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拓跋氏拿下元京后,城中不乏反魏志士,天子早就下了宵禁,也没办法着人去街上买了。
    拓跋渊道:“旁边是个炤间,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我也去。”陆银屏搂着他的腰不撒手。
    拓跋渊转过身来替她系好衣带
    拓跋渊沉默了下,抱了抱她,又弯腰将床下她的那双鞋摆放整齐。
    陆银屏换上鞋,牵了他的手道:“走走,饿死了饿死了。”
    拓跋渊看了几眼地上,这才出声询问:“何时换了新鞋?”
    陆银屏低头,抬起了一只脚,笑眯眯道:“今日去了嘉福殿,路上鞋面湿了,这双是太后给的,好看吗?”
    拓跋渊「嗯」了一声:“好看……”
    二人十指交错,相携走出门外。
    平日里天子走路脚下生风,而今日不知为何,速度慢了许多。
    陆银屏抬头一看,见他正闭着眼睛向前走。
    她不解道:“闭上眼睛做什么?怎么不看路?”
    拓跋渊捏了捏她手背,又睁开眼睛。
    “我夜间看不清楚,睁不睁眼睛都一样。”
    陆银屏听了,也跟着放慢脚步,牵着他向前走。
    “我帮你探路。”
    二人相携相扶,不一会儿便摸到炤间。
    拓跋渊熟门熟路地摸索出了一盏灯,用打火石点亮。
    瞬间整个小炤间便被照亮。
    这里不大,却五脏俱全
    他撸起袖子执了灯,将门边一个木桶提起后对陆银屏道:“跟我来……”
    陆银屏将宽大的袍角提起跟了上去。
    天子身材高大,只穿衣时稍显清瘦。陆银屏知道,不常举重物的男子一般肩膀手臂不会太粗,但他脱衣后却十分有看头。
    很有看头的拓跋渊带她走到一口井前,将灯递给她:“拿好……”
    陆银屏连忙接过,看着他将绳子绑上水桶沉入井内。
    一阵「布噜噜」声音过后,拓跋渊将绳子拽了上来。
    他力气很大,用不着自己帮。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替他掌灯。
    此夜无星无月亦无风,陆银屏双手捧灯,看着他熟练地将桶拉上来。
    “元烈。”她轻轻道,“倘若哪天你不做皇帝了……能不能……把我也带走?”
    “哗啦!”
    刚提上来的桶满满都是水,他向外倾倒了一些,水声盖过她的声音。
    拓跋渊顿了顿道:“四四刚说什么?”
    她将灯向上捧了捧,一会儿才道:“没什么……”
    拓跋渊将绳子解开,单手提起水桶,用衣摆擦了擦另一只手后伸向她:“走……”
    她将手放上去,跟着他回了炤间。
    东西都是现成的,她又陪着他去菜园子摘了把雪菜。拓跋渊将菜洗净切碎,起锅烧油爆香调料,放进雪菜炒了炒,那香味便开始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
    陆银屏伸长了脖子去闻:“好香啊!”
    另一个锅里则是削成片的汤饼,没什么味道,只放了点点盐进去。
    陆银屏依旧伸长了脖子:“好香啊!”
    拓跋渊伸手扯她脸:“什么都香,这样拼命地说好话,无非就是饿了。平时这样的东西便是放在农家都不一定有人吃的。”
    陆银屏也伸手去扯他。
    “世间有几人能享受到天子下厨的待遇?”
