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 作者:a

    第24节

    “你现在去把容太医叫来,就说朕有些不舒服。不要让人看出端倪。从今日起,朕身边不许安排小鬼。”

    阎日还是点头,然後擦擦汗,躬身退了出去。秦歌吐了口气,心怦怦怦直跳,在他看了那封信後,他一直无法平静。

    很快,容丘就来了,虽然今天是大年初一,但身为太医院医首,他自然要第一个留守在宫里。一听皇上身子不舒服,容丘提著药箱跟著阎日匆匆赶到了仁心堂。当他从皇上那里听到皇上找他来的用意後,他和阎日一样,整个人傻掉了。但是,也有点不同,那就是他脸上还有一种“难道真有此事”的惊愕。

    秦歌看出来了,他马上问:“你知道凤丹的事?”

    容丘脸皮僵硬地说:“臣父曾对臣提过此事,说世上有一种奇果,吃了可以使男子孕育子嗣。臣父说他年轻时曾救过一位怪人,那人神武钱财,便给了父亲一张药方来抵诊金,说有了这张药方,男子才可能孕育子嗣。父亲钻研了那副药方,是很奇特,但是父亲从未见过什麽凤丹,也就当是那怪人胡言乱语了。”

    真是天助我也!秦歌略显激动地说:“你马上回去把那副方子找出来!阎日,你随他一道去。”

    “是。”

    容丘双腿发软地和阎日一起走了。

    秦歌的脸上是无法克制的喜悦,看来老天是有意要他为子昂生下孩子,不然为何会把容氏父子与何欢送到他面前?

    ※

    焦急地等了许久(其实不到半个时辰),秦歌终於等回了容丘和阎日。当秦歌把凤鸣王给他的那副方子交给容丘後,容丘把两张方子一比较,竟然是一模一样!

    秦歌很直接地对荣丘和阎日说:“何欢就是凤鸣王生下的孩子。”阎日和容丘同时瞪大了双眼,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皇,皇上……”容丘声音发颤地说,“您……”

    秦歌心情愉悦地点点头:“朕,要亲自生下孩子。”

    容丘手里的药方徐徐落在了地上。而秦歌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的心肝都要震碎了。

    “朕手里有凤丹,你照著这个方子给朕调理身子,朕给你三天时间配药。这件事,阎日应该已经对你讲过了,传出去半点风声,朕灭你满门。”

    这最後一句话如一道雷劈在容丘的头顶,他“咚”地一声跪下,低喊:“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女人生孩子都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更何况是男儿!那位怪人曾对家父说男儿有孕只有一个法子能生下孩子,就是剖腹。皇上!您是我大东的天!您不能拿您的安危开玩笑啊!皇上只要宠幸一两个女子便会有子嗣,皇上实在没有必要亲自生子啊!”

    秦歌冷道:“朕要女人为朕生孩子何须等到现在!你只管为朕调理即刻,朕是否能活下来不需你操心!”

    “皇上!”

    阎日同时出声,跪了下来:“请皇上您三思!”

    秦歌一掌拍在榻上,怒道:“这就是朕三思後的决定!你不愿给朕调理,大东这麽多的人,朕难道还找不出能给朕调理的人吗?”

    “皇上……求您三思……”容丘和阎日哀声祈求,一直都还在浑浑噩噩之中的阎日在听到皇上要剖腹才能生下孩子後瞬间清醒了,他不能让皇上这麽做!

    秦歌气急:“你们别以为朕不敢杀你们。要麽,你们听朕的话;要麽,你们死,朕找他人!”

    “皇上……”容丘和阎日的眼睛都红了,容丘嘴唇颤抖地问:“您……您为何要……”

    秦歌握紧双拳,哑声道:“朕,要为朕爱的人,生下孩子。”

    容丘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阎日怔愣的看向皇上,一股他无法承受的冲力撞入他的心窝,他只觉得无法呼吸。

    “告诉朕,可以,还是不可以。”

    容丘整个身子都发起抖来,看著皇上坚毅的面庞,看著皇上眼中毫不後悔的决然,他不自主地点点头,身体弯曲,跪伏在地上,梗著嗓子回道:“臣,遵,旨。”

    阎日也跪伏在地上,双肩颤抖:“奴才,遵旨。”

    “很好。”秦歌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一切就等著子昂从凤鸣回来了。

    ※

    而就在秦歌满怀期望的时候,第二天,给他做了细致检查的容丘却告诉了他一件非常不乐观的事。

    “皇上,这副方子是要让您的体内强行地长出孕育孩子的胎宫,药性极烈。可您的身子属寒体,又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与这方子冲突,施针时不仅会异常痛苦难忍,而且很可能对您的身子造成损伤。皇上,请您,三思……”

    秦歌的眉心拧紧,接著不为所动地说:“朕已经说过了,朕要孩子,你尽管做就是。凤鸣王可以生下孩子,朕也可以。”

    容丘还想再劝,可一看皇上的态度,他只能把劝说的话咽回去,收拾好药箱说:“臣这就回去配药,初五的晚上,臣为皇上施针。这几日皇上要多休息,多吃一点保存体力,这样到时候才能受得住。”

    “朕知道了。”

    容丘忧心忡忡地出去了。

    在他走後,守在外面的温桂转身瞧了一眼同样被“赶”出来的孔谡辉,心里不安。皇上找容太医说什麽呢?为何要避开他和孔谡辉,却允许阎日和申公公贴身伺候?

    朝温桂使了个眼色,孔谡辉抬脚跟上了容丘。

    “孔统领,皇上找您。”就在这时,阎日出来了,孔谡辉的双眸瞬间暗沈。

    ※

    秦歌不仅找了孔谡辉,还找了温桂和何欢。当何欢到了仁心堂後,秦歌淡淡道:“凤鸣王过世,何欢未能亲自送他一程,也未能好好给他上柱香。温桂,你和孔谡辉陪著何欢到锦陀寺去,朕已经给住持写了信,要他给凤鸣王做一场法事,超度凤鸣王的灵魂,也让何欢尽一尽他的孝道。”

    “皇帝哥哥!”何欢的眼圈当即就红了。

    秦歌摸摸他的头,道:“朕知道你很自责没有送你父王,到了锦陀寺之後你要好好为你父王烧一炷香,告诉他你在这里一切安好,让他不要担心你。你父王生前最疼你,他一定也想陪在你身边,你要在寺里为他供一块牌位,然後依据你们凤鸣的礼仪,从寺里把牌位请回来供在你的寝宫里,这样你父王会永远守在你身边。”

    “谢谢皇帝哥哥!”何欢用力抱住秦歌,忍住眼泪。

    秦歌拍拍他:“去吧,收拾收拾,吃了中膳之後就走。”

    “嗯!”

