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海妖的幽灵歌声暂且将洛菲奥迷惑住。只见他抬眸,深深地望向她那青灰色的美瞳,而她的眼底是叫人万分动容的瀲灩水光。
    这四目相视的瞬息中,她犹如他一眼万年的灵魂之侣,亦是他纵横世间几十年想要寻觅的终极幻梦。洛菲奥的双颊浮漾出被蛊惑了的迷昧,他开口急喘道,「我想得到你,不管付出什么······」
    布莱尔即刻便轻柔地打断他,「尼古拉斯·米勒在哪里?他想要什么?」她细细密密地读取着洛菲奥眼中的降服,轻咬下唇,她迫不及待地等待他如实的回答。
    「他无处不在······」洛菲奥吞咽了一记,像是在道出一则不愿面对的隐秘,「他最想要的,是布莱尔·约翰森,誓死都不会罢休······」
    布莱尔拧眉,胸口阵阵闷痛,她那密长的睫毛在冰蓝色的灯光中微颤,眼角在剎那间被悵恨的泪花浸染,她的声线轻颤,「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暗杀卢卡斯·克林······」洛菲奥儼然一个被操控已久的杀戮工具,他毫无悔意或是惻隐之心,「···他必须死,少主才可以再次引诱布莱尔······」
    布莱尔的樱唇抖动起来,她的侧颊有滚烫着滑落的眼泪,这老妇人咬牙切齿地探问道,「尼古拉斯究的下一步究竟是什么?」
    空气中有淡淡的苦杏味,当洛菲奥正欲坦白时,只见他倏地将掌心覆上自己的脖颈,他身体的重心开始朝着一侧偏倚,在几秒鐘之内,他便倒地,浑身痉挛着抽搐起来。而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洛菲奥仍在声嘶力竭地低嚎,「······新人替旧人···改朝换代······」
    惊愕至极地目睹了这一切,布莱尔这才明白,洛菲奥方才喝下的,是类似于氰化氢的剧毒液体。
    她的上半身倚靠在白墻上,仰首低喘,这就是那地狱之犬如今的作风,若是任务失败或是遭到阻碍,傀儡需要立刻服毒自尽。再瞥了一眼地上的洛菲奥,布莱尔的内心五味杂陈。她俯身,用犀利的目光扫视他的製服。
    紧接着,她掏出备用的手套(泰伦坚持要她携带的),轻轻地扒开他的双臂,再去摸索他的衣袋。里面有一枚指尖大小的小圆盘,盘子的中央是一个看似于按钮的键。布莱尔还未意识到,这是雪莉在欧洲做特工时必备的摩尔斯电码传送器,而洛菲奥在吞下毒液之后便已经在口袋里给随性等候的其他人发出了「前来收尸」的暗号。
    布莱尔决定走上一个楼层,在不远的俯瞰处窥视。直觉告诉她,自己可以在此静候,一定会有人前来处理洛菲奥的尸首。果不其然,少顷过后,她瞄见三个戴着运动帽的彪形大汉,她屏息着,看着他们将这位巴西前柔术冠军装入了一个黑色的拉链袋里。
    躡手躡脚地跟随这群人,她来到通往地下车库的过道。还未走进停车位,她看着他们把洛菲奥装入后车厢。深呼吸了一口气,布莱尔还是扯掉假发套,箭步小跑了上去,赶到他们的车旁,逐一攻下这些帮手。
    「尼古拉斯在哪里?」她迫切地询问。而在她那撩人的妖力中,这几位铁血硬汉无一幸免。
    布莱尔本不打算再开车,每一次握住方向盘都是关于他的回忆。在分手之前,他带着她练习车技很久。这之后,一直都是泰伦在带她出行。而此时此刻,目光如炬的她坐入了主驾驶位,她要领着这些帮兇登门拜访那条恶犬。
    后座的两位攥紧了头上方两侧的安全手柄,在车辆稀疏的凌晨时分,一路狂飆抵达了主人的所在地。
    这是在离哥本哈根市区不远的郊区。月黑风高中,布莱尔抬眸,红墻黑瓦的偌大木屋上是深蓝色的前门,而二层的露台边上还有带着玻璃窗的阁楼。布莱尔褪去了青灰色的美瞳,索性放下了长发,擦拭掉过多的妆容,脱下围巾和外衣。
