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任小捕忽然从旁边的屋里转出,公主笑眯眯的,显然听到了他俩的交谈,对宋阳道:“把谢小姐带上吧,跟着出访使团走,哪有什么风险。”

    话音刚落,任初榕跟在小捕身后走出来,也对宋阳劝道:“谢家妹妹在封邑里待了一年多,早该出去转转了,难得有个机会,你做一做好人嘛。”

    任家两姐妹都不能随宋阳一起走,现在帮瓷娃娃说话,两个女子心里多少也都藏了点嫉妒,不过这件事就和上一次承郃打算让小九跟宋阳去睛城放火一样,在他身边放一个他在意的、且又无力自保要靠他保护的人,宋阳就会收敛许多,轻易不会再冒险。谢孜濯无疑也是这样一个角色,相比于心里那点小小醋意,宋阳能高高兴兴出访去,平平安安回家来,无疑更重要得多。

    刚刚任初榕和妹妹还在屋里商量,这趟打算再把小九派给宋阳,不料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瓷娃娃主动请缨,郡主心念转得很快,瓷娃娃是谢门走狗的掌上明珠,有她随行,不仅能‘拴住’宋阳,而且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帛先生一党肯定会舍命相救,比起小九来分量更重、也更合适。

    宋阳何尝不明两位媳妇的苦心,何况他也实在不忍心第二次拒绝谢孜濯,不再废话痛快点头,对瓷娃娃道:“就一样要提前说好,帛先生若反对,你还得再回来。”

    背后拳头捏得更紧了,不再是紧张,而是打从心底泛起的快乐,却不知该怎么表达,只好把拳头越攥越紧……就连谢孜濯自己也觉得奇怪,本来被拒绝也不失望的,但坚持过后再被应允,居然会如此开心?

    “若能成行,我不会惹事,一定听你的吩咐。”谢孜濯没有笑,对宋阳认真点头,不过她的力气有限,此刻全都拥在了攥拳上,点头时显得轻飘飘的。

    旁边的任初榕说笑:“谢家妹妹太客气了,他听你的吩咐还差不多,要是全听他的,大家全都落草为寇、做山贼土匪去……”话没说完,全没想到的,瓷娃娃忽然转身过来,张开双臂,先抱了抱初榕,又抱了抱小捕,分别在她们耳边说了句:谢谢。

    一如以往,来自瓷娃娃的拥抱轻而又轻,谢孜濯的身体很软,手很冷。

    三天过去,胡大人探望过儿子离开封邑,宋阳与他同行,一起去往凤凰城。来自封邑的队伍浩浩荡荡,光是带给萨默尔汗的礼物就装了七辆大车,当然,贵重珍宝不过是几只箱子,其余都是南理特产。封邑中随同宋阳一起出访的,除了大宗师罗冠、瓷娃娃谢孜濯,还有南荣和阿伊果,两个女人分别负责经过大燕时付党与顾家的联络。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慕容小婉也在队伍中,这是小捕特意安排的,让好友随队出行,出国游玩一趟以其心中郁郁。

    因为宋阳打算隐瞒身份,回鹘卫无法尽数跟随。萨默尔汗送给宋阳王驾三百铁卫的事情天下皆知,这些黄胡子要是也使节队伍,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大燕:宋阳在这,宋阳在这……差不多宋阳一行抵达京师之际,帛夫人正带着心腹手下在大燕西南的深山中,按图索骥、寻找下一个‘走宝’的目标,让她没想到的,古墓还没找到,她家夫君帛先生就进山找到了她。

    帛夫人每到一地,都会放飞信雀告知夫君自己的所在,以备紧急事情时彼此联络,这次帛先生不飞雀、不传信,而是亲自进入深山来找,无疑有大事。

    老夫老妻,见面后全不用寒暄废话,帛夫人开门见山:“出了什么事?”

    帛先生的神情还算轻松,摇头道:“有两个事情要和你商量,你收拾下,随我一起出山,我们边走边说。”

    帛夫人眉头大皱……当年土猴子在确定大墓,会在藏宝图上标出方位,并在当地留下暗记,但什么样的标记,放在疯长的山林中六百年也变得模糊不清了,帛夫人这次为了寻找大墓煞费心血,现在才刚刚找到些像样的线索,正是起干劲的时候,就这么放下实在有些不甘心。

    帛先生看得懂她的神情:“别那么没出息,我要说的第一件事,也是一笔横财,比你的古墓可值钱得多。”

    帛夫人不屑:“我这次找的可是齐甄君的陵处,要是做好这一回……”不等说完,帛先生就不耐烦地挥挥手:“把齐甄君祖孙三代的墓加起来,也抵不了我这笔横财,何况大墓是死的,躺在下面跑不了!”

    说完帛胖子又觉得自己态度不太好,伸手捏了捏帛夫人的脸,毫不嫌肉麻:“我哪舍得骗你。”

    帛夫人是女中豪杰,可偏偏就吃夫君这一套,笑意盈盈:“先说给我听听,到底是多大一笔钱。”

    帛先生压低了声音,凑到夫人耳旁,轻轻说出了一个数字,旋即又补充道:“不是珍宝玉石,不是金券银票,全部都是现钱,实实在在的金锭子!”而帛夫人的笑容骤然僵硬,甚至身体都微微摇晃了下,险些没站稳。

    片刻后她回过神来,先问:“当真?”