    何欢擦擦眼睛起身就跑了出去。

    秦歌看一眼激动不已的申木,道:“你也去吧。”

    “谢皇上!”申木马上退下了。

    见温桂一副心有疑惑的模样,秦歌道:“何欢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朕也不放心把他交给旁人,你二人是朕的心腹,由你们陪著他,朕也放心。”

    这话听著窝心,温桂马上一扫心中的不安,笑著说:“皇上放心便是,奴才会照顾好何欢太子。”

    “嗯,你们去吧。”

    “是。”

    温桂喜滋滋地退下了,孔谡辉面色如常地行礼後也退下了,但他内心里并不像温桂那样高兴,凭他多年来的经验,皇上这是有意要把他和温桂支开。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守在屋外的阎日,孔谡辉双手抱剑,大步离开。

    孔谡辉的感觉没有错,秦歌就是要支开他和温桂。这两人也确实如他所说,是他的心腹。但这两人同时也是伍子昂的心腹。一旦让他们知道了他要生孩子的这件事,这两人定会不顾一切地告诉伍子昂,他不能不防。

    中膳过後,何欢、申木、孔谡辉和温桂就出宫了。秦歌已经提前做好了安排,这一场法事要持续七天七夜,再加上把凤鸣王的牌位郑重地请回来,至少也要十天他们才能回宫,那时候秦歌早已做完了调理。

    在等待容丘配药的这两天,秦歌也没有闲著,他又秘密召见了阎泯,交给了他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

    沈溺:第九十一章

    不管容丘多麽不愿,初五还是到了。当天晚上,他提著药箱面色忧郁地来到了仁心堂。这几日秦歌以身子不适为由没有露面,容丘让其他几位太医回去过年,宫里只留下了他一位太医。仁心堂的四周极其安静,身为日鬼的阎日安排了十几名他最信任的小鬼守在暗处,以保护皇上安危。

    一碗碗冒著热气的汤药端了进来,按照顺序摆在桌上。卧房内有火炉、还有七八个炭火盆,异常暖和。秦歌穿著里衣坐在床上,看著容丘和阎日进进出出。当最後一碗汤药摆上桌後,容丘深吸一口气,对阎日示意。阎日端著一碗水走到床边,容丘道:“皇上,这是麻药,施针的时候会很疼。”

    秦歌面色沈稳地接过麻药大口喝完,然後容丘接著道:“请皇上躺下,臣要为您施针了。”秦歌躺下,解开扣子,他的下身什麽都没有穿,盖著被子,完全露出了腹部。

    容丘在床边摊开银针包,对阎日道:“每个碗上我都贴了标记,一会儿我要哪碗药你就给我端来哪碗。”

    阎日点头。

    等了一会儿,容丘轻轻按了按皇上的肚子,轻声问:“皇上,您有感觉吗?”

    秦歌摇了摇头。容丘知道麻药的效果上来了,他定下心,拔出一根银针。

    “龙血汤。”

    阎日立刻把龙血汤端了过去,用银针沾取了龙血汤後,容丘把缓缓针刺进了秦歌的天枢穴。

    “龟甲汤。”

    第二针,地海穴。

    “气血汤。”

    第三针,中注穴。

    “女娲汤。”

    水道穴。

    “地藏汤。”

    中极穴。

    一开始,秦歌没有什麽感觉,看著阎日在容丘的吩咐下拿过一碗碗汤药。可当他肚子上的针越来越多後,他觉得有把火在他的肚子里越烧越旺,当那种灼烧的感觉已经压过麻药明显地刺激著他後,秦歌咬紧了牙关。

    容丘不敢看皇上的脸,他全神贯注、不敢浪费半点时间地把针刺入皇上的腹部。当他的汗水浸湿了衣服时,他听到了皇上再也压抑不住地痛哭呻吟。

    阎日的手一直在抖,看著皇上的脸渐渐变得惨白,眉宇间尽是痛苦,他趁著空挡把一块布巾塞进了皇上的嘴里。

    发麻的牙齿根本咬不住布巾,秦歌不停地在心里说:“忍住!忍住!只要忍下去他就可以有孩子了。”好像无数的火把在他的肚子里灼烧,那碗喝下去的麻药根本无法阻挡这种疼痛。

    “唔……”

    容丘的针还有一半没有施完,秦歌的呻吟已经疼得变成了颤音。嘴里的布巾斜落在耳边,大颗大颗的汗水在那块布巾上留下一片片湿润。眼角也因为无法忍受的痛苦落下了泪水,秦歌的嘴已经变成了青白。

    他的身体偏寒,这样的调理相比其他人来说痛苦是双倍甚至是几倍。哪怕是壮汉子也会在这样的痛苦下哭爹喊娘,可秦歌发出的仅仅是并不高的呻吟。汗水和泪水很快就模糊了双眼,当秦歌疼得已经快要断气时,容丘终於把最後一根银针扎在了秦歌的腹部。

    几乎是同时,阎日半扶起了皇上,脸色比纸还要白的容丘把那一碗碗药递到阎日的手上,阎日慢慢地喂皇上喝下。

    秦歌疼得无法张嘴,他全身都在发冷发颤,阎日一手掰开他的下巴,把药一点点地灌进皇上的嘴里。好不容易灌完了所有的药,阎日身上的衣服被秦歌的冷汗浸湿了。

    容丘赶紧又喂了皇上一碗麻药,他和阎日都是双眼通红,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他很想问皇上,那个让皇上甘愿忍受如此大的痛苦也要为他生下孩子的人是谁。可他不能问,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皇上尽快摆脱这种痛苦。

