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姝有些顾忌后院那些女子,不想闹得太过火。毕竟有句话叫不患寡而患不均。谁都没有的时候,所有人都能和平共处。一旦有人突破了常规,得到了更多,其他人便不会坐以待毙。王姝还有好多事情要做,真不愿意把心力浪费在争宠宅斗上。
    但萧衍行怎么说,这人,真的很难拒绝他。被他缠上了会很累,但不可否认,确实很享受。
    这一夜,灯火熄灭,但动静却不绝于耳。
    ……
    直到三更天,里头才传出主子爷餍足而沙哑的嗓音。
    袁嬷嬷特意亲自守着门,带着喜鹊进去送水时。主子爷披着敞开了亵衣,露出了一些胸膛。
    修长的脖颈和锁骨上布满了痕迹,仿佛雪上盛开寒梅。
    只见他赤着脚一条腿踩在脚踏板上,满头青丝蜿蜒地从床榻上垂落下来。有些披在肩头,有些滑落到胸前,隐藏在衣裳里。那素来冷肃的脸上冷色如冰雪挥开,有着漫不经心的慵懒……一只手扶着王姝坐起来,将人窝在了自己怀里。以自个儿身体替她遮挡着,眼眸低垂,正在喂怀里人喝水。
    画面莫名叫人脸红心跳,下人们赶紧收回视线,不敢多看。
    千里之外的京城,清月阁。
    刚伺候完皇帝的王如意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皇帝这一辈子都是被人捧着,自然没有照顾一个卑微女子的意识。享受完激烈的房.事,皇帝唯一的温情,大概是居高临下地问怀中的小姑娘,想要什么赏赐。
    王如意虽然想要赏赐,但她也不是个傻的。皇帝这段时间给她的宠爱已经够多了,分位升的就算是当初的叶贵妃,也没有这么快。若是她还敢张口要赏赐,那必然会在皇帝心中留下一个贪婪的印象。倒不是说不可以贪婪,毕竟真装的无欲无求反而假。
    她于是思索了片刻,故作天真的开口:“妾想念家乡的羊肉了。”
    扭过头,她仰视着皇帝的脸,吸了吸鼻子道:“若是陛下能赐妾一只烤全羊,那就太好了!”
    思来想去,王如意十分鸡贼地选择了王姝的惯常做法。
    说起来,王如意见过的后宅女子不算少。自己的母亲、家中庶妹的姨娘。各色各样的争宠手段都见过,没有哪一样不招人厌恶的。就王姝,靠着贪吃的缺点,反而引来了废太子的独一份关注。王如意不敢想皇帝跟废太子是不是喜好一样,但潜意识里倾向于学王姝更保险。
    “烤全羊?”皇帝显然被这个回答给惊讶到了,“你这么小的身板儿,能吃一只烤全羊?”
    “陛下这可就小看妾了!”
    王如意哼了哼,嗓子里仿佛含着蜜:“妾虽然长得小巧,但身子骨可是很硬实的!这么些日子陛下难道还不知道吗?妾能有这么好的身子骨,就是能吃能睡!烤全羊算什么,一只牛都能吃完!”
    皇帝被她这夸海口的样子给逗得哈哈大笑。
    他狠狠的亲了一口王如意,抱着人又滚上了榻:“还真是被朕给捡了个大宝贝!”
    王如意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一阵笑闹过后,转而又化作了婉转放肆的呻.吟。这边是王如意跟后宫其他女子的不同,她于这些事情上颇为不矜持,敢叫敢喊,甚至逼急了还会说出些十分粗俗的荤话。皇帝这一辈子哪里见过这种野马?被她不着调儿的荤话刺激得仿佛变了个人。
    每每被她骂一句,被她招呼一下,都恨不得年轻十岁,按着人大战个三百回合。
    王如意的专宠,终于把叶贵妃给逼急了。
    皇帝已经连续两个月,所有的宠幸都给了这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也不晓得这野丫头有什么魔力,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多,皇帝的脸上时常挂着愉悦的神情。这幅不同寻常的表现,可不把盛宠二十年的叶慧琼给逼疯?
    她觉得,若是她再不做点什么,皇帝的心就要落到别人身上去了!
