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还换谁啊?这时候换得人,她们连句话都不敢和我说,娇哼都死命忍着,没意思。”
    王芷脸上挂起了几分喜意,也有些不好意思。
    哪想皇帝不停,“你原先也忍,后来才放得开。”
    接着便是一阵娇嗔,“皇上!”
    “好了好了,不说不说。”朱厚照嘿嘿笑了声,然后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我有时候在想,当皇帝肯定是天下第一美事,官员抢了女子,叫好色下流,皇上抢,就叫皇恩浩荡。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是……皇上不喜欢这样?”
    “额,更为准确的说是很容易办到,所以就不觉得心里有多美。”
    最初的时候当然是心里美的,但眨个眼就办到的事,每天都干,还会觉得美吗?
    肯定不会。
    “喔。”
    “当皇帝啊,绝没那么轻松。尤其这些日子,我时常做梦。梦到的都是秦始皇、汉武帝这些恢弘响亮的名字,他们跟我说,你不行,你连我一个手指头都不如,诶,我就很气,凭什么呀?可是梦中惊醒以后,又会自嘲,和这样一些人比,那多难呀。”
    王芷说:“可是在臣妾心里,皇上就是最好的君王。皇上是想宽仁和善的,只是被逼无奈罢了。”
    “哈哈……”朱厚照轻轻笑了两声,但却没有多开心,“这次咱在江南兴的大狱可是不小,从今往后,人人都记得正德也有残忍的一面。我不怕后人的编排,也不想着自己的那些身后之名,我只怕现世报啊,杀了这么多人,可得有个好结果才行。”
    “陛下……是想收手吗?”
    “没有,收不了手的。不把这些人杀了,他们就会成为我大明的脓疮。”
    “那陛下是……”
    “做着杀人的事,还得给自己找个好的理由。我只是在想,这是不是太虚伪,是不是该真实一些,我是皇帝啊,手握生死,不需要让自己在善恶的泥泞中难以自拔。皇帝只需要目标。这个目标就是让大明变得比太祖太宗时更加强盛。”
    这句话是讲得很深的。
    他的后妃之中,大概只有王芷以及贤贵妃能听得懂。
    王芷接话说:“这便是帝王。”
    朱厚照有一种被点中的感觉,“是的,这就是帝王。”
    “臣妾相信,皇上终将实现目标,到达彼岸。”
    她甚至连一句试图将他往自己的温柔之中拉拽的话都没有讲。
    而朱厚照也非常能够明白。
    “明天,朕会下旨处死那些已在名单的反贼,子赴父难、妻赴夫难,只见史书,不见我心。”
    王芷在怀中只动了动,“臣妾陪着皇上。”
    第八百零三章 献俘
    元宵以后,靖虏侯周尚文受命率军凯旋归南京,海军部队则继续巡弋江防,缉捕盗贼,以稳地方。
    正德十二年元月二十六日,臣下来报,周尚文已将宁王等一众逆犯带回,只待吉日献俘于圣上。
    皇帝回了一个‘可’字。
    而后他着天子冕服,加金色翼善冠,立于午门之上。
    献俘仪式上,皇帝会在午门楼上设座,周围悬挂帐幄,文武百官则按照品阶排列在楼下。
    等到吉时一到,正式开始。
    周尚文将宁王等人押到午门前,这些人被白练捆绑,象征着他们的屈服和被征服。
    成王败寇在这一刻体现的非常明显。
    铛!
    钟鼓司的官员奏响钟声,
    周尚文持宝剑上前,高声曰:“臣靖虏侯周尚文,奉皇帝命,率军平叛,靖安地方,上托皇上洪福,下赖将士用命,出征以来,收九江、克南昌、败叛军,今贼首已擒,特来复命!请皇上降旨赐其死罪,以树朝廷之威,震慑宵小,永保大明江山永固!”
    “靖虏侯不愧为我大明骁将,此战,你辛苦了。”这句话朱厚照也用上了几分丹田之力。
    “愿为皇上效劳!”
    “俘虏何在?”
    周尚文侧过身子,“为首之人,正是宁逆!”
    朱厚照仔细的瞧了瞧下面被绑起来跪下的中年人,距离略微远了些,只看到他模样颓败,看不清脸上细节。
    “宁逆,你可认罪?”
    这也是朱宸濠第一次听到正德皇帝讲话,早年间他倒是想过要去京师拜见天子,但朱厚照还能不知道他的尿性。
    这家伙来一趟京师,哪里是为了看他,且不知要结交什么人,闹出什么乱子呢,所以一直按着他不让他出南昌。
    说起来,虽然相互恨了好些年,但的确算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周尚文晃了晃手中的宝剑,“大胆逆贼,皇上问话,你敢不回?!”
    “哈哈哈哈。我已不久于世,又何必在意世俗规矩!朕没错,这是你们欠我们家的!”
    众多臣子听后面色大变,
    于是纷纷开始指摘怒骂,“狂悖!无礼!”
    “死到临头,竟还如此跋扈!”
    “大胆叛贼!”
