等我吸干他们的功力,要是侥幸不死,就都留给你。”

    巫莽狰狞的笑了起来,这黑白二人站在一起模样颇为诡异。

    红桑躲在一个树后,气闷的瞪着赵裴染道:“你看,都是因为你,我来晚一步。”

    赵裴染悻悻的摸摸鼻子:“这不救了你一命嘛。”

    红桑凝重的蹙着眉:“不行,我要把景少侠救出来。”

    “你这么着急,就是为了救他?”赵裴染笑,“你不会也喜欢他吧?”

    红桑抿了抿唇,骂道:“你脑子被驴踢了?说什么疯话?”

    “你脑子才被驴踢了。”赵裴染沉声道,“你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你自身都难保,还敢去救人。”

    红桑悠悠的瞥他一眼,沉默的望着眼前的场景。

    鬼尊的人开始动手绑人,红桑一脑门的汗,赵裴染见此亦是踌躇万分。

    就在红桑犹豫不定的时候,一道黑色身影一闪而过,一把抓起景霁的衣服将人抱了起来,随即飞声而去。

    鬼尊大吃一惊,他正准备出手,却感觉到背后有一股真气朝着自己袭来,他手下力道一转,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那人却是温善华,温善华拼着最后一丝内力,勉强拖延了时间。他打完这一掌,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老态龙钟般的倒在地上。

    鬼尊阴森森的笑:“你越是用内力药效发作的越快,这药还得谢谢药仙谷的谷主。”

    温善华耳朵嗡嗡作响,眼前的景象出现了重影。

    鬼尊的人立刻追着黑影和景霁而去,温善华在晕过去的最后一刻,庆幸的想,好歹有人逃了出去。

    红桑眯起眼,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半晌他低声道:“走!”

    赵裴染最后看了眼无极宗的方向,心情沉重。

    潮湿阴暗的角落里爬过几只小老鼠,它们嘴里发出吱吱的声音,一溜烟消失在了墙角下。

    烛火摇曳着微弱的光线,火苗被吹过的阴风拉长了身影。

    陈道真只觉得脑袋里一阵恍惚,耳中嗡嗡作响,他轻咳了几声,慢慢睁开干涩的眼皮。

    他身处地牢之中,周围有许多相同的牢房,里面都塞满了人,所有人都昏厥着,只有一人早已醒了过来,如今安然惬意的靠着栏杆,见陈道真醒来对着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陈道真深吸了几口气,胸肺中隐隐作痛,他靠着墙,勉强让自己舒服一点,他笑了笑,淡淡道:“柳掌门果然不是一般人。”

    柳幕彦挑了挑唇,话中有话道:“彼此彼此。”

    陈道真打量着周围,牢房有几道枷锁,外面只有三个人看守,守门人见他们醒来丝毫不慌张,依旧自顾自的侃大山。

    陈道真道:“看来他们是有恃无恐。”

    “巫莽出现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古怪,后来药仙谷的人追杀巫莽而来,却又似乎对他有些忌惮,我便可以确定,情花散在巫莽手中。”柳幕彦道,“这种药十分稀少,要集齐十朵情花才能炼制而成,而情花一年只开一朵,这十朵就是十年。”

    陈道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淡淡的看着柳幕彦。

    柳幕彦又道:“情花散无色无味,中了情花散的人会内力尽失,内力越深厚受伤越重,因此情花散对普通人没有任何作用,对于武功高强者却是致命的毒药。”

    陈道真抬起头看了柳幕彦一眼,点头道:“没错,我猜到了这一点,所以我自行封闭了五感,令整个身体遁入空境,不过情花散确实厉害,即便如此,我依旧受了伤。”

    柳幕彦低叹道:“如今敌强我弱,只能暂且静观其变了。”

