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浴场 作者:五大天王

    第7节

    刘斯可心里不满且不安,但是脸上却平静如水,不现一点波澜。因为她知道,面对这种人精,随意暴露自己的情绪,不会被同情,只会被抓住把柄!她非常痛恨曾经的自己,竟然会愚蠢地仅凭这个男人和善美好的外表而放松警惕,倾吐心事。如不是自己肤浅,也不会导致如今这种被胁迫的局面。

    但是有一点尹胜允确实说对了,那就是她确实希望他们两个人分手。也许是因为女人的直觉,也许是她曾无数次从樊君怡的脸上看出,她对韩耀辉只有需求没有喜欢。刘斯可认为这个女人根本不配站在自己守护了那么多年的男生身边。

    在这一点外,刘斯可更不能忍受的是,韩耀辉本人对自己十几年来的感情的无视和践踏,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明明她的心意已经表露得这么明显了,连一向迟钝的峪希都看出来了,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又不是傻子。

    再天然再善良的女孩子,如果珍视的东西被抢走了,也会变得狠心起来吧?

    “呐呐,你不用想那么多,很多事情没有什么好或不好,只有你想不想要!”尹胜允一针见血。

    是的,她想要!想要他们分手!想要韩耀辉回到自己身边!想要再次回到三人一起的无忧日子。

    尹胜允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封无署名的信,递给刘斯可,“好了,饭吃完了,就有力气干正事了,你拿着这个,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交给峪希!”

    刘斯可不解:“你不自己拿给他吗?”

    “嗬,怎么可能,这不是太奇怪了吗?一是我根本不认识写信人,如果从我这里拿出来,不是本身就很可疑吗?二是,本来这封信就是主人让你转交的,既然你已经答应了,就应该好好完成任务!”

    刘斯可接过信,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虽然信的封口是关闭的,但是她知道里面的内容以已经被尹胜允修改过了。

    说到这封信,就是熊津晨在转学之前拜托刘斯可转交的那封。她一直都忘在书包里,有一天突然翻了出来,准备在聚餐那天交给峪希,没想到遇到了插曲,恰好被尹胜允得知,最终就变成这样了。

    两人回到教室,整个下午,刘斯可都没有听进去上课的内容,她一直都在想着手里的信。虽然有很多机会可以交给峪希,但是她很担心很犹豫。尹胜允已经对自己了如指掌,可是她除了知道“峪希是尹胜允的猎物”之外,对他的其它目的都知之甚少。

    刘斯可很想看偷一下信的内容,但是无奈她现在如果把信封打开,就无法再合上,而且她能感觉到尹胜允一直从背后注视的目光,这种监视的感觉让她不敢下手。可是她非常担心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对珍视的人造成伤害。

    终于挨到放学,以前都是三人一起回家,今天韩耀辉跟峪希打完招呼就急匆匆地走了,现在就只剩下刘斯可和峪希两个人,本以为尹胜允会来插一脚,但是他说有事要先走一步,绝佳的机会。

    ☆、相遇

    走在回家的路上,刘斯可的手插在兜里紧紧捏着那封信,她面露难色,犹犹豫豫地跟在峪希后面。“有什么事?”峪希突然开口了,却吓了她一跳。

    “啊!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她笨拙地狡辩,手反而攥的更紧了。

    峪希眼睛看着她的口袋,伸出手,“那个,是准备给我的吗?”

    “额额额……”她支支吾吾,最终还是把东西拿了出来,“这个是熊津晨让我转交给你的,我一直都给忘了,今天收拾书包才想起来……”

    峪希接过去,浅浅一笑,将皱的不成样子的信展平,“哦,这样啊,可是小可你那么紧张干嘛?”

    “紧张?我哪有?你别开玩笑了”刘斯可极力狡辩,“啊,我要在这里转车,去商业街见朋友!”她随便找了个理由准备离开。

    “啊,好,拜拜,明天见!”

    和刘斯可分开后,峪希没有直接回家,他来到一家安静的冷饮店,点了一份草莓冰淇淋松饼,然后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在男生心里草莓味的一切似乎都是女生的专属,峪希也一样,但是他唯独对这个草莓味的冰淇淋情有独钟,尤其和酥软的松饼配在一起,只吃一口也会进入兴奋状态,或许这是他身上的一个可爱反差?

    他将信拿出来,展开信封,准备拆开。“熊津晨那小子在搞什么鬼啊,神神秘秘的,有话要说不是打电话或者见面更方便吗?还写信干什么?不是封情书吧?哈哈”。峪希刚把信封拆开,冷饮店就进来一对母女,母亲温婉动人,小萝莉可爱到极点,让人移不开眼睛。

    看着这对幸福的母女,峪希想自己终有一天也会结婚吧,然后会有自己的小孩,是顽皮的男孩还是乖巧的女孩呢?今天,他第一次想这个问题,但是他更想知道的是,那个时候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还会是莫舒凡吗?想到这里,峪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也是啊,如果是两个男人话,就不会有小孩了吧?啊,我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啊,真是……但是,如果有小孩,他是管我叫爸爸,还是管莫舒凡叫爸爸呢?”想到这里,他回忆起之前陪妈妈看过的一个叫《两个爸爸》的搞笑电视剧。

    果然草莓味道是女生的专属呢,那个小萝莉想都没想就选了草莓蛋筒冰淇淋。这时,一个爸爸模样的男人进入冷饮店,付了这对母女的账单。

    “不可能吧?怎么会是他!”峪希非常震惊,他再次怀疑自己的眼睛,脑子里面开始嗡嗡的响,以至于反应都慢了半拍。等他反应过来,那个三口之家早已离开冷饮店,峪希顾不得再细想,他直接冲了出去,跑了半条马路,终于追上那一家人。

    “你是……峪希?”那个男人回头看见拉住自己的追赶者时,也吓了一跳。

    峪希喘着粗气,说不上话,他双手扶在膝盖上,头微微抬起,眼睛向上看着他面前的人。男人见此情况,用手俯拍峪希的后背,帮他顺气,没想到被峪希猛地一下甩开,男人的手一下子僵在原地。

    “是,我是!”峪希终于说出这句话,接着他马上质问道“那么,你是谁?”

    男人看着峪希,然后他跟那对母女说了什么,她们就离开了,现在这条街上,只剩下这一大一小,一老一少,两个男人。

    “我……是你父亲!”良久,男人才缓缓吐出这句话,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也好像是为了给峪希充足的休息时间。

    听了这个回答,峪希突然之间好像把一些支离破碎的事情串联了起来,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那个女人是谁?她是不是姓莫?”