    拓跋渊的脸都被她捏红了,却仍是仔细地想了想,最后给出一个准确答案:“三个……”
    好吧,还不少。想来应是先皇、太后和她了。
    陆银屏喜滋滋地想,自己还不赖,跟他长辈一个待遇。
    热恋中的人总是如此,一旦靠近,身边又无他人,便只剩风月。
    直到锅快糊了,俩人才分开。
    拓跋渊将炒雪菜盛进盘子,又盛了两碗汤饼上来。
    陆银屏除了「好香啊」和「真厉害」,也拍不出什么别的马屁。
    然而天子十分受用,拿了筷子给她:“贵妃莫要嫌弃。”
    “哪里会嫌弃陛下做的吃的呢?”陆银屏谄媚道。
    然而夹了一筷炒雪菜入口,竟然意外地好吃。
    陆银屏咽下去后道:“你还是不要做皇帝了,去瑶光寺那边摆个摊儿吧,肯定赚钱。”
    拓跋渊笑弯了眼睛:“四四替我管账我就去。”
    陆银屏又夹了一筷子咽下,连连点头:“模样好看,做得又好吃,瑶光寺的女尼们肯定要疯了。到时见您一面也要收钱的……”
    拓跋渊拿筷子敲了一下她的头,疼得她不敢再随便说话。
    简陋的一餐很快用完,最后陆银屏吃不下汤饼,依旧是拓跋渊帮忙解决。而她也很自觉地收起碗筷去洗碗。
    拓跋渊叫住了她:“放着,不用洗。”
    正好她也不想洗,便搁下了。
    俩人都没洗,陆银屏被他扯着回了房,又是一番耳鬓厮磨。
    只是半梦半醒之间,陆银屏似乎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说
    “不会……”
    第五十章
    隐忍
    暮鼓晨钟,晓击破长夜,暮击觉昏衢。
    卯时起,先钟后鼓,扰贵妃清梦。
    寺钟撞了不知多少下,直至起床气极重的陆银屏烦躁地坐起身。
    待她看清了周遭陈设后才回想起来,如今并非在陆府,也不是在徽音殿,而是来了伽蓝寺。
    昨夜同床共枕之人不知去了哪里,陆银屏环视四周,隔着屏风发现香案的蒲团上似乎有人盘坐。
    她穿上衣服下了床榻,绕到屏风前。
    钟鼓之声戛然而止。
    拓跋渊皂色衣衫,外披赤色袈裟盘坐于蒲团之上,一头青丝并未打理,直直泻在脑后。
    晨曦打在他发上,散发着微微白光;打在他耳后,白皙耳廓透着粉薄之色;
    打在他侧颜,下颌弧度优雅流畅,昳丽如好女;
    打在袈裟上,无端生出宝相庄严的感觉来。
    他双眼紧闭,两手结禅定印,已然入定。
    陆银屏想起他法号「慧忍」。
    慧忍,会忍。
    她心底笑他道貌岸然,昨夜春宵之时他还将「忍」字抛开,与她一同欢好。今早穿上衣服做回那个「慧忍」,真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即便她想笑,也没有打扰他入定。
    她坐到他旁边蒲团上,将头靠着膝盖,昏昏欲睡。
    拓跋渊再睁开眼时,顺势将她搂过,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胸膛上。
    陆银屏打了个哈欠,也没睁眼。
    她嘟囔道:“慧忍大师,你又要近女色吗?”
    慧忍大师低声道:“慧忍的「忍」既是「我行精进,忍终不悔」的忍,也是「腰肢久曲,不忍怯声」的「忍」。”
    陆银屏笑骂:“妖僧!”整个人却靠近他怀里。
    妖僧修长手指捏住她下巴,朝着樱唇吻了上去。
    伽蓝宝地,白日宣淫。赤色袈裟一半掩住美人赤裸娇躯,一半掩住两人牵连之处。此极乐非彼极乐,却比度化更能轻易让人登顶。
    僧人做早课,喁喁口诵《楞严咒》一百零八遍,盖住一切淫色之声。
    佛与欲,僧与女。若要下地狱,那便一同下地狱。
    事毕……
    拓跋渊伏在她身上,轻轻啃咬那片光滑细腻的脊背。
    “不去接你怕是一辈子不想跟朕。”他低声抱怨,十分记仇。
    陆银屏伸手环上身后他的颈,手指插入他发中细细地揉。
    这么个我行我素的暴戾天子,头发竟是难得的细软顺滑。
    “元烈,我有苦衷。”陆银屏背着他,不敢看他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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