    那黯淡的路灯里,她面色凝重,已是一身密汗的她踏出车门。一片寂静中,她环视四周,门口的街道上是她不曾见过的本地牌照轿车。
    她回首,再次向三个护身确认,只见他们一齐点头。按照她之前的指令,他们会在外面等候。按了按手里的传送器,布莱尔再伸手扣门。要不是因为这时间段,她必会大闹尼古拉斯的地盘。
    片刻过后,她听见一阵略显拖沓的声响,在这脚步渐近的瞬息里,她凝神屏气。蓝色大门被旋开的一剎,布莱尔的心犹如被激荡起的湖水,不安分地翻涌起来。
    赫然在目的,竟然是漆黑一片的浩大深渊。哑然之际,布莱尔梦游般地被这勾人的黑洞吸了魂魄,她好似着魔了一般,指尖轻触这充斥着暗黑浓雾的未知。
    接到布莱尔的信息时,还在车里干着急的泰伦心中一怔。即使是极为抵触,为了她,泰伦仍是要再次面对前雇主,再次面对早就已经成为假想敌的万人迷。为何她对他,依旧情深似海,虽然她从未在泰伦面前提及过他,但泰伦知道,她的每一次走神或是失落,都与他有关。千万次地规劝自己要打消覬望她的念想,泰伦却早已无法自拔。
    透着病房的门缝,泰伦瞄见再次熟睡过去的艾文和杰克,再窥见了,他。稳定下来的他又陷入了昏迷状态。卢卡斯·克林,你是承载了多少她的爱。泰伦叹气,确保这里暂时没有要伤害他的人影之后,再退回到了休息室这里,静候着来自布莱尔的更多讯息。
    昏昏欲睡中,泰伦的眼前浮现出无数个和她独处的夜晚。
    本不想和他共处一室,但在某次的暴力事件之后,她心生更多的恐惧,而泰伦则提出在客厅保护她的想法,她最终也应允了此举。布莱尔从未意识到,自己时不时地会在梦境中囈语卢卡斯的名字,但泰伦对此一清二楚。而这样的瞬间,只会让泰伦愈发心疼她,继而更加嫉恨她心爱的他。
    从初始的不理解和愤怒,再到如今的感同身受,这衷心的仆人已沦为了尼古拉斯·米勒的翻版,只不过,他没有尼克的狂野和豪恣。泰伦想要的侵占,是慢慢地渗入到她的生活中,使自己成为她不可或缺的部分。同时,他也万分谨慎,从不流露出半点对她的私心,生怕她会无情地丢弃自己。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里,已被布莱尔特别装扮过的泰伦只是乖乖等待,而偶尔出来买东西的艾文和杰克根本就没有认出他来。
    布莱尔·约翰森苏醒过来时,已是一天之后。她双眉紧蹙,感觉浑身有些微微地酸痛,那缓缓张开的视角中,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客房里。卧室里的摆设简易却淡雅,她的面前是一台正在静音中播放的电视机。屏幕上是蒙面歌手查尔斯·瑞诺蒙的专访,因为是录播,所以添加了字幕。
    凝望起戴着象牙白面罩的男艺人,布莱尔倒抽一口凉气,这场面,叫她甚是不安。这难道就是当年在蒙特利尔救下她的恩公?!但不知为何,她又觉得,那时的少年或许根本就不会如此,引人註目。布莱尔呆视着荧屏许久,过了半晌,她才提醒自己要起身。
    在这之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她是如何被带到这个木屋里来的?闔眸静思了片刻,布莱尔才回念起自己沉睡过去之前的最后一幕。原来,当她追随那三个转移洛菲奥的保镖时,在通往地下停车场的暗道里,她从身后被突袭,眼前顿时一片乌黑。
    少女不禁打了个寒战。她双手微颤着拨开自己的衣服,却并没有发现任何被侵犯或者残害的痕跡。可空气里分明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尼古拉斯·米勒的味道。
    布莱尔的胸口徒生剧烈的厌恶感,她失控般地干呕起来。那地狱之犬对她做了什么?
