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容攻也会有春天 作者:报纸批发

    第3节

    傅肖北闭上眼睛,眼睫长而浓密。随着苏乐的动作,它还小幅度地颤动了几下,像是蝴蝶的翅膀。

    这个吻绵长而带着情欲,点燃了两个年轻人青涩的身体,火一寸寸地弥散开来。

    舌尖对着舌尖,傅肖北又争夺到了主动权,他想着苏乐刚刚说过的话,便认认真真地亲吻他,用舌尖轻轻地略过苏乐的上牙膛,用嘴唇亲吻他的舌尖,掠夺他口中的氧气。

    苏乐没多大一会就气喘吁吁,他不会换气,脸颊一片绯红。

    乱了呼吸之后,身体愈发敏感,傅肖北还偏偏要去撩拨他。

    苏乐的喉咙上下吞咽了一下,只觉得傅肖北的力量越来越大,几乎是想要把他连皮带骨地吞进腹中。混合着唾液交换的轻微声响,苏乐颤了一下,他急忙把傅肖北推开,摘掉手套用手背抹了抹自己的嘴唇。然后脸颊酡红,低着头说,“好了呀。”

    傅肖北低低地笑出来,嘴角还有些湿润。他捧起了苏乐的脸,竟然伸出了舌头,艳红的舌尖撩着苏乐的神经。

    然后他慢慢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苏乐脸顿时都烧起来了。

    他扭过头,快走了两步,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你长得太好看,不要这样诱惑我——明天去给你买鞋就是了。”

    傅肖北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然后突然抱住他的腰,吻了下他滚烫的脸颊,“我只想要一双普通的棉鞋和想吃一顿烧烤,剩下的都留着给妈花。”

    苏乐站定,转身抱住傅肖北,他握住他的手,眼底一阵泛热。

    “傻瓜。”语气半是埋怨满是撒娇。

    这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情话。

    那时候他走在傅肖北前面,有傅肖北上来抱住他的腰,然后并肩而行。

    现在傅肖北走在他的前面,他却不敢上去。

    苏乐一手持着伞,一手拎着大且重的购物袋子,袋子很沉,里面装着一箱啤酒,还有水果和菜。苏乐的手脚都没什么力气,走两步路就已经气喘吁吁,肺子里面像是装了一个老式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会带来噪音。

    傅肖北突然停下了脚步,看了看苏乐因为生病而烫红的脸颊,犹豫着伸出了手,“把袋子给我。”

    “没事。”苏乐摇摇头,“我能……”

    “给我。”傅肖北打断他,伸出手。

    苏乐面对着傅肖北写满了不耐烦的脸,只好妥协,却举起手只把伞递给了他。傅肖北拧着眉,一把把他的手拿着伞的手掴开,又狠力把左面的袋耳朵夺了过来。

    路上的行人渐多,有人特意偏头过来看他们,眼神猎奇——一个男人的脸上颈上散步着狰狞的疤痕,伛偻着身体,拄着拐杖慢行。另一个年轻人看起来生了病,皮肤苍白无血色,身量均匀而修长,却是英俊而帅气的。

    他们争抢着一个看起来很重的购物袋,谁也不让谁。

    最后到底还是选择一同提着,并肩走在一起。

    两个怪人。

    第19章

    傅肖北一路都恝置着他。

    已经上了秋,路边上的柳树几乎脱尽了曾覆着身上的叶子,树枝变得光秃枯白。雨刚停,上面积着的水滴滑落下来,轻飘飘的一滴,正好砸在傅肖北的额头上。

    他一直低着头,竟然就这样认为又开始下雨了,下意识地伸手去夺苏乐手里的伞,然后用力地将伞面撑开——苏乐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然后他正好看见一滴明晃晃的水从傅肖北额头上正中间滑落,顺着泪沟流淌。