    郭父有些惊讶,但脸上依然保持着固有的骄傲姿态,“原来,你都知道了……看来你妈也没有守住这个秘密啊?”

    峪希突然翘起嘴角,“哼,我妈倒没有说过什么,只是……”他站直身体,眼睛紧盯着对方,“只是我现在在和这个女人的儿子交往!”他说的掷地有声,语气沉稳,态度强烈,好像在观察饵食反应的狡黠胡狼。

    果然,郭父脸上一瞬间的动摇被峪希捕捉到了,他虽然用咳嗽来掩饰,但是没什么作用。“峪希,你……你怎么?”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可以猜测为“你怎么喜欢男人?是为了报复我吗?这样做对你自己没有什么好处的”。一直以来,对于他这种隐藏在慈爱之下的利己主义思想,峪希早就不耐烦了。

    “我喜欢!”他平静地回答,其实内心早已翻腾起巨大的波浪,所以峪希说这句话时下意识的回避了父亲的视线。

    “既然是你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他顿了顿,“毕竟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在你身边照顾过你,我也没有资格干预你的想法……只是,如果你还愿意”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片,塞在峪希衣服口袋里,“如果你愿意和我说的话,我随时奉陪”。

    峪希将名片拿在手里,轻轻睥睨着,然后撇在地上。“我想我应该不会愿意!”

    郭父看着他,眼睛里有一些怜惜,接着弯下不再年轻有力的身体,膝盖嘎吱作响。他捡起名片,再次递到峪希手中,然后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声浅浅的长叹。

    在这个以死亡的名义隐匿多年的父亲身上固然还带着些许谜团,可是峪希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了,因为巨大的背信感,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理智。他不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母要费尽心机撒下这样的谎言,为了子女的成长?还是为了新家庭的和谐?这些虚伪的假象,在被拆穿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是比赤裸的真实更加可怖的存在。

    待父亲的身影完全消失于行道树的尽头,天空中的行云开始迅速流动,急急地往后退去,交通灯好像一瞬间只剩下绿灯,车辆倏忽而过……一切都在以相反的方向疾驰,只有自己停在原地。树叶发出沙沙地响动,秋蝉的嘶鸣此起彼伏,电线上的麻雀焦躁不安,四周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等峪希意识到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跪坐在地上流泪,左手被一个突兀的石子咯出血迹,右手攥着的那张名片,已经被揉得褶皱不堪。

    像失明的患者一瞬间拿开紧缠的纱布时,只能看见惨白的光亮一样,峪希觉得这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怒吼停顿在干裂的空气中。

    韩耀辉本来想找莫舒凡商量自己分手的事,但是没有碰到他,打电话才知道今天是学生会聚餐的日子。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怎么就来到了商业街。“呐,还是去玩点什么吧,我果然不是当卧底侦探的料啊!”他自嘲,然后走进一家游戏厅,刚换好游戏币,就看见跳舞机旁边站着的人是刘斯可。

    ☆、竹马

    “呦!”韩耀辉没头没脑地打招呼,“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怎么不能来这里?就许你一个人玩游戏吗?”刘斯可反驳道,虽然升入高中以后,为了专心学习,她就戒掉了游戏。但是在初中时代,她和韩耀辉两个可是整天霸占游戏厅的人物,也是因为此,两个人的关系都比和峪希更亲近一些。

    虽然一开始只是单纯的朋友和玩伴,但是在日复一日的陪伴中,在一次次的欢声笑语中,这种青梅竹马的情谊也在慢慢发生着转变。

    韩耀辉这次没有跟她抬杠,他把游戏币塞进跳舞机里,对刘斯可说:“我失恋了!”然后眉毛一挑,“怎么样,不服来战!”

    “哼,来就来,到时候别跪地求饶!”刘斯可爽快地迎战,虽然她心里清楚自己是这件事的主谋之一,但是此刻她已经不想做无用的自责,如果一切都能回到最初的模样,那么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又有谁去斤斤计较呢?大家都会陷在平和的日子里,贪婪享受每一天在一起的时刻吧。

    两个人玩到大汗淋漓、筋疲力尽,各自都把自己的不痛快发泄出去了。坐在街边长椅上的韩耀辉从刘斯可手里接过一罐可乐,阳光洒在她身上,映出不同以往的模样。

    “你以前也这么好看吗?”他猝不及防地赞美,然后砰地一声揭开拉环,咕嘟咕嘟将碳酸饮料送进胃里,他的喉咙一上一下的,几滴汗水在上面流淌,男性魅力异常明显。

    刘斯可被吸引了,她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回答,“啊?是吗?我好像一直很美吧!哈哈哈”

    “你怎么变得这么呆了?”转眼间韩耀辉已经将可乐喝完,他摸了摸她的头,调皮地笑了,然后抬起手臂,将空的可乐罐子抛进刘斯可旁边的一个垃圾桶。“叮”完美进球!

    “干嘛怎么震惊?我投球一向很准的好吧!”韩耀辉起身,将书包甩在肩上,夕阳在他的身后绽放,让人无法辨认他脸上此刻的表情。“呐,不早了,回家吧!”他对刘斯可说出这句久违的话。

    “嗯!”刘斯可的眼里噙着泪水,迅速又被大大的笑容代替,她赶紧跟上韩耀辉,拍着他的肩膀说:“喂,刚才的游戏可是我赢了,比你足足多了一分呢!”

    “才一分而已,不算,不算!”

    “什么不算啊,你这是耍赖!你输了要请我吃饭!”

    “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还要吃饭?不行不行,为了你好我必须阻止你!”

    “吃完再减就好了!况且我哪里胖了啊!”

    “这里,这里,这里,还有那里……”韩耀辉突然脸红了一下,急忙掩饰道“嗯,除了那里全部寂郑

    “你找死!”刘斯可追上去佯装要打他,“我明天要把你输给我还耍赖的事告诉峪希,他绝对会和我站在一起的!”

    “好啊,要知道峪希可是我的好哥们!我只要给他带个菠萝包,他就会挺我!”

    “喂,你敢!”

    两位朋友再次重归于好,他们的友谊表面上让人羡慕,可是彼此心里的真实想法却是各不相同。而此刻,他们口中屡屡提到的伙伴郭峪希此刻正承受着痛苦的煎熬。

    峪希回到家以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不吭声,直到天色变黑,郭妈下班回家时,脸上的表情才有一丝变动。

    郭妈打开灯才看见儿子在沙发上坐着,“峪希呀,你怎么在这里坐着啊,有没有看书啊?”她问道。

    “比起我本身,看书更重要吗?”峪希喃喃自语,然后他站起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郭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今天吃炒饭可以吗?”

