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安州即便是?有?谢离枯的五万大军,但却都是?擅长水域作战,来了此?处无用不说?,且还要?在那里防备着竭州的龙玉。
    阿苗也没回去,一直都待在周梨的身边,见大家各抒己?见,也发言道:“不然,我们去信同灵州那边商议。”
    “来不及了。”周梨将底层的信笺抽出来递给韩玉真和萧十策,“皇甫钺得了消息,景綦近来与那辽北来往密切。”所以那皇甫钺的意?思,先合力夹击这占据着豫州的景綦。
    如果这个时候周梨还要?等灵州那边商议,那么时间是?来不及的,等到那个时候,只怕景綦已经投了辽北,大开国门,引这些草原人进关。
    那时候没有?豫州这个易守难攻的州府作为阻挡,那么要?再拦这些辽兵,就显得艰难吃力了。
    萧十策二人看了此?信,气得浑身发抖,直破口大骂起这景綦来,“这个天杀的狗贼,早晓得的话,那时候我也不管全州,直接杀过来取了他性命!”
    只不过那时候他还在追查那李木远的行踪,毕竟人就这样?失踪了,死不见尸,活不见人的,总叫人觉得心里不安稳。
    但是?最终,他也没查到这关于李木远的半点行迹,去往那绛州的人,也没有?带来多少?有?用的消息,仿佛这个李木远,就真的已经死了一般。
    不过现在周梨也顾不上李木远的生?死问?题了,当前最大的问?题,还是?豫州的这景綦。
    时间也耽搁不得,最终她也做了决定,“我去,别说?眼下是?共同对抗辽北,便是?两?军交战,也不斩来使。”一面也没有?给他们两?个反对的机会,问?起上京那边的消息。
    两?人皆然摇着头,萧十策回着:“上京如今也四分五裂,送去的消息没有?得到回复,所以我只能?联系了宁安侯,他愿带人来援助。”
    这宁安侯也不是?别人了,正是?那顾少?凌的岳父大人,顾阿满!
    绛州不远处就是?上京城所在的燕州了,那里一直镇守的,便是?宁安侯,只不过手底下原本从霍南民手里接过去之时,就只有?十来万人了。
    后来南方起义军接二连三揭竿而起,以至于大半的军队早就被分拨到了去南方镇压叛军。
    叛军是?没有?镇压到,反而是?被打得溃不成散,如今有?一部分降军,甚至已经收编在了白亦初的队伍下。
    所以皇甫钺取燕州,直达上京好像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罢了,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也有?可能?是?李木远的粮草没有?跟上,所以他这大军一直都压在绛州不在往前半步,仿佛就像是?拿刀放在李晟的脖子?上,但又迟迟不下手。
    这种日子?对李晟来说?是?相当煎熬的,偏偏上京城的官员们却还因逃的逃,被杀的杀,还有?去往那灵州投靠的。
    简直是?给李晟炖了一锅乱粥。
    所以其实?他回不回消息,愿不愿意?出兵一起抵抗辽北大军,已经不要?紧了。
    反正他即便是?有?心,他现在也实?在是?拿不出人来,总不可能?将那御林军和城中巡防营都给派往这豫州去吧?
    这些可是?他最后的底牌,乃是?当初他还是?凌王的时候带着往上京来,替他夺下王位的那帮人改编的。
    豫州之事,刻不容缓,周梨做了决定后,立即便修书?回了那绛州的皇甫钺,然后也开始准备去往绛州之事。
    两?州之间,也就隔了一个豫州罢了,信笺很容易就便避开了那豫州景綦的各类耳目,顺利送达了绛州皇甫钺的帐中。
    然而他的这军帐中,住的却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青年。
    倘若周梨再此?的话,一定会认出这人,便是?当初在丰州自称为香料商人的李木远了。
    全州空手而归,对于他的打击本就不小,加上齐州内乱,他这三位舅父一个没留下,倒是?还有?一个景綦,叫他小看了。这个以往看起来老实?巴交,在他面前诚惶诚恐的景綦,居然有?这份胆子?,占据着那小小的豫州,还敢自称为王。
    “信来了?”他慵懒地斜靠在那垫着虎皮的软塌上,朝着从帐外进来带着一股寒风的皇甫钺问?。
    全州狼狈回来,他身体修养了许久,才得了如今的精神。
    “王爷,那周梨愿意?来绛州。”皇甫钺双手将信给奉上。
    帐子?里有?两?口大大的火盆,里面都烧着红旺旺的碳火,使得这军帐里一进来,便如同那三春一般暖和。
    穿着铠甲的皇甫钺,一下就热得鼻尖冒了汗。
    然李木远的脸色仍旧苍白,双手甚至还是?冷冰冰的,他将信笺接了过去,随着目光在纸上移动,那嘴角也慢慢地扬起来:“好,那就按此?前的计划行事,你让阿钦过去齐州,随后带上三十万大军去往豫州与他们汇合。”而他则带着余下的二十万,去往燕州,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给夺回来!