    傅肖北反应过来,立刻恼怒地收起伞,一下子塞回苏乐的手里。

    只是抬起头的时候,又一下子坠进了苏乐含着笑的眼睛里,脚下的步子立刻就又快了几分,看上去气鼓鼓的。

    苏乐忙小跑了两步跟上他。

    两个人一起回到家。

    午饭时候,傅肖北对着一条鱼一筹莫展。

    那条鱼在案板上死命挣扎,它用尽了全身解数,用完了全部力气,也只是让自己的鱼尾翘起,鱼肚也连带着往上顶,挺个身,就又迅速跌了回去。扑腾了片刻它又有些累了,便用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傅肖北,像是渴望他给个痛快。

    傅肖北举着菜刀,跟它对视着,一时不知道从哪里杀起。

    五分钟之后他认了输,扬手便把它扔回水池,随便炒了个青菜了事。

    回屋的时候,苏乐还呆在角落的垫子里,头靠在墙上看窗外的云。

    “去那屋。”傅肖北坐在床上脱裤子,“别在我眼前晃。”

    苏乐转头的速度很慢,像是大梦初醒,又缓慢地摇头。他没说话,垂下头想了想,随后站起身,走到傅肖北面前跪了下来。

    ——他把自己发烫的手掌覆在了傅肖北的膝盖上,把两只手都用了力气,认真按摩傅肖北的小腿,捂他的膝盖。

    灼灼的热度在一瞬间涌了上来,傅肖北感觉自己的所有神经末梢都像是集中在了苏乐手掌下,它们几乎是在舒服得雀跃。

    如此简单的动作不足以缓解他的疼痛,心里却完全不受他控制地顿时生了欢喜的感觉。这个苗头让他烦躁不安。

    “滚。”傅肖北立刻站了起来。

    “我不过去!”苏乐说。

    火苗越蹿越高,最终点燃了他的怒气。

    傅肖北脸上不动声色,只是立刻就弯下腰——他几乎是将苏乐扯起来了,随后把他用力地往外拖——这不困难,因为苏乐比他想象的更轻,甚至这个扯拖动作几乎不废他什么力气。

    苏乐被拽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找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就用抬手扒住门,手指的骨节都泛着白。

    “松手。”傅肖北皱起眉。

    “我不想去。”苏乐的眼底浮着一层不易察觉的惊惧。

    傅肖北太阳穴上血管暴起,血液迅速涌了上去。苏乐手上的力气越大,他拽着苏乐手腕的力量也越大,苏乐根本不能与他抗衡。

    就好像那个房间里有的不是阳光,不是柔软的床,而是能吞他血肉,要他命的怪物。

    “快点,我不想跟你废话。”傅肖北沉下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他定定地站在墙边,看着苏乐几乎将自己的身体贴在门上的样子——苏乐是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那个门上了,手死死地往里抠,将指甲固定在门玻璃和门体中间的狭窄缝里,那单薄的甲体都已经往外翘,浅淡的血丝一道接一道地出现。

    几个指甲的边缘已经开裂。

    十指连心,他也像不知道疼。

    “我真的不想过去。”苏乐仰着脸,与傅肖北僵持着,声音带上了哀求,“肖北……”

    傅肖北跟他对视了片刻,苏乐的手越抠越用力,骨节都泛白,没了血色。几秒钟之后,傅肖北到底先松了手,他闭上眼睛——苏乐夺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然后迅速地跑回了傅肖北的房间里,像是落荒而逃。

    傅肖北看着他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走到厨房把炒好的菜端到了桌子上,打算回去叫苏乐。

    苏乐已经把他睡觉的垫子拖到角落里,正用手臂环抱着自己的小腿,额头抵在膝盖上。

    “起来。”傅肖北低声说。

    苏乐扭过头不去看他。

    傅肖北只好走过去。

    “我真的不想去那个房间。”苏乐轻声说。

    傅肖北站在他面前,不应他的话。

    苏乐抬头看着他,犹豫了片刻,就直立起身体,扒下了傅肖北的裤子,打算给他口交。

    那地方软趴趴的,苏乐认认真真地伸出舌尖舔舐。

    傅肖北推开他的脸,再开口时,声音已带着几分无奈,“行了。”

