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孙休,对此都很是不解。
    他本以为,在被那两个畜生东西祸祸了一顿,又丢掉了江北之后,吴国应当是能平静一段时日的,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群臣的矛盾似乎变得更加尖锐了。
    叛逃的情况时不时还在发生,而朝议就基本拿不出统一的看法。
    群臣乱成了一团,就连大族都不再那么和睦。
    在面对出征的事情上,大族们坚定的跟张布他们站在了一起。
    要打仗,肯定是要动用私兵的。
    这些大族们,是不愿意用自己的私兵来帮助那什么蜀国。
    这却是孙休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了。
    他坐在殿内,看着面前的诸多奏表,此刻,他忽然注意到了一份外将的奏表。
    孙休眯起了双眼,认真的看了起来。
    这是一份关于前线战事的奏表,而上奏者却并非是前线的将军。
    此人告知孙休,如今的情况已经危险到了极点,丢失江北之后,荆南地区对吴国而言就变成了鸡肋,甚至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他认为,魏国在灭掉蜀国之后,一定会全力打造船只,然后从夏口等地直接一路朝着建业杀来,可能会无视掉施绩等人的大军,直捣黄龙,只要建业被攻陷了,那荆南各地就会跟着投降。
    他在奏表里说道,应当将防守的中心放在柴桑,可能要主动放弃荆南的优势,将主要的精力放在几个险要的关卡和重要的渡口上,否则防线太长,兵力不足,可能酿成恶果。
    这真的是孙休所看过的最与众不同的奏表了。
    当今的大臣们,不是上奏说要出兵帮蜀,就是说要全力防守荆南,这是第一个说要放弃部分地区的人。
    孙休看了都觉得离谱。
    他看了看上书的人。
    陆抗。
    孙休想了想,他想起了这是谁,这是那陆逊的儿子,诸葛恪的外甥女婿!
    原先因为诸葛恪的原因,他被半冷藏了起来,不怎么得到重用。
    孙休忽然对这个人有了极大的好奇。
    他竟然上奏如此大逆不道的奏表,是真的想劝朕放弃呢还是在嘲讽呢?
    孙休当即看向了一旁的黄门。
    “你去将奋威将军陆抗给叫过来,朕有事要问他!”
    孙休皱着眉头,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黄门大惊,赶忙离开了此处。
    孙休并没有等待多久,陆抗一直都在建业之中。
    当陆抗被带来的时候,孙休还在看着他那篇独特的奏表。
    “哼!”
    孙休将手里的奏表狠狠的摔在了案上,随即盯着面前的家伙。
    “江北丢失,荆南岌岌可危,你居然敢上书要朕主动割舍江山?!你是何居心?!”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英武俊朗的年轻人。
    他此刻跪拜在孙休的面前,可眼神明亮,并没有半点的惧怕。
    “陛下,倘若当初施将军刚派人来求援的时候,您就可以出兵,就算不能建功,也能将敌人挡在江外,让他们无法入侵荆南。”
    “若是在上个月,陛下能令一位猛将率兵前往荆南,就算不能挡住渡水作战的敌人,也能保存吴国的主力外军。”
    “可到了如今,除却驻守柴桑,加固重要的关卡,全力防守,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陆抗认真的说道。
    孙休愣了一下,“你是说,荆南要失守?”
    陆抗分析道:“魏国如今是以绝对的优势进攻蜀国,蜀国兵力不足,粮食短缺,阉人乱政,将军得不到信任,绝非是魏国的对手。”
    “雍凉军团与中军就足以灭亡蜀国,曹魏又为何要出动荆襄军团与豫扬军团呢?”
    “就如施绩将军所说的那样,他们是来寻找机会的。”
    “一旦蜀国沦陷,那他们将会即刻出击,施老将军为人谨慎,也善战,但是敌人倘若从建平西部渡河作战,那我们的战船是无法及时前往支援的,敌人一旦渡河,建平没有什么好防守的关卡,沦陷将会极为迅速,建平一旦沦陷,那乐乡等地就要面临来自两边的压力。”
    “大将军纵然再善战,也不可能从两路挡得住敌人。”
    听到陆抗的话,孙休呆愣了片刻,他问道:“那荆南是守不住了??”
    “到了如今,还是那句话,转移百姓,放弃平坦的地区,集中兵力,主要驻守几个险要的关卡,另外要在沿岸做好抵御的措施,让敌人无法轻易靠近当今的战略,唯死守。”
    孙休顿时沉默了下来。
    他再次拿起了手里的奏表,“情况已经恶劣到了这种地步吗?”
    陆抗这次却没有说话。
    孙休问道:“那就没有什么反击的办法了吗?”
