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楚维阳逐渐以天心意蕴掌控周身寰宇,伴随着楚维阳神魂在受创之后的更进一步,楚维阳几乎即将对于心神之中激烈情绪的镇压力量演化到了某种极致。
    而在那些激涌的力量尽数被拘禁于那道闸门后面时,又因着楚维阳长久的闭关,未曾再显化出“太阴雷霆魔身”,当楚维阳长久的处于出尘超然,乃至于渊渟岳峙的空明状态之中后,楚维阳遂也像是真切的短暂挣脱了那些激涌情绪和疯癫意境的影响。
    而当楚维阳长久空灵之后,养炼毒煞法力的进益开始切实的凸显出来。
    有类于昔年楚维阳尚还在炼气期时的表现一样,楚维阳的煞炁法力本就具备着某种摇晃人心神的力量,而后来养炼的毒煞法力最根髓的力量,还是源自于昔年地宫紫蟾丹炉内的毒煞药泥。
    那是昔年金丹大修士养炼在自身证道宝器之中的毒道宝药!
    自那以后,楚维阳将之养炼入自己的毒煞法力之中,两相交叠,愈教自己影响人心神的力量鬼魅莫测。
    只是等晋升入筑基境界之后,一来法力的养炼本身没跟上,二来等有所进益之后,那圆融意境又被雷法的剧烈情绪所破去,反而不见了切实的效用。
    直至楚维阳那些激涌的情绪被全数镇压,长久的养炼之中,曾经属于楚维阳毒煞法力本身的玄妙效用,则再度体现在了楚维阳的身上。
    那无形无相之中摄人心魂的力量,甚至随着楚维阳跃入筑基境界,一同蜕变与升华,如今哪怕不施展法力,只是沁润入楚维阳的气机之中,都愈发有不着痕迹的效用。
    也正因此,齐飞琼这样修持着龙蛇法门的嫡传道子,竟有朝一日会选择与楚维阳这个只养过蛇、炼过脊柱大龙的人探讨龙蛇变化。
    这等分明是楚维阳占着便宜的事情,齐飞琼多多少少便也受了那毒煞之气的影响。
    只是当今日,齐飞琼驻足在原地,起先时却未曾开口的时候,料算着时日,时日,楚维阳便已经有所预料。
    果不其然。
    下一刻,齐飞琼静静地开口道。
    “五毒道兄,想来就在近两日之间,便该决出第一十二座虚位来了,伐火龙岛的事宜,就在眼前了!”
    闻听得此言,楚维阳轻轻颔首。
    虽然是闭关,但是每日间,借着与齐飞琼论道的机会,楚维阳多多少少都会知晓些当日里的演法进境。
    “这一十二虚位之中,散修里是我与贺文道友,余下的虚位里,元门已经占了五个,论算着,这第一十二座虚位,合该是被玄门修士所夺取。”
    说是凭本事论高下,实则顾及到最后,还得呈现出玄元两道势均力敌的表象来,暗地里,一切本就皆有定数。
    也正是因此,在有了楚维阳这个散修出身的修士定胜之后,哪怕是差了一线,一群人都还是刻意将贺文也送上了虚位。
    为的便是从玄元两道的位数上寻求一个绝对的均衡。
    但许是玄元两道的修士尽都无从知晓,这所谓散修出身的五毒道人,实则是元门盘王宗的此代掌教;连所谓的贺文,都是左炎这个云浮宫弟子游戏人间的遮掩身份而已。
    如此论算而来,元门与玄门之间论算起位数来,该是七比五。
    哪怕这一层未曾有多少人知晓,但冥冥之中,气运早已经定下,来日合该有命数显照。
    而闻听了楚维阳所问之后,原地里,齐飞琼遂也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倘若差池不大的话,这一番,合该是五行宗程玄中道友定胜了。”
    许是相处的熟稔了,又或者是那毒煞法力的影响更为深邃一些,楚维阳这番话实则问在了根髓处,撕破了那层虚浮的说辞,而齐飞琼所言说的,竟也是那些本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话。
    只是听得了齐飞琼这话,楚维阳却猛然间看向她,神情之中颇有些不解,好似是不明白,缘何程玄中还有这样的能耐。
    而只瞧着楚维阳的眉眼,便好似是看懂了楚维阳心中的想法,齐飞琼因是浅浅一笑。
    “早先时……道兄将五行宗面皮打落的太厉害了,后面如白骨观的道友,还有离恨宫的道友……好罢!实则是元门的诸位道友,都有样学样,将五行宗磋磨的太厉害,可人家到底还是玄门圣地大教,连带着玄门诸修面皮上都不怎么光彩。
    不得已,最后还得给五行宗的道友往回找补着点,只是靠前的次序却不要想了,只给他留了这第一十二的虚位,教他们玄门修士们自己去演这场戏罢!”
