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渠硬盘中的内容直接影响了华国警方对“量天尺”的行动决策,机动小组回国的命令当即撤回,并且增派一支特勤,上级令卢贺鲸务必救出韩渠,并且与m国警方合作,缉拿金乌,捣毁“量天尺”。
    各方迅速活动起来,连早前如散沙一般的m国警方也因为局势的改变而拧成了一根绳。
    李东池起初主动谋求和华国警方合作,公心私心各占一半,蕉榴市的和平繁荣让他不由得设想将m国北部也拉入这欣欣向荣中,他本来的身份又让他生出好斗和贪婪,想要在拿下“量天尺”大半势力后,取代“量天尺”,成为节兰地区的主宰。他想过动金乌,但金乌神秘至极,就连他也不知道金乌的势力已经在m国警界渗透到什么程度。
    而此时,华国警察已经让金乌露出真容,那居然是个华国人,还是金丝岛案被害人的家属。华国警察精英尽出,那架势仿佛不铲平“量天尺”势不归国。那他还有什么好犹豫,只要协助华国警方扫除“量天尺”,于公于私对他来说都是好事一桩。
    李东池的队员、私下养着的雇佣兵像信鸽一般散了出去,蕉榴市警界内部不满李东池和龙富生的人此时也偃旗息鼓,不再生事。李东池跟陈争保证,只要梁岳泽还没有离境,四十八小时之内,一定会确定梁岳泽的位置。
    陈争不眠不休多时,眼中全是红血丝,韩渠在视频里说的既是最重要的情报,也是韩渠的个人遗言。他们都不是天真的人,梁岳泽更不是,韩渠也许已经被处死,而处死恐怕是韩渠最好的结局。
    陈争甩了甩头,眼前浮现出最后一次见到梁岳泽时,梁岳泽脸上疲惫而苍白的笑容。他一起长大的发小已经在浩劫中走向了一条他曾经绝对想不到的路,被那条路上的荆棘、血污改造成完全陌生的人。能取代金乌的能是什么良善之人?金乌对自己狠,对仇人只会更狠。
    m国躁动的海风将陈争紧紧包裹,海风中浸满的潮湿堵住了他的呼吸,一张嘴,就凶狠地灌进去,搅动喉头那块酸胀得如有实质的情绪。
    陈争将脸埋进手掌中,过去的片段像锋利的碎玻璃,割开密不透风的空气,铿锵作响。
    “哥。”躬着的肩膀突然被手臂搂住,耳边是熟悉的,低而稳的声音。陈争深呼吸,直起身,回头撞进鸣寒的目光里。
    “咱舅说你跟李东池开会去了,我找半天没找着,还以为那小子又起什么坏心。”鸣寒这话显然是在开玩笑,“结果你在这儿吹风凹造型。”
    陈争随意地往鸣寒身上一靠,他的担子很重,且在异国的战场上,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华国警察,也只有和鸣寒在一块儿时,能够放肆地跟鸣寒借个力。“有事?”
    “瞧你说的,吃饭算不算事?”鸣寒说。
    陈争认真地想了想,现在吃饭应该算不上事。
    “想什么呢,饭不吃觉不睡,准备临时抱佛脚,修仙混个炼气大乘,手一指就把金乌给灰飞烟灭了?”鸣寒笑道。
    陈争也笑了,叹气道:“都让你少看小说了。”
    鸣寒正色道:“我说真的,哥,任务再重,吃饭不能忘,我就是来找你吃饭的,特勤这次新派的队员里还有大厨。”
    陈争不是矫情不肯吃饭睡觉,实在是精神上的亢奋几乎要将胃撑破了,完全没有饥饿的感觉。现在鸣寒绘声绘色地给他形容特勤的饭有多香,他才渐渐回过味来,察觉到确实饿了。
    高蛋白高营养的一顿吃下来,鸣寒又催着陈争去休息,“咱舅说了,我们现在是待命状态,情报一来,马上就要行动。到时候你要是困了,就没床睡了啊。”
    陈争点头,“我有分寸,刚才我在想,梁岳泽最可能藏身的地方应该是金丝岛。”
    鸣寒立即点开地图,m国有许多岛屿,金丝岛这些年名声正在起来,虽然比不上那些久负盛名的海岛,但也吸引了不少周边国家的游客,华国就有不少人慕名来到金丝岛“开眼界”。
    由于不那么有名,更由于m国无力对金丝岛进行监管,这座位于m国南边的“法外之地”充斥着明里暗里的犯罪,赌博、色情,甚至毒品早已是它的名片。就连目前,m国警界因为“量天尺”而风声鹤唳,金丝岛的旅游都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节兰地区和金丝岛一个在北一个在南,“量天尺”的势力基本位于m国北部,这是m国警方长久以来的固有认知,据早前的线索,金乌并未出现在金丝岛,而梁岳泽失踪的海域离金丝岛非常遥远,起初搜索限定在北部沿海。