    帛先生咳了一声:“千真万确,否则我跑到深山里专门来逗自家婆娘么?”

    帛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些,斜忒了丈夫一眼:“是,逗自家婆娘有什么意思,城中花红柳翠、山野雀巧莺灵,那才是真正有趣的人儿。”

    跟女人就别想正经谈事情…帛先生心里嘀咕了句,他的手则又摸上了夫人的脸,胖子现出了一副馋像,嘿嘿笑道:“外面的鸟儿再怎么好看,在我眼里也比不得你这只大白鹅。”

    夫妻间大都有些隐语,外人不得而知,‘大白鹅’明明不是什么什么好话,帛夫人听了之后却吃吃地笑了:“大白天里没个正经…说正事吧,这笔钱是什么来头?”

    “来头不知道,不过能肯定不是朝廷的款子。”帛先生应道:“走的是丹砂汗的路子。”后一句是黑话,中土方士自丹砂、也就是朱砂中提炼水银,故称‘丹砂汗’。

    水银沉重,入水则沉底,但其也能随波而流,所谓‘丹砂汗的路子’,指的就是这笔钱在暗中流淌,表面上江河依旧,全然看不出什么。

    帛先生继续道“至少现在所知,燕境内有十三座州府有动静,每一笔都是向着北方运,具体汇到哪里还没能查到…我刚和你说的数目也是我猜的,不过并非妄想,我只知道南怀州启运的款子是黄金三万两…南怀是穷地方尚且如此数目,这笔钱总数有多少,便可想而知了。”

    事情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有人暗中动用大笔银钱,走的路子异常隐蔽,连黑道都无从知晓,但还是没能瞒过帛先生…当年谢大人的左膀右臂、常廷卫的当家骨干,帛先生真正的厉害之处,并非武功、谋算,而在‘消息’两字上。

    太具体的事情,帛先生没去多讲,毕竟此刻还有几处关键没能查明,现在说再多也没用,他就是来找帛夫人给自己帮手的。

    帛夫人吩咐齐尚巴夏收拢队伍、暂停古墓探索,立刻启程随夫君出山,途中,帛先生又道:“不管这笔钱是谁的,凭着咱们都未必动得了,非得找来得力帮手不可,你也别想着能独吞了。”

    人人贪财,但聪明人不会自不量力,帛夫人点点头:“你打算请谁帮忙?”

    “我听说,谭归德手上一直不怎么富裕的,很有点坐吃山空的意思。”帛先生笑道:“不过我还没去找他,有什么事情都等见面后再说吧。”

    帛夫人暂时不在‘横财’上纠缠,换过话题问道:“不是说两件事来找我商量么?另一件是什么?”

    “刚收到燕子坪的传讯,宋阳出访回鹘,小姐想和他一起去,你觉得呢。”帛先生心里还在盘算着那笔横财,心不在焉地应道。

    ……宋阳一行赶到凤凰城,与早已集结待命的出访使团汇合,过了几天待一切准备妥当,选黄道吉曰,恭贺回鹘大可汗登基的南理使团离京。又是二十几天的行程,队伍抵达南理北界雄关,折桥关。宋阳随便找了个借口,独自一人在城中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三个人:

    易容后的班大人……右丞相要被送往回鹘,这是早就确定好的事情;另两个算是老熟人,帛夫人身边得力干将,齐尚、巴夏。

    离开封邑的时候,左丞相催促地急,去向帛先生夫妇请示瓷娃娃是否能去大燕的雀子还没飞到正主手中,又何谈回讯,宋阳就先带了瓷娃娃出来,雀书上说得明白,到折桥关再联络,若谢门走狗不同意小姐出行,谢孜濯再打道回府不迟。

    对于此事,帛先生两口子都未反对。齐尚见到宋阳,不等发问更不管宋阳想不想问,他就直接开口解释:“是这么回事,接到侯爷的雀子,我们的两位当家也商量了下,说真的,这些年里两位当家也没见小姐真心希望做什么事情,难得这次她有了兴致,哪舍得拒绝。”

    宋阳才一点头,齐尚见得到回应,立刻就兴奋起来,嘿嘿笑道:“另外…两位当家没说出口,不过我自己琢磨着,他们同意此事,应该还有另一重意思,想让侯爷和我家小姐多接触接触,当年老付家和老谢家,不是还有过一门娃娃亲嘛。”

    宋阳不矫情,笑着岔开话题:“帛先生和帛夫人没来?”

    “两位当家各有要紧事情,一时难以分身,再说我家小姐跟侯爷在一起,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咱接着说娃娃亲,虽说两位大人都过世的早……”

    齐尚眉飞色舞,高兴地跟什么似的,宋阳从他的表情里,依稀看到了小九的影子重新与大队汇合,使团明处的主官是邱大人,暗中的主事当然是常春侯,他多带回来三个人,旁人谁都不会多问一句,就是慕容小婉看到齐尚的时候,眼睛猛地亮了下。

    齐尚来自睛城,皇城根下生、天子脚下长,灵秀大城里出来的人物,多少都沾了些灵秀气质,而且平心而论的话,齐尚这个人长得还是很不错的。

    至此,宋阳身边人员真正齐整,办过通关手续,随使节主官邱大人一声令下,队伍再度启程,离开南理进入大燕境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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