    迟迟没有?对燕州动手,只因他还防备着那灵州,可是?现在灵州这帮傻子?,愿意?为自己?起阻挡辽兵,那自己?也不能?什么都不表示。
    而且现在的燕州上京,也比不得此?前了,南方的叛军们,给李晟带来了巨大的困扰,就这样?慢慢地以温水煮青蛙的趋势,将李晟手里那点仅有?的军队蚕食完了。
    所以李木远二十万大军去往上京对付年老体衰的李晟,他胜券在握。
    而且全州之行,白跑一趟不说?叫他失去了最可靠的舅舅景世成,还没能?得到那些并肩王的财宝,使得他的粮草终究还是?要?朝着上京伸手了。
    这上京,也是?他早早为自己?预备的粮草库。他知道李晟那个人,即便修建九仙台花费了不少?,几乎亏空了整个国库,又四处战乱天灾,但是?李晟拨出去的款项太少?了。
    而且他了解李晟这个皇叔,不说?像是?那蟾蜍只进不出,但最起码李晟绝对还留有?不少?银钱,作为后路。
    且那上京多的又是?豪门贵胄,一人拿一把出来,要?养活这些军队,算什么事?
    “末将领命!”皇甫钺对李木远的安排没有?半点异议,哪怕这要?派遣去的使臣是?他的亲弟弟,极有?可能?将性命就此?留在齐州。
    毕竟他
    知道,王爷对于那个叫周梨的姑娘,似乎有?一种志在必得的心。所以那个周梨即便是?以使臣身份来绛州,但也不可能?再回到齐州去了。
    第129章
    周梨离开齐州的那一日, 又下起了?雪,他们的队伍是傍晚启程的,入夜之后, 她听着那呼啸的寒风,便在马车里睡了一觉。
    可是明明在马车里休息的她,睁开眼却看到?遍地的血肉浮尸, 滚滚的黄沙里,七横八竖的旌旗都沾满了?鲜血,一簇簇烽烟火苗中?,是将士们凄惨痛苦的哀嚎声。
    “阿梨姐!”有人唤了?她。
    周梨惊慌失措地扭着头,朝着四周瞧去,隔着那黑漆漆的浓烟,只见血流成河的枯草上, 有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正朝着自己爬过来?。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人, 铠甲已?经四分五裂了?稀稀落落地挂在?他的身躯上,可浑身上下,似有七八道伤口一般,她的眼泪一下就夺眶而出,“萝卜崽!”
    是了?,这是该在?灵州城火羽卫的萝卜崽,只是他怎么上了?战场来?, 且还弄得这样狼狈?
    周梨哽咽着跑过去, 可是脚下满地的尸体,她被绊了?一跤,两只手都撑在?了?血液中?, 等她艰难从那尸体里爬起来?跑过去的时候,萝卜崽的头已?经垂下去了?, 整个人也变得冷冰冰的。
    “不?,不?,不?对。”她摇着头,试图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明明前?一刻萝卜崽还在?喊自己,怎么可能这短短的时间里,他的尸体就凉了?呢?
    她不?信邪地伸手朝着那萝卜崽的伤口触碰去,血也是冷冰冰的,且已?经凝固了?,就像是那冬日里的冰凌花。
    周梨慌了?神,有些迷茫又害怕地环视着四周的战场,远处似乎还有厮杀声传来?,还夹着妇人和孩童的哭喊声。
    她咬着唇,将那满手的血擦在?自己的衣角上,慌里慌张地朝着那哭声处跑去。
    可是脚下是堆积成山的尸体,狼烟已?经将天幕给彻底遮挡了?,整个战场上都黑压压的,使得她的目光一眼望去,除了?一片宛若人间地狱的尸山血海,就什么都没有。
    只不?过在?她焦灼不?安寻找这孩童哭声的时候,脚下躺着的,是一个又一个的熟悉面孔,她的亲戚朋友,皆躺在?这一片尸海之中?。
    不?该是这样的!周梨不?明白,明明这个世界,他们这些人的命运都扭转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为什么他们还是都没有逃过死劫呢?
    她浑身颤抖着,满地的熟悉面孔,叫她再也没有勇气往前?踏一步了?,她怕下一个看到?的尸体,又是她的亲近之人。
    她受不?得这样的折磨,于是她站在?了?原地,仿若那被插在?战场上屹立不?倒的旌旗一般。
    耳边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声音,“姑娘?姑娘?”
    周梨忽然觉得整个身体猛地往下坠去,吓得她惊恐地睁开眼,摇摇晃晃的壁灯中?,正好看到?阿苗充满焦急的面容。
    周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意识到?自己是做了?恶梦!一把紧紧抓着阿苗的手,“你没事就好了?。”梦里,阿苗浑身是血,就那样倒在?自己的脚边。
    “阿梨姐你做恶梦了?吧。”阿苗一手拿起手绢,往周梨满是汗水的脸颊上擦了?去:“也不?怪了?,这一阵子心惊胆颤的,既是要担心阿初哥他们几时到?,又要防着那辽北的人,还怕景綦忽然开了?关门,你是处处操心,劳心劳力,你不?做噩梦,谁会做恶梦呢?”