    “李东池已经增加人手。”鸣寒在金丝岛周围圈了一下,“正常的话,很快就会有消息。”
    陈争抬眼,眉间涌起顾虑,“问题就在于,m国本来就不正常,金丝岛这种犯罪窝点能够长期存在,我们的这帮合作者也是其中一环。不过好在李东池现在想法变了。在别人的地盘上,我们能做的确实不多。”
    机动小组和特勤不能参与搜索,实地寻找梁岳泽的事只能由m国警方自己来做。但柳至秦在,华国警方就还有一道杀手锏——电子侦查。
    但这次李东池大概是铆足了劲,当柳至秦入侵金丝岛网络,发现异常时,李东池也带回了关键消息,金乌及亲信目前就躲藏在金丝岛,他们似乎是在绿宝石宫殿乱战后的次日来到金丝岛,很可能会以金丝岛为跳板逃离m国。
    金丝岛最大的投资方张家曾是m国南部的武装头子,十数年前和m国警方合作,肃清蕉榴市以南的武装和犯罪分子,云泉集团未能吃下金丝岛之后,各方势力在金丝岛你方唱罢我登场,张家靠着m国警方的背景,拿下金丝岛的一半生意。如今张家和m国警方仍有利益往来,但联系早已不像过去那样频繁。
    李东池将张家集团几个主事人的照片拿给陈争看,断言梁岳泽已经控制了这其中的某些人,不然警方前两天不会丝毫风声都听不到。
    确认梁岳泽就在金丝岛,接下去就是想办法围剿,但金丝岛很特殊,它上面既有许多无辜的游客,又有大量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别说上面藏着梁岳泽,就是没有“量天尺”,警方也不好行动。
    “梁岳泽就是看准了这一点,不然他在我们还没查到金丝岛时,他就应该离开m国暂避了。”鸣寒执行过多次围剿的任务,擅长任务前的分析和部署,他盯着金丝岛的实时地图,眉心皱得很紧,“梁岳泽不走,是因为他不认为自己会失败。”
    陈争看向鸣寒,投影仪的光影下,鸣寒的侧脸凌厉得就像被月光雕刻的雪山。
    李东池说:“鸣警官的意思是,梁岳泽要以金丝岛为根据地,蚕食我的地盘?”
    鸣寒在岛上几片重要建筑群一指,“密集的人群就是他的武器,直接作战,必然伤及平民。但阵仗小了,他又会像上次那样逃之夭夭,他可能养了不少替身。再加上张家已经被他控制,他行动起来会更加方便。”
    李东池脸色很难看,锁定梁岳泽是大功一件,金丝岛也是他所觊觎的财宝,他本意是集中警力,把军队也调过来,直接用火力清洗金丝岛,金乌再有能耐,也插翅难飞。如此安排,自然是有他的私心,张家和其他地头蛇经此一役被赶出金丝岛,他手握权力和金钱,金丝岛的重建由他说了算。
    然而华国警方似乎不给他清洗金丝岛的机会。他勉强地笑了笑,“鸣警官有什么想法?”
    “我不想伤及平民,金丝岛上的游客里,已经确认有七名华国公民,他们的安全我必须保护。”鸣寒平静地看着李东池,仿佛早已看穿他的想法。
    李东池要笑不笑,“我当然会全力保护华国公民的安全,但恕我直言,我们是在和犯罪分子搏命,要想不波及任何一个平民,这可能吗?”
    鸣寒说:“制定作战计划,就得将这‘可能’考虑在内。”
    李东池不耐烦道:“你们太理想化了,畏手畏脚怎么抓得到人?你们不愿意动游客,金乌愿意动,怎么你们还要在抓捕他的时候盯着不让他杀人?”
    说着,李东池模仿瘾君子嗑药时的样子,“能去金丝岛上享乐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包括你们那七位公民。金丝岛主打的是什么?他们要是没这些需求,来金丝岛干什么?”
    陈争打断,“李队长别这么急躁,这不是在开会想办法吗?”
    龙富生打圆场,给李东池递了个眼色。
    “梁岳泽控制的人不少,但真正的亲信一定不多,再加上金丝岛上有上万游客、服务人员,我觉得派出一支精锐小组,直接缉拿梁岳泽,可以将伤亡降到最低。”鸣寒一边说一边画示意图,“‘擒王’小组人数不必多,但要打梁岳泽一个措手不及。其余警力、特勤用于及时疏散平民、吸引梁岳泽注意,在必要时刻执行追踪、高强度攻击等任务。”
    李东池专心地听着,“你的意思是,我们的人需要包围金丝岛?”