    叶慧琼于是快速地反思了自己的错误。意识到自己走了一步蠢棋以后,她立即洗心革面纠正错误。
    所以这一次,她不是假肚子疼。为了把皇帝给召回来,她一狠心吃了寒凉的食物。
    当天晚上便见了血,人直接昏了过去。
    皇帝宠爱她二十年,便是近来有些不满和失望,那些情分却是真的。再说,叶慧琼肚子里还怀着龙种。这是老蚌怀珠,金贵的很。一听说她见血了,皇帝当即抛下了新宠赶过去。
    叶慧琼的情况不算严重,但也不乐观。毕竟三十六了,这个年纪怀孕本就危险。再来这段时日她时常听着宫里各种新人取代旧人的传言,没睡过一个安生觉,怀相就不是很好。几个太医给她耗了脉,七嘴八舌地想商量出了一个妥善的养胎方子。
    皇帝看着床榻上叶慧琼两个月不见瘦了一大圈的样子,也心软了。
    “陛下,妾身知错了。”
    叶慧琼想明白,认错就非常快,“太子早就已经是大人了,也是大庆的储君。妾身不该总拿看孩子的眼光看他。陛下花了那么多心血将他教育成人,妾身不懂得支持陛下就算了,竟然还昏头的拖后腿。妾身愧对陛下的用心,愧对陛下这么多年的宠爱……”
    她哭得十分伤心,字字句句都在自省,将皇帝捧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皇帝听她总算是想清楚了,心里也十分满意:“朕的苦心,你知道就好。”
    叶慧琼一听他软了口气,知道这毛她是顺回来了。
    于是趁热打铁,借着这氛围回忆起了两人这么多年相依相伴的美好,动情地细数了皇帝对她的诸多宠爱,一时间引得满屋子人跟着动情不已。
    皇帝也被气氛所感染,叹了口气,弯下腰将叶慧琼抱在了怀里。
    叶慧琼爱恋地蹭了蹭他,仿佛他就是她的天似的依恋非常。断断续续地说着两人的点点滴滴。这一夜,皇帝自然就没有再去别的地方。
    不仅这一夜没去,之后的几天,皇帝都再没有想起过别人。
    王如意冷眼看着叶贵妃复宠,心里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但她也清楚,男人的心就像那风中的柳絮,靠不住。自己这个才进宫没几个月的新人,肯定比不过长久陪伴在身侧的叶贵妃。她倒也没有急着冒头,就掐着日子在等自己的葵水。皇帝两个月的宠幸全给了她,若是运气好怀上了,她只需要藏住肚子,将来后半辈子的资本就有了。
    与王如意冷静地等葵水的不同,王姝担惊受怕地等葵水。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没时间怀孕。就算想要孩子,也必须等王家商铺、田地里的事情都稳定下来。
    ……好吧,生意上的事情、试验田里的事情都没有完全结束的时候,她就是不想那么快怀孕。
    要生也至少等两年后吧!
    王姝这厢焦灼地瞪着自己的葵水,萧家大宅被不那么客气的一队人给敲开了。
    来人声称京城的送亲队伍,上门来告知萧宅这边皇帝赐的新主母人到了。如今正在临安县的风和客栈里。不过人受了些风寒暂时起不来身。
    为表重视,请求主子爷能移驾,前去客栈接人回来。
    迎客的袁嬷嬷、莫遂等人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冻结,冷声呵斥道:“放肆!”
    第八十八章
    新主母到了, 这件事震惊了萧宅所有人。
    王姝对这件事丝毫不知,后宅的柳如慧倒是通过家里人的信知道一些,却不清楚具体时间。她们还没有做足准备应付新人, 这新主母就已经到了。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后宅的女人都有些慌,毕竟这有主母和没主母的区别可就大了。
    哪怕这主母可能身份不大高, 但名分上人家是妻,她们是妾。真遇上那等不怕死眼皮子又浅的,不管她们背后的家族势力料理、拿捏、打压她们, 那也是占着大义和正经名分的。
    柳氏自打被梅氏划破了脸皮,两人就走上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此时便是心中慌张, 也没法与人说道。往日她是顶顶瞧不上王姝的, 如今扫视一圈儿后院的女子,倒是攥着王姝的手说起了话:“你是怎么打算的?”
    王姝突然被她握住了手还有些惊悚。
    眨巴了眼睛环视了四周,那梅氏的眼睛也在往她这边瞥。杨氏不知是怎么了, 人跟被妖精吸走了精魄似的十分憔悴。远远地站在人后头, 脸上一点精气神都瞧不见。柳氏梅氏都在等着她说话,王姝思索了下, 试探地开口道:“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静候佳音?”
    柳氏本以为她能说出点有用的来。没想到一张口全是废话, 顿时就有些不高兴。
    若非跟梅氏闹翻, 没了能说话的人, 她是绝不会主动跟王姝开口的。这不是看在她越过了她们头一个承宠,想着必然是个有成算的人麽!