    苏乐的身体骤然放松,坐了回去,闷闷地“嗯”了一声。

    午饭过后,傅肖北看着苏乐吃完药就出了门,直到晚上才回家,终于如愿以偿睡在原处的苏乐正安睡着。

    ——傅肖北抱回来只狗。

    一只小小的金毛犬,它跑过去,轻轻舔了舔苏乐的脸颊。

    第20章

    苏乐从前就很喜欢带毛的动物,但是上学的时候不能养,在宿舍的时候人多不方便,不好照顾活物。后来跟傅肖北一起租了房子出来,房东也不允许。他看着路上别人养的宠物就会走不动路,狗从脚边走过,他也非要去摸别人家的狗子一把。

    他因此念叨了许多次,未来和傅肖北买了自己的房子,一定要养一屋子的小动物。

    猫和狗作伴,连名字都想好了。

    果不其然的,苏乐被小金毛弄醒,他跟它大眼瞪小眼,是愣住了。

    这是个小而柔软的生命体。它脆弱和温暖,正打算迈着小步子过去,窝到苏乐身边。

    苏乐坐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形成了重重褶皱,给小小的一只狗造成了很大的行路阻碍,一不小心就被绊倒了,可怜兮兮地趴在垫子上,抬眼睛望着苏乐求助。

    苏乐垂下眼帘,只觉得心变得又绵又软。

    他小心翼翼地把小东西抱在了怀里。

    小不点月份不大,路都走不明白,屁股一扭一扭的。它得了苏乐的怀抱,就懒洋洋地伸了伸腰,往苏乐的胸口蹭着撒娇。

    苏乐轻轻地戳了一下它的脑门,抬头望向傅肖北,试探着问,“它……”

    傅肖北却只扔下一句,“路上捡的,养着玩吧。”

    苏乐在傅肖北走的时候,已经把鱼杀好了,他用尖锐的刀尖把鱼肚子破开,上豁到腮,下豁到鱼尾。肠子鱼泡和鱼胆都被扔到了垃圾桶里,黑乎乎一团,尚带着血腥气——刚刚还在挣扎的肥鱼已经安分地趴在了案板上,死不瞑目地望着天花板。

    傅肖北看着它皱眉。

    苏乐抱着小狗跟在他身后,见状疑惑地问,“放在水池里,不是要杀的吗?”

    傅肖北没理他,洗了手开始弄调料。

    苏乐托着小金毛的屁股,把它举到傅肖北眼前。

    “让开。”傅肖北冷淡地推开他。

    苏乐挡在面前,举起了一只狗爪子,轻轻摇了摇,“它想让你给他起名。”

    小狗配合他似的,发出了奶声奶气的叫声,探着身体用后脚去蹬苏乐的手臂,前爪扒到了傅肖北身上。动作歪歪扭扭,越够不到就越叫,就越努力地去找傅肖北。

    差点掉下去。

    傅肖北下意识便用手臂把小东西接过去——小狗暖烘烘的,用鼻子拱着他。

    因为手上沾着东西,不能碰它,傅肖北便对苏乐皱眉,“你把它拿走!”

    苏乐十分固执,“你给起个名。”

    傅肖北低头看它一眼,皱着眉的样子显得有些不耐烦,这个动作实在有些不舒服。

    那边又热着锅,水放在里面,已经快被煮开了,上面升起袅袅白气。

    他着急焯菜花,见苏乐没有妥协的打算,便轻率地说:“旺财。”

    小狗听见这两个土气的音调,立刻委屈地呜咽了一声,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傅肖北,伸出粉色的舌头舔傅肖北的手臂。

    苏乐有些无奈:“是个女孩子呀。”