    半个小时后,两人坐在饭桌前准备吃晚饭,明明隔得很近,心却离得很远。峪希一言不发地扒饭,好几颗米粒都掉在桌子上,这引起了郭妈的唠叨。

    “诶,峪希,你今天怎么回事?回家衣服也不换,书也不看,也不好好吃饭,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郭妈边吃饭边问,看起来漫不经心,就像所有遇到这种问题学生的家长一样。

    “你真的关心吗?”峪希也没有直视对方,依旧低着头,声音透过饭碗传出来,听起来闷闷的,给人很不愉快的感觉。

    “你这个孩子怎么说话呢?以前也不这样啊?”她忽然意识到这种不寻常的情况在以前也发生过,于是迫使自己语气变得缓和,“你有什么心事跟妈妈说啊”

    一片沉寂,只有墙上的时钟在不知疲倦地滴答作响,似乎提醒着时间并没有静止。

    “吃完了”峪希转身走开,却在卧室门前突然停下,接着他回头对还留在餐桌上的母亲说了一句,“哦,我今天看见我爸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同一声巨雷砸在郭妈的头上,她的手忍不住地颤抖,手里的碗一下子掉在地上,摔成两半,苍白的灯光照在她愈渐扭曲的脸上,使她看起来像是恐怖片里的女主角。然后她猛地冲向峪希的房间,发疯一样敲打着门,拼命地叫喊,似乎想要把这个搞砸她晚餐的“元凶”给揪出来。可惜里面的人却在某种药物的作用下,渐渐合上了眼睛。

    他听不见。

    ☆、放肆的选择

    一声巨大的轰鸣后,峪希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明晃晃的,看不清任何东西。他试着眨了眨眼,感觉到里面好像黏着的一层白雾样的薄膜,视线依模模糊糊。

    头像被捶打过无数遍一样生疼,有点宿醉后的感觉。说到宿醉,到现在为止,峪希只经历过一次,就是中考结束后得知成绩时。那时候他和大辉、小可三个人全部考上了这所本市最好的高中,没有一个人掉队,于是大家在快炒店庆祝的时候喝的酩酊大醉。那时候半夜回到家,还有妈妈担心的责备和醒酒汤喝,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是我自己把美好的生活给撕碎了啊”峪希感叹道,“不过,既然还活着,那就撕碎得更彻底一些吧!”

    他感觉到胃部像有一团火一样在灼烧,估计是大量药物遗留后的症状。知觉有些恢复了,能够感觉到腹内胀痛,如同被虫咬一般,然后胃里有一股酸涩的液体在往外涌,来势汹汹。峪希从床上起来,但是肢体的迟缓反应无法匹配大脑的需求,他只能侧翻,然后咚地一声,沉重地摔在了地板上。这一摔使他胃里的东西更加狂躁不安,眼看就要不受控制喷涌而出的时候,峪希连滚带爬,终于来到了卫生间,狂吐了出来。

    “哗啦”,干净的水一下子将浑浊的污物冲走,峪希感觉到胃和鼻子同时得到了放松,他躺在客厅中间,任凭初秋的冷风将他身上的汗水吹得一干二净。除了畅快,还有一丝寒冷,这时,他才发现这个房子里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窗户是大开的,白色纱帘被吹得四处逃窜,连门也是打开的。

    “啊,看来是真的慌张了,出门都忘记关门!”峪希费了好大力气才站起来,他来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一瓶冰水喝了下去,才感觉到清醒一些。可是清醒了又怎样,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面对这样一个充满欺瞒的世界。于是他再次躺在地板上,任凭冷风穿过他的身体。

    “你在做什么?”男人的粗吼在峪希耳边炸裂,他抬眼看见来人是尹胜允。

    “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还是来检查自己的成果?”

    尹胜允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将门窗关上,然后环视了一周以后,又将掉在地上的水瓶捡起,把洒在地板上水擦干净。

    “你可真是闲得蛋疼!”峪希懒得看他,撇出这一句。

    尹胜允在他面前蹲下,以俯视的姿态盯着他,“如果你再不起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他威胁他,以以往的方式,可惜却得到另一番结果。

    峪希嘴角扯出一个邪魅的笑容,“嗬,不客气?怎样是不客气?”他突然用手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接着用略显苍白的嘴唇咬住了尹胜允的嘴唇,入侵、辗转、纠缠,虽然笨拙却十分大胆。直到一丝血腥味从口腔中传出,峪希才撤回攻击,他看着他大笑,嘴唇渗出丝缕鲜红的血迹。

    “这样算客气还是不客气?”

    “你这是在玩火?”尹胜允眯着眼睛问,他琢磨不透这人突然变成这样的原因。是他造假的信使然?还是莫舒凡又说了什么?他不清楚。

    “哈,我昨天就已经玩过了!”峪希重新躺在地板上,身体软绵绵的,有点疲惫不堪,看来药效还没有完全退去。他伸手做出迎接的姿势,“我不介意再玩一次!”

    看着这样的峪希,尹胜允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希望可以被接受,但却不是以这样近乎毁灭的方式。如果是这样的结果,那他之前的布局还有什么意义?

    “快点,我这样胳膊很酸诶!”峪希的口气变得不耐烦,虽然他一直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尹胜允还在挣扎,他有点被诱惑住了,他不知道该遵从感觉还是理性。

    “啊,算了!”峪希把手撤回,刚刚闭上眼睛休息,整个人就被横空抱起,然后被带进了卧室。

    “你确定不后悔吗?”尹胜允俯撑在他身上问。

    “嗯,以后不确定,但是现在不会后悔!”峪希对上他的眼,似乎经过认真地思考后回答道。

    尹胜允看着他的眼睛,最终还是跟随感性解开了他衣服上的扣子。室内的气流缓缓地袭击着峪希袒露在外的肌肤,每被触碰一处,他就会不自觉地震颤。原本白皙的肌肤在火热的抚摸下渐渐变得红润,纤长的睫毛因为疼痛不安地抖动,拼命忍耐的哭喊从指缝间漏出不完全的□□,绵软的身体随着节奏上下起伏……不得不说,此刻的峪希,美丽得像是在寒冬盛开的红梅。

    终于,一切结束了。

    “你走吧!”峪希用仅剩的力气催促。

    听到这句话,尹胜允忽然感觉自己的角色变得肮脏不堪,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定位,于是他将峪希抱到浴缸里冲洗干净,又整理了床单,然后给他换上了新衣服。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反复问自己“我到底在做什么啊?”但是当他看见峪希疲惫不堪的睡脸时,意识到事情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失控了,连同主导权早就从自己手里过渡到这个人手里了。可是,他越看着他,也越确定自己当初的选择。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尹胜允在睡着的峪希耳边轻轻说了这句话,然后关好门,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周一上午更新哦!