    周梨也试图用阿苗这番话来?安慰自己,嘴里跟着重复:“对,只是个梦罢了?。”她不?信,大家都这样努力地活着了?,还逃不?脱惨死的结局!
    阿苗见她重新躺下来?,便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水来?,“你先喝口水,然后再好好休息,我看着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天亮呢!更何况这一阵子在?马车上,也不?要你操心什么了?,咱们正好趁着这几天的时间好好休息。”一面拍了?拍垫着厚毯的车板,还是有些不?满意:“车里虽然是软和,但终究是太抖得厉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陈二哥才能发明个平稳些的车子出来?。”
    她的这些话,一下将周梨的思绪拉去了?前?世的记忆。
    是啊,她不?但怀念那个时候的交通工具,更怀念那个时代的和平。
    这样的强烈对比下,周梨越发觉得这乱世中?的艰难,整个人的情?绪也在?这个时候变得薄弱起来?,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了?,“阿苗,你说什么时候,这天下才能太平不?打?仗啊。”
    阿苗想着她该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情?绪才这样低落,“应该很快了?。”一面又忍不?住骂起那辽北,要不?是他们这个时候添乱,很快这大虞的内乱就能平静了?。
    大虞没有内乱了?,那些辽北人才不?敢进犯呢!
    周梨没有再说话,而是看到?了?壁灯里的油没有多少了?,便拉着阿苗一起躺下来?,“继续睡吧。”
    阿苗想要去吹灯,周梨又将她拉住:“不?用了?,很快就熄灭了?。”
    这一场恶梦,周梨想着,应该是很快能抛到?脑后去的。
    但是她没有想到?,在?闭上眼睛后,她又陷入了?这场恶梦之中?,重新见证了?一遍至亲好友们血淋淋的尸体就堆积在?自己脚边的痛苦。
    所以再度醒来?的时候,她再也不?敢将这梦当做一个普通寻常的‘恶梦’来?看待了?。但是这个时候的她,没有半点法子去破解这梦重复的缘
    由,反而只能以一种悲壮等着赴死的心情?,来?等待着这个恶梦的到?来?。
    好像已?经认了?命。
    她这个本该在?多年?前?就死了?的人,活到?现在?,且还混出了?些名声来?,应该算是赚了?的。
    阿苗敏锐地察觉到?了?周梨的变化,她觉得原本一个活生生的人,好像就像是忽然间被抽去了?所有的生气,成了?行尸走肉一般。
    于是她担心地看着周梨:“阿梨姐,你是不?是怕两方毁约,最后我们回不?去了??”甚至可能活不?成?
    周梨听了?这话,心里没由来?想起那个梦,昨晚她又做这梦了?。所以她觉得,如?果只是像是阿苗说的这样,她回不?去死在?了?绛州,也不?是不?行。
    那样的话,她的亲朋友好,她亲手参与?建立起来?的屛玉县,都会好好的。
    这是值得的。
    只不?过这个念头的冒出来?,让她忍不?住开始想起自己很久很久前?那个梦。那个梦里最一开始,看似是从白亦初在?战场上被李司夜夺去军功而展开的。
    但其实在?这一场梦里,最开始死的就是自己。
    所以当下结合了?阿苗刚才随口说出来?的话,叫她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死了?,大家的命运轨迹便不?会像是自己反复梦见的那个梦里一般,那她的死,倒也是值得的。
    这是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在?周梨心里冒出的那一天开始,她晚上便没有再重复做那个恶梦了?。
    以至于她就更坚定地认为,自己的死,可以改变大家的命运。
    她也想过,这是一件很可笑没有任何逻的事情?,反正荒谬得很。但是那个梦太真?切太可怕了?,她已?经在?梦里经过了?一遍又一遍的那种痛苦和折磨,她不?想现实里也会有那一遭。
    所以这个时候的她六神无主,便选择了?自己在?这慌乱之中?得出来?的结论?。
    甚至打?算就伺机执行!
    她做恶梦的那一日,李木远从军帐中?搬到?了?绛州城的府邸里来?。他始终是个做过皇帝的人,习惯了?那种养尊处优的奢华日子,如?果有选择的条件,怎么可能一直待在?那军帐中?呢?
    在?何婉音从桥上掉下去的那一瞬间,李木远的脑子里多了?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自称系统,绑定了?他为主人,他为那个系统完成任务,让系统得到?足够的能量,然后系统就能为他提供出常人无法想象和办到?的事情?来?。
    他虽然觉得这东西?就是妖魔鬼怪,但是的确靠着这系统的缘故,他才能从全州全身而退,只是可惜了?忠心耿耿的三舅舅啊!
    但是这都不?要紧,他活下来?了?。而且在?一段时间的相处中?,他也得知?了?这个所谓的系统,从前?绑定的竟然是那个何婉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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