    第二碗麻药并没有缓解秦歌的多少痛苦。当麻药的药劲过去了之後,他紧紧揪著床单的双手硬生生地折断了自己的指甲。

    “皇上,您疼就喊出来吧……”容丘跪在床边哭求,两碗麻药已是极限,在拔针之前,皇上只能硬挺著。

    “水……”秦歌的嘴角有淡淡的血渍,他咬破了嘴。

    阎日拿来水,用勺子一点一点喂进皇上的嘴里,一如以往平淡的脸上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眼泪。他就那麽无声地哭著给皇上擦汗,给皇上喂水。容丘也是不停地抹眼泪,皇上已经疼得身子都发青了,他却无能为力。

    秦歌的呼吸也变成了颤音,牙齿不受控地激烈地打架,疼得已经什麽都看不见的他只记得自己必须忍住。

    就在秦歌疼得昏迷了好几次之後,漫长的两个时辰终於过去了。容丘不敢耽搁地快速把针一一拔了下来。秦歌青白的身体变成了酱紫,疼痛在这个时候伴随著高热袭向他。这是容丘最害怕的时刻,这样的调理做完之後人就会陷入高热,皇上的体制偏寒,他也不知道高热会持续多久。

    容丘和阎日两人给昏迷中的秦歌换了衣裳,又把已经湿透了的被褥换了。两人提心吊胆的,谁也不敢离开秦歌半步。後半夜,秦歌烧得更厉害了,却是一滴汗都没有。容丘和阎日吓坏了,不停地用凉布巾给他擦手心脚心,容丘这个时候也不敢随便给皇上用药,只能用这种最传统的法子给皇上降温。

    天亮了,秦歌的高热不仅没有退下去的迹象,反而越来越严重,身体都有了间歇的痉挛。容丘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了,他叮嘱阎日照顾好皇上,快速离开仁心堂匆匆出了宫。阎日快被吓死了,用冰块给皇上搓手脚心,给皇上喂水。当他的手碰到皇上时,就觉得手都要被灼伤了,阎日矛盾急了,他很想不顾一切地告诉王爷皇上要做的事。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王爷正在出征的途中,为了大局,他必须忍住。

    就在这样快被左右的矛盾给逼疯的时候,容丘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後面跟著他的父亲容念。容念一看到皇上的样子,狠狠给了容丘一拳:“你简直是胡闹!”

    推开阎日,容念迅速打开带来的药箱,取出几粒药丸要容丘兑了水给皇上喝下,然後又在皇上的四肢扎了几针。秦歌脸上憋出的青紫退下去一些,可情况依然非常危险。

    容念的脸色铁青,容丘是苍白,两人的手下不停。阎日暂时帮不上什麽忙,他交代了几句急匆匆地出了仁心堂,招来几位心腹对他们耳语一番後,又从怀里掏出一份皇上的手谕,让其中一人快速送到太师府上。

    返回仁心堂,阎日擦擦脸上的汗水,沈声道:“皇上生病这件事瞒不了多久,说不定现在已经传了出去。容大人,不管谁问起来,你就按著事先说好的回复。皇上受了这麽大的罪,绝对不能前功尽弃,更要以防有人趁此闹事。”

    心知事态严重的容氏父子点点头,他们的命是和皇上的命悬在一起的,皇上出事了他们容家满门都别想逃脱。

    ※

    阎日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仁心堂,又命人出宫给温桂、孔谡辉送去急信让他们尽快回京。这都是秦歌事先就计划好的。阎日终究只是个副总管,若出了事他根本压不住。按著皇上的旨意发出一道道命令後,阎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太师林甲子面色凝重地来到了仁心堂。

    “皇上怎麽了?!”一见到阎日,林甲子就质问。

    “太师请不要声张,请跟奴才进来。”引著林甲子进入仁心堂的卧房,阎日还没有开口,林甲子就慌了。他三步扑到床边,倒抽一口冷气:“皇上!皇上您这是怎麽了?!”然後他揪住容丘的衣服吼道:“你这个医首是做什麽吃的!怎麽能让皇上变成了这副样子!”

    容丘声音发颤地回道:“昨日下午皇上就有些不舒服,下官给皇上号脉,也没查出什麽毛病,下官叮嘱皇上要多休息,可到了晚上皇上就不对劲了,一直喘不上气来。下官给皇上开了舒心活脉的药,皇上吃了之後好了一些。下官放心不下,昨夜就在外头守著,可到了後半夜皇上就发起了高热,呼吸困难。下官愚笨,下官这才查出,皇上是……被人下了毒!”

    “什麽?!”林甲子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你为什麽不早点派人来告诉我!”一把将容丘拉到身前,林甲子咬牙道:“这麽大的事你怎麽到现在才告诉我!你怎麽不早一点查出来!老夫一定要治你的罪!”

    阎日上前抓住林甲子的手急忙说:“太师,这件事是皇上不让说的。皇上昏迷前说此事千万不能声张,说等天亮了之後让奴才秘密通知太师,以防引起他人的主意。现在王爷不在京城,皇上中毒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大臣们势必会乱。”

    林甲子的手抖得厉害,眼眶欲裂:“皇上……有,有救吗……”

    容念扶起他,说:“有救,但是得慢慢救。此毒非常阴险,在毒发之前根本查不出来,索性皇上服下的不多,容太医已经给皇上逼出了不少毒,其余的毒只要慢慢排出来皇上就没事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明日就开朝了,太师您必须在皇上醒来的这段日子住持大局,稳住朝纲。下官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救皇上。”

    林甲子紧紧握住容念的手,看著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生死未卜的皇上,不停地深呼吸。他是三朝元老,一生经历过无数的风浪,闭上眼睛,复又睁开,林甲子的眼里是冷静。

    “容太医,老臣就把皇上交给你们了,若你们救回了皇上,老臣为你们请功;若你们……你们容氏一族就为皇上陪葬吧。”

    容念和容丘跪下;“老太师就放心地交给我们吧。”

    “此事不许声张。”

    “下官明白。”

    接著,林甲子又交代阎日:“速速把温总管和孔统领叫回来。”

    “奴才已经让人秘密传信过去了。”

    林甲子继续道:“你们三人在皇上醒来之前就守在仁心堂,不许让任何人见到皇上。对外就说皇上身子微恙,必须静养,有什麽事让他们来找我。”

    “奴才明白。”

    “皇上可有给内阁留下旨意?”

    “皇上昏迷前有留下手谕,由太师暂时统领内阁,一切由太师做主。”说著,阎日把手谕交给林甲子。一看到皇上熟悉的字迹,林甲子的眼泪险些掉了出来。

    忍著悲伤,林甲子凝视了秦歌良久,然後擦干眼睛装作无事地大步离开了仁心堂。他一走,容丘和容念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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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针这一段是不是比较熟悉呢?