    陆抗抿了抿嘴,他说道:“除非是魏国内部出现了什么动荡,陛下也勿要担心,我们的战船强于敌人,况且沿岸也都是有利的地形,若是能集中优势兵力,敌人短期内也不敢来侵犯。”
    “另外,庙堂内的两位公,请恕臣直言,如今根本就不是什么可以开垦增加粮产的时候。”
    “军心动荡,百姓不安,倘若强行效仿连魏国都在更改的政策,非但不能增强国力,反而会引起更大的动乱。”
    孙休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你且先回去吧,朕自有考量。”
    陆抗也不觉得沮丧,起身再拜,随即很是潇洒的离开了此处。
    第59章 他懂什么?
    当张布跟濮阳兴坐在孙休的面前,得知了陆抗的事情之后,两人当即变了脸。
    “此人简直是大放厥词!!”
    张布还没有说话,濮阳兴却是忍不住了。
    濮阳兴这些时日里可一直都是在忙着统筹开垦的事情。
    江北的丢失,让吴国的国力大打折扣,吴国如今想要维持大量的军队,也出现了粮食上的问题。
    孙休想要借鉴曹魏的一些政策,更多的开发南方,多开垦耕地,利用那些流民和山民,增加税赋收入。
    濮阳兴在朝中饱受争议。
    张布还好,毕竟,他直接的参与了除掉孙綝的大事,是其中最重要最关键的人。
    当初还曾保下了丁奉。
    孙休要重用他,群臣无话可说,毕竟确实有功,保驾除贼之功,有再多的赏赐也是应该的。
    但是濮阳兴呢?
    他凭什么呢?
    他在除掉孙綝的时候,既没有献策,也没有出力。
    顶多就是个口头支持者,而他本身也没有什么资历,完全就是因为跟孙休的个人交情很好,所以才升的这么快。
    群臣对他很是不服气,对他跟张布勾结起来把持庙堂大权的行为更是极为不满。
    濮阳兴也是急着想要证明自己的才能,他要让群臣知道,自己并非是靠着皇帝的宠爱才坐到如今位置的,他也是有着真才实学的。
    而这次,在得知孙休急着提升国力的时候,这位贤臣当即提出了一个修建丹杨湖田,筑浦里塘的伟大计划。
    按着濮阳兴的这個计划,完成这件大工程之后,吴国会有很多年不会缺乏粮食。
    可群臣却并不支持濮阳兴的计划。
    很多大臣都明确反对,他们觉得,以吴国如今的国力,想要完成这样的工程简直是痴心妄想,要是这么干,耗费巨大,而且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成功,这绝对不行。
    濮阳兴认为,群臣们反对是因为他们轻视自己,而不是自己的想法有问题。
    如今,听到孙休说起陆抗明确反对自己的政策,他当即就坐不住了。
    他不悦的说道:“陛下,陆抗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后生而已,只是因为他父亲的功勋,方才能在陛下面前建言,这样的人,又如何能知道天下大事呢?”
    听到濮阳兴的话,孙休没有急着回答他。
    张布此刻当然也是站在盟友这边,他开口说道:“陛下,荆南固若金汤,绝非是如他所说的那般,大将军与丁将军的军队足足有七万人,况且还有将军们在周围接应!”
    “陆抗的话有些言过其实了。”
    孙休思索了许久,方才说道:“朕听陆抗讲述前线的事情,不像是随意乱说的,况且,当初连诸葛恪都对他赞不绝口,朕并不觉得此人是没有才能的朕打算让他来担任柴桑都,负责前线的防御之事,若是有必要就接应大将军等人。”
    张布本来要劝说,可一听负责前线防守,他忽然沉默了下来。
    想了想,张布赶忙说道:“臣以为可以。”
    一旁的濮阳兴愣了一下,还是不情不愿的表示了赞同。
    孙休随即下达了诏令,拜陆抗为柴桑都,让他负责前线的防守之事。
    当然,对于开垦的建议,他并没有采纳。
    陆抗离开了建业,而濮阳兴也借着开垦的事情,排斥异己,打压不服从的人,愣是逼着群臣通过了他所谓的治田大策。
    濮阳兴决定,就从今年开始进行。
    此时已经是曹魏的正元四年的二月。
    而孙休和濮阳兴等人都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荆南早已陷入了苦战。
    施绩的担心是完全正确的。
    王基直接以攻打永安的名义,无视了巫县,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而他随后留下了偏师,领着主力继续前进,从永安之后,蜀国境内进行了渡河。
    而此刻的蜀国军队都在永安,王基很是轻易的来到了江对岸。
    然后,他就从这里直接通过陆地来猛攻建平郡。
    吴国的军队一直都摆放在了沿岸,依靠着战船的力量来进行防守的,当王基直接从他们不曾预料的方向展开猛攻的时候,建平郡根本就挡不住,好在,夷道的军队及时到达了战场。
    可是,这并没有用处,王基此刻的兵力是完全优势的,况且战斗力也不知超过了对方多少,就这么一路横推,最悲惨的就是那些沿岸的军队,遭受了背刺,伤亡极为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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