    早在她醒来之前,尼克就已带着随从们离去。她怎会料到,在那楼道里,出现在背后的尼古拉斯轻锤了她后颈上的穴位,而即刻晕睡过去的她就倒在了他的怀中。
    他一路抱着她回到木屋,这只是一所极为不起眼的淡蓝色房子,但在布莱尔的梦境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尼古拉斯一直都在精心策划着和她的重逢,他早就预见她会去探望卢卡斯,而洛菲奥,不过是引她出洞的棋子。
    尼克将熟睡的她安置在客房中。几个小时里,他只是坐在床尾,在和她的独处中沉思和静默。当其他随从敲门时,尼克也没有吱声,直到雪莉推门而入。「少主···嵌入技术十分成功···她根本不会发现······我们···需要走了······」
    女助理抿唇,她深知自己如履薄冰,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尼古拉斯冷冷地朝她的方向斜视,却仍是缄默着。偷瞄了一眼床上的少女,雪莉只好再次垂首,识趣地撤退了出去。
    从知晓卢卡斯在欧洲的大致行程,布莱尔就没怎么合过眼。而尼克的这一举动,也恰好迫使她在百忙中静养。看着她那消瘦的娇小双臂和略显苍白的面庞,尼克恍如隔世,他本以为,自己对她,唯独只有恨,恨她没有选择自己,恨她依旧是那么地,深爱着另一个他。
    可就在感受到她气息的那一瞬,他那原本千疮百孔的心魂好似觅到了解药。她的缺席,她的残忍,她的冷漠,只是加深了自己对她的思念和爱恋。
    尼古拉斯侧身,在她右边躺下。他那贪恋的目光勾勒着她嫵媚的五官,那只会因她而颤抖的手指覆上她的侧颊,拇指拂掠过她的颧骨,他凑近了,唇峰轻触她的唇角,逸出迷人的低哑,「不就是因为不够信任他,你才离他而去······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动手么···若他真的死了,我会和你一起炼狱······」
    少女在梦中蹙眉,娇吟了一记。尼古拉斯趁势吻上她的唇,那空虚已久的唇瓣就放肆地吸附着她的嘴,他闔眸,在心中默念着咒语般的独白。
    尼古拉斯并没有料到布莱尔弃卢卡斯而去的决定,从得到消息的那天,他一直在无限的幸灾乐祸中揣摩和窃喜。那日的尼古拉斯·米勒正好在加州的圣塔莫妮卡参加通告,途经一片贫民窟的废墟,眼神犀利的他瞅见了已沦落街头的丹尼尔·路易斯。
    th主唱的名字很快就被世人遗忘。路易斯夫妇为了寻找亲生孩子,已经从田纳西州搬到了佛罗里达州的迈阿密,可是近一年的搜索工作,几乎没有任何进展。事实上,自向卢卡斯下毒之后,凭着信用卡里最后的透支限额,丹尼尔飞回到加州南部,在那里继续腐化自己的神志和良知。
    这期间,丹尼尔在越来越短暂的药物高潮后咒骂卢卡斯和布莱尔,慢慢地演化成疯癲的状态。几个月前,他开始彳亍于犯罪率猖獗的角落和暗巷中,为了征逐更多的「快感」,他丧失了尊严和基本人权。为了一小撮药粉或是针管中残留的几滴毒液,他可以出卖自己的肉体和灵魂。
    当浑身是针孔和多处伤口化脓的丹尼尔被发现时,在那惨不忍睹的景象面前,就连尼古拉斯都哑然了片刻。丹尼尔就瘫睡在一堆恶臭的垃圾袋和残破的纸板盒里,而尼克捂住自己的口鼻,示意身边的随行往丹尼尔身上泼了些冰水。
    半昏半醒的丹尼尔瞇着眼睛,嘴里含糊着嘀咕,「······白龙(他最爱的药粉)···我要白龙······」
    在几只手电筒的强烈照明中,丹尼尔·路易斯又是狂笑又是泫然欲泣,「······卢卡斯·克林也是癮君子了···是我的功劳···我他妈的太厉害了···他现在一定和我一样生不如死······」
    尼古拉斯面色淡漠地掏出钱包,在丹尼尔惊愕起来的神情中,将一百美元掷在他的脸上。得到钞票的丹尼尔像是打了鸡血那般,颤颤巍巍地爬起来。
    在这癮者从贩毒小哥那边回来时,尼古拉斯眼睁睁地看着他嘴含毒针,拍打着自己的大腿,试图寻到还能扎得进去的脉络。身旁的雪莉和保镖们都赶忙低头,乍一看,少主的这一行径是同情丹尼尔。可这不是在怂恿他进一步堕化吗?
    可就在丹尼尔即将扎针的那一霎,尼古拉斯竟道出森冷的戏謔,「卢卡斯·克林自行戒毒成功······他当年是先玩弄了莎瑞,才把她丢给你,你不过是捡了他的残羹剩菜。」
    丹尼尔的眼神黯淡无光,他大口大口地急喘起来,一副濒死的模样,他哭嚎着谩骂道,「······卢卡斯·克林不得好死······」紧攥着针管的那只手剧颤,立刻恶狠狠地将其捅向自己的侧颈。
    在这饱含嫉恨和遗憾的瞬息中,尼古拉斯·米勒赐丹尼尔·路易斯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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