    闻听得此言,楚维阳遂了然的点了点头。
    “无妨,些许虚浮的颜面而已,便是定胜了一十二场又如何?能撕破他面皮一回,便能撕破他面皮两回!求着人家给的,到底不如自己实打实争得的!”
    话音落下时,楚维阳已然自原地缓缓地起身,渊渟岳峙之中,是盎然的气机迸发,冲霄而起的闪瞬间,教齐飞琼真个在恍惚失神里,听到了怒涛的咆哮声音。
    ……
    是日,五行宗程玄中定胜第一十二虚位,此代诸宗天骄道子于海岛点将调兵,直伐火龙岛而去!
    第253章 幽韵萧深海岛风
    浩浩外海上,是无垠的波光交错成混一的颜色,杂乱而又极具韵律的起起伏伏之中,是海天间那长久凝滞的一线。
    仔细看去时,视野的尽头,那隐约见得些许清澈的浅蓝色海水之中,是一座又一座岛屿,或者更准确说,是一座又一座岛礁恍若星斗一般罗列,这些星斗又彼此间交织在一起,化作一条星河,或稀疏或密集的将极宽阔的一大片海域囊括在其中。
    而在那片被星河一样环绕在其中的海域里,是一十二座岛屿,错落有致的“拼凑”在一起。
    说是拼凑,实则是远远地看去时,更像是原本一座广袤的不知被称为海岛还是陆地的庞大岛屿极尽均匀的裂成了一式二份。
    这些岛屿如今被海水割裂开来,但是那彼此仍旧能够相互印证的凹凸边沿,却像是这种演变猜测的有力证据。
    饶是如今,这每一座岛屿,都远要比诸修所召开酒会丹宴的岛屿还要宽阔三分。
    而这般一十二座岛屿相互间气机交织共鸣,远远地看去时,除却那整个割裂开来的“拼凑感”之外,那些“裂纹”乍看去时,更像是一道龙相盘踞在其中。
    不知在甚么时候,忽地,远远地海面上,随着夜色渐进,忽地有着水汽雾霭蒸腾,烟气朦胧,似是在更为邈远的方位,朦朦胧胧,将诸般交错的道域尽都笼罩在其中。
    而就在所有人都毫无所察觉的时候,那烟气雾霭之中,一道道大教道子的身形,各自裹挟着遁法的灵光,身形极尽隐逸于雾霭本身之中,却各自洞照向被雾霭笼罩之中的连绵群岛。
    这眼前的诸般岛屿拼凑在一起,便是火龙岛的势力范围了。
    要知晓,昔年时,血煞道也是曾经于某一个时期极尽兴盛过的,因着演灵咒的缘故,庭昌山的法统之中,曾经有过许多关乎此道的描述,又在闯荡外海的这些时日里,被淳于芷告知于了楚维阳。
    而在论及这些的时候,淳于芷也不止一次的言说过,这一道法脉,弊病是确实存在的,可是这天底下又岂有那没弊病的法门?纵然是诸圣地大教的法统传承看似圆融无漏,也是在一代代先贤的不断磋磨之中改易而来的。
    这血煞道法统,实则昔年盛极之时便只差了一口气。
    倘若昔日里,能够随着此道在散修之中的传播,同时有一位金丹大修士跻身而出,定鼎此道气运,那么不说于元门再立一宗,至少成散修大修士,也不至于有后来血煞道孽修被喊打喊杀的故事。
    连七十二道城的诸位城主,昔年都曾经观望过,甚至在血煞道盛极而衰的过程里还提供过庇护,只是真个希冀着,这一道若是能兴,便有可能彻底镇压妖族的气运。
    只可惜,底蕴累积上的不足,便像是天数定下的坎坷一样,自盛极而衰之后,血煞道的情况便急转直下,连昔日里趋之若鹜的散修,也尽都将之摒弃,最后,这血煞道法统,便也只能见于茫茫外海之中。
    而也正是在这血煞道法统最后的“龟缩”之地,尚还能隐约见到些许昔日鼎盛峥嵘过去之后,残存于世的余晖。
    这火龙岛,便是这样一处余晖。
    感慨之中,借着夜幕笼罩,眼前的一切愈渐晦暗,楚维阳像是真个看到了有一轮血色大日自另一方寰宇天地洞照虚悬,那余晖洒落进现世里,便成就了火龙岛如今的模样。
    楚维阳终是难免感慨,便像是同天地混一而生的宝材一样,随着血煞道不可避免的凋敝,这样残存于外海并不多见的余晖,只会越来越少,少一个,便注定无法再复刻出来。
    今日,楚维阳便要亲眼见证这样的事情生发了,更有甚者,他本就是直接和间接推动这件事情的人之一。
    无声息的吐出一口浊气来,楚维阳将心中看着一脉道统凋敝的复杂情绪缓缓地收拾干净,这才凝神看向那群岛本身。
    在如此肃杀的人世间,只刚刚那样的共情,便已经是世人所能感慨的极限,除此之外,唯生与死,再容不下其他。
    这一刻,伴随着地师一脉的阴灵虚悬在楚维阳的灵台上空,再看去时,那一派自然而然的景象之中,教楚维阳所看到的,则是搬山赶岳,以地师一脉手法,化自然地势而布置成风水堪舆大阵。
    若是寻常甚么修士势力想要攻岛,只是这群岛错落有致之间,便足以锁死攻势,教人陷在泥潭里,复被火龙岛修士所反杀。
    可是,风水堪舆大阵是有极限的,地师的法门也是有极限的,同样的,火龙岛的修士也是有极限的!