    ☆、覆水难收

    峪希因为身体的疼痛而再次醒来时,外面已经完全变黑了,他艰难地走出卧室,却看见母亲一个人坐在餐桌上,上面摆满了饭菜,看样子似乎有些凉了。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第一次发觉餐桌顶上的白炽灯那样明亮,整个餐厅居然都被那小小的圆灯照亮了。母亲不知道何时回来的,衣裳没有平时那么整洁,她双手紧握,手肘支撑在桌子上,额头贴在上面。也许是重力的压迫,峪希看见她手臂上的血管异常明显,青色的,布满苍白的透明的皮肤。视线往上移,可以看见她头顶的几根白发正直挺挺地立在周围黑发之间,十分显眼。

    一连串的咳嗽声引来了母亲的注意,她看见儿子正站在门口。“来,峪希过来吃饭了,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她朝他招手,原本悲伤的脸上挤出了微笑。

    峪希依旧站在那里,他在想,“好啊,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玩和谐家庭的游戏也不赖啊!”于是走到餐桌前坐下。

    母亲生怕把儿子饿着一样,拼命往他饭碗里夹菜。峪希看着满满的饭碗,心中不禁升起另一种想法,“也许大人们都会选择让自己感到舒服的方式活着,即使是自欺欺人,也不肯放弃。那么我呢,我能不能也选择这种方式呢?不去追究事情的真相与对错,把注意力投向自己喜欢的方向,每天只做觉得开心的事?可是现在的我还配追求那些心中所想吗?”

    转而他又想起了今天白天,自己在尹胜允身下堕落的模样,“啊,我还真是可怜啊!”峪希自嘲,“嘛,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今天过后就以别人的姿态活着吧!”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吃饭,以至于饭粒菜叶都掉在桌子上,可是看起来吃得特别香。

    “别人就算了,至少对莫舒凡,请让我保留曾经的美好吧!”

    夜里,峪希被客厅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吵醒,他下床查看,看见母亲穿着睡衣,披头散发地在翻抽屉,“在找什么?”他问。

    郭妈抬起头,一脸歉意,“啊,不好意思,给你吵醒了!”她还在继续翻找,嘴里嘟囔着,“我的安眠药怎么找不到了,峪希,你看见了吗?”

    “是用棕色瓶子装着的那个吧,我吃了!”峪希一脸平淡地说,“好像过期了,没什么效果,你再重新买一瓶吧”说完他关门回屋,留下震惊不已的母亲。

    第二天早上,峪希准备去学校,在玄关穿鞋时,郭妈走出来对他说:“不用担心,我已经跟老师请过假了,说你昨天因为身体不舒服才没去上学”。好体贴的母亲,对于昨晚的事她依旧选择无视。

    “嗯,我出门了!”峪希在路上走着,突然间停住,他对着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说:“长的那么大一只,还学别人搞跟踪,真是搞笑啊”。

    听到这话,一个人从树后面钻了出来,他把手放在峪希的头上说:“没想到被发现了啊!”

    “呵!”峪希不紧不慢地将尹胜允的手拉下,然后拽着他的袖口,踮起脚,送上一个早安吻,动作流畅,却把他吓楞了。

    “呆在那里干什么?不要上学吗?”峪希善意提醒。

    一路上,尹胜允都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亲吻中时。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来到了教室。看到峪希以后,韩耀辉立马上前询问情况,峪希微笑地说没事,只是轻微感冒而已,吃了药后,已经好了。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啊,是个温柔地好孩子”看着身边的两个朋友都回到了自己最珍惜的模样,刘斯可在心中感叹着。

    然而就在午休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打乱了她幻想出来的美好世界。

    “你怎么来了?”韩耀辉怯怯地问前来造访的樊君怡,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刘斯可还是看出他眼角皱起的欣喜。

    可是樊君怡连正眼都没看他,反而直奔峪希,她娇嗔地问,“峪希,一起去吃午饭吗?”

    “原来不是来找韩耀辉的啊!”刘斯可终于放心了,“哼,这个女人,以为谁都是那种只看脸的肤浅男生吗,峪希可不吃这一套!”于是她非常有信心的对峪希说:“咱们去吃饭吧,三个人好久没一起行动了,好怀念啊!”

    正当她准备看樊君怡吃瘪的好戏时,却听到峪希说出了这样的话,“啊,小可你们一起去吧,我就不去了,因为我真的拒绝不了这么可爱的女生!”说完,他就跟着樊君怡离开了教室,只留下瞠目结舌的大家。

    “喂,你说这是什么情况啊?峪希怎么好像变了个人!如果是以前的他是绝对不会去的!还有那个狐狸精真是臭不要脸!”刘斯可气急败坏地骂着,全然忘了韩耀辉的心情。

    “算了,我们两个去吧!”韩耀辉说完就往外走,正好迎上莫舒凡,“学长,你找我有事?”他问道,殊不知莫舒凡是来找峪希的,课间他在教师办公室,偶然听见峪希病好来上学的消息后,就一直想去看看情况,终于等到中午,没想到却看见他和樊君怡走在一起的画面。而且他确定自己的和峪希视线对上了,但是他却好像根本不认识自己一样,就走开了,他迫切地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对韩耀辉说:“嗯,稍微有点事,咱们边吃饭边说吧!”

    “行!”韩耀辉答应道,然后他对刘斯可说:“学长找我有事,你今天就自己去吃吧!”说完就跟莫舒凡一起走了。

    现在整个教室只剩下刘斯可一个人了,明明上午她还为了昔日好友重新归位而兴奋不已,可是好景不长,短短半天的功夫,美梦就碎掉了。

    刘斯可一直都不是一个天真的人,只是过于害怕失去珍视事物的恐惧感暂时蒙蔽了她的理智,让她忘记了覆水难收的道理。要知道,任何东西一旦破碎了,即使经过最完美的工艺修补后,也不会和原来一模一样了,更何况是最变幻莫测的人。

    所以,韩耀辉不会变回以前那个单纯的少年,即使他依旧玩着过去的游戏;峪希也不会再像曾经那般善良,虽然他现在笑容还是那么灿烂;就连刘斯可自己也是一样,纵然极力想要挽回大家失去的初心,可是面对着总是自我掩饰的朋友,终有一天,还是会被这种如鲠在喉距离感,给逼迫得无法忍受而现出原形吧。

    ☆、出击

    学校附近的小吃店里,韩耀辉和莫舒凡两个人坐在靠墙的位置。

    “点一杯酒吧!”韩耀辉开口道,却被莫舒凡拦住,“你下午不用回去上课了吗?”