    陈道真敛容不语。

    此时陆陆续续的有人醒了过来,而无一例外最早醒来的都是武功低微的门派弟子,大多数内力深厚的高手依旧陷在深深的梦魇之中。

    赵曼如悠悠的醒来过来,她扶着门栏一点点的站了起来,压低声音怒骂道:“那狗东西,竟然把圣药用在了这里。”

    酒鬼头被关在赵曼如隔壁的牢房,他躺在稻草上,头顶着栏杆慢吞吞道:“你们这有仇有怨的,也别波及我们啊,这什捞子的圣药快把我们毒死了,这明明就是地府的锁魂药啊。”

    药仙谷几人听见声音转过身去,就见一个硕大的胖脑袋抵着栏杆,两只手穿过栏杆伸了过来,无力的耷拉在地上。

    身着粉色罗裙的少女一声尖叫,连滚带爬的退后,禁不住用脚踹在了酒鬼头的脸上。

    酒鬼头此时已经是浑身无力,再被这么一踹更是痛苦难当,不过他已经没有精神和个丫头片子计较了,叹了口气,将身体缩了回去。

    直到此时,温善华才悠悠转醒,他在最后的关头动用内力,此刻伤势颇重,在几名弟子的搀扶之下才艰难的坐了起来。

    慕容连贺皱着眉,一言不发的四处打量,半晌才道:“既然是药仙谷的药,赵姑娘想必应该有解药吧。”

    赵曼如凝重道:“解药自然是有的,但在我谷主手里。”

    众人哀嚎声此起彼伏,显然将矛头对准了药仙谷。

    赵曼如连忙道:“但大家放心,情花散的毒性会随着时间慢慢的排出体外,只要我们别动用内力,过一阵子内力就会恢复。”

    酒鬼头嘿嘿笑道:“你以为鬼影教抓我们来是当客人招待的吗?小姑娘啊,等我们内力都恢复了,恐怕坟头都长草了。”

    赵曼如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脸皮薄如今又理亏气短,一甩袖闷不吭声,任由旁人说什么问什么都不再答话。

    景霁一路被扛着跑,到了郊外段鸿血才将他从肩膀上扔了下来。

    景霁脸颊气的通红,他红着眼瞪段鸿血,气道:“你干嘛!我师父他们还在那里呢!”

    段鸿血脸色苍白,闻言没好气道:“我救你一个已经不容易,你敢跑回去,我打断你的腿!”

    景霁原本要和他理论,却见段鸿血一脸都是汗,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充满了血丝,他脸色惨白,双颊却带着不自然的红晕。

    段鸿血眯着眼瞪他:“看什么看。”

    话音刚落,却见他跪倒在地,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景霁手足无措的去扶他,着急道:“你怎么了?你受伤了?”

    “老毛病了。”段鸿血摆了摆手,“我没事,休息一阵就好了。”

    景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他。

    段鸿血见少年一脸迷茫,那模样莫名的有些可怜,禁不住心软道:“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景霁抿了抿嘴,小声道:“我师父还在那儿呢,我还是要回去的。”

    段鸿血脸色一黑,他死死的咬着牙,半天才逼出一句:“随便你。”

    景霁抬头看着他,说道:“你帮我一把,我日后定然报答你,嗯就是出出主意也好”

    段鸿血不屑的撇开脸,耸了耸肩道:“你能报答我什么?”

    景霁垂下眼,淡淡道:“你几次三番的跟着我,肯定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要我师父他们都没事,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段鸿血耳朵动了动,说道:“一切代价?哪怕是死?”

    “哪怕是死!”景霁十分认真的答道,他目光坚定,眼神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段鸿血心中一动,又道:“哪怕让你离开陈道真?”

    景霁蓦地睁大眼,他抿了抿唇,作揖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段大侠搭救之恩,景霁在此谢过,救人一事我再做打算,我们江湖再见!”说完,他转身就走,洒洒脱脱毫不留恋。

    段鸿血黑着脸,骂道:“臭小子,给我滚回来!”