    沈溺:第九十二章

    秦歌在施针前作了完全的准备。初六当天虽然已经有风声传了出去,但因为还未开朝,所以并未引起什麽动静。初七开朝,林甲子就在朝堂上宣读了皇上的圣旨(林甲子私下准备的):圣上微恙,需精心调养,命太师林甲子掌管内阁,处理朝政;内廷侍卫统领孔谡辉掌管内廷安危;京城守备关渡维护京城安宁。在皇上龙体康复之前,趁机作乱者按谋反罪论处,太师可不必上奏,直接惩处。

    这道圣旨一下,官员们都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皇上若只是微恙,何以下这样一道圣旨?这就说明皇上的身体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可皇上究竟怎麽了?

    当下就有官员提出了异议,林甲子立刻以扰乱朝堂安宁的罪名把提出异议的官员免了职。林甲子手上可不只有这道圣旨,还有皇上的钦赐的尚方宝剑,谁敢在这个时候乱来就等著被砍头吧。内廷的近四万侍卫掌控在孔谡辉的手上,守备军的最高统领关渡又是伍子昂的至交,手上无兵的朝臣们在林甲子发威後只能乖乖地接受圣旨。

    林甲子在皇上登基後才渐渐退出了朝堂,专心理学,但他的余威仍在。现在他有圣旨又有尚方宝剑,有他出面,就是内阁也不敢把他怎麽样。不过一天的时间,林甲子就控制了朝堂。清晨从锦陀寺赶回的孔谡辉和副统领李韬派出内廷侍卫把皇上的仁心堂围了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京城也实行了严格的管控,严格搜查进出京城的人,天一黑马上实行宵禁,胆敢在外头乱晃的不问理由立刻抓进大牢。京城和皇宫都是人心惶惶,这种敏感的时期一个小小的不慎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皇宫内,温桂跪在皇上的床边一边哭一边给皇上擦身。被急召回来的他根本想不到看到的会是生死未卜的皇上。若不是阎日和孔谡辉在,他当即就要崩溃了。想到自己的身份,想到皇上,温桂勉强地以总管的身份安排了宫中的内侍们,然後就在仁心堂不出去了。他的坚强是为了皇上,若皇上不在了,他今後怎麽办。

    “孔统领。”屋外传来容丘的声音,温桂朝屏风处看了过去,就见一人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一看到他,温桂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孔谡辉的下巴上满是胡须,他面色沈重地走到床边,问:“皇上的情况如何了?”

    温桂忍著哭声,摇摇头,哽咽:“还是,高热,不退……容太医给皇上喂了药,可是没什麽起色,容太医说,皇上得自己,撑过去……”

    孔谡辉的心直直往下沈,他拍了拍温桂,道:“下毒的人还未找到,你得忍著。你是总管,不能长时间不露面。把这里交给阎日,你出去安抚宫里的人,让他们知道皇上没事。”

    咽下眼泪,温桂擦擦眼睛,站起来:“我去洗把脸,等眼睛不肿了就出去。”

    “嗯。”又紧紧握了握温桂的肩膀给他鼓励,孔谡辉道,“皇上会撑过去的,他不会让王爷伤心的。我走了。”

    “嗯。”

    孔谡辉又看了眼皇上,抿著嘴走了。温桂赶紧擦擦涌出的泪,到水盆边洗了把冷水脸。然後唤来阎日,和他商量。

    昏迷中的秦歌隐约地听到了温桂的哭声、听到了孔谡辉的沈重、听到了太师的怒吼,但也只是隐隐地听到。热,无止尽的热,但在这热中又有一股令他无法忍受的疼痛,只是相比之前的痛来说在可以忍耐的范围内。他不担心朝政会出现什麽问题,有太师在,有孔谡辉在,有阎罗殿在,大东不会有事。

    心里这麽一放松,秦歌又陷入了黑暗的昏迷中,在昏迷前他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他一定可以坚持下去,一定!

    七天後,捧著父王的牌位回来的何欢在去仁心堂给皇帝哥哥请安後就再也没出来过。为了怕他受不住秘密,温桂把他留在了仁心堂。不过不用他说,何欢也不会离开仁心堂半步。刚刚失去了父王的他生怕皇帝哥哥也离开他,消肿了没多久的眼睛又肿成了桃子。

    ※

    一直到了正月二十,秦歌依然没有露面,朝中人心惶惶,生怕皇上是得了重症。皇上没有子嗣,也没有立储,万一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大东绝对会陷入混乱。以肖寿为首的亲梁王派上书林甲子,速召梁王回来住持大局;而以内阁重臣范梓和寇余为首的反梁王派则要求趁梁王不在京城,削去他的王位,控制他的家人以收回他的兵权;还有一些诸如陈唏言为首的中立派则默不作声,等著林甲子定夺。

    更甚者,还有人提出召回被流放在外的安陵王秦尉辰,当然提出这项奏议的人当场就被林甲子摘了乌纱帽,以危言耸听、霍乱朝廷的罪给关起来了。这种敏感的时候要被贬的安陵王回来,明摆著是不安好心,要夺权。林甲子这一手大大地震撼了百官,老太师的那把尚方宝剑可不是摆著瞧的。

    一时间,朝堂纷纷扰扰,柳家和伍家也乱了,林甲子可是出了名的不喜欢伍子昂。现在皇上不见人,林甲子大权在握,只要他一声令下,伍家谁也保不住。可出乎众人的意料,林甲子训斥了反梁王派的人,说他们不该在这个时候还想著私欲。梁王出征,那是为了大东的天下,岂能因个人的私欲而至皇上於不义,至大东的安定於不顾。

    林甲子命孔谡辉从内廷调了三百侍卫守在梁王府外,以防有人伺机作乱。他这接二连三的举动令人不敢再随便造次,朝堂表面上平静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率领大军出征的伍子昂并不知道京城内发生的大事。出於不影响他的考量,温桂和孔谡辉选择了隐瞒他这件事;林甲子也没有派人告诉他,而且还对伍家和柳家的人下令不许让伍子昂知道这件事。明白大军出征之前,不能乱了统帅的心,没有人写信告诉他。