    朱厚照却只是勾起嘴角。
    他从来不讨厌他的敌人在他面前说这种话,因为那代表胜利,毕竟除了骂上两句,对方大概是什么也做不了了。
    “宣旨。”
    皇帝站了起来,先前还在下面骂骂咧咧的臣子们全都低头面向他,包括周尚文也是如此。
    朱厚照威严十足,像是俯视众生,“朕,惟天命不易,绍承大统,守成继志,务在安民靖乱。然则,逆王朱宸濠,大逆不道,数典忘祖,竟欲起兵谋反,残害朱氏本家,其气焰嚣张,行动猖獗,且不知悔改,有如疯魔。朕钦点六军,奋勇征讨,赖祖宗在天之灵庇佑,将士用命,终得荡平叛乱,恢复安宁。
    兹者,大军凯旋,俘虏盈庭,皆逆贼渠魁。昭示皇威,慰藉民心,并祭告祖宗天地,朕以薄德,蒙受天眷,得率群臣,平定叛乱,此非朕一人之力,实乃祖宗积德累仁,福泽绵延。愿祖宗在天之灵,保佑我大明社稷长安,永享祭祀!
    朕当上承天意,下顺民心,诛此逆贼,以正己德!凡我臣民,当知逆贼之败,实乃天道昭彰也!”
    这是仪式的一部分,大义是我继承祖宗的意志很不容易,一直在抚民安民,结果有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要造反,只能派兵把他灭了。
    现在已经收拾了他了,不是我的功劳,是祖宗保佑,是天道如此,你们都给老子小心点,天道在我这儿呢。
    之后,因为这家伙姓朱。
    朱厚照只得又把他带到太庙去,让他在太庙之前磕头认错,同时朱厚照在神神叨叨的和自己的祖宗交流一下,然后走正儿八经的仪式,进行正儿八经的‘清理门户’!
    大概就是这样。
    最后呢,定下宁王的斩头之期。
    这个日子没有那么急的,要足够的发酵,让所有人都知晓,到时候全城的百姓围观,就是要告诉老百姓:好好的给我过安生日子,如果想造反,那就看看今天这些人的下场!
    ……
    ……
    “哈哈哈。”
    献俘之后,皇帝的心情不错,他领着周尚文这个最大的功臣入殿,在群臣的面前也不掩饰对他的器重,“朕得靖虏侯,如秦皇之蒙恬,汉武之卫青,此次叛贼声势不小,却不知有朕的周大将军在,眨眼间便叫叛军灰飞烟灭!好,好啊!靖虏侯,朕已经命礼部起拟公文了,此番,可是要重重的赏你啊!”
    周尚文还是很注重君臣之礼,他跪下说:“臣本西安后卫一寻常军户,幸得陛下数十年如一日信重于臣,屡屡提拔及至今日,臣不甚惶恐,又岂敢再受新封。况且,此战惟陛下运筹帷幄,妙算无遗,臣之微功,不值一提。”
    “诶,话可不能这么讲。”朱厚照双手将他扶起,“赏罚分明,是为君之道。你立功,就要赏,难道你要人说朕糊涂,不赏凯旋之将?”
    “微臣不敢。”
    “那便是了。”
    张璁也适时插话,“皇上之为君,有尧舜之姿,从来都是不偏不倚,靖虏侯有大功,自然该赏。只需记得皇恩浩荡,将来再为陛下勇立新功也就是了。”
    “你瞧,都这么说。”
    “是,那微臣便谢过皇上隆恩,士为知己者死,臣一身荣华皆为陛下所赐,今后当继续为陛下全心效命,万死不辞!”
    似这样的对话,朱厚照这些年已经重复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他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不过还是要表演出一副,啊,你说这话我很满意的样子出来。
    当然,周尚文该赏还是赏。
    上次,周尚文攻灭吐鲁番国,当时朱厚照一激动,就要将他收入名将录,不过后来被王华所劝。
    实际上是稍稍压了一点。
    但这一次,就不能再‘没有诚意’了。
    “说起来,大明朝也有许多年未曾封过国公了。这并非什么好事,本朝爵位以军功论,没有国公,就是只有文治,没有武功。反过来说,正德一朝广阔疆域,连战连捷,又如何能少的了一个国公呢?”
    周尚文心中颤动,微微的有些不相信。
    实际上,朱厚照已经想过了。
    老一派的国公,大多不堪用了。
    勋贵和文臣还的确是不一样,他们真的是匡扶皇室的,土木堡一战后,勋贵元气大伤,实际上也是后来文臣逐渐失控的原因之一。
    作为皇帝,有时候有些人,他没用,你也得用。没办法,那是一种象征。而且这些人背后是一个群体。
    像成国公朱辅,明明没什么大才,还得抬他出来当门面。之前的英国公张懋就更是如此,说来说去,就是一个还算忠厚老实,就是正常人,没干什么奇葩事。
    南京的魏国公更加老迈,那个徐鹏举也不像个样子,但以后还得封他在南京。
    勋贵,已式微矣。
    再有,这几年大明明显好武之风在增长,一个国公封出来,也能起到进一步激励的作用。
    当然,这都是其他的考虑。
    实际上就是人周尚文立了战功。
    “不在京师,正式的诰书、金印等需要回京以后再赐予你。不过朕今日开心,便趁着这气氛提前宣了这道旨意。周尚文,你戎马半身,为大明立下了不朽战功,从甘肃到新疆,从大同到南昌,可以说东西南北,都有你的胜利,既有如此军功,朕又何惜一个国公之爵?今日,朕便做主,钦赐你为我大明越国公!并加旨可世袭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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