    心里烦躁, 柳氏便也松开了王姝的手:“本来问你,是拿你当自家姐妹。你倒是挺见外。”
    王姝:“……”
    ……她不是见外, 本来就是外人。再说,她也没说假话啊。以静制动,总比情况都没摸清楚就上去挑衅强。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争强好胜,上来就挑衅,把人惹毛了反而会招惹麻烦。
    王姝心里想着,面上还是一副锯葫芦嘴的做派。
    萧衍行自然不会亲自去接人。且不说这个花氏就是个上头人恶心他的笑话,他是真疯了才会被威胁。就说这个关头他不可能在送亲队伍跟前露出破绽。京城那边已经有他其实没疯的传言。皇帝心里未必没有怀疑。如今大张旗鼓地将花氏送过来,未必没有试探萧衍行的意思。
    萧衍行目前还不能曝露。他当初被贬为庶人看似是突发疯癫,其实主要的原因是谋反。
    只不过这个‘谋反’的罪名是皇帝本人硬扣到他头上的。
    萧衍行为储君这十几年,无论是天资、心性、才能、心胸、甚至是谋略眼光,处处都完美。将身为父亲的皇帝硬生生衬托成了庸君,皇帝嫉恨他久矣。想尽办法让这个儿子下台,然而找不到足够动摇萧衍行地位的罪责,皇帝便自导自演地以谋反罪去处死这个威胁自己帝位的儿子。
    若非萧衍行提前勘破了他的用心,以突发疯症自废太子之位逃过一劫,必然是满府抄斩的结果。因为他发疯了,皇帝便适时住手,最终谋反罪以反贪案草草了结。废太子同时,扯下来一批旧太子党羽。
    这也是六年前反贪案的由来。
    这诸多内情姑且不论,总之,时机尚不成熟,萧衍行如今还不能‘病愈’。
    但这不代表一个五品小官的病秧子女儿也能骑到头上来,耀武扬威。太子确实是‘疯癫’了,他身边伺候的宫人近侍却没疯。不尽没疯,能留在太子身边的人就没有一个好难捏的。这花氏以为太子失势,被贬成庶人了,就得她脸色做事,那就大错特错了。
    第一次,花氏的人到了凉州偏不愿走了。非打发了送亲之人给临安县萧宅递信,让太子亲自去接。
    被太子放置了十天,她自己灰溜溜地启程赶路,自己过来。
    到了临安县,花氏又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觉得自己若是这么灰溜溜的进了门,将来会在妾室跟前抬不起头。她非得拿捏一番,找回场子,临进门前闹出了这一遭。
    正好送亲的队伍也有心让花氏去闹,便是她不闹,也会有人怂恿她闹的。结果这两次试探,叫好些人瞧出了端倪。这也是为何这次送亲队伍会直接找上门来,就是为了亲眼看到萧衍行的态度。不过真正见识了废太子身边人的强势,他们倒是将先前的疑心放下去了。
    太子许是疯了,但废太子身边这些能人却不允许任何人践踏废太子的尊严。
    不欢而散的一场交谈,送亲队伍企图闹大动静来引出萧衍行。得见过萧衍行本人,他们才能最终确定自己的判断没错。
    但无论他们怎么闹,萧衍行都没有露过面。
    反而这诸多闹剧让花氏失了脸面,她怕闹下去自己要被拒之门外,自己这边先软了态度。花氏认了错,送亲的队伍便没了理由继续纠缠。只能悻悻地收了架势。
    不过他们虽然认输,却还是不死心。企图以亲自向‘大公子’道歉,去临水寺求见萧衍行。
    萧衍行被贬为庶人后,旁人不好再以皇族的名分去称呼他。如今提起他,只能以公子相称。这群人理直气壮地要求见,人都冲到山脚下,却都被莫遂带着临水寺的一帮武僧给强势挡在了外头。送亲的队伍中其实有一小队是京城禁卫军出身,武力不必说。
    结果动起手来,却比不上一个西北小寺庙的武僧。
    且不说这个发现叫他们颜面无存,就说他们的试探全部被挡回去。花氏的婚事也被拖下来。
    他们的所作所为,全被记到了花氏头上。
    花氏手里握着圣旨又如何?圣旨上只写明了赐婚,却并未写明两人何时成婚。只要一日未成婚,那就还是个外人。所以花氏本人连带这些送亲队伍在外的吃用花销,一切开销,都得自行负责。花氏当初被送去选秀,确实家里给了傍身钱。但也架不住这么花。
    如今花氏这般损害夫家的颜面,又日日消耗她的傍身钱。萧衍行拖着不成婚,僵持着反而将花氏一军。
    花氏意识到自己还没入门已经惹得未来夫婿的憎恶,再也骄矜不起来。她便是家里再受宠,家族远在天边,也根本庇佑不了她。这会儿闹这一出并不会给自己长脸,只会让以后的日子艰难。明白了这个道理,她只能反过来求着夫家这边快些消气,能早日与她完婚。
    毕竟她人都来了,总不能一直这么不清不楚地住在外头吧?御赐的婚事,花氏即便负气也不可能掉头就走,如此,沦落到一个尴尬的境地。
    后宅的女子看了好大一出戏,心里头顿时就不慌了。
    这个花氏,是个蠢的。
    这场婚事闹了个好大的笑话,尤其是女方,脸面全无。被人晾在外头近一个月才匆匆迎进门。成婚时也一切从简,没有张灯结彩、锣鼓喧天,更没有宾客满座,八方来贺。花氏不知为此流了多少眼泪,却也不敢再闹。她怕再闹,这位爷会当众将她赶出府外。
    成婚当晚,只她一个人在主屋里等着。
    她想着来日方长,今日的错误,往后总有办法弥补的。
    结果新婚这一夜,那位爷根本就没露面。那位爷是皇族出身,根本没有拜堂成婚的意思。就只是让她进门罢了。花氏这一刻预见了往后的冷落日子,终于嚎啕大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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