    随着楚维阳的一点点观照,在通过地师阴灵的视角洞见那些风水堪舆法阵的布置后,更以自身的符阵底蕴进行着繁复至极的预演,不断的思量着,自己该以何等路线杀入其中,遇到甚么样的危机情况,该有甚么的进路与退路。
    而同样在楚维阳的思量之中,诸修却隐没身形的浓雾,也一点点随着海风自然而然的同四面八方朝着群岛裹挟而去。
    这是极度考验诸修遁法隐逸能力的时候。
    虽说暴露甚么的,都已经将火龙岛围起来了,本也没甚么的,可这会儿露了怯,终归要在这场盛事里留名,彼时跌的都是自己的面皮。
    一念及此,尤其是以遁法著称的几个大教道子,更是恨不得将自身的法门高明展露的淋漓尽致,在另一个层面上,与诸修同台演法争锋。
    而此时,楚维阳却没有了出风头的想法,他一边思量着风水堪舆大阵的事情,一边却在考量,上岛之后该做甚么。
    杀戮?寻宝?掳夺底蕴?
    这些尽都是应有之意,便是无需楚维阳在意,凭借着一十二虚位的名头,日后事情了结的时候,总也有楚维阳的一份好处在。
    楚维阳真正思量的,则是这些血煞道修士本身。
    这在楚维阳的眼中,实则才是此地最为浑厚的修行资粮,倘若都能够给掳掠到灵浮岛上去,到时候真个安定下来,地宫内那口煞池的模样,只怕要真个超乎楚维阳自己的想象。
    可众目睽睽之下,有些事情到底是做不得。
    坏了大义名分,许是会教楚维阳失去更多。
    而这,才是教楚维阳最痛惜的一点。
    这跟昔年在海岛孤山上面看着王丹师服毒自杀在自己面前有甚么分别。
    等等……王丹师……
    正当楚维阳的念头忽然间因着这种遐想而有所启发的时候。
    忽地,随着夜幕整个笼罩下来,远远地,有着连绵稀疏的遁光,由远及近的遁空而至。
    那是在外海奔波的火龙岛修士,踏着夜色回返群岛而来。
    瞧见浓雾的时候,这些血煞道修士也没觉得甚么,这本就是外海之中极寻常的天气,想也不想,一行人便直往浓雾之中闯来。
    一切如寻常一样的宁静。
    厚重的雾霭之中,也未曾有甚么法力波动,甚么气机展露。
    可却像是鬼魅也似,这一行人如此闯入了浓雾里面,可自始至终,却未曾有人从另一端走出。
    他们恍若是洞入了另一方天地寰宇之间,只这么飘飘忽忽的,便从人世间烟消云散而去。
    也正此时,楚维阳缓缓地将自身的法力以遁光包裹着,一点点的融入着身周的水汽雾霭之中。
    只霎时间,楚维阳的举动便引起了他身后许多修士的剧烈反应,不少人甚至险些从自身的遁光之中跌落了下去,闪瞬间,赶忙隔空避至了远处,这才躲开了楚维阳那渐次弥散的法力的包裹。
    毕竟,在楚维阳的眼中,这是自身赖以长生久视的法力根基,但是在旁人看来,这就是阴狠至极的毒煞法力!
    不着痕迹的做罢了这番,楚维阳方才偏过头,朝着两旁略带歉意的稍稍一笑。
    但也只是略带歉意。
    没办法,谁教他的诨号本身就是五毒道人呢,谁教他是一十二虚位之一呢。
    只是楚维阳这般往侧旁看顾的时候,某一闪瞬间却忽地目光一顿。
    原来不知何时,齐飞琼竟立身在离自己不远的一众修士之中,瞧见自己散逸开来毒煞法力的同时,甚至某一瞬间还露出了想要凑到近前来的冲动,只是这样的倾向被齐飞琼自身所遏制,最后,也只是迎着楚维阳的目光,颔首示意间浅浅一笑。
    不知道齐飞琼这里打的是甚么名堂,楚维阳兀自将磅礴的神念徜徉在身周那些被毒煞法力晕染的水汽雾霭之中,一点点如同蛛网一样散开,便这样屏气凝神,静静地等待着。
    片刻之后。
    有遁光由远及近,正好这样一头闯进了这张密不透风的绵密大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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