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萧晓悟姓好、天分高,是阿泰在南理游历时意外‘捡’到的,收做弟子却没把列入门墙。

    大雷音台不是佛家净土,只是国师用来吞吐天下的工具,阿泰常年跟随国师,哪会看不透这一层。所以没把他带回睛城,安排好一切后就让他留在南理修行。、也是因为不想灵秀弟子被大雷音台染污,阿泰根本就没把南理收徒的事情透露出去。

    师徒两个人见面不多情分却不浅,对这个得意徒弟阿泰倾注大把心血,施萧晓能少年扬名、成就了得,全赖恩师栽培。阿泰为了护住恩公传人而死,这是他自己选的,无怨无悔,施萧晓不会计较,但他死在谁的手里,施萧晓看得很重……施萧晓也不再废话,起身离开。他前脚才刚走,二傻又跑来探头探脑:“宋大人,刚才我在门口溜达,遇到一个叫叶非非的妹子,她要我给你传个话:越快越好!”

    宋阳气笑了:“什么事越快越好?”

    二傻愣了愣,也嘿嘿笑了:“去找她姐姐。”

    宋阳精神一振,拍了拍二傻肩膀,当即出门直奔漏霜阁,李明玑、顾昭君和帛先生三个主脑都在,宋阳落座后开门见山:“怎了?”

    李明玑脸色清冷,可目光闪动,浓浓地兴奋:“今天早上谭归德送信过来,他要动手了。”

    宋阳愕然:“这么快?”

    “不是正式起兵造反,只是先打上一下子,直接兵起京师,能杀了昏君最好,杀不了他也会狠狠抽他一记耳光。”老顾接口笑道:“老帅已经策反了一支京师禁军…这头老狐狸,敢情被亲信接走后也没离开睛城。树大根深枯而不死,这个道理果然不假,镇国公‘死’了这么久,还道他的死忠至少也会被清理出睛城,没想到才一‘活’回来,就能调动禁军。”

    帛先生笑呵呵地,先对宋阳点头哈腰:“姑爷好,给姑爷请安。”礼数周全之后,他才转回正题:“本来我以为他这次得布置上个三年五载,才有机会发动,刚才乍一听李大家说他要马上动手,也吓了一跳来着。可转念一想,其实正常得很。”

    帛先生一如既往的罗嗦,声音不紧不慢:“姑爷您想想,这个谭归德多大岁数了?又能再活几年?还有他老谭家,有些骨气的儿孙全都被除掉了,剩下的除了付不起来的窝囊废、就是卖父求荣的忤逆子,算得上是绝后了。黄土埋到了下眼皮的人,身后又没了像样的子女,没时间也没顾忌,哪还有耐心去筹措几年,说不定没布置完就死了,要换成我是他,我也能打一下是一下,大不了边打边布置呗。”

    宋阳笑着点头:“他说什么时候动手了没?”

    帛先生应道:“刚顾老爷不是说了么,谭归德这次的打算:就算杀不了昏君,至少也要狠抽景泰的脸。姑爷您想想,什么时候举兵,会让这记耳光最响亮?”

    宋阳立刻就反应过来:“九月八、一品擂时?”

    “姑爷大才…”帛先生的阿谀奉承马上就跟了上来。不过谭归德起兵的时间是在晚上,一是因为晚上更容易制造混乱;更重要的则是他那队兵马的值表安排,白天难有太大动作。

    宋阳呵呵而笑,当然不是因为假惺惺的马屁,口中换过了话题,问三个贼头:“咱们的那把火呢?二十天里能不能准备好?”此时已近中秋,距离九月八一品擂,只差二十余天。

    顾昭君‘哈’的一声笑:“你也是这么想得?”其他两人也不约而同面露笑意,显然大家想到一处去了。

    宋阳笑着点头:“有人打擂、有人造反,要是能再有人放火,那得多热闹啊。”

    李明玑也不再板着脸,笑吟吟道:“现在的诸般准备都顺利得很,只要没太大意外,红红火火的九月八跑不掉。另外,你来之前我们三个还商量了一件事,”李明玑收敛笑容,声音也情不自禁地压低了些:“我听说,大雷音台中有一批精锐僧兵驻扎……你不是让我们帮忙去想,怎么用法旨才最合适么?”