    傅肖北绷着脸绕开他,把菜放进水里,借着水声遮掩,才轻声笑了一下。

    夜色正浓的时候,月亮已经爬上树梢头,白色的光无声地流淌着,遮在它前面的云彩形成一小条朦胧的长河,有陶瓷一样的光泽。

    傅肖北洗完澡,光着身体坐在床前。身上的水还未全干,他也还没穿上衣服。光和影在他身上抚扰着,显得积厚。他身量颀长,肌肉也匀称,是很实用的体型,不是健身房里练出的花架子,宽肩窄臀,线条漂亮紧实。傅肖北或许是故意的,他又一次将他残破的全身裸露到苏乐眼前,没有任何避讳和阻挡。

    苏乐又打了一盆热水,试了试温度之后才坐在了地上,握着傅肖北的脚掌放进木盆。傅肖北右脚的脚趾是弯曲变形的,它是车祸的印记。

    “你觉得烫吗?”苏乐摸了摸那处的疤痕,抬起头对傅肖北说。

    傅肖北垂眸看向他,沉默一会之后摇了摇头。

    旺财已经盖着一条小被子,趴在原本属于苏乐的垫子上睡着了。

    它发出轻微的呼吸声,在墙角里悄悄响起。

    苏乐看着傅肖北的膝盖,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地吻了一下。

    他俯首敛眉,力度轻微,手抚着傅肖北的小腿——那种感觉像是有一片微凉的雪花轻柔落下,缓慢地融化成水。

    傅肖北的性器立刻半硬。

    第21章

    它先是软软地垂在傅肖北胯间,随后海绵体逐渐充血变硬,不大一会就变得直挺挺的。

    苏乐却没理会它,只专心致志地为傅肖北按摩脚掌。他手法好,力度适宜,傅肖北不会觉得很痛,但是也像有脉脉热度从脚心往上蔓延,驱散了骨头里的寒意。

    “会疼吗?”苏乐的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傅肖北的脚踝。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傅肖北硬起来的性器官,这东西直直地对着他。

    苏乐的耳廓逐渐红了,羞赧地垂下头。

    傅肖北呼吸有些粗重,他不理苏乐的话,只抬起手在自己的性器上上下撸动。

    他总是像这样粗暴地对待自己,用拇指指尖用力地划过自己的冠状沟,手掌在茎身上来回而快速的摩擦。他的手上有茧,性器很快就被磨得有些发红。

    苏乐仰着头,看着他的动作,手仍然泡在热水里。

    脚热起来了,身上自然也会热。傅肖北甚至觉得苏乐的视线都有了温度,它是滚烫的,刺激着焦灼着他的神经。

    他的双眼逐渐变红,手上动作却不停,肆无忌惮地在苏乐的注视下粗暴地自慰。

    苏乐的注视甚至能为他带来一些隐秘的附加快感,让他更加兴奋起来,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

    那根东西几乎是最脆弱的部位,一点点疼痛都会被放大,变得火辣辣的。快感像波涛一样起伏汹涌,却始终不足以冲毁他的理智,始终到不了顶点。

    傅肖北仰起头,闷闷地呻吟了一声。

    这声音低沉而性感,像是醇厚绵长的大提琴音,掺杂着情色的力量。

    苏乐的脸颊红透,见傅肖北一直闭着眼睛,就将唇凑了过去,轻吻傅肖北的马眼,然后用自己的双唇包裹住顶端细细吸吮。

    傅肖北手上的动作在碰到苏乐的时候停住了,他睁开眼睛。

    ——苏乐尖着嘴,将自己的口腔弄成真空状态,努力地用自己的舌头缠绕着傅肖北的茎身。像是想把傅肖北的精液吸出来。只是他不擅长用嘴唇包裹牙齿,看傅肖北疼得皱眉,苏乐便只好为他深喉。

    喉管立刻就开始收缩,严丝合缝地挤压着傅肖北的阳具。

    傅肖北射了出来,白浊的精液喷薄在了苏乐的口中。

    苏乐的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是将他的精液吞入了喉中。傅肖北将性器从苏乐口腔中拔出来的时候,中间牵连出了一条弯弯的细丝。

    傅肖北尚在高潮的余韵之中,任凭苏乐摆弄。他也有些困了,就这样被苏乐放平身体,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不大一会就睡了过去。