    “呵呵,学长就是学长,真是一如既往的模范生样子啊,不过我不是,所以没必要阻止我吧?”

    看着执意要喝的韩耀辉,莫舒凡便不再反对。不一会儿,老板娘就把饭菜和一杯扎啤端了出来。韩耀辉接过啤酒,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半杯。虽然喝得太猛,差点呛到,但还得到了老板娘的称赞,“这位小帅哥真是好酒量啊,以后必有大气!”明明知道是胡口乱诌的话,他还是嬉皮笑脸地回应道:“真的吗?会有什么出息啊?可是我昨天才被甩了诶!”

    听了这话,老板娘尴尬地笑了,“那个,你们先吃着,我去忙别桌了!”

    酒一下肚,韩耀辉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学长,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好了?她怎么能刚甩了我,就去勾搭峪希了呢?是不是他俩早就有意思了啊?峪希那个臭小子,自从生病回来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真的不明白啊!”说着又喝了几口酒。

    他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峪希生病的事情莫舒凡是知道的,但是他打电话过去却都没有人接。本来打算今天去看看情况,却看见刚刚那一幕,而且他发现峪希的眼神明显地跟以前不一样了,有种故意表现出来的回避和冷漠。所以他约韩耀辉出来想了解一下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耀辉,你觉得他为什么会变了呢?难道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莫舒凡小心询问。

    韩耀辉想了想说:“没听说他家里有什么事情,但是峪希这个人一向如此,对别人很关心,但是对自己的事情却很少主动跟别人说的。”

    “那他休息那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韩耀辉仔细想了想,“嗯,啊,有一点,但是也算不上奇怪,就是峪希的病假是尹胜允帮忙请的,他还带来了峪希妈妈写的病假条!”

    听到那个名字,莫舒凡陷入了沉思,“果然跟他脱不了关系,不知道他又给峪希说了什么!”

    韩耀辉还打算再要一杯酒,莫舒凡说,“时间差不多了,快上课了,我们先回去,改天我再陪你喝到底!”

    “真的吗?学长,你可不能骗我?”

    “嗯”莫舒凡结好账后,和韩耀辉一起回到了学校。

    刚进教室,韩耀辉就气得两眼发直,眼看着马上就要上课了,樊君怡还粘在峪希身边,两个人有说有笑。体育委员黎晟斜坐在课桌上,看到了这场好戏,他还故意喊了一声:“呦,韩耀辉,你今天吃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

    韩耀辉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要你管?吃饱了撑的!”然后他在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用胳膊猛地撞了一下黎晟。

    “喔,原来是去喝了酒,怪不得说话这么冲啊?”黎晟揉了揉被撞的地方,“算了,今天就不跟你计较了,我要准备上可爱的英语老师的课了,其他无关人等还不离开吗?”

    听到这话,樊君怡瞪了他一眼,然后对峪希说:“放学我等你!”得到峪希的点头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整个下午,韩耀辉都觉得头昏沉沉的,脑子里一直出现樊君怡对着峪希笑着的画面。终于挨到放学,他实在忍不住了,迫切地想找峪希谈一下,却看见樊君怡已经在教室外面等着了。

    “峪希,你等一下!”韩耀辉拉住他的胳膊,试图挽留他。

    “什么事?”峪希疑惑地问。

    “你,你到底……”韩耀辉吞吞吐吐,思考着该怎么开口的时候,听见樊君怡催促峪希的声音。

    峪希拂开韩耀辉的手,“抱歉,大辉,我今天有点急事,你要是不着急,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吧!”他背起书包,朝门口走去。

    “我说了让你等一下!”韩耀辉扯过峪希的肩膀,突然大喊,声音中带着愤怒,其他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还有几个动作慢的,听到这声怒喊,也都立刻撤退了,现在教室里只剩下峪希、韩耀辉和刘斯可三个人。

    峪希被扯得往后一个踉跄,虽然没有摔倒,但是腰部撞到了桌子的边角,一声闷响,似乎很疼。他咬紧牙关,用手捂住被撞到的部位,依旧摆出笑脸说:“好吧,看来你还挺着急的,那就现在说吧,什么事?”

    如果峪希发火,以拳头回击,那么情况可能还会好一些。可是他却假装没事,假装不在意,所以他露出的这个虚假的笑脸,直接点着了韩耀辉的怒点。“砰”地一声,他一拳打到峪希的左脸上,将他打翻在地。

    峪希一点没有防备,或者说以他现在的心情根本不想防备,就想被结结实实地揍一顿,好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现在,他如愿以偿。倒是站在门外的樊君怡被吓得大叫,她急匆匆跑进来,蹲在峪希身边,查看伤势。

    峪希伸出手擦了擦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抬头看着韩耀辉,然后笑了一声,“呵,这就是你要说的急事吗?现在完事了吧?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的女朋友一起做!”他说完转头看着樊君怡,安慰她说自己没事。

    看到两人亲昵的场面,韩耀辉的拳头又攥紧了,他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被刘斯可和樊君怡同时拦住。

    “你有什么气都出在我身上好了,别拿峪希当替罪羊!事到如此,我就实话告诉你,我从来都不喜欢你,之前答应跟你交往只是为了接近峪希。而且,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樊君怡一口气说完,丝毫不在意场面的尴尬,女生特有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尤其响亮,每一句话都像一支利箭一样实实在在地扎进韩耀辉的心脏。

    韩耀辉看着樊君怡,此刻的她像一只老母鸡一样展开双臂,无畏地将峪希护在身后,虽然她瘦小的身体因为刚刚的话语而激动得有些发抖,但是眼睛里一直有非常重要的东西在闪闪发光。这些,韩耀辉都不曾见到过。

    “你打峪希有什么意义呢,我们走吧!”刘斯可也劝他,然后她拉着韩耀辉离开了教室。

    “没事吧,疼不疼啊?”在他们离开后,樊君怡摸着峪希的脸急切地询问着。

    峪希摸了摸她的刘海,温柔地说:“嗯,还挺疼的,不过你要是在上面亲一下,我想就不疼了!”

    这句话倒是把樊君怡逗笑了,她下意识地捶了一下峪希的胸膛,娇嗔的说:“真受不了你!”说完便飞快地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然后,她把峪希扶了起来,“我们走吧!”

