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母后的命令,耶律婠也放佛开了智,她眼珠转了转,稳住心神,站起来,冲着苏煜喊道:“苏煜,你不要再打了,让我走,我要回家,我要回到母后身边!”
    苏煜转过身子,失落又失望,他捶打着胸膛,只得哀嚎,怒号。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趁这个瞬间,萧厌朝挥戟,横砍出一道利刃,斩中了苏煜的后背,碎裂了他的脊骨!
    “嗷呜!”苏煜跪倒在地。
    然而,他又站了起来,歪扭着身体,诡异非常。
    “母后,怎么办?”耶律婠求助道。
    “废物,你还问我?你的奴才,你自己不知道怎么调教?”耶律雄英怒斥道。
    元湘灵忍着怒气,看向耶律雄英的眼神中,带了极强的攻击性。
    段瑢瑾冷笑一声,濋飞飞则呸了一声。
    耶律婠受了耶律雄英毫不留情的训斥,自己的脾气也上来了,那股暴戾狠辣之气涌出,她对着萧厌朝喊道:“萧将军,给我武器!”
    元湘灵不知,她要武器做什么。
    当下此时,众人确实没有多余的武器给她,但萧厌朝反应很快,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直直投掷到了耶律婠脚下。
    耶律婠弯腰捡起,捡起之后,一狠心,一咬牙,将那匕首贴在自己裸露的脖颈上,恶狠狠道:“贱奴苏煜,快让我回到母后身边,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这个办法果然有效,诡异扭曲的苏煜一见耶律婠以死相胁,即刻跪在地上,神态恐惧又谨慎,嘴里呜咽着。
    耶律婠壮着胆子,一步步,挪过去,苏煜实在不甘心,匍匐的身躯动了动,耶律婠一咬牙,在脖颈处划出了一小道血痕。
    “贱奴,让我过去,不然,我一定死给你看,本公主豁出去了!我变成鬼都不会放过你,是你害我不能回到母后身边,是你,毁了我的生活,都是你,都是你!”
    耶律婠一边说,一边哭,而跪在地上的苏煜,呜咽声更委屈,就像一条最忠诚的被主人训斥的狗,眼珠闪亮,那是泪花。
    元湘灵实在见不得这样的场面,她的心也被触动了,她感觉在这一刻,自己变成了苏煜,最虔诚的心,就这样无情地被践踏了。
    耶律婠,怎么可能是她的朋友?
    虽然她也只是不小心将她当成了濋飞飞。
    人在困境中,是会胡乱投注感情的。
    现在,元湘灵对耶律婠只有讨厌,对苏煜只有无限的同情,无限的怜悯,无限的悲哀。
    心自软,怜弱惜幼愁亦满。
    苏煜为什么会变成邪神使者?难道不是因为,他想要保护耶律婠的那颗赤诚之心吗?
    为什么人类总是习惯践踏最真诚的心,总是伤害最善良最软弱的人?
    为什么?
    因为人性本恶,人类的恶,会驱使他们,对所有存在,犯下滔天罪行。
    心中响起这个声音,熟悉又陌生,元湘灵不愿纠结这些,她只想关注眼前,那个可怜的兽人苏煜。
    终于,耶律婠小心翼翼又决绝地挪腾着,回到了众人身边。
    “嗷!”苏煜发出了最绝望的悲鸣。
    耶律婠不回头看他,此刻,她的泪珠中,也带了不忍。
    为何不忍,因为知道,他们就此,就真的结束了。
    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
    我会永远照亮你的全世界。
    耶律婠知道,就此后,苏煜会成为她这一生中挥之不去的诅咒。
    “母后,放过苏煜吧,让他走,别管他了!”
    元湘灵没想到耶律婠竟能说出这一句。
    “母后,看在他以前伺候我的份上,别管他了,我们回去吧!”
    耶律雄英冷笑一声,怒斥道:“小女子之仁!对这种贱奴,这种畜生,你还能动感情?萧将军,给我彻底了结那个苏煜!”
    段瑢瑾急忙给洛静寒使了个眼色。
    元湘灵刚控制不住自己,想提灯阻止,洛静寒就挡在了她身前。
    “洛大哥…”元湘灵委屈道。
    “元姑娘,莫冲动。”段瑢瑾暗暗道,“苏煜非死不可。”
    元湘灵还是选择了闭嘴,并扭过了头去。
    “母后,我求求你了,我已经原谅苏煜了,放过他吧,他变成这样子,我们就别管他,让他自生自灭吧!”耶律婠跪了下来,哀求着耶律雄英。
    “你这个丫头,竟敢跟我作对?”
