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遵纪守法,会用法律手段来解决的,要是颜小姐实在不放心,欢迎随时来监督我。”
    颜暮顿时松了一口气,“我还有事,先走了。”
    ……
    与此同时,沈光耀接过当地一家鲜花公司的电话,“沈先生,您要的9999多厄瓜多尔玫瑰已经准备好喽,请问我们什么时候送上去啊?”
    沈光耀这边没有回应,那边的员工却急切地重复了好几遍。
    这离婚已经成了定局。
    他所以为的周旋的余地,她也不曾给过他。
    “扔在大堂吧。”
    其实沈光耀只想直接处理掉这批碍眼的话,这些密密麻麻的鲜花时刻提醒着她根本不可能接受的未来,而他的多此一举则是将多年来苦心维持的自尊也快消磨光了。
    回来的颜暮却并没有如同沈光耀设想的一般没有多看一眼,她竟然认真而又专注地打量着这些娇艳欲滴的玫瑰,并且立马安排人手——
    同时在小程序上当天就安排了推送,告诉住在同一家公寓酒店的每一个女孩子都可以免费认领玫瑰的这件事。
    她路过沈光耀的时候,就和之前在外奔波了一整天回来的沈光耀对待着自己精心准备的甜点道,“花买得不错。”
    眼底却不见得有丝毫的动容。
    第31章 第三十一天
    颜暮也不大清楚沈光耀耀兴师动众搞这一出的缘由。
    但是没关系, 但凡是能用来提升他们酒店形象、增强旅客和酒店互动的鲜花,那就是好鲜花,她也不在乎这些花出自于谁之手, 又是由谁买单。
    她与沈光耀不过匆忙道了声谢, 此后两人便没有了交集。
    她在回房间的一路上都在想黎柯文口中的产业布局的深意,以及她所选择的目标群体。颜暮打算在岛上呆上一段时间,一手规划和调整这家属于她的酒店才是她当前要务。
    至于沈珏和沈光耀的毕业旅行, 那就让他们父子情同手足对彼此不离不弃,他们本来也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不曾想,自己这会儿功夫还在辛苦忙碌,那边的顾太太着急忙慌地找上了自己。
    顾太太督促了两声,“上次和你说的事, 你觉得怎么样啊?”
    “不好意思, 我这两天都在忙啊, 等回去办了离婚再说吧。”颜暮本身也不热衷于做媒, 尤其是人家对女人没兴趣,这边强塞一个过去,就很一言难尽。
    “可是,他这会儿功夫正在海南休年假呢,”顾太太一撒娇,颜暮也拿她没辙,“我觉得这就是个好时机,要是顺便给他相上几位,我在我婆婆这里,也好交差哎。”
    颜暮嘀咕了声, “以前也不见你这个当嫂子的人这么积极。”
    顾太太影月这时候连语调也变得甜蜜起来,“我们老顾也说了, 我就是个为家庭着想的好太太,他能娶到我简直是三生有幸——”
    “行啦,你老公的肉麻话麻烦收一收,”颜暮真是没耳朵听这玩意,但也不自觉地为顾太太守得明月开而染上一抹笑意,“别影响我大晚上的干活。”
    颜暮合上她深灰色的macbook ,不免轻笑了一阵,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事就是如此,有人在因为得到情爱而欢喜,有人因为主动丢弃不属于她的关系而获得内心的宁静。
    她下楼和她的员工又过问了一边这里的电路老化程度。
    不经意间,有人经过酒店的大堂,冷眼扫过那残留的玫瑰,走近酒店的电梯口,与她擦肩而过。
    那道身影有几分熟悉。
    ……
    第二天,终于缓过来的沈珏已经不再神情恹恹的,他主动去总统套房的隔壁去见他的老父亲,却意外发觉父亲根本就不在房间里。
    这该不会是和母亲和好的意思了吧?
    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他的生活能够重新回到轨道,总不至于天天吃那没有味道的贝果和没有味道的鸡蛋,连热气腾腾的早餐都望尘莫及吧?
    这样的期盼仅仅维持了半分钟。
    沈光耀洗完澡从洗手间里出来,面无人色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水珠,他无情地打破了沈珏病后的最大幻想。
    “好了?”
    这是沈光耀身为父亲对儿子的唯一问候。
    沈珏眼神困顿而又呆滞地点了点头,仰起下巴顾虑重重地追问,“我正准备叫客房服务,爸爸你吃早饭吗?”