    这一间屋子里睡了一大一小,呼吸声连绵起伏。

    旺财身上的毛都软趴趴的贴在身上,小脑袋缩到了被子里面,显然正睡得舒服。傅肖北侧着身体,头发有些微卷,脸上仍带着高潮后的红晕。

    处在这爿场景之中,苏乐目光变得柔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竟然难得地升起了几分安宁来,眼睛里都带着暖柔的笑意。

    苏乐收拾了东西,随手就拖拽出了一条棉被,缠在自己身上,坐在地上靠着墙睡着了。

    年少时不知爱恨的那三五载,总会让人有一辈子的错觉——以为心动是一辈子,相爱是一辈子,永不出现背叛,永不出现离弃,永不心生怨恨,这些都不是真的。但若是在那几年间走遍悲欢离合的爱恨情仇,倒是真会用一生的时间去记住。

    傅肖北经常会梦见以前,梦境颠倒错乱,什么都有,醒了之后什么细节都想不起来,这时候不觉得怅然若失,也不觉得愤怒,只剩下习惯。他向来起夜,迷迷糊糊的,就黑着灯摸着墙壁走。

    他走到门口,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恍恍惚惚地便见了一个黑影倒在旺财旁边。他反应过来是苏乐,便皱着眉立刻走了过去。

    苏乐脑袋枕在垫子上,身体却是躺在地上的,这样居然还能睡得熟。

    旺财占了位置,傅肖北以为苏乐睡觉的时候变回自己到另外的房间去的。

    傅肖北蹲了下来,伸手摸了摸苏乐的额头。

    他身体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了,傅肖北又摸了摸自己作为对比,然后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么睡下去怕是又要着凉,傅肖北没办法,便把裹着被子的苏乐打横抱起,并且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平稳,不足以弄醒他。

    先前就有了点感觉,只是不如现在直观——即使加上了被子的重量,但是苏乐的体重仍然轻得让傅肖北心惊。

    他吐出口气,将苏乐放在床上,替他把被子盖好之后就转身想走。

    却被抓住了手腕。

    第22章

    苏乐坐起身来,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

    傅肖北的睡衣穿在他身上显得十分宽松,现在蹭了两下就有些衣衫不整的,露出来一小块肩膀,和一大片苍白的胸膛皮肤。

    他样子恹恹的,还没睡醒,手却反应极快地拉住傅肖北。

    傅肖北看见他眼睛有些湿润,还有些发红。他张开嘴刚要说话,傅肖北就用力地挣开他,回过身要走。

    “你别走。”苏乐忙叫住他,把身上的被子推开,翻身下床。

    他们住的是一栋老楼,没有地热,只能按照指定的日期给暖气。现在这个时间,屋里便没有一点热气在。

    苏乐的两条大腿光着,几乎立刻就起了一片寒栗。他这时血压低,猛然起身的时候,眼前便是一黑,只能凭本能牢牢地抓住傅肖北,固执地站在那里。

    “放开。”傅肖北冷淡地说。

    苏乐的指尖微凉,手的温度逐渐降低,声音带着渴求,“肖北。”

    傅肖北困得要命,就没什么耐心地用力将苏乐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只是他甚至能感受到苏乐身体里的力量在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消失,伴随着精气神。

    最终没了力气作为支撑,苏乐只能丧气地站在那里,样子失魂落魄。眼底一片乌青,眼中遍布血丝,看起来极为憔悴。

    傅肖北只好皱着眉说,“我去上厕所。”

    他变了主意。

    回来的时候,苏乐已经挪到床里面,给傅肖北腾好了位置。

    他原本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听着空荡的房间里面自己的心跳声,眼睛直直地望向窗外。外面有零星的几颗星星,闪烁着银白的微光,坠在月亮旁边。

