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里能有什么危险?
    外面水里的水鬼头发会悄无声息地钻进船舱里来,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东西钻进来。
    其他的危险,还得等出现了才知道。
    ***
    任不悔赶到舱门边时,正看到了被船老大和另一个人用渔网兜进来的小孩。
    说是小孩,但他……下半身长了条鱼尾。
    鱼尾小孩在渔网里扑腾得十分起劲,鱼尾在地上拍得啪啪响,一边扑腾还一边中气十足地破口大骂:“你大爷的居然用网子捞我,认不出来我是人吗?!眼睛瞎了就去治治……”
    任不悔:“……”
    他认出来了,这是翠微山的鱼富贵。
    船老大好像是第一次碰到嘴这么脏的珠奴,震惊了好几秒才一鞭子抽了过去:“老实点!”
    鱼富贵满心狂怒,他本来在结了层薄冰的九鲤湖里睡得好好的,外面的大雨也影响不到他的安眠,结果睡梦中就突然出现在了这个诡异的魇境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张渔网给抓了进来,粗暴地掼在搓衣板似的地板上。
    眼看那条鞭子朝他飞来,他想也不想就手指一动,准备动用法术反击回去。
    没想到什么都没发生,那一鞭子就这么硬生生地甩在了他身上,痛得他“嗷”一嗓子又弹了起来。
    又一鞭子甩过来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形势比人强,不得不老实了。
    船老大旁边的人忽然看到后面的任不悔,一皱眉:“你是……你就是今天晚上送来的另一个珠奴?”
    任不悔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法术在这里用不出来,清楚地知道现在以他们小孩子的体力,没办法抗衡船老大这两个身材魁梧的成年人。
    于是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是我。”
    那人:“……”
    今晚可真魔幻,新来的两个珠奴一个暴躁过头,一个冷静过头,脑子都不太正常的样子。
    他挠挠头,嘀咕道:“居然自己上船了,我说怎么水里只有一个……”
    他对了对手上的名单,“阿悔?阿贵?那都到了。”
    作为四号船上新来的珠奴,任不悔和鱼富贵被关在了一起。
    船老大觉得这两个珠奴小孩实在古怪,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个生了鱼尾的,所以没把他们关在其他珠奴待着的普通舱室里,而是把两人都捆了起来,单独关在一个房间角落的笼子里,“第一夜先磨磨性子。”
    要捆他们的时候,任不悔脸色阴沉,鱼富贵差点再次破口大骂。
    然后被一鞭子给打得老实了。
    船老大两人把笼子上了锁,打着哈欠走了。
    昏暗的房间里很快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藤壶上往下滴水的声音。
    滴嗒,滴嗒。
    “任兄?”
    鱼富贵恹恹道,“你怎么也这么倒霉进来了,太久没进魇境被强制了?”
    任不悔不想理他,在努力地尝试去解开把双手捆在背后的绳子。
    但那绳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又湿又滑,在笼子上蹭着根本使不上力。
    在这里又用不了任何法术,简直是只能任人宰割。
    就在这时,房门发出轻轻的“吱呀”一声。
    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阿悔哥?他们把你关在这儿了啊。”
    舟向月像道影子一样无声无息地钻过了窄窄的门缝,来到他们的笼子边上。
    他借着从门外透进来的微弱光亮看清他们居然是被捆着的,不由得咋舌:“哎!他们怎么把你们捆上了?”
    鱼富贵对着任不悔努努嘴:这是你已经勾搭上的npc?行啊哥,动作够快的。
    任不悔回过头,语气略微轻柔了一点:“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舟向月:“我叫小青。我知道你叫阿悔啦,刚才我偷听到的。”
    他伸手去解任不悔手上的绳子,但解着解着很快也发现绳子太过滑溜,根本没法使力,“……这个绳子太难解了……”
    任不悔问道:“这里有刀吗?”
    舟向月迟疑地摇了摇头:“没有……”
    “那算了,”任不悔道,“解不开就这样吧。”
    看起来,他们在这个魇境里身为非常明显的功能性身份“珠奴”,应该是有一些既定的事情要做的。
    这只是第一天晚上而已,更多的线索恐怕要到明天白天“珠奴”去做他们该做的事情时才会知道。太早脱离这个身份的话,反而可能会丢失那些线索。
    他想了想,问舟向月:“你之前说,珠奴是要哭珍珠的。这些珍珠是谁拿去了,拿去做什么?”
