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白的声音冷了下来,“有事?”
    “没事,没事。”孙寺正赔着笑脸踏出门槛,见状,其他几位也跟着走了出去。
    大抵是过于震惊,谁都没有想起来关门。人虽然出去了,议论的声音却顺着敞开的门传进屋内。
    “难道是我记错时间了?不是少卿让我们这个时间来阅微堂的吗?”
    卢寺丞硬邦邦地笑了笑,“估计是少卿忘记时间了。”
    孙寺正道:“年轻人血气方刚,这一……起来,难免会忘了时辰,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宋寺卿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那也得注意下场合!”
    有人咳了几声,意有所指道:“是……那位吗?”
    话音一落,咳嗽声此起彼伏,像是一种无形的默契,众人心照不宣地闭上了嘴,改用眼神交流。
    周歆越听越耳热,心道,真社死,简直社死当场!
    沈既白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是我的错,我忘记这个时间他们会过来。”
    周歆不信:“……你故意的!”
    “真不是。”沈既白立刻辩解:“我与宋公商定时间时并不知晓你在这。”
    周歆白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他早已从耳垂红到了脖子根,那抹红分外夺目,仿佛能滴出血来,可面容却是一如既往的沉静。
    许是察觉到这抹视线,他垂眸看来,声音低柔,眸光似水,整个人都如同被春风眷顾过,温柔得不像话。
    “怎么了?”
    第62章
    周歆未见过这番模样的沈既白,微微有些失神。她面颊一热,立刻瞥开了视线。
    “没,没什么。”
    “嗯。”
    他轻拍她的腰肢,示意她先站起来。
    周歆赶忙起身站到桌案旁,听见他低声嘱咐了一句,“在这等我。”
    毋庸置疑的口吻,直接将她打算遁回水云间冷静冷静的想法掐灭。
    她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喔,那好罢。”
    听见答复,沈既白才起身走到玄关,对上门口那几道满是揶揄的视线,握拳抵在唇边清咳一声,道:“诸位随我来。”
    言毕,他一手负在身后走在前面,领着众人前往关押证人的后廨,泰然得仿佛被撞破恋情的那个人不是他。
    身后的同僚都没开口说话,陆陆续续地响起清嗓子的声音,连空气里都满是八卦的气息。
    须臾,有人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人不风流枉少年,恭喜少卿好事将近。”
    闻言,沈既白微微蜷起手指,有一瞬间的紧张,见人并没有挑明是谁,才松了一口气,淡然回道:“此言何意?”
    说话的是孙寺正,平日里惯会溜须拍马,没想到这次拍到了软钉子上。
    他眼睛滴溜溜一转,挤出一抹硬邦邦的笑容,道:“……是孙某妄言了。”
    见状,其他几位已经张开口的同僚都知趣地闭上了嘴。虽然他们年龄比沈既白大,资历比沈既白高,却都不敢多加造次。
    更何况这种事,事关女眷清誉。
    一阵清风吹过,沉淀在脖颈与耳垂的那抹红被吹淡了,萦绕在少年周身的那丝似有若无的烟火气随之消散,只剩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
    见过佳人在怀眉眼柔和的沈既白,再见他恢复回原本的模样,众人心中冷不丁地生出几许不适,纷纷收起八卦的心思,连眼神交流的小动作都停止了,气氛莫名其妙地有点紧张。
    卢寺丞开口岔开了话题,“少卿为何会约在这个时辰审讯?”
    沈既白道:“沈某着人去证人家里搜访。这个时辰,应当有消息传回来了。”
    卢寺丞叹了口气,“拜裴侍郎所赐,此案如今引起多方关注,我们不仅要结得漂亮,还要令众人心服口服。”
    孙寺正道:“早就料到裴侍郎会出来弹劾个谁,没想到他弹劾的是我们。按理说,以刑部与大理寺打断皮肉连着筋的关系,这种漏判情况,私下对接就行,他非要闹到御前,你们是没看见崔尚书的脸色,光朝会就瞪了裴侍郎半天。”
    宋寺卿微微摇头,“裴侍郎当官几十载,若知晓变通,早就升任尚书了。”
    沈既白道:“朝中需要圆滑的忠臣,但百姓需要刚直的纯臣。”
    闻言,其他几位尴尬地移开了视线,均没再说话。
    *
    周歆坐在太师椅里,双手掩面,不知念了多少遍清心咒才平复心绪。
    屋内屋外都静悄悄的,静得只能听见风吹动树叶的声音,窸窸窣窣地响在耳边,听起来像人们偷偷的议论声。
    时断时续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撩拨着心弦,搞得脸颊上的温度持高不下。
    不知道他们会对沈既白说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会怎么解释。
    周歆暗忖,这种事越解释越乱,也许他根本不会解释。
    桌案上的卷宗被风吹起一角,她拿过一旁的笔架盖住,低下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地研读,逼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房门再次被人打开的时候,她已经将南市案的卷宗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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