    听见傅肖北回来的声音,苏乐便立刻躺了下去翻身面对着墙壁,一句话都没说,掩耳盗铃似的,完全不给傅肖北跟他说话改变主意的空间。

    傅肖北觉得,他要是不过来,苏乐恐怕也会在这坐一晚上等着他。

    掀开被子躺进去的时候,感觉到里面是暖的,苏乐又从边上一点一点地蹭过来。只是两个人两床被子,中间距离大的完全能再睡一个人。

    当时他们两个仍在一起的时候,苏乐睡觉的时候就有很多小习惯,比如喜欢面对着傅肖北入眠,捂住他的无名指,再将额头上靠在他的肩窝赖着他。

    也会强制他用自己买的薄荷味道的沐浴露,说是喜欢那种味道。

    夜很静,耳边响起久违了的身边人的呼吸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傅肖北睡意又起,将眠之时,他恍恍惚惚间感觉到了一具温暖的身体钻到了他的被窝里,柔软的脸颊贴着他的肩膀上。

    一时间竟然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傅肖北犹豫了一下,将手搭在了苏乐的腰间抱住他。

    窗台上有一盆之前由保姆养着的薄荷草,静静地生长在那里。

    这夜还剩下一半的时间,苏乐却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他被傅肖北抱在怀里,那种熟悉的味道和有些陌生的感觉让他眼睛发酸。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是没有。

    早上是傅肖北先醒的,他生物钟一向好用,第一个感觉就是手臂又麻又酸,动一下都像被针扎。苏乐枕在他胳膊上,睡得正香。

    他脸颊有些发红,嘴巴也微微张着,傻兮兮地趴着睡觉,温热的气流从他的口中鼻尖呼出,扑在傅肖北的肩膀上。

    傅肖北低下头就能看见他紧闭的眼睛和直挺的鼻梁。

    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泻进来,明亮的,温暖的,洒在他们两个盖着的被子上。苏乐耳垂几乎被阳光照得透明,上面细小的绒毛毕现。

    傅肖北僵着自己的手臂,看着他的睡颜,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塌陷了一块。

    卧室的门开着,门外传来了旺财软软的叫声。

    一声接一声。

    恐怕是饿了。

    第23章

    阳光让外面显得白茫茫的,他们盖着一床被子,灰色的是花纹,蓝色的是底色,它们交融在一起不可分离,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杯,里面尚有浅浅的一 层水。

    苏乐的头发蓬乱,眼圈凹陷,脸颊泛着红晕,紧紧地同傅肖北挨着。他们腿脚交缠,腰腹相贴,距离近极了,两颗心脏之间也只隔了不足半米,几乎能感受到彼此胸腔内的砰动感。

    阳光泼洒的地方也暖洋洋的,苏乐的脸上带着红色的被压出来的睡痕。傅肖北推了推苏乐的脑袋,企图让自己麻得发痛的手臂回回血,却没能成功。

    他的脑袋好沉。傅肖北想,怎么就喜欢枕着人家胳膊睡觉。

    还那样。

    ——这种突如其来的熟悉感让他不安。

    这恐怕是苏乐睡得第一个囫囵觉,整个身体都蜷在了傅肖北身旁,把属于两个人的被子都全抢了过去,把自己包成一个只露出脑袋的圆润的茧。

    只是他不停地做梦,好的坏的都有,过去的事情不停地在脑海中出现,时间都混杂在了一起沉沉浮浮。里面有一个简陋而逼仄的小房子,有一些白色药瓶,还有水泥地——他有一整年都日复一日地独自躺在一张小床上,偶尔用一双死寂的眼睛望向窗外。

    窗外不离尘世的人都行色匆匆,穿着颜色斑驳的衣服,覆着一张面具似的脸。

    他们都忙着做什么呢?苏乐趴在窗台上想。

    从晨起到黑夜,从雨到晴,从喧闹到静默。

    时间对苏乐来说没什么意义,只是他每天都六点钟准时从睡梦中醒过来,随后急急忙忙地跑到窗边往外看,然后站在那里等一等。

    有时候是等一辆车,有时候是等一个人出现。

    ——做噩梦惊醒的时候是在午夜,苏乐惶然地睁开眼睛,满头都是冷汗。身边的人却在熟睡,呼吸声绵长而均匀。苏乐扭过头,看了看傅肖北隐在黑暗中的侧脸。

    他的左侧头发翘起,嘴巴也微微张开,眉头微皱着。那些狰狞的浅色伤疤也隐藏于黑暗之中,月光从薄薄的窗帘中倾洒进来,柔和了他的眉眼面容。

    苏乐松了口气似地闭了闭眼睛, 然后凑了过去,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傅肖北的额头。最终窝在他怀里,枕着他的手臂终于得以安睡。

