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时熙脸颊微微泛红,头摇得像拨浪鼓,“贵的酒就是好,没什么后遗症。”
    说完就后悔死了,提什么不好,提酒干什么。
    身边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时熙抬头去看虞观岳,他表情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吧。
    “喜欢再送你一瓶。”虞观岳说。
    “不,不用了。”时熙急忙拼命摆手,“再也不喝了,戒了。”
    这次虞观岳是真笑了声。
    时熙脸更红了点,不过既然话说到这里,她便也干脆直接问了:“昨天晚上,我,我没发酒疯,乱说什么吧?”
    虞观岳眼神微微一动,却也只是道:“放心,你酒品很好,喝醉就直接上床睡了。”
    时熙长舒一口气:“那就好,不过还是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还有,谢谢你照顾我。”
    “来吃早餐吧。”虞观岳摇摇头,没多说什么。
    早餐精致美味,时熙却有点食不知味,还是会觉得尴尬。
    放下筷子的时候,时熙开口问道:“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你有安排?”虞观岳反问。
    “对。”时熙看着窗外,以掩饰自己那点心虚,“我有点事,得回去见我经纪人。”
    虞观岳看出她只是不想和自己单独相处,顺着她道:“抱歉,我在这边还有点事,不能陪你一起回去。”
    “没关系。”时熙明显松了口气,“我自己回去就好。”
    “司机就在楼下。”虞观岳顿了顿,补充道,“原本我准备去公司,才安排他过来接,但临时有事,让他先送你。”
    “行,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时熙接受了他的安排。
    她到底是个明星,出行被认出来会不太方便。
    两人收拾好一起下楼,果然看到司机已经等着了。
    简单道别,时熙先出发。
    虞观岳看着她的车离开视野,才转头回到酒店,让他们给安排了一辆车。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车子在一栋古色古香的楼前停下来。门楣上挂着块木牌,上面龙凤飞舞地写着“醉玉楼”三个大字。
    虞观岳抬头看了眼,才上前抓住门环轻叩。
    大门很快打开,一个穿着旗袍的姑娘探出头来:“抱歉,我们还没……咦?是五哥,快请进。”
    她迅速拉开大门。
    虞观岳道过谢,进了花团锦簇的院子,那姑娘跟着道:“我们还没开始营业,您先坐坐,我这就通知裴总去。”
    “不用。”虞观岳说,“忙你们的,别管我。”
    姑娘有点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问:“您还需要什么吗?”
    “什么都不需要。”虞观岳摆摆手,“我就随便转转。”
    姑娘答应一声,没敢跟上去,心里却越发疑惑。犹豫一阵,还是去通知老板了。
    虞观岳熟门熟路地转过雕花长廊,来到一片荷花池畔。
    正是赏荷的季节,池塘里粉的、白的、深红、浅紫……品种极其丰富。
    临近岸边有一朵千瓣莲开得极好,紫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簇拥在一起,似真有千瓣之多。
    虞观岳拍了几张照片,沿着岸边慢慢往前转,到没被荷叶覆盖的区域,有肥大的锦鲤跃出水面。
    醉玉楼每天都有客人来喂鱼,这些鱼儿已经形成条件反射,见到有人来就以为有食物。
    虞观岳顽皮心起,伸手做了个抛洒的动作,果然又有几条锦鲤浮上来。
    “蠢东西。”虞观岳低叹一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啧”。
    虞观岳连头都没回,继续逗锦鲤。
    那些鱼儿不长记性,还是会一次次上当。
    “我们虞总这是受什么打击了?大清早就跑来我这里拿可怜的鱼儿做出气筒。”那个声音追上来调侃,“对了,我听说昨晚有人是带着老婆去住酒店的,看这样子,莫非……你不行?!”