    景霁嘿嘿傻笑,笑眯眯的凑上前,说道:“段大侠大恩大德,我景霁来日再报,我们现在去救人吧。”

    段鸿血心烦意乱的胡乱答应,救人?他自己都自身难保!

    他叹了口气,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对了,小黄呢?”

    “别给我的猫乱取名字。”段鸿血不耐烦的走快了几步,将景霁甩在后头。

    景霁撇撇嘴,快步跟上。

    ☆、第三十章

    两人穿过一片树林,从这里出去,就是慕容府邸的后院。景霁不知何时走到了前头,他皱着眉有些忧虑。

    段鸿血在他身后盯着他,他低头沉思片刻,与其去冒险不如打晕这小鬼将他捉回梓山教,管他愿意不愿意。

    景霁忽然停下脚步,转过看着段鸿血,眨眨眼道:“你在想什么呢?走快点啊。”

    段鸿血抿了抿唇,将刚才的想法扔到了脑后,他虽说不是好人,但尚且懂得一诺千金的道理。

    两人正走着,就见眼前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一个老人。那人一头白发,长须冉冉,他穿着一声灰扑扑的袍子,整个人显得十分消瘦。

    老人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浑身散发着一股安详的气息。

    景霁看了他一眼,放低了脚步声,慢吞吞的越过他朝前走去。走近了才发现,那老人并非盘膝而坐,他根本没有双腿,臀部自下便是空空荡荡的。

    段鸿血皱了皱眉,眼底浮现起一抹敌意。

    蓦地,那老人张了张嘴,低声道:“小子,可否将你袖中所藏之长箫借给老朽一看啊。”

    景霁蹲顿下脚步,下意识的看向老人,手不自觉的抓紧了长箫。

    那老人依旧闭着眼,呼吸声绵长均匀。

    景霁思索了一番,他拿出天蚕玉,递过去,说道:“老人家请看。”

    那老人睁开眼,眼神一片清明,他接过天蚕玉放在手中摩挲。片刻后,他抬起头,就见眼前的少年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抢走了宝贝似的。

    老人笑了笑,将天蚕玉递回给他,慢慢说道:“这天蚕玉可是天下少有的宝贝啊,老朽有生之年能看上这一看,死也足矣。不过,老朽不会白占你的便宜,这药你拿去。”

    他说着,从宽袖中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

    景霁呆呆的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捏着手。

    老人道:“你师父等人中了情花散的毒,这药恰巧可以解毒,拿去吧。”

    景霁十分疑惑,他上前一步问道:“不知前辈是?”

    老人眯起眼,他似乎有些苦恼的皱着眉,“老朽名叫空放,你师父的师父也是我的师父不过,我是你几师伯呢?老朽也记不太清了,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喽。”

    “师伯?”景霁歪着头,半天才明白过来,自从他懂事以来,羲山派就只有苏师伯和他师父柳幕彦坐镇,乍一提起师伯这二字,他还有些转过弯来。

    他弯了弯眼睛,伸手要去接小瓷瓶。

    老人却忽然收回了手,问道:“慢着,你身旁这人是谁你可知道?”老人指了指沉默已久的段鸿血。

    段鸿血安静的站在一旁,却是十分沉着的打量着这个老头子。

    景霁道:“这是弟子的朋友,这次遇难,也是他救了弟子。”

    老人哈哈大笑:“那你可知道,他叫段鸿血,乃是梓山教的教主。”

    段鸿血心中一个咯噔,不禁蹙着眉看向景霁。

    老人不再言说,他放下瓷瓶,倏地消失在原地,空灵而遥远的声音在树林的深处响起,“景霁,你好自为之。”

    景霁握着瓷瓶的手抖了抖,周遭的气氛安静的可怕,几乎能听到残风卷起落叶的声音。

    段鸿血张了张嘴,无数的话尽数被堵在了喉咙,他望着少年的背影,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浮上忧愁的凄凉。

    景霁慢慢的转过身,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段鸿血,蓦地他垂下脸淡淡的说道:“看来他说的都是真的,段教主。”

    段鸿血蹙了蹙眉,眉眼间染上阴霾,心口不安的跳动,一股酸涩的感觉在胸中蔓延。

    景霁抿了抿唇,淡淡道:“走吧,快要天黑了。”

    段鸿血死死地压制着那股莫名的情绪,他低声问道:“你怕我吗?”