    “不吃。”
    沈光耀重新照了下镜中的自己,冷言冷语地陈述道,“今天在博鳌的老地方有个会。”
    沈光耀从衣架上取过熨烫得不那么平整的西服,这对于一丝不苟的沈光耀也是少见,不过沈光耀并没有关注一件无所谓的外套的兴致,他对沈珏的叮嘱并没有太大的改变,“老实点,别惹是生非,我不想给你收拾烂摊子。”
    “爸,我都虚弱成这样子了……”
    沈珏无奈之下只能表现得更无害些,但又生怕自己即将要解脱的眼神出卖了自己。
    他本来也想懂事地送别爸爸,可惜自己在沈光耀眼里跟个祸害没有太大的区别,他要是真不依不舍地送爸爸到顶楼总统套房的正门口,结果可想而知——
    沈光耀必定误以为他一定是包藏祸心了。
    借沈珏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狂妄。然而父亲的离开促使他想要见一见母亲,至少,他觉得他应该把蒲予晖的事和她交代一下。
    他知道和蒲予晖的那些交集正是来源于母亲的善意,他怎么着也应该如实和母亲说一声。
    而沈珏人在大堂问母亲去向的时候,他撞上一道不偏不倚的目光,可能是因为那男人过分高大,在他的衬托之下,这就令青春期的他跟个小学鸡似的身形瘦小、单薄。
    那人身上清正的气质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像电视剧里的警察。
    仅仅是被看上一眼,沈珏觉得几乎就像是被侦查了一番,且无力挣脱那人自上而下审判的目光。
    “不好意思,您的妈妈颜总今天早上七点多就出去,我们暂且还不知道她回来的具体的时间。”
    沈珏可能因为生了这一场病,修身养性了一阵子,这不也没赖在原地因为见不到妈妈而无理取闹,他甚至在走时和前台的工作人员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可另外一道的目光却如影随形。
    -
    岛上有个企业峰会。
    颜暮之前也陪同沈光耀参加过,只不过那时候她注重的是如何给沈光耀准备好第二天的穿搭,以及做好这个太太外交。
    但这一次有所不同,她将作为一个单独的个体参加这一场二十国企业峰会。
    各色鲜明的旗子插在抢眼的两排,一辆辆黑色的车子护送他们入场,黎柯文也没闲着,一大早就在峰会的入口处等着了。
    两人见面就直奔主题。
    黎柯文也为她介绍了这一次来宾当中和各国旅部门职权相关的政府工作人员,在他们酒店行业的国际品牌的代表方,以及可能会出场的资本大佬……她一边聆听黎柯文细致入微的讲解,一边在脖子上挂上久违的胸牌。
    可能是带子不经意间缠绕上了波浪式的卷发,黎柯文不由淡淡提醒,到底也没有直接为她扯过。
    “谢谢。”颜暮无暇顾及这些细节。
    他们迎头正碰上f国的商务投资署的副署长,颜暮用相当熟练的法语和对方沟通了下,同时,她也朝着对方介绍了为自己引路、提醒自己有这个会可以参加的黎柯文,在其间给两人担任了翻译。
    “c'est moi et mon bon ami, c'est aussi un homme d'affaires.”
    黎柯文在此之前是想过颜暮很强,但也没有想过颜暮的外语和交集能力是如此厉害。
    她非但会一些最日常的用语,听得出来,而且她正常地和这位外国政府官员的交流沟通基本不成问题,站在她的身侧,几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种自然的不需要太阳偏移而焕发的光亮。
    没过多久,这位亲切的副署长就邀请他们共进晚餐。
    署长走后,黎柯文不可思议地放缓了脚步,调笑道,“为什么要同他顺道也介绍一下我,难道你就不怕会因为而失去你获得合作的机会?”
    他对颜暮的确是因为个人欣赏而替他介绍了一些当地的人,但这些人物的级别明显和她刚刚认识的政府要员不同,黎柯文更自认为颜暮完全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而颜暮也完全回避这个问题,“不过是投桃报李,你为我介绍这么多当地的情况,就连这场会议也是你主动向我提及,我觉得我们应该算得上朋友。朋友之间,这些正常不过了吧。”
    “朋友?”黎柯文笑容明朗,他伸出手,“我很荣幸。”
    ……
    他们一前一后被安排在了外国政府要员的同一排,所以当沈光耀猝不及防地抬头,见道在前的其他公司的耀眼的女代表人不是别人,而是他名义上的太太颜暮。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她似乎是为了自己错失太多次相似的机会了。
    第32章 第三十二天
    沈光耀不知道从这个视角看过去, 颜暮的笔尖扫过几页磨砂纸,不停地在聆听间记录下会议中的要点。低垂时的头发挡不住完整的侧脸,只会令她的线条更为柔和而精美, 他觉得她与多年前几乎一样。
    那时候她的眸光正敛, 脸上永远是不设防的笑意盈盈,她可以做任何事,能够成为任何人——
    与十五年前唯一不同的是, 她瞳孔深处不再有自己。
    ……
    “沈光耀。”
    打球的时候,有个男生在他休息那会用水瓶拍了下他的背,动作粗鲁,语气听上去就充斥着男性之间天生的敌意。
    “怎么,难不成你也想追颜暮?”
    沈光耀既没有立即承认也没有矢口否认, “关你屁事。”
    他讲他的矿泉水瓶随手扔走, 根本不在意又是哪位的叫嚣。因为和颜暮在一起自习了半天以后, 这个月以来他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相似的问候了。
    “我可要提醒好你, 颜暮本来就是江城人,家里条件不差的,”男孩来上露出一抹相称的讥笑来,“你这名字一连起来,不就是‘光宗耀祖’那意思吗?”
    “我劝有些人不要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平常没事的时候也要想想自己的出身……”
    沈光耀并没有急于反驳,他的境遇和那个男孩说得也相差无几。
    他几乎是最底层出生,父亲早逝,母亲一人供她长大念书, 但沈光耀从来不认为那是他需要遮掩的窘迫的地方,他大方袒露自己的情况, 就连在她身边也不例外。
    男孩洋洋洒洒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颜暮恰巧穿过网球场,迎面朝打篮球的方位走来,她手里握着一瓶矿物质水,不急不慌地出现在他身边。
    那时候她在自己身侧显得时那样娇小,可说出来的话却比任何人有威慑力。
    颜暮正面迎上那兴许追求她的男孩,笑容明媚道,“我觉得他的名字挺好的,这不是我名字里有个暮气沉沉的‘暮’字,就跟木头的‘木’一个发音,木头是需要太阳照耀的,他的名字不是正好有个‘光’?”
    “难道你不会觉得我们很合适吗?”
    那个男生狼狈离开了。
    她回过头,娇羞地冲着他一笑,也没有再追问自己是不是有这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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