    虞观岳这才侧过头。
    一个剪着小平头,五官硬朗的男人正抱臂靠在廊柱上,故作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正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损友裴司隽。
    “所以你起这么晚,是因为虚?”虞观岳反问。
    “怎么跟姐夫说话呢?”裴司隽瞪着他,“没大没小。”
    “你要不是我姐夫,早就已经在里面喂鱼了。”虞观岳瞥他一眼,“真不知道二姐看上你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跟你二姐天造地设、珠联璧合。”裴司隽一脸得意,“我就喜欢你这副看我不爽、却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任谁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姐夫,这期间还不知道从自己这里套去多少信息,都不会太爽。
    而每次看到虞观岳因此不爽,裴司隽都会很开心。
    “你除了‘二’,跟二姐没有半点相配。”虞观岳扭过头去,不想看他,“所以,你到底是用什么手段追到二姐的?”
    “追人嘛,第一点当然是要真诚,我……”裴司隽说到这里忽然一顿,“虞观岳!你不会是来跟我套经验的吧?”
    虞观岳:“……我需要?”
    “你可太需要了!”裴司隽忍不住哈哈大笑,“虞观岳你也有今天!”
    话音才落,后背就挨了一巴掌。
    裴司隽转过头,看到一个杏眼长发的美人,笑嘻嘻地抱上去:“老婆,你回来了。”
    “别闹。”虞葭玉拉了下他的手,没拉开也就算了,只是道,“别让阿岳看笑话。”
    虞观岳这才转过身来,跟她打招呼:“二姐。”
    “阿岳你今天不用上班吗?”虞葭玉有点疑惑,“怎么会来我们这边?”
    “在附近办点事,顺道来看看你们。”虞观岳说,“最近可好?”
    “我们很好。”虞葭玉将虞观岳带进阁楼的包厢,亲手泡了茶,“倒是没想到,你会去上综艺节目。”
    虞观岳说:“结婚前我们签过协议,应当配合对方的需求。”
    “对你们这种协议,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裴司隽插话道,“‘配合对方的需求’包不包括一方谈恋爱的需求?”
    虞观岳:“……”
    “能不能好好说话?”虞葭玉瞪了裴司隽一眼。
    “我是在好好说话。”裴司隽委屈巴巴地道,“谈恋爱难道不是人类正常需求?哦,阿岳不算正常人。”
    虞观岳:“……”
    “但时熙是正常人啊。”裴司隽紧接着又道,“万一她有谈恋爱的需求怎么办?尤其她现在可是处在夫妻综艺,里面的嘉宾全都成双成对,每天被塞狗粮,被刺激到想谈恋爱多正常。”
    虞观岳端起茶杯,才发现杯子里已经空了。
    虞葭玉给他添上水,却是对裴司隽道:“你别吓他。”
    “遵命,老婆。”裴司隽拿腔拿调地说,“毕竟阿岳现在也是我弟弟,我会好好照顾他的……阿岳,叫声姐夫,我将独门秘籍教给你。”
    虞观岳:“……二姐,这两年辛苦你了。”
    虞葭玉温婉一笑,问他:“时爷爷身体怎么样?”
    “他现在跟爷爷奶奶住一起,病情还算稳定……”虞观岳表情有点凝重,“但医生说,半年生存率,不到50%。”
    虞葭玉和裴司隽对视一眼,对虞观岳道:“你帮忙问问熙熙,看什么时候方便,我们想去看看时爷爷。”
    虞观岳答应下来。
    虞葭玉轻叹一口气,说:“时爷爷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可有时候好人真没好报,还连累身边人。”
    “这话什么意思?”虞观岳不解。
    虞葭玉反问:“你知道熙熙爸妈的故事吗?”