    第二天天亮他醒来的时候,房间里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只剩下一只吃饱喝足、四处扭着屁股乱走的傻兮兮小金毛。

    苏乐弯腰下去,把旺财捞到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摸它毛茸茸的小脑瓜,戳它的黑鼻头,把它举起来与自己平视,方便对话。

    “他去哪了?

    “是不是去上班?晚上会回来吧?

    “你是不是他特地买给我的?

    “他运气那么差,刮刮乐都没中过奖,能捡到纯种金毛就怪了。

    “可能……”

    旺财努力地从他怀里往外挣扎,然后咬住被子不撒口,不大一会就被自己的尾巴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苏乐自言自语的时候,脸上挂着明显的笑容。

    外头有隐约的饭香,傅肖北给他留了条,上面放着一张银行卡。

    一共就五个字,出差半个月。

    第24章

    苏乐脸上的笑容刚刚出现,尚在唇角,并未扩散至眉眼,便又消失了,渐渐在心里沉淀为了几分酸楚。

    他努努力将那点不应该出现的情绪成功消化掉,才将银行卡移开。

    他在躲我,苏乐想。

    旺财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不明所以地抬头望着这个失魂落魄的人,然后舔了舔他的手指吸引他的注意力,企图将他游离体外的三魂七魄勾回来。

    苏乐却仍然神游在外。

    他昨天后半夜睡得太死了,像是想把之前缺的觉在一晚上之内补回来,甚至连傅肖北什么时候出的门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会睡那么熟。”苏乐懊恼地想。

    阳光是热的,苏乐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泛冷,明明已经填了肚子,胃却仍然在隐隐抽疼,这份疼痛在逐渐蔓延,甚至延伸到了心脏。

    他穿上了衣服,在与傅肖北重遇后第一次独自出门。

    傅肖北最修身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显得宽松,黑色的外套像是挂在了苏乐身上。

    外面天很晴,车水马龙,路人们有着相似的脸和五官。绿灯亮起时,伴随着叮叮叮的催促音,一巢人都急忙从道这边涌到道那边,苏乐将帽子扣在头上,混入人群中快行。

    他刻意低着头,穿过一条条小路。

    旺财脖子上拴了绳子,被苏乐牢牢地抱在怀里,身边的人太多,它有些不安地扭动身体。

    路边的楼体上竖着缤纷的广告牌,风吹过树,扑簌簌地落下叶子来。路边倒是有几个闲适的老人围坐在一起玩牌,把赌点小钱当做这漫长一天的唯一乐趣。

    苏乐脚步减慢,走进了一条泛着阴暗的小巷——这里阳光照不进来,整条路都像是被黑布遮挡住了。连路灯都没有,显露出破败颓然的颜色。

    旺财这才得了自由,却有些畏畏缩缩地不敢往前走,转头回来委屈地看着苏乐,叼起他的裤脚往回拖。

    苏乐只好又用手抱起它,用另一只手熟门熟路地推开了一扇旧铁门,楼道里连灯都没有,黑压压的一片。苏乐小心翼翼地扶着把手,然后上了六楼。

    从门上摸下钥匙,他进了一间空荡的房子,一打开门,能渗进骨头里的阴冷之气便扑面而来。

    ——旺财立刻不安地小声叫起来。

    “乖,别怕。”苏乐摸摸它毛茸茸的身体,轻声安抚,“咱们马上就回家了。”