    ※

    “皇帝哥哥……皇帝哥哥……”

    趴在秦歌的床边,何欢哭得不能自已,温桂怎麽劝都没用。不过他也是不停地哭,快一个月了,秦歌仍在昏迷中。高热退下去一点儿,但秦歌的身子仍然很烫。容念和容丘用尽了法子也无济於事,皇上的身子比他们预料的要麻烦的多。那副调理的方子与秦歌的体质可谓是正反两个极端,所以秦歌事後的症状才会如此严重。

    容丘端了补身的汤药走了进来,何欢立刻退到一边。温桂红肿著眼睛扶起皇上,申木轻轻掰开皇上的嘴,容丘用勺子一点一点喂到皇上的嘴里。温桂一手拿著帕子把从皇上嘴边流下的药汁快速擦去,每擦一次,他的泪就掉下来几滴。

    林甲子和孔谡辉每天都会来仁心堂看几次,每一次都是面色凝重的离去。只是一离开仁心堂,他们就要装作什麽事都没有的样子。温桂不止一次想写信告诉王爷,可又硬生生地忍了回去。这个时候告诉王爷只会让皇上更担心。

    好不容易喂完了一碗药,自从初五进宫後就没离开过的容丘便出去继续配药了。秦歌的热症一直下不去,拖得时间越长,他的情况就越危险。因为容氏父子对外说的是皇上中了毒,孔谡辉和温桂暗中在宫里严查可疑之人,倒还真查出来几个心怀不轨的。

    宫里的气氛和朝堂的气氛一样紧张,二月初七,昏迷了整整一个月的秦歌终於醒了过来。只是他很虚弱,依然伴随著低烧,翻身都很困难,但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醒来的第一件事,秦歌就虚弱地下旨:在朕身子不适期间,趁机作乱者,刺配流放;严重者,斩!

    无法写字的他由林甲子握著他的手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写下了手谕。然後林甲子忍著眼中的湿润带著皇上的手谕直奔朝堂。这一回,秦歌要让那些人明白,只要他还没死,这大东的皇帝就是他,你们就别想乱来!

    皇帝的亲笔手谕一出,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在此之间闹事的多为反梁王派的那些人,被林甲子惩治了一番之後,如今皇上又醒了,他们也不得不老实。中立派在手谕出现之後马上转到了亲梁王一派,反梁王派更是势单力薄。在伍子昂离开京城之後,朝堂上的形式因为秦歌的“中毒”,而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沈溺:第九十三章

    轻轻掀开帘子,温桂抬著托盘走了进来。看到他进来了,申木扶起依然还很虚弱的皇上。阎日从托盘上拿过药膳,温桂放下托盘,取来小碟子,夹了一点到碟子里,然後吃下。吃完自己没什麽反应,他又拿来银筷细致地检查了一番,才对阎日点点头,让他喂皇上吃。温桂亲自揽下了试吃的重任,他宁愿自己出事也绝对不能让皇上再出事,为此,孔谡辉每天都给他吃好几种解毒丸,生怕他中了毒。

    何欢坐在一旁安静地看著,他搬到了仁心堂的侧房,秦歌“中毒”的事吓坏了他,害怕自己在这个世上仅剩的亲人再抛下他,何欢是一步也不肯离开仁心堂。虽然凤鸣王在遗诏上说让何欢认伍子昂为义兄,可在何欢的心里,秦歌却更亲一些,他就是会不由自主地依赖秦歌。每每看到何欢对秦歌的依赖,申木心里的感情很复杂,这就叫血缘至亲吧。

    吃了一半,秦歌就吃不下去了。温桂拿来茶水给皇上漱了口,申木放下皇上,温桂给皇上掖好被子。过了没一会儿,秦歌闭上了眼睛,温桂放下床帐。一切都在安静中进行,每一个人的动作都非常的小心,尽量不发出什麽声响,给秦歌绝对的静养空间。

    “太子殿下,您去歇著吧。”温桂小声说,何欢摇摇头,他不想离开。

    这时候阎日出声:“太子殿下,奴才有事找您,您随奴才来。”

    何欢看看床,犹豫了片刻这才起身跟著阎日出去了。申木也跟了出去,温桂留在屋里守著皇上。屋子里没外人了,温桂的眼圈瞬间就红了。跟了皇上这麽多年,何时见过皇上如此虚弱的模样。可恨的是还没有找到下毒的人,若找到了那人,他一定要亲自剥那人的皮!拆那人的骨!

    出了主屋,何欢问:“阎日,你找我什麽事?”

    阎日道:“太子殿下,现在宫里宫外都不太平,奴才按著皇上的旨意给您挑了一位贴身的侍卫,您今後不管去哪都要带上他。皇上现在身子不好,万一什麽地方疏忽了您,被歹人钻了空子就麻烦了。”

    “哦,好,我听皇帝哥哥的安排。”何欢没有异议地点头,一听是给何欢找了个贴身侍卫,申木心下感动。

    阎日接著说:“那人不便来仁心堂,奴才带太子殿下过去见见。太子殿下搬回去吧,白日里您过来仁心堂看皇上的时候他只能在园子里守著,不能带进来。太子殿下不必担心皇上,皇上的身子一天天都在好转,有容太医在,皇上会好的。”

    何欢面露为难:“我不想离开皇帝哥哥……”

    申木劝道:“殿下,皇上身子不适还想著您,您也要让皇上放心才是啊。皇上为您做了这麽多的事不就是想让你高兴点儿吗?而且阎公公也说了,您白日里可以过来看望皇上。”

    阎日跟著趁机说:“皇上是怕仁心堂里都是药味,会闷著殿下您,呆久了对您的身子也不好。”

    想到自己让皇帝哥哥担心了,何欢即使不愿也同意了:“好,我今天就搬回去住,皇帝哥哥睡觉的时候我就回去,皇帝哥哥醒著的时候我就陪著皇帝哥哥。”

    阎日心下松了口气:“这样好。那殿下跟奴才去见见那位侍卫?”