    鸣寒对他笑了笑,“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李东池啧了声,“那我想跟在你的小组里长长见识呢?”
    鸣寒正要拒绝,陈争却说:“李队长,你可以跟着我。”
    鸣寒蹙眉看了看陈争。
    陈争接过鸣寒刚才的话头,“我们需要两支突击小组,一支的目标当然是梁岳泽,另一支的任务是解救韩渠。我刚才想了想,韩渠存活的情况下,一定会在和梁岳泽非常近的地方,但两件事由一支小组来完成,难度太大了。有两个小组的话,也好互相接应。”
    鸣寒张口,陈争已经转向他,眼神坚定,没有拒绝的余地,“鸣警官的任务是解救韩渠,如果韩队在我们到达之前没有死,那就务必将他活着带回国。”
    几秒后,鸣寒点头,“是。”
    会议室的气氛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肃然,李东池被拉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焕然一新的情绪中,他的眼里多了一份认真,“我和你们一起行动?”
    陈争说:“李队长,我们机动小组加上特勤,来的人不少,但大型装备需要你们支援,你和我一起,有任何突发情况,我们的反应能更快。”
    李东池按了按手指,一股热血涌了起来,“行,我就听你的!”
    金丝岛上纸醉金迷仍在继续,闪烁的灯光、缤纷的烈酒、瘾君子眼中光怪陆离的荒诞,将迫近的浓云和呼啸的海风遮掩。这里依旧是那个没有底线的乐园。但乐园中心的人已经嗅到了枪林弹雨的味道。
    牢狱的门再次打开,刺眼的灯光下,韩渠还有微弱的气息,手指条件反射地动了动。
    这次,梁岳泽没有再施暴,静静地看着韩渠,半晌忽然拉开自己的上衣,露出腰上的绷带,“我本来不用挨这一枪。你知道我为什么非得在那个时候去夹板上吗?我明明知道他会开枪。”
    没有回应,韩渠仿佛已经失去神智。
    梁岳泽苦笑,“他是我仅剩下的朋友,我从一开始,就不希望将他搅合进来。我希望他以为我死了,我为了复仇不得不走上歧途,我罪有应得,但也情有可原。从此梁岳泽不复存在。我是金乌这件事,他永远不会知道。”
    “喂,你听得到吗?”梁岳泽推了推韩渠的身体,眼中浮现愤怒和不甘,“是你破坏了我的计划。现在他什么都知道了,你开心了?你真的是他的朋友吗?朋友为什么会做这种残忍的事?”
    远处,海风卷来子弹上膛的细响,谁也听不见。梁岳泽抓起韩渠失去生气的头颅,喑哑道:“我假死失败了,你们所有人都来陪葬!”
    傍晚,瑰丽似火的云霞倒映在辽阔的海面,金丝岛被海与天的光芒拱卫,如同一枚巨大而珍贵的宝石。大型游轮停靠在港口,小游艇、摆渡船繁忙地穿梭,不少直升机从游轮上起飞,带远道而来的游客俯瞰这享乐天堂的风光。
    “我还是觉得你们太谨慎了。”李东池熟练地拆卸组合着他用惯的突击步,游轮遇到风浪,行驶得不太平稳,他却什么都没有扶,明晃晃地炫耀自己的核心力量,“乔装打扮上岛,行动起来多不方便啊。要按我的想法来,我直接开武装直升机过来全突突了完事。”
    陈争心平气和道:“但你不是采纳我们的计划了吗?这游轮还是你赞助的。”
    “啧。”李东池丢下突击步,坐在桌上。这艘游轮名叫“火山未眠”号,是m国最有名的游轮之一,不少来到m国旅游的客人都会慕名登上它,它一般环m国航行,有时也会停靠在m国周边数个国家,海岛是它的主要目的地,除了金丝岛,它也会带游客去m国的其他岛屿。
    “火山未眠”号是李东池母亲的资产,在蕉榴市南边的港口停靠后,它的下一个目的地将是金丝岛。李东池“私器公用”,秘密换下游轮上的游客,将他们暂时安置在李家的酒店,m国警察假扮游客,登船享乐。而李东池和华国警察、特警一道来到游轮的底舱,做行动前的最后准备。
    游轮上的观光直升机被换成运输、武装直升机,舱室里满载武器,宴会厅、豪华间等被腾出来,供第一时间转移岛上的平民。
    “火山不眠”号比预定时间晚了半小时抵达金丝岛港口,陈争眯着眼看向这座罪恶之岛,它被浓艳的霞光包围,仿佛正在熊熊燃烧。
    “哥,我出发了。”鸣寒的声音从耳机从传来,陈争立即调转视线,只见港口的一侧,鸣寒、周决以及另外几名机动小组成员、特勤悄然消失于人潮。
    陈争手指轻轻收紧,克制道:“回头见。”
    鸣寒沉稳地笑了笑,“哥,你就没别的给我说了?”