    “好,今天我们还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峪希微笑着回应。

    ☆、出击2

    两人走到校门口,峪希看见莫舒凡一个人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人。他略有迟疑,但最终没有理会,而是揽着樊君怡的肩膀从他面前从容地走过。

    “你等一下!”莫舒凡在峪希背后说。

    峪希缓慢地停下脚步,他转过身,用睥睨的眼神看着莫舒凡,“呦,原来是副主席,有何贵干啊?”他用讽刺的语气逼迫着对方的脸一点一点被怒气涨红,接着又不依不饶地说:“我是犯了什么校规校纪吗?您直说,我肯定好好改正!”

    但是比起峪希让人生气的语气,莫舒凡更在意的是他脸上那块淤青,他一直用眼睛盯着那里。

    “哦?这个啊?”峪希揉了揉嘴角,疼痛让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副主席不用担心,这不是打架弄伤的,而是鞋子太滑,我不小心摔倒了而已!”他继续撒着不堪一击的谎。

    听到峪希吸气咧嘴,一旁的樊君怡立刻心疼了起来,她从书包里翻来翻去,找出了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创可贴,“把这个贴上吧,虽然看起来有点搞笑,但是可以消毒!”她撕开包装袋,将创可贴贴在峪希的嘴角附近,看起来滑稽又有点可爱。

    两个人就这样在莫舒凡面前上演亲密的情侣场面,虽然他什么话都没说,但是峪希已经用余光看到了他脸上不断恶化的表情。“对,就是这样,讨厌我吧,憎恨我吧,只有这样才能让你远离我!”峪希在心中不断祈求着。

    “哦,副会长,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们可没有在谈恋爱,是樊君怡同学太温柔太善良了,她看见我受伤所以才帮我的,这可是光明正大的同学友谊啊,副会长千万不要误会了!”

    峪希一声又一声的“副会长”,深深刺激着莫舒凡原本就混乱的神经。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他根本无法相信,现在他面前这个人是他最重要最珍视的那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哀伤。

    “我有事跟你说!”莫舒凡再次开口挽留。

    峪希做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他摊了摊手说:“怎么回事?今天怎么那么多人都有事要跟我说?我变成了什么大人物吗?”然后,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不过啊,不好意思了,副会长,现在已经是放学后,我还有事,咱们明天再说吧!”

    “不会占用你很长时间!”莫舒凡说着上前去拉峪希的胳膊。

    樊君怡立刻阻止,“你干什么啊?峪希说了有事情,不想跟你谈,你怎么还强迫他啊?”说着她开始推搡莫舒凡。

    莫舒凡此刻根本没有心情理睬樊君怡,他只想把峪希拉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到现在他还坚信,只要进行交谈,就能彼此坦白真心,就一定可以回到暑假那段幸福的时光,没有什么困难是可以阻拦他的。

    本来以他的性格,是可以再找其他合适的机会,但是今天他看见了峪希脸上的伤,看见了他轻蔑的表情,看见他和樊君怡的暧昧,看见他对自己无故生冷的态度,就无法再冷静了。他有一种直觉,就是如果他错过了今天,以后就更加没有机会,而自己和峪希的距离会变得越来越远,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的地步。

    所以,他想把峪希拉到自己身边,好好问清楚这一切,不然他真的会疯的。这股执念让他紧紧捏着峪希的胳膊不肯放开,即使自己的脸刚刚被樊君怡胳膊上的手链划出了一道浅浅地伤痕。

    莫舒凡脸上的伤痕被峪希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他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了。毕竟,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失控的莫舒凡,让莫舒凡受伤更不是他的初衷,他渐渐感觉到自己有些坚持不住了,这一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痛。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他,如果继续争执下去,只会引来保安和老师,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所以他必须找机会逃脱,但是莫舒凡抓的实在是太紧了,他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要被捏碎了。

    “郭峪希,你要一直躲在女生的背后吗?”莫舒凡怒吼,然后他一把将樊君怡推到在地,胳膊使劲一拉,迫使峪希看向自己。

    但是他失败了,峪希用略长的刘海遮住自己的眼睛,并且偏过头,看向地面。莫舒凡看着这样的峪希,好像一块吸饱水分的海绵,即使再使劲去捏,依旧掺杂着过多的水分,让人看不清本来的面目。“就这样放弃吗?我……好不甘心啊!”莫舒凡一遍一遍地问自己,但是都得出相同的答案。

    “咣”,一只拳头从莫舒凡左侧飞来,直接击中他的脸部,将他打的猝不及防,险些摔倒。

    “他什么时候躲在女生背后了,他明明是躲在我的背后!”打人者正居高临下地说出这句话。

    莫舒凡看向说话的人,原来打他的是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尹胜允,此时的他正得意地笑着审视自己。看到那副面孔,莫舒凡气不打一处来,他将长久以来挤压的怒火全部集中在拳头上,狠狠地回敬了尹胜允一击。

    于是,这两个人连一句开场白都没有,就难解难分地打了起来,等到学校保安上前阻拦时,他们才发现峪希和樊君怡早就趁乱离开,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

    另一边,峪希趁着他们两个人打起来的时候,立刻拉着樊君怡赶紧离开了现场,他们走到商业街一间家庭旅馆门前。

    峪希看着樊君怡身上的灰尘,对她说:“要不今天算了吧,你先回家休息一下。”

    “哈哈”女生笑了笑,指着他说:“你还嫌弃我,你看看你自己,比我还惨!”

    峪希低头看着自己,确实不怎么样,他又下意识地揉了揉之前被莫舒凡拽得生疼的手腕,确实,他的情况更糟糕。可是不容他细想,樊君怡就拉起他的手,“走吧,我想知道你说的喜欢我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这次,峪希才好好看她,并且感受到她说这句话时坚毅的眼神,以及更加认真的态度。

    因为这家旅馆的服务员跟樊君怡认识,所以他们随便做了登记,就订好了房间。两个人进屋以后,樊君怡环顾四周后说:“你看电视好了,我先去洗澡!”