    宋阳又惊又喜,要是能靠着一张法旨,让大雷音台僧兵到时候也出来添乱,九月八可当真就圆满了。

    顾昭君及时给他泼了些冷水:“这事还仅只是个想法,想要办成不易。大雷音台比起须弥禅院难糊弄得多;出兵造反比着带走个囚犯更严重得多;何况雷音台中,还会有国师真正的心腹坐镇;另外还有一点异常麻烦,国师如何统御手下、座下心腹的诸般职责、权位咱们全不了解,想要写出一份能瞒天过海的法旨,太难了。”

    事情被姓顾的稍一分析,几乎就不存可行的希望了,宋阳也不太失望,低头寻思了片刻,望向顾昭君:“最后这一条…我认识一个人,应该对大雷音台比较了解,或许能帮咱们。”他说的这个人是施萧晓。

    “哦?”顾昭君饶有兴趣:“这样的话,这事才有的商量,哪天约见下你的朋友,大家聊聊看,至少…对大雷音台多了解一些,没有坏处的。”他甚至都没问一句‘此人可靠么’,宋阳既然提到此人,也就足见信赖了。

    而对宋阳说的‘认识个了解雷音台的人’,心中反应最大的就是帛先生了,他做常廷卫的时候就负责调查过国师,几乎没什么收获,由此也明白了国师手下的人马、组织,当真有些‘密不透风、滴水不漏’的味道,宋阳能找到个知情人,让他大感意外,接口笑道:“姑爷手眼通天,认识的人当真不少……”

    正说到这里,屋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清脆铃声,旁人不觉得什么,唯独李明玑脸色突变,沉声道:“示警,有变故。”

    话音刚落,叶非非就闪身进屋:“十几个人暗中围住楼子,来路不明,不过看行止做派,有些刑捕的样子。”

    刑捕算不得什么,但‘做贼心虚’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李明玑神情凝重,京中有关刑部官员她早都打点好了,真要有什么行动一定会提前得到消息,对方来得突兀便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外省差官越界偷拿人犯;另一种情况的话,就要严重得多了……而此刻铃声再起,对方已经悄然侵入漏霜阁,叶非非追问当家:“要不要拿下?”

    李明玑摇头:“总得照一面,弄清楚他们是冲着谁来的。”说完,明眸转目,对屋子里的三个男人妩媚一笑:“要真打起来,你们三个可要记得护着我这个女子。”

    对方若真是有备而来、缉拿反贼,现在他们就已经走不掉了,三个人都挺从容,顾昭君最先一笑,拱了拱自己放在袖子里的手:“我的手拿不出来,没法打架。”

    帛先生耸肩膀,他本来就没脖子,肩膀端起来的同时下巴几乎快要融进胸口了:“前不久我刚受伤,现在喘气都吃力。”

    宋阳笑:“我没事,我争取先跑,以后给你们报仇。”

    这个时候脚步声响起,连门都不敲直接踢门而入,一个花间年纪的壮硕老者,进屋后扬手亮出刑捕腰牌,沉声喝道:“差官办案,只拿一个,余人不得妄动!”说着,转目顾昭君:“歼徒,案子发了。”

    李明玑和帛胖子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挺高兴似的,各自坐回原位,笑呵呵地看顾昭君怎么推脱。

    顾昭君打量着老捕快,摇头道:“你拿我,总得说出个为什么,否则就算我想跟你走,我朋友也不答应。”老捕快回头瞪向屋里其他几个人,李明玑咯咯一笑:“我也想知道他犯了什么案子,还请官爷成全。”

    老捕快伸手入怀,再摊开手掌时,一只戒指陈列掌心,最醒目是其间拼着一红、一黑两枚宝石,交相辉映光彩粲然:“这件东西是你出手的吧。”

    宋阳有印象,是尤太医的遗物之一。

    顾昭君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但目光一下子黯淡了,不是恐惧或者惊惶,而是失望…对自己的失望。家败了,路子也窄了,要是以前他出手这批来路不正的珍宝,绝不会被官家追踪到。

    老捕快翻手收回戒指,目光炯炯紧盯著顾昭君的眼睛:“这是赃物,你从何得来。”

    顾昭君嘴唇一动,不料对方却一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老捕快的话还没说完,很有些莫名其妙:“给我牢记一点,你只有一次机会的,把赃物来源仔细说清楚…若说得对,我就不拿你归案。蟹九爷说话算话。”说完,仿佛还嫌不够,又伸手指着顾昭君的脸,加重了语气:“只有一次机会。”

    老捕快说完,一旁的帛先生愣了愣:“你就是蟹九?”

    蟹九爷侧目,看了蛤蟆似的帛胖子一眼:“你知道我?那便更好了,劝劝你的朋友,一定要说实话。”

    蟹九爷在燕国刑捕之中很有些名气,破获大案无数,早在十几年前就得了金殿面圣的殊荣,御赐神捕金牌,但此人无心官场,就喜欢破案,哪里出了血案、大案,他就打从心眼里高兴……帛先生呵呵笑着:“我可劝不动他。顾老爷要肯听我的话,我先让他给我十万两银子花。”

    顾昭君也笑了,望向蟹九的目光异常和善,但声音却冷得仿佛被黄泉水浸泡过九十九年:“把你用来指我的那根手指头自己撅断,我赐你一个好死,且不动你的家人。”

    姓顾的有自己的气派,就算家败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指着他的脸说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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