    “好。”

    “申公公也一起去吧,若殿下觉得不满意,奴才再去找。”

    “劳烦阎公公了。”

    “申公公客气了。”

    就这样,阎日带著何欢和申木去见那位他“千挑万选”出来的贴身侍卫。阎日也不是骗何欢,秦歌不愿意何欢每天呆在沈闷的仁心堂里,也不愿意让何欢看到自己虚弱的模样。之前他说不出话来,只能作罢,现在能说话了也不好开口让何欢离开,想来想去便想了这个法子。而且何欢也应该有个贴身的侍卫,这样在他有了身孕无法顾全何欢的时候,他也能放心。

    带著何欢和申木出了仁心堂的院子,走了不一会儿就到了仁心堂外的小花园。看到站在花园中的那位身材挺拔、面容严肃的人,何欢和申木心中一下子踏实了不少,看起来像是个可靠的人。那人看到他们後大步走了过来,在何欢身前站定,单膝下跪行礼:“属下阎涣参见太子殿下。”

    “啊,快快请起。”何欢略显手忙脚乱地扶起阎涣。在这里,他不过是一个逃亡的落魄王子,对方如此大礼,他深感赧然。

    阎日心知何欢的尴尬,开口道:“太子殿下,阎涣今後就是您的贴身侍卫了,您不要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地方,。您是皇上的义弟,又是凤鸣太子,有事只管吩咐他便是。”

    向来不会作威作福的何欢被阎日这麽一说更不好意思了,脸都红了。他连连点头,支吾:“那以後,嗯,就劳烦,阎侍卫了。”这个人看起来好凶的样子。

    申木在一旁状似无心地问:“阎侍卫和阎公公可是亲戚?”

    阎涣冷静地回道:“属下和阎公公都是皇上的奴才,‘阎’是皇上赐的姓。”

    申木一听就明白了,大东国曾经可是有个不得了的“阎罗殿”。他道:“有阎侍卫在,奴才就放心了。”

    “申公公放心,属下奉皇上之命保护太子殿下安危,属下会万死不辞。”阎涣铿锵有力地说,何欢上下细细打量他,心里纳闷:他怎麽越看越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

    当晚,何欢搬回了他自己的寝宫,阎涣也搬了过去,从今天开始,两人就要朝夕相处了。阎涣长得不算好看,再加上眉宇间总是紧绷著,令人看起来很是畏惧。何欢不同他说话,阎涣也不会主动开口,所以两人相处了几个时辰也没说上两句话。

    洗漱後上了床,何欢怎麽也睡不著,皇帝哥哥虽然醒过来了,可是仍然很虚弱,他很怕,怕皇帝哥哥会像父王一样离开他。想到这里,何欢的眼圈又红了,他想父王了。他明白,自己应该长大了,应该学会把父王放在心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哭,可是一个人的时候他很难控制住自己。十几年来,他可以说是和父王相依为命的。现在父王没有了,皇帝哥哥又病了,他很不安,很彷徨。

    想著想著,何欢的眼泪越流越多,在床帐被人掀开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哭出了声。站在床边的阎涣一手拿著冒著热气的湿巾,然後弯身在何欢怔愣的时候给他擦了脸。

    “殿下,夜深了,您该睡了。”

    也不知是怎麽了,当何欢听到这句话时,压在心底的哀伤与害怕一股脑地全部涌了上来。他猛地起身扑到阎涣的怀里,痛哭起来。

    阎涣一时也愣了,他只是听到何欢的哭声越来越明显,想到王爷临走时对他的交代,还有来时阎罗对他的叮嘱,他便拧了块帕子掀开了床帐,压根没想到自己的举动会令何欢太子哭得如此伤心。不过和阎罗殿里的其他人不同,跟了伍子昂很多年的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一手搭上何欢哭得发抖的肩,无声地安慰。何欢当初住在梁王府的时候他是见过的,不过何欢怕是不记得了。

    阎涣的安慰更是让何欢哭得收不住了,阎涣被他紧紧抱著也不好动弹,但也不能让他这麽一直哭下去,阎涣想了又想,憋出一句:“太子殿下请节哀,您哭伤了身子,皇上会担心的。”

    何欢抽噎地说:“我很怕,怕皇帝哥哥会和父王一样丢下我……到底是谁那麽坏,要伤害皇帝哥哥……我很怕……”

    阎涣的双眸瞬间暗沈,他不动声色地问:“皇上的病很严重?”

    何欢下意识地回道:“皇帝哥哥不是病了,是中毒了……有人给皇帝哥哥下了毒,皇帝哥哥虽然醒了,可仍然很危险。”说完了,还在哭著的何欢突然回过神来,他怎麽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沈溺:第九十四章

    赶紧抬头,何欢紧张地说:“我,我,怎麽办?这件事我不能跟别人讲。”

    阎涣面色平静地说:“属下是殿下的贴身侍卫,应该不算别人吧。”

    “可是太师、温公公、申公公和阎日都叮嘱我不能把这件事泄露出去,让有心人听到了会惹来麻烦。”自己说漏了嘴,何欢紧张得脸都白了。

    阎涣继续平静地说:“属下是殿下的贴身侍卫,算是殿下的自己人了,殿下应当相信属下才是。此事事关重大,属下绝对不会泄露出去一个字。而且属下也是皇上的人,即使殿下您不说,属下也不会乱说一个字。”

    何欢的心稍安,抓紧阎涣的衣服小声叮嘱:“那你一定一定要保密,我不能给皇帝哥哥惹麻烦。”

    阎涣点头:“殿下放心,若连这个都做不到,属下也无脸做殿下的贴身侍卫。”他故意把“贴身”二字说得极重,令何欢紧张的心归了位。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依在阎涣的怀里,还哭湿了人家的衣服,何欢赶紧松手,脸瞬间红了,他竟然对刚刚认识的侍卫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阎涣依然非常沈稳地开口:“殿下,夜深了,您该睡吧。属下就在屋里,有什麽事您可以随时吩咐。”

    低著头正暗自唾弃的何欢一听抬起了头,诧异地问:“你不睡吗?”