    “嗯”峪希点头答应,但是貌合神离,他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轻易可见的紧张。虽然做这样的事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但是跟女生一起做,还是第一次,所以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他打开电视机,随便选了一档吵闹的综艺节目,他觉得这样可以缓解一下气氛,但是好像没有什么作用。

    “为了让莫舒凡对自己死心,去交女朋友,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峪希想起自己的初衷。所以当听见樊君怡向自己告白时,他一点都没犹豫,立刻就答应了。以至于,之后当他想起来她的前男友是韩耀辉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似乎解释也没有什么用,只会越来越麻烦。况且他清楚,自己心中的困惑只能独自承受,无法向别人倾诉。

    “既然决定了,我就一定可以做到!”峪希给自己打气,但是当他听到浴室的花洒喷出的水落到瓷砖上的声音时,还是焦虑的开始四处踱步。

    “当当当”有人敲门,峪希走过去开门,当他打开门的一瞬间,瞳孔瞬间放大。

    “怎么是你?”在他不可置信地问出这四个字后,就被对方敲晕扛走了。

    ☆、禁锢

    峪希睁开眼睛,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这是什么地方?天堂吗?他挣扎着起身,脖子后面传来一阵剧痛,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在晕倒之前的事情。

    他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之前穿的校服已经不见了,而是变成了干净舒适的家居服,而且略大。房间里没有镜子这类反光的东西,所以他无法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么苍白憔悴。风将窗帘吹得四处飞舞,阳光从缝隙里透进来,正好照在峪希的脸上,让他忍不住眯上了眼睛。“好像是下午的样子,看来我最少昏睡了一天。”

    刚睡醒的峪希觉得有些冷,所以想把窗户关上,却发觉双腿变得很沉重。“难道是睡得太久,所以浮肿了?”当他移动脚步的时候,身后总响起金属摩擦地面的“哗啦”声。怎么回事?他回头看去,发现床腿下面系着一根铁链。

    峪希顺着铁链的方向看去,终于看到它的另一端竟然是系在自己的脚踝上。“舞草!”他不禁骂了一句,然后蹲下去,使劲用手去拽,很明显,打不开。

    “我现在是被绑架了?”他问自己,“可是绑匪不会闲到要给我换衣服吧?”接着峪希想起来,那个在家庭旅馆最后看见的人。“尹胜允,你给我出来!尹胜允!”他朝着门的方向大喊,带着怒气的狂吼,把他自己都喊得咳嗽了。

    不一会儿,房间的门被推开了,尹胜允端着一个大碗从容地走进来,一点没有慌张的样子。他忽然摆出非常灿烂的笑脸,跟峪希打招呼:“呦,醒了?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接着他把碗递给峪希,原来里面装的是面条。“虽然是我第一次做,不过我尝了,还挺好吃的”说着他便朝前走去。

    “滚!”峪希狠狠地将他推开,幸亏尹胜允眼疾手快,身体灵活,不然那碗面肯定直接扣到地上,摔得稀烂。“呼,还好,还好”他松了口气,然后将面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峪希看见他这种一脸平常的样子,更加气愤,他再次朝尹胜允挥拳,却不小心被脚下的铁链绊倒,而尹胜允正好顺势将他正面按倒在床上。“你怎么刚醒就这么有活力呢?”他向身下的人问道。

    “d,快把劳资脚上的东西解开,还有赶紧从劳资身上滚下去!”峪希一改常态,朝他破口大骂。

    “好好好,可以听你的,不过……”尹胜允盯着峪希的眼睛严肃地问:“不过你能保证不去外面随便找女人吗?你能不再伤害自己吗?你能不再这样活着吗?如果你可以做到,我立刻放开你!”

    看着突然间变得这样认真严肃的尹胜允,峪希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嗯?女人?”听他这么一说,峪希立刻想起还有那件事,于是他问道:“樊君怡呢?你把我带走了,她怎么办?她没找我吗?她没报警吗?”

    “我做事向来谨慎,你不是知道吗!”尹胜允轻轻哼了一声,然后继续问,“况且你觉得现在还有谁会找你呢?你父母?学校老师?你的朋友?还是……莫舒凡?”说到最后那个名字的时候,他的语气多了些嘲讽与不屑。

    是啊,对于现在的峪希来说,又有谁会在乎他呢?明明是他自己将所有人都推得远远的,然后躲在一个漆黑的硬壳里与世隔绝。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为什么到现在,他还会渴望有人在他突然消失后迫不及待地去寻找他呢?真是可怜又可笑。

    “呵呵哈哈哈……”想到这里,峪希猛然发出一连串笑声,“是啊,是啊,没人会在乎我,所以这就是把我绑来的理由?”他反问,眼睛里带着鄙夷和厌烦。

    尹胜允被他看得有些晃动,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人变得这样陌生了呢?他还记得自己在暑假庆典上见过的他,分明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所以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一直以来,他都甘心躲在暗处默默观察,所以他胸有成竹,所以他运筹帷幄却也有些不可一世。因为他觉得,若这世上还有谁可以了解峪希、可以理解他心中所想,那这个人一定是自己。可是现在,他有些动摇了,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好像无法再读懂他了,无论是他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还是刚刚那个匪夷所思的眼神。

    时至今日,他终于发觉自己漏掉了某个至关重要的环节。尹胜允看着峪希的脸,希望从中发现一些端倪,然而什么都没有。良久,他缓缓起身,“我做事的理由一直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你好!”说这句话时,他的语气轻柔,睫毛忽闪,在脸上投下一圈阴影,让人看不清表情。

    “希望我好?”峪希狂笑不止,仿佛这是他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你觉得把我像个囚犯一样锁在这里是对我好?”

    “我说了,只要你保证不伤害自己,我立刻让你离开!”

    “跟女人去开房就是伤害自己?你这是什么逻辑?嗬,那我跟你睡就不是伤害自己?”峪希突然变得毒舌,他像是一只张开所有尖刺的刺猬,极具攻击性,每一句回答都狠狠戳进对方的心里。

    尹胜允叹了一口气,“我能够判断什么是真正的好!”他留下这一句话,开门离开,临走前看着桌子上的面说:“味道确实不错,你吃点吧!”

    “吃你妹!”峪希猛地将碗甩过去,然而没有砸到尹胜允,而是撞到门上,摔得稀碎。他气得呼呼喘气,然后向着那些碎片走去。

    另一边,樊君怡那天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后,就发现峪希已经不再了。她虽然有些担忧,但是表现得十分平静。所以她没有做任何行动,而是选择呆在房间里看电视。大概过了2个小时,她收到峪希发来的一条信息。

    “君怡,对不起,我想我对你的喜欢还没有那么深刻……如果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是非常不负责任的,所以我先走了。”

    看到这个信息的时候,她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是啊,他可是郭峪希啊,怎么会彻底改变呢?我还是太天真了!”她脑中渐渐浮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操场边的长椅上,一个清秀的男生正在听着音乐,然后一个可爱的女生走到他面前,说了些什么,接着拿给他一个漂亮的盒子。面对这样的场景,男生轻薄的嘴唇上下合动,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他们的对话更加难以听清。只见女生重新理好被吹乱的头发,留下那个盒子后离开了。男生重新坐下来,将耳机里的音乐听完,才离开。可是,他没有拿走那个盒子,而是将它遗留在长椅上。

    樊君怡当时正好在长椅后面的树根下,吃着午饭。她看到了这一切,尤其是那个男生的冷漠让她十分在意,她从来没有见过那种不冷不热的,似乎没有感情的人。但那两个人都离开后,她跑到长椅对面,将那个漂亮的盒子带走了。

    那天放学回家,她连晚饭都没有吃就躲进了房间,将门反锁,然后像窥探一个最隐秘的秘密一样打开那个盒子。原来盒子里面装着非常精致的手工巧克力,还有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峪希,我喜欢你!”