    陈争眸光微动,“在执行任务。”
    鸣寒说:“真没说的了?”
    陈争稍稍放松,“行,我酝酿一下。”
    “啊——”鸣寒顿了下,“等等,我看队伍频道关上了没。”
    陈争低笑,这笑声从鸣寒的耳机里钻出来,挠得鸣寒耳根一烫。不等陈争开口,鸣寒忽然说:“打住!哥,暂时存着,完了换个地方说,我忽然想起就算是单人频道也不安全。”
    陈争挑眉,“嗯?”
    鸣寒哼了声,“你们洛城那姓柳的‘黑客’,不是什么都能监听吗?”
    陈争笑起来,揭穿他,“鸟哥,还是男大呢?口嗨完了就跑,怎么,怕我说点什么,影响你发挥?”
    鸣寒“哎哟”一声,“执行任务呢陈老师!”
    陈争也就是逗逗他,当即收了心,回到舱室中。此时,m国的警察已经散出去小半,隐藏在游客中,一旦变故发生,他们肩负着保护平民的责任,另有部分m国警察乘游艇出海,分散在犯罪分子可能逃逸的路线上待命。
    鸣寒等人的实地侦查和电子侦查同时进行,柳至秦所在的舱室里放着两台李东池准备的电脑,性能都非常高,柳至秦带来的笔记本连接在这两台电脑上,正在入侵岛上的网络。
    金丝岛这样的地方,看似自由,监控却无处不在,每个牌桌上的情况、哪里有人进行毒品交易、谁和谁开房,摄像头记录得一清二楚,只要权限够高,就能够看到。现在这些摄像头都被柳至秦所控制,实时返回的画面另人目不暇接。
    岛上一切正常,夜幕降临之后,将是最热闹的时候,黑夜催生隐形于白天的罪恶,来到金丝岛上放飞自我、追寻快感的人等的就是这一刻。
    柳至秦没看监控画面,却盯着任务框的代码,不久,他调出地图,不断放大。陈争在他身后抄手看着,问:“这里有问题?”
    “这一片缺少监控,就算有,也已经断电了。”柳至秦将数据对比图指给陈争看,“它和这座米安兰酒店同在一条街上,看上去是个赌场,这种地方不可能没有监控。”
    陈争说:“‘量天尺’的人藏在这里。”
    柳至秦点头:“基本可以确定,但区域比较大,还需要详细分析。”
    鸣寒接到情报,和周决分成两支小队,从东西两个方向靠近米安兰酒店。陈争和李东池这边也出发了,卢贺鲸、龙富生留在游轮上负责各个小组之间的调动和情报汇总。
    绚烂的霞光已经变成幽暗神秘的黑紫,岛上却霓虹四起,亮如白昼,挥金如土的人们并未察觉到危险的临近,仍在纵情享受。
    米安兰酒店外穿梭着衣着清凉的男男女女,金丝岛上特有的小贩嬉皮笑脸向他们兜售“商品”,鸣寒一行从人群中挤过,虽然也尽可能贴近当地人的打扮了,但仍是显得格格不入,引来不少目光,还有人趁着酒意向鸣寒搭讪。
    鸣寒匆忙离开,闪入巷子中,几个蹲在地上的贩子突然站起来,戒备地看着他。他侧身从他们中间经过,快步向前方监控异常的建筑赶去。
    那是一座显得有些小气的白色建筑,看样子柔和了南欧和西亚的建筑风格,不伦不类。和不远处的米安兰酒店相比,它太寒碜了,周围围着一圈钢架,等待修缮的样子。建筑和围墙中间的空地上没有人,院门上挂着一个形同虚设的锁。鸣寒正向打开锁,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动静。
    “干什么的?”刚才的小贩居然跟了上来,一共四人,为首的很高大,光头,两条手臂都是纹身。
    队友道:“游客,来看看。这儿怎么在维修,你们知道哪儿能进去吗?”
    鸣寒转过身,那光头阴恻恻的目光射过来,将还没抽几口的烟扔在地上,脚踩上去的瞬间,竟是抽枪就射!
    “我去!”队友在地上一滚,在子弹掀起的烟尘中躲入左侧的墙根,当即开枪还击。
    鸣寒在枪响的瞬间就飞身跃入围墙,落地之前点射,光头手腕折断,痛得大吼。鸣寒立即从背包里拿出微冲组装好,几枪扫过去,小贩断手断脚,失去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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