    景霁摇头:“我并不怕你,也不憎恶你,甚至我已经把你当成朋友,无论如何你几次相救景霁皆铭记于心。我只是犹然记得,我是羲山派弟子,他日若羲山派与你兵刃相见,我该如何自持,我又该如何面对你这个朋友。”他多愁善感的叹了口气,满脸忧伤。

    段鸿血释然的松了口气,他走前一步,伸出修长的五指,温柔地拍了拍少年的头顶,他轻轻的笑了出声:“不用想太多,你放心,永远不会有这一天,我段大哥保证。”

    景霁抬起头望着他,青年依旧眉目如画,然而身上少了那层冰霜般的冷冽,如暖阳融化了寒冬,温暖了这一刻的诗情画意。

    景霁眼眶有些湿润,他微微点了点头:“好拉钩钩。”他伸出小手指,一脸期望的看着段鸿血。

    段鸿血脸色发黑,抿着唇不情不愿的勾住了少年细白的手指。

    “你确定我们还要回这个鬼地方吗?”段鸿血一脸郁闷的看着景霁,景霁正吃力的搬着面前的石块,脸上一脑门的汗。

    景霁停下来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理所当然的说道:“没办法,现在慕容盟主的府邸到处都有人把守,现在我们连师父他们被关押在哪里都不清楚,不能冒险。”

    段鸿血无语的望着天,难道现在这样就不冒险了嘛

    通往迷宫的墙体被陈道真封了起来,如今赤手空拳很难凿开,景霁停下动作,朝着段鸿血努了努嘴。

    段鸿血深吸了几口气,他苦练多年的拳法到了景霁这里几次三番成了凿洞的利器!

    景霁嘿嘿的笑了笑,说道:“密室的事情我之前已经跟我陈师兄说过了,陈师兄告诉我,原本慕容盟主的这个宅子是前朝的一个将军所有,他当年打造这个密室,为的是以防万一在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可以逃跑。你放心,陈师兄告诉了我一个诀窍,我应该可以找到正确的出口。”

    段鸿血冷冷的勾起唇,淡然道:“陈道真这些都知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景霁吧唧了一下嘴,拿出水壶喝了一口水,漫不经心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陈师兄本来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天下间最有本事的人。”

    段鸿血:“”段鸿血一拳打向石门,原本就不结实的石门摇摇欲坠,粉尘随着石块的掉落飘洒了一地。

    段鸿血舒了口气,总算发泄了胸口的那股怨气。

    景霁揣着路上刚买了一兜肉包子,率先走了进去。

    段鸿血看着那十几个肉包子,脸色跟吃了苍蝇似的。

    两人回到了密室,通往两层之间的那个洞还在,景霁先行爬了上去。

    段鸿血跟在后面,两人又回到了那深不见底的甬道之内。

    景霁摸着凹凸不平的墙面,啧啧道:“真的很神奇,这里的通道其实是弯曲的,不过用肉眼并不能分辨出来,墙壁的凹凸面大有讲究,通过光线的反射,能将真正的通道掩藏起来。即便是我们走了回头路,都难以察觉。”

    段鸿血不用问也知道这些都是陈道真告诉他的。

    段鸿血不屑的挑了挑唇角,问:“现在怎么走?”

    景霁低着头思考了一番,他忽然狡黠的笑了笑,伸手解下束发的黑色缎带,一头如墨般的长发倾泻而下。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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