    虞观岳想了想,说:“知道的不多。”
    裴司隽长长叹出一口气,不过被虞葭玉扫了一眼,到底什么都没说。
    虞观岳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虞葭玉这才道:“熙熙的妈妈年轻时候出过一场车祸,时爷爷和熙熙爸爸刚好路过,时爷爷人好,毫不犹豫下车救人,熙熙爸爸看对方是个大美女,也愿意帮忙。熙熙妈妈醒过来后,自然对父子俩感激涕零。时爷爷不好跟年轻女性多接触,却让熙熙爸爸得到机会,将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哄得熙熙妈妈晕头转向,对他死心塌地,还没结婚就怀孕了。
    “可熙熙爸爸实在是渣,熙熙妈妈一怀孕,他就耐不住寂寞,劈腿了。熙熙妈妈对未婚夫全心全意信任,完全没有怀疑。要不说时爷爷是好人呢,他得到消息的时候,两人正准备去领证。时爷爷跟熙熙妈妈说明情况,希望她别生孩子,去寻找真正的幸福。可惜爱情使人盲目,熙熙爸爸一下跪认错,诅咒发誓以后会改,熙熙妈妈便心软了。不过心里到底是有了隔阂,他们最终没有领证。”
    虞观岳早听说过时熙妈妈跑了的事,之前还奇怪,结了婚怎么个跑法?现在才明白,原来他们根本没结婚。
    “熙熙爸爸也确实收心过一段时间,对熙熙和妈妈都很好,也发誓要认真工作,好好养家。”虞葭玉继续道,“据说在认识熙熙妈妈前,时爷爷曾给过熙熙爸爸三次机会去投资项目,都亏得很惨,因此时爷爷本打算不再让儿子接触生意上的事。他想的是以后要么将公司传给孙子孙女,要么直接卖掉。可看到改变后的儿子,时爷爷又心软了,也是希望他们一家过得更好,便给了他第四次机会。熙熙爸爸也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所以在再一次投资失败后,他选择借高利贷堵窟窿,伪造自己成功的假象。”
    虞观岳恍然大悟,时爷爷以前生意做得不小,就算时熙爸爸再不会投资,时家应该也不至于那么快就一无所有。如果是借高利贷,以时爷爷的性格,肯定会自己还,而不是去报警,那就难怪了。
    “时爷爷卖掉公司替儿子还了债务,之后时家就一落千丈。而熙熙爸爸因为没有公司可以折腾,无所事事、心里不平衡,又开始找女人玩,渐渐连家都不回。他长了副好皮囊,没钱也玩得开。”虞葭玉无奈道,“熙熙妈妈终于死心,恰好也认识了一个有钱人,对方想带她出国,但不接受她带孩子。熙熙妈妈跟时爷爷交涉后,选择放弃熙熙,偷偷离开。”
    虞观岳想到时熙做梦都在喊“妈妈别走”,端起茶杯灌下去一大口茶水。
    虞葭玉看他一眼,继续道:“原本时爷爷知道儿子不靠谱,也曾偷偷给熙熙留下了一笔钱。可是……”
    她说到这里就不肯说了,虞观岳知道时熙是真没钱,忍不住追问:“钱去哪里了?”
    “熙熙爸爸跟姜碧青结婚,时爷爷是同意的。因为姜碧青够凶悍,管得住熙熙爸爸。毕竟是唯一的儿子,老人家还是觉得,他最好能有个家庭,不然自己死都不放心。怕他们对熙熙不好,时爷爷也提前说好了,让熙熙跟着他生活,互不干涉。”虞葭玉说,“老爷子心是好的,也尽力想让各方都满意。可现实是,姜碧青跟熙熙爸爸依然有很多矛盾,有一次两人互殴,姜碧青差点连命都丢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姜碧青的妈妈查出身患一种罕见病,治疗费用极高,时爷爷的性格,做不到见死不救,于是将积蓄都拿出来了。”
    她说到这里,裴司隽忍不住插嘴:“所以,我真的不能理解……”
    “时爷爷要不是那种性格,当年就不会尽全力帮扶爷爷,也就不会有现在的虞家。别人说什么都可以,我们不能说。”虞葭玉打断他道,“时爷爷原本想着自己还能挣钱,可一连串的打击,让他的身体出现问题,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不然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同意时熙跟阿岳结婚。”
    虞观岳心里仿佛坠了块大石头,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时爷爷是好人,但他在教养孩子的过程中,应该存在不小的问题,才会导致熙熙爸爸后来变成那样。当然,他也因此付出了代价。”虞葭玉叹了口气,“而熙熙是所有人里最无辜的,命运从来没有给过她选择的机会,却要她被动承受……所以,不管怎么样,对她好点。另外,熙熙从小跟在时爷爷身边长大,性格难免受他影响,你也替她把把关,别傻乎乎的谁都帮。”
    虞观岳将茶喝出了酒的架势,一口气连干三杯,然后才道:“好。”
    见他这样,虞葭玉便知道自己无需多说,转开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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