    耶律婠抱着耶律雄英的双腿,哭喊着,“母后,婠儿很少求你什么,这次,婠儿求你,别杀苏煜,放过他吧,他是爱我才会把我带去山洞里,他没有伤害我,现在,我已经离开他了,让他走吧,他受了那么多伤,也活不久了!”
    “啪!”耶律雄英一巴掌将耶律婠扇飞在地。
    “你这不中用的东西,再叁给这贱奴求情,是不是喜欢他,喜欢一个贱奴,都变成这种样子了,竟还喜欢他?荒唐,萧将军,给朕了结苏煜!”
    萧厌朝得令,给了苏煜最后一击,以叁道金色利刃粉碎他的身体,其实,苏煜还可再抵抗,再强化自身力量,只是,当他见到耶律婠最终还是站回了耶律雄英的身边,他的心中,就只有了绝望,哀莫大于心死,公主,还是背弃了誓言......
    “不!苏煜!”耶律婠尖叫着,捂住了自己的脸。
    苏煜的身体粉碎,身上冒出阵阵黑气,飘散着,去了西边。
    耶律婠瘫在地上,她已经泪流满面。
    苏煜消散的那一瞬间,耶律婠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死了。
    一切都结束了。
    耶律雄英望着那些黑气,心中也有了考量。
    一切都结束了,一行人重回了铁沙王宫,元湘灵本想就此打住,不再与铁沙国有牵扯,段瑢瑾却暗示他们,事情还没有完全终了。
    回到铁沙王宫,耶律雄英第一件事就是关了耶律婠的禁闭,尽管耶律婠的心情还处在绝望中。第二件事便是接待鎏金城的使者。
    公主出嫁遇害之事,鎏金城的皇室已知晓,故特遣使者来铁沙,以探究竟。
    大殿之上,萧厌朝站在左侧,鎏金城的使者在殿下,他穿着奇异,裤子是黄褐色的灯笼裤,材质像丝绸,又像薄纱,他上身并没有穿衣服,而是披了一层布,围住某些部位,搭在了一侧肩头,除了这些,他身上挂满了珍奇首饰,那些珠宝金属泛着耀人的光。
    耶律雄英告知使者,公主已经找回,不日后会再送往鎏金城,以完成婚礼,盟约还作数,使者听完,安心退下。
    而使者退下后,耶律雄英又把元湘灵他们几个召到了殿上。
    四人站成一排,段瑢瑾摇着扇子,微微笑着,元湘灵忍着对耶律雄英的厌恶,濋飞飞也看不惯耶律雄英,只是,她没有表现的太明显,濋飞飞,在慢慢改变,学会克制。洛静寒则是一如既往,喜怒不显。
    “不知女帝召我们何事?”段瑢瑾笑问道。
    “经那贱奴一事,朕相信,这世间有邪神与邪神使者了。”耶律雄英沉沉道。
    段瑢瑾笑而不语。
    “朕知道你们不会留在铁沙,做朕的勇士,但朕有一件事,想委托你们。”耶律雄英道。
    “何事?”段瑢瑾问。
    “朕与鎏金的盟约还要继续,婠儿必须嫁过去,但有了沙匪的前例,朕不放心,恐再生事端,故想请你们跟着婠儿。”
    “女帝是要我们一路护送公主?”段瑢瑾笑问。
    “是。朕诚心拜托你们,朕已经见到你们的本事了,萧将军不能离开朕身侧,故朕只有你们可以信任了。”耶律雄英沉沉道。
    元湘灵听着耶律雄英这一番说辞,终是克制不住,“女帝,公主才刚回宫,你明天就又要送走她?”
    耶律雄英皱了皱眉,“这又如何?婚事本就是既定的,与何时送她有什么关系?”
    元湘灵感觉,跟耶律雄英对话,真是如同对牛弹琴。
    “女帝,你问过公主没有,她想不想嫁人,她喜欢谁?”
    萧厌朝瞥了元湘灵一眼,又是警示,不过,这次,洛静寒也警示了回去。
    耶律雄英听了元湘灵的话,冷笑道:“她想不想嫁人,她自己说了能算吗?她喜欢谁,又是她自己能决定的吗?”