    “属下是您的贴身侍卫,自然要随时与您在一起。”

    “那你睡在哪儿?”何欢瞅瞅屋内,除了两张椅子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可以睡觉的地方。

    阎涣道:“属下在椅子上睡就行了,殿下您赶紧休息吧。”说著,他就要放下床帐。

    “等等!”何欢情急之下抓住了阎涣的手,看看那两张椅子,再看看阎涣的个头,最後又看看自己的床,他犹豫道:“要不……你跟我一起睡床上吧,你是我的贴身侍卫……也不能每天在椅子上睡……嗯,反正,床足够大,而且还有多余的被子。”

    阎涣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惊讶,何欢这才觉得自己的话很不对头,他放下手,讪讪道:“啊,嗯,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不习惯,我睡床上,你却睡椅子……”说到这里,他的头都低下了,声音如蚊子叫。其实是在父王离开後,他很怕自己一个人睡。

    “那属下就逾矩了。”

    在何欢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时,阎涣把床内侧多余的被子拖了过来,铺在了外侧,一副准备睡觉的样子。一直到对方开始脱衣裳时他才反应过来,心怦怦直跳地钻进了自己的被窝,然後眼睁睁看著阎涣脱得仅剩里衣,并放下床帐钻进被窝。

    一道掌风挥出,屋内的烛火灭了。身边多了一个陌生人,何欢的心跳得厉害,却也安宁了。他拉高被子捂住自己的半张脸,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邀请别人和自己一起睡。可是,在他思念父王、担心皇帝哥哥的夜晚,有这样一个人陪在身边,他只觉得很安心,很安心。

    过了许久,就在阎涣以为何欢睡著时,他听到一声低低的声音:“阎涣,谢谢你。”

    “该说谢谢的是属下,谢谢殿下愿意让属下在床上歇息。”

    何欢的脸在黑暗中变得通红。“不,不用谢……嗯,你,你是我的贴身侍卫,这,应该很,唔,正常吧。”

    “嗯,很正常。”

    何欢松了口气,阎涣觉得很正常就好,不然让阎涣以为自己是个不稳重的人就不好了。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何欢暂时抛开心中的难过,让自己睡觉。

    当身边的呼吸声平稳之後,阎涣睁开了眼睛,双眼闪著精光。他慢慢坐了起来,一指点了何欢的睡穴,下了床。

    ……

    这晚是温桂和孔谡辉值夜,不必守夜的阎日过了子时才返回自己离仁心堂不远的临时住处休息。在秦歌施针之後,阎日的面色比以前更加苍白了,也瘦了许多。别人只当他是照顾皇上辛苦,也因为如此,温桂总是找机会让他回去休息。但阎日却不肯,若不是这个时候他不能倒下,他一定要天天守在皇上身边。

    刚刚躺下,屋外传来了几声猫头鹰的叫声。阎日快速下床披著衣裳走到窗边,推开了窗,一人闪了进来,随手关上了窗。

    黑暗中,来人面色冷厉地直接问:“你可有把皇上中毒的事告诉王爷?”

    阎日似乎预料到此人会来,不仅不惊慌,反而诧异地问:“皇上中毒?谁告诉你的?皇上这阵子身子不适,就有人乱说了吗?被太师知道了,会惹来麻烦的。”

    “别跟我装糊涂!”来人揪住阎日的衣襟把他提了起来,“王爷临走时是怎麽交代你的?!出了这麽大的事你怎能跟其他人一起瞒著王爷?!”

    阎日面色不变地挣脱出来,淡淡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你是何欢太子的贴身侍卫,还是不要总往我这里跑的好。”

    “你!”来人很想给阎日一拳。

    阎日静静地看著他,说:“我是王爷的人,更是皇上的人,皇上叫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不让我做什麽我就不能做什麽。皇上说何欢太子身边得有个靠得住的人,我跟阎罗王要了你,我觉得你很合适。你我在阎罗殿虽是同级,但在宫里你却要听我的。回去吧,不要让人看到你来我这里。”

    说了几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阎日打了个哈欠,是要送客了。眯著眼睛借著冰冷的月光盯著阎日,来人在心里琢磨那几句话,过了半晌,他紧握的拳头松开,低声道:“我今後不会再擅自来找你,照顾好皇上。”也不等阎日回话,来人推开窗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吐了口气,阎日关上窗户返回了床上。缩在被窝里,阎日的呼吸声中带了几分沈重。他睡不著,一闭上眼睛脑袋里就会出现那一晚,就会出现皇上满是痛苦的脸。阎日从来没有这麽沈重过,哪怕是被人像牲口一样关在笼子里时,他也没有这麽沈重过。可现在,只要一看到皇上,心口的沈重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也不知道会不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但他管不了那麽多了,如果不做点什麽,早晚有一天,他会被这股沈重活活压死。

    ────

    明天回家……这个月就不更了,到2月1号再更。

    沈溺:第九十五章

    二月末,秦歌状况明显好转,气色也渐渐开始恢复,容氏父子紧绷了两个月弦终于松了一半。最明显就温桂和何欢,两人脸上多了笑,多了轻松。不过秦歌仍把政事交给了太师,虽然好了许多,但腹部总隐隐地难受,胃口也依然不大好。他这回“中毒”把林甲子魂几乎吓没了,在他还没有复原之前,林甲子也不敢让他太过操心,只在每日探视时把内阁无法决断事说给秦歌听,得了秦歌意思后他再回内阁传旨,虽然累了许多,但皇上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强。

    “太师,这阵子辛苦了。”握着林甲子手,秦歌真心地说。

    林甲子眼眶湿润,另一只枯瘦手覆在秦歌手上,手背上老人斑似乎又多了一些。摇摇头,半天才开口,哑声道:“只要皇上您没事,老臣就不要这条命,也无所谓。”

    “太师,不要这么说。”秦歌也感慨万千,“您朕太师,将来还要做太子太师,朕江山,不能没有老太师。”

    林甲子两手握紧秦歌手,老泪纵横:“皇上……您……您可千万不能,丢下老臣啊……您龙体关系着大东百年基业……老臣……送走了太皇和先皇,老臣……怕啊……”

    秦歌内疚地说:“朕会活得好好。太师,朕不会再让您担心了。”

    “嗯,嗯……”林甲子赶紧擦擦涌出来泪,又喜又担忧地说,“皇上这回生病,索性朝中无甚大事,只是……”

    “只是什么?”

    林甲子咬咬牙,沈声道:“只梁王势力超出老臣预料。皇上,老臣不会做落井下石事,可梁王势力皇上您不能不防啊。也许皇上您不爱听,可老臣不能不说。凤鸣王那道遗诏令梁王名声大噪,如今他又双王在身,这回他若拿下凤鸣,就朝中那些中立派也会站到梁王那一边。何欢太子是他义弟,当何欢太子接掌凤鸣后,梁王背后就多了凤鸣这个靠山,皇上若还不醒悟话,只怕养虎为患啊。”

    出乎林甲子预料,当做好了被皇上训斥准备时,却见皇上只淡淡吐了口气,没有丝毫不悦之色。

    “朝中有多少人反对梁王?”