    这最多十五米,没铺地板,只有灰黑色的水泥地,最大的屋子里摆着一个薄薄的床垫,零零散散的药瓶,还有一个巨大的棕色老式密码皮箱竖在墙边。

    皮箱上已经有一层积灰,墙壁上有黑绿色的霉斑,墙皮尽数裂开。

    苏乐苍白的皮肤和削瘦无生气的身体,倒是与这里没半点违和。

    旺财的那颗小脑袋根本记不住多少东西,忘性很大。在这里呆了两分钟,它就蹬开了苏乐去满地笨拙乱走,脚踢药瓶,爪蹬床垫,扭着屁股称霸一方。

    苏乐轻声笑了一下,没去管它,只垂下眼帘将箱子打开。

    ——里面放着一摞笔记本。

    第25章

    第一本里面的字迹全都断断续续的,写字的人似是虚弱至极,连写字的力气都没有。那些字像是鬼画符,只能依稀辨认出属于一年前的日期,还有“我”、“他”,以及一个反复出现的名字。

    那些纸发黄发皱,像是曾经被人大力揉搓过,用汗水或者泪水弄湿过。

    有的页上有小片暗红色的血迹。

    后来字写得稍微清楚了些,内容也越来越多。里面写着六年前,七年前,八年前,全部都是过去的事情。与其说这些本子是日记,倒更像是一本时间久远,内容冗长繁复的回忆录。

    只有放在最上面的本子才开始记录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记录人的叙述方式冷淡简洁。

    苏乐将傅肖北写给他的纸条夹在了里面。

    他垂下眼帘,犹豫了很久之后,才去慢慢翻动它。

    2/1

    “他今天穿了黑色的棉袄,走路的时候低着头,天这么冷他会不会有些腿疼。”

    2/2

    “他今天穿了一条牛仔裤,跟我曾经送给他的那条样式相近,会不会就是……

    “别想了,怎么可能。”

    2/7

    “我要不要去找他?看样子目前在独自生活,可是怎么去?这么多年他还会不会记得我了,不过估计也认不出我了。算了。”

    2/8

    “忍不住了。他应该还记得我吧,恨我也行,可千万别忘了我。

    “年后就去,我想解释给他听。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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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算了,他现在看起来生活得挺好的,不打扰他了。不要贪心不足。

    “我这样像是个神经病,像个变态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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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年了,他会去哪里?不会搬走吧。千万别搬走。

    “隔壁聚会的声音好吵,烟花好吵,电视好吵。想他,好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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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后搬走,这里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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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女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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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不搬了,想个办法跟他一起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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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阵子又见到他了,好像胖了一点,这几天跟他生活在一个屋子里。也不知道弄个那么大的狗窝放在屋子里干嘛,之前就养过狗吗?他前天还买了个小金毛给我,很可爱。他给起名叫旺财,可是人家明明是个小姑娘。没忘了我。昨天还跟他睡在一起了。他身体好热,那种感觉竟然有点陌生。

    “对了前几天还做过一次,我真卑鄙,趁他喝多了……他居然还是那么心软。今天他去出差了,可能在避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让我走。

    “要记得别太贪心,留久一点。”

    苏乐胸膛起伏了一下,像是叹了口气。他极平静地写完。

    厨房的柜子里放着很多不同口味的方便面,他把它们装了起来一并带了回去。

    旺财巡视完自己狭窄的领地,已经有些心不在焉,躺在床垫子上滚来滚去。抬头的时候便见到苏乐弯下腰,立刻跑了过去,用舌头舔他的脸。

    苏乐笑着躲开,用手拨开它的脑袋,抱着温暖的小动物站到窗边往外望。

    旺财已经有点跑累了,乖顺地在苏乐怀里窝成一团,毛茸茸的尾巴在苏乐手腕上扫来扫去。

    外头日光明亮,天蓝得几乎透亮,白色的云团慢吞吞地飘飘荡荡。

    苏乐微微眯起眼睛,仰脸看着天空——一架飞机刚刚在他头顶飞过,快速破开云层,尾端扯出了一条狭长的白线。

    不一会儿就彻底消散了。

    第26章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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