    “你…..女帝,你是她的母亲,怎么能对她如此残酷?”元湘灵的话音里带了怒气。
    “残酷?哈哈哈哈哈哈,人间有情,天家无情,皇室子女,生来就是这种命运。”耶律雄英冷冷道。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不是你们的工具!”元湘灵怒道。
    “人生来就是工具,就看为谁所用,你们不也是神的工具吗?”耶律雄英讽刺道。
    此话一出,段瑢瑾变了脸色,濋飞飞也怒气上头。
    “你乱说什么啊,别侮辱神的后人!”濋飞飞怒道,在她心里,千祺子确实算值得尊敬的,毕竟是真的神的后人。
    “我们有肩负的使命,怎能跟你这种满脑子利益的人相提并论?”元湘灵怒极,出口毫无顾忌。
    “放肆!”耶律雄英斥道。
    “女帝,你知道苏煜为什么会成为邪神使者吗?就是因为你们的压迫,是你们所有人!你们把人分为高低贵贱,叁六九等,岂不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有谁生下来就是贱奴,有谁生下来就是贵族,还不是因为你们制定了规则,奴役规则之外的人!”元湘灵积压许久的怒气,在此刻得到了释放,“你们不把人当人看,只会衡量身份,地位,利益,价值!扭曲人性,摧残心灵,一个苏煜没了,可一定会有千千万万个苏煜,还在遭受着你们的折磨,他们的痛苦,又能向谁诉说?他们不变成邪神使者杀光你们,又有谁能变成?”
    元湘灵就这样一股脑的发泄着,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想法,已经变了。
    段瑢瑾也在默默思考着元湘灵话里的深意。
    “好啊,真是伶牙俐齿,把在角斗场用的那套,拿来对付朕了,是吧?”耶律雄英也愤怒至极,反而笑了出来。
    “口舌之辩最为无用,朕不会跟你这种自认自己满腔热血象征正义的无知小丫头一般见识,朕说过,朕很欣赏你们的勇气和本事,但这也不代表着,允许你们一次次挑衅朕的底线!”
    眼瞧着局势紧张,矛盾不可缓和,段瑢瑾出了声,打断元湘灵与耶律雄英的争吵。
    “女帝,可否允许在下讲几句话?”
    元湘灵哼了一声,住了嘴。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朕都听着。”耶律雄英道。
    “女帝坚持联姻,不止是为了联合鎏金城攻打荒都哥舒吧?”段瑢瑾幽幽道,狡黠的眼睛直盯耶律雄英的双眼,“想来,是鎏金城里另有女帝所图的东西。”
    耶律雄英只愣了一秒,微笑道:“那是自然。”
    “敢问女帝,所图何物?”段瑢瑾摇着扇子,慵懒中带着肃杀。
    “哈哈哈哈哈哈哈,段公子,你这话也是说得可笑,朕所图何物,是铁沙的国事,岂能轻易告知你?”耶律雄英笑道。
    “哈哈哈哈,在下只是随口一问。”段瑢瑾笑道。
    “不过,女帝,在下还有个建议。”
    “哦,有什么建议,说来听听?”耶律雄英好奇道。
    “女帝既然已明了邪神存在于世间,就该矛头对准邪神。”
    “你是不让朕攻打荒都?”
    “正是。”
    “好大的口气啊!先不管朕与鎏金城的盟约为何,就为这荒都沙匪胆敢劫掠我铁沙皇室,朕就得发兵,打下它荒都几座城,给那些哥舒人一点教训。”耶律雄英顿了顿,又道,“而且,哥舒早在我铁沙安插了奸细,否则,他们怎知公主的出行路线?”
    段瑢瑾没说话,这本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过,朕一回宫就查出那奸细是谁了,他已被朕处死了。”
    “女帝英明神武,雷霆手段,在下佩服。”段瑢瑾奉承道,“不过,在下还是奉劝女帝,不要攻打荒都。”
    “你到底什么意思?”
    “邪神使者既已现世,女帝就该知道,我们所有人,最大的敌人是谁。战争是举国倾力之事,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女帝可有想过,如若铁沙国内再出现邪神使者,那女帝又该如何应对?战力士兵都被投入战场,谁还能来保护寻常百姓?”
    耶律雄英没有回答。
    “萧将军,在下知道,将军乃沙场之将军,保家卫国之中流砥柱,可是,若无端起战事,百姓又何其无辜?更何况,邪神使者降世,这必定会给普通人带去恐慌,将军认为,是攻打外敌重要,还是先保全本国百姓更重要?”
    萧厌朝思考着段瑢瑾的话,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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