    林甲子斟酌地回道:“近四成。”

    “又有多少人保持中立?”

    “近……二成。”

    “那就是说,支持梁王的有近四成?”

    林甲子点点头,一时看不透皇上心思了。

    靠在床头,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秦歌才缓缓道:“老太师,梁王事朕一直都有朕的主意,不过您说事朕也确实该注意了。只这件事急不得,朕手边目前除了您就只有梁王还能让朕相信,其他人……尤其内阁那几个,朕不说也罢。”

    “咏春宴上选出来官员历练不够,还不足以担负重任,也不足以令朕放心。太师,朕是皇上,朕可以得到天下人,可又有几个人是真心对朕呢?这不可不说是朕悲哀。朕手上总要有几个心腹之人才好办事,人心隔肚皮,梁王与朕自小一起长大,朕还算了解,别人,朕根本无法相信他们。”

    林甲子叹了口气,这是身为帝王悲哀与无奈。想起来,先皇最信任似乎也只有和伍浩。这么一想,伍家与皇室牵绊果然非常深。

    秦歌略显疲惫地说:“太师,梁王朕现在还不能动,一动就会引来朝堂震动,甚至会让那些原本就蠢蠢欲动的有心人伺机作乱。朕会在合适时候慢慢动他,一点点地削他的权,直到他再也无法影响朕为止,您说这样可以吗?”

    林甲子惊讶不已,皇上竟然有了动梁王念头!

    秦歌讥嘲地说:“梁王日渐做大,朕就算看不到也会有风声传到朕耳朵里,柳家不已经快上天了吗?而且太师说对,梁王这两年得到权势太大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乱子。但梁王现在凤鸣,朕不仅不能动,而且还要赏,不然他把朕几十万大军带走了就麻烦了。太师,这件事不能急,您给朕些时间。”

    林甲子突然跪了下来,眼中带泪地低喊:“皇上,您……老臣……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秦歌侧身单手扶起跪在床边太师,淡淡道:“太师一心为朕,一心为朝廷,朕岂会不明白太师意思。有太师在,朕才能放心啊。”

    林甲子激动万分,以为皇上这次仍会驳回奏议。

    坐下来平复了之后,林甲子又说出另外一件事:“皇上,虽然这件事您不爱听,可老臣还要说。您这次生病,朝中之所以会有恐慌,皆因皇上您没有子嗣。皇上有了子嗣,立了太子,才能稳定朝纲。这回又有人提出召回安陵王一事,被老臣重罚了一番。老臣怀疑皇上中毒事与安陵王脱不了关系。自从皇上登基后,安陵王对返回京城事就从未死过心,皇上没有子嗣,安陵王就更不会死心。皇上,您可以不娶妃,但一定要有子嗣啊。”

    再次出乎林甲子预料,秦歌听完后嘴角多了一抹微笑,话中有话地说:“老太师,朕都不知道您这么开明,朕还以为会逼朕娶妃立后呢,原来只要朕有个儿子,无所谓谁生的。”

    林甲子尴尬地说:“当然,老臣也希望朕身边能有几位善解人意妃子,也希望皇上后宫充盈。只这几年老臣也看出来了,皇上不愿娶妃实乃没有遇到心仪女子。唉,皇上您一国之君,是天子,再怎么贤惠女子进了宫也难免会有私欲,这也皇上迟迟不愿娶妃原因吧。”

    秦歌点点头:“那些女人看朕眼神恨不得把朕吞下去,实在令朕恶寒。朕也不想那些女人为了争宠把朕的后宫弄得乌烟瘴气。先皇只有母后一人,后宫安宁,朕受先皇影响颇深,要么不娶,要么就娶自己心仪人。只朕没有先皇好运,至今仍未碰到合适朕女子。不过这次朕中毒,朕也醒悟到没有子嗣不行。朕会安排此事,让那些人闭嘴。”

    “皇上!”林甲子要无力承受这一波波惊喜了,“只要皇上您肯要子嗣,老臣绝不再提让皇上您娶妃事。”

    秦歌满意地说:“有老太师这句话朕便放心了。朕会挑一个合适女人为朕生下孩子,不过朕不能保证会娶她。当然,朕会安排好那位女子。”

    “老臣明白,老臣明白。”这个时候林甲子哪里还会在乎皇上娶不娶。

    心中两件大事都有了眉目,林甲子面带喜色地离开了仁心堂。在走后,秦歌双手捂着肚子,嘴角淡淡笑。安抚了太师,朝中许多事就好解决了。四成……支持子昂人只有四成……这还远远不够。

    沈溺:第九十六章

    “皇上,您该喝药了。”温桂捧着托盘走了进来,秦歌的脸上瞬间恢复平静。

    把药碗端给皇上,温桂一脸的为难和欲言又止。喝了药,秦歌把碗递给温桂,温桂接过后没有离开,而是面带焦急地有话想说。

    秦歌眼尾一挑,不怎么高兴地开口:“你也学会偷听朕与大臣们说话了?”

    温桂扑通一声跪下,脸色煞白地说:“奴才不敢,奴才,奴才是不小心听到的……奴才听到太师说王爷……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秦歌一手轻揉着肚子,在温桂站起来后说,“你一定很奇怪朕为何会同意太师的奏议。”

    温桂猛点头。

    秦歌不答反问:“倘若朕真要勤梁王,你和孔谡辉会如何选择?是与梁王决裂还是背叛朕?”

    “皇上!”温桂吓得又跪下了,急慌慌地说,“太师根本就是多虑了!王爷就算是大权在握也是一心为了皇上,皇上您最明白的不是吗?”

    秦歌却仍是那句:“朕与梁王,你和孔谡辉会选谁?”

    温桂急得眼圈都红了,他张张嘴,哑声。过了半天,他痛苦地说:“若王爷背叛了皇上,奴才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绝不让王爷伤了皇上……皇上,奴才希望,奴才希望皇上和王爷能在一起,奴才希望皇上和王爷能永远像现在这样,不离不弃。”

    秦歌看着温桂,脸色的冷色变成了温暖,道,“看来朕的这个问题令你十分为难。”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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