    鱼富贵怒道:“他大爷的还要我哭?想屁吃……”
    舟向月哧溜躲到了任不悔背后。
    任不悔看向鱼富贵:“……你注意一点,这里有小孩子。”
    鱼富贵恨恨地嘟哝两句,但还真闭嘴了。
    任不悔耐着性子道:“你别怕,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所以那些珍珠是做什么用的?”
    舟向月装模作样也差不多了,既然任不悔问起,他便像之前智源和东旭两个小朋友那样,给他们讲了讲自己大致了解到的情况。
    毕竟是个小朋友,说得颠三倒四记不清楚也很正常。
    鱼富贵一开始还有点不耐烦,随后却皱起眉,仿佛陷入了沉思。
    舟向月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对任不悔道:“阿悔哥,我得先回去了,我怕老大晚上还会下来,被他抓到……明天哭珍珠的时候还会见的!”
    任不悔让他走了,还叫他路上小心。
    舟向月答应着从房间里溜了出去,但却在即将关上房门的时候,却虚虚地留了一条缝,确认一下走廊上四下无人,就悄悄地趴在门缝边听里面的声音。
    他一走,任不悔就问鱼富贵:“你知道什么吗?”
    鱼富贵道:“他说的有问题吧。”
    任不悔皱眉:“哪里有问题?”
    鱼富贵:“他说,珍珠供奉给那什么河神,河神就会赏赐吃的和用的,对吧。”
    任不悔点头。
    “但刚才抓住我的那张渔网上,有‘叶枯乡’三个字,这里应该是叶枯乡附近的河底。”
    “叶枯乡?”任不悔觉得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
    鱼富贵:“叶枯乡你都不知道啊?‘被诅咒的珍珠之乡’。”
    这回任不悔想起来了。
    的确,叶枯乡是一个非常有名的珍珠产地,位于大河入海口附近。
    这个地方之所以出名,独特之处在于别的地方采珠都是寻找鲛人遗珠或是找蚌,但叶枯乡这里的河里就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珍珠,而且能采到许多特别名贵稀有的珍珠。
    然而,这片水域闹鬼——听说来这里采珠淹死人的概率奇高,几乎所有来这儿的采珠人都说自己撞见过水鬼,采珠几乎是搏命。
    关于水域闹鬼的原因,也有一个阴森的传说。
    传说叶枯乡这里很久以前是有村落的,那个村落的人本身采珠也打渔,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河滨渔村。
    但后来,村落被一场洪水淹没,村里所有人尽皆丧生,全都变成了叶枯乡河底的怨魂水鬼。
    在那之后,叶枯乡再也没有住过人,这里的河底也成了一片被诅咒的闹鬼之地。
    鱼富贵道:“据我所知,采珠人来这里采珠是富贵险中求,但也怕真的出事,所以都会带上很多吃的用的祭品扔进河里,说是供奉给河神,希望河神保佑他们的安全。”
    任不悔明白了——如果他们的现在真的在叶枯乡的水下,那么其实真正产出珍珠的是珠奴,而送食物的是水面上的采珠人。
    鱼富贵道:“所以,那个河神是个什么玩意?”
    “两头吃回扣的中介吗?”
    第259章 悲欢
    舟向月原本还想在任不悔他们房间外多偷听一会儿,但他站了没多久,居然还真像他说的那样,有人来巡逻。
    而且,他还发现自己变成小孩子的身体后,不仅体力和小孩子一样,连嗜睡的程度也一样。
    这么晚还不睡觉,小孩子确实熬不住。
    舟向月便溜回了自己的舱房。
    溜回去的路上,他特意拐了个弯,又去和外面的水域相连的门洞看了一眼,想看看是不是又有什么鬼东西想偷偷钻进来。
    这回没有那团头发了,但舟向月还真发现了点东西——
    门洞外面,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哭声。
    婴儿的哭声。
    舟向月蹑手蹑脚地凑到门洞侧边,想看看外面有什么。
    就在这时,哗啦!
    一只惨白的小手抓在了门框上。
    看起来像是婴儿的手,手臂上是婴儿特有的那种藕段儿一样的肉感,在水里泡得白亮发胀,就更像莲藕了。
    “哇——”
    婴儿的啼哭声变得更加清晰。
    那种啼哭忽然让舟向月产生了一种莫名心酸的感觉,有种想走过去抱起它的冲动。
    意识到这种冲动,舟向月立刻就掐了自己一把。
    居然在这种时候发善心,这不是他,他肯定是被蛊惑了。
    正好这时,巡逻的脚步声“咚咚咚”地向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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