    那时,樊君怡第一次知道这个男生的名字,她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像是一句咒语,此后便将她紧紧缠住。

    随后她从中拿出一块heart形状的巧克力,放在嘴里,渐渐融化,顺着喉咙流淌入心。并且,连同那份莫名其妙的“喜欢”也一并融入心里。

    ☆、契机

    峪希已经连着一周没来上学了,看着空空如也的座位,刘斯可心中若有所思。虽然听老师说他是因为家里有事才无法来上学,但是她还是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尤其是在她发现樊君怡已经若无其事的和其他男同学一起吃午饭之后。

    她多次想向樊君怡质问峪希的情况,可是都被韩耀辉拦住了。刘斯可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因为那是他们之间是事情,既然当事人自己都选择沉默,那么别人根本无需多事。

    虽然大家都是这样想的,但是有一个人是例外。

    那个人就是尹胜允。

    刘斯可发现他最近,尤其在峪希请假那段时间,尤其安分,而且每天中午和放学都是铃声一响就立刻消失。而且,她注意到峪希的请假条居然都是尹胜允拿给班主任的,而班主任每次都满脸笑容的和他谈很久。

    如果换了别人做这些事,刘斯可根本不会怀疑,可是现在是尹胜允做了这些事,就不得不让人好奇了。“既然大辉不想参与,那我就独自去侦察一下好了!”就这样,她在放学后紧跟着尹胜允,没想到他居然进了一间医院。

    “海市军区总医院?”

    他怎么会来这里?刘斯可感到更加奇怪了,尹胜允不是一个人住吗?应该不是去探望家人的?难道是他自己有病?

    她跟着尹胜允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看着他进入电梯,然后确认电梯在十楼停住以后,才跟上去。这间医院很大,她来到十楼以后完全找不到方向,正当她挨个病房寻找时,身后传来一句魔鬼般的声音,“你是在找我吗?”仔细辨别,这声音中还有一丝诡异的嘲笑。

    所谓听声识人,尤其尹胜允的声音本来就很特别,如果非要比喻的话,跟宫野真守配夜神月的感觉差不多,腹黑、鄙夷,还有怜悯。

    刘斯可想要装作不知道然后逃跑,却被对方拉住肩膀,她只得转身面对。“啊,哈哈哈,这么巧啊?你也来这里看病?我也是诶!我刚好准备回去了,再见!”她语无伦次,一心想要离开。

    却被尹胜允的话喊住,“你跟我过来,我带你去看你想知道的事情!”他低低说了一句,看似平淡无奇,语气中却包含了无尽的担忧与疲惫。

    这种状态的尹胜允是她不曾见过的,和以前只会捉弄、要挟自己的那个人判若两人。刘斯可默不作声,而是安静地跟上去,直到她看清眼前的一切。

    医院十楼最后一间病房,里面只有一位病人,穿着白蓝条纹的病号服,但是仍然可以从她从容的脸庞、优雅的举止间看出这位女士以往美丽和蔼的模样。

    “郭姨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刘斯可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发出的第一句疑问。本来她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疑问,但是没等她提出了,尹胜允就已经回答了。

    “我们到那边聊一下吧!”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休息区。

    “嗯!”

    两人找到座位坐下,尹胜允就开始缓缓道来。“你认识她吧?”很明显他指的是那个患者,不过他只是将这句话作为话头,并不是真的在询问刘斯可是否认识。

    “郭峪希的妈妈得了肾结核,虽然不是最严重的,但是情况也不容乐观,需要做手术。”他直接把情况说明,不给对方提问的机会,“我住在他家附近,某天刚好看见他妈妈晕倒在门口,所以帮忙送到了医院。”他抬了抬头,眼睛看着远方,“这间医院的院长是我爸的战友,所以我刚好可以帮上忙!”

    刘斯可认真地听着,她已经没有余地去猜测尹胜允的这些话有多少是真的了,因为她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峪希呢?他为什么不在?他去哪里了?”

    这确实是问到关键了,当然尹胜允不可能如实告诉她,峪希现在正被关在自己家里,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完美无缺的谎言就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家里发生了一些事……”尹胜允停下来,仔细观察刘斯可的表情,他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自己最乐于见到的一种反应,紧张、迫切、担心和好奇。“我也是最近才从郭姨那里听说的,是关于峪希父亲的事情!”

    听到了“峪希父亲”这四个字,刘斯可一震,从她遇见峪希的第一天起,她就从来没见过这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虽然她也曾童言无忌地问过,可是峪希都报以沉默,渐渐地她就知道了,这个名词是绝对不能再提起的。所以,今天她只能用震惊作为自己听到这个信息的反应。

    看到刘斯可的瞳孔不断放大,尹胜允继续说:“好像是因为他父亲的某些事情,具体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他和郭姨大吵一架后,就去了乡下亲戚家。他现在并不知道郭姨生病住院的事,郭姨也一直叮嘱我不要告诉他自己生病的事情,考虑到目前情况,我只能照办,我试着跟他联系过,不过收效甚微。所以……事情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说完他做了个无奈的动作。

    刘斯可想了想,“彦妮姐呢?她知不知道郭姨生病的事情?”

    “这个我不知道,我不认识峪希的姐姐,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但是我觉得郭姨好像没有告诉她!”

    听到这里,刘斯可想了想,然后说出一句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话,“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居然问尹胜允该如何做,而是用的是“我们”!也许她忘了尹胜允曾经做的事情;也许,在她心里,峪希一直占着非常重要的位置;也许她觉得目前郭姨的病才是最要紧的,所以她本能地向尹胜允求助了。

    “嗯,我觉得要先让郭姨同意做手术。医院这边已经在帮忙安排最好的医生了,目前正在积极准备各项事情。至于峪希,我会负责跟他沟通的,总不能妈妈都要做手术了,孩子还不知情吧。”然后他看着刘斯可的眼睛说:“你的话,现在可以和峪希的姐姐试着通话,如果你有时间也可以经常过来探望郭姨,毕竟我一个人有些力不从心!”

    “嗯,好!”刘斯可非常用力地点头,以至于忘了自己今天是为何而来。“那我今天先回去,下次我准备好再来探望郭姨!”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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