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毓看见斜对面坐下来的灰袍男子面前也放了吃的,她了然道:“你果然也没吃过啊。”
    灰袍男子不想理会她这句废话,也仍是没有胃口动筷子。
    他的手都没有抬到桌子上,只是幽幽地看着咸毓。
    “你眼下便要吃了么?”
    咸毓拿筷子的手一顿:“……可是如果凉了多可惜呀。”
    她确实还没到饿了的时候,不急着吃夜宵,但是没想到他们这些人一如既往地动作效率高,她说要吃夜宵、他们答应给她吃夜宵了,接着就给她夜宵了。
    她连忙说道:“放心我会尽力吃得快一点的!”保证不耽误他们按时洗碗的时间管理。
    灰袍男子气得脸色白了又白。
    ——她吃的快哪还有功夫回他的问话?!
    眼下只有两只碗,哪怕被他们偷丢了也不会过于乍眼,不会生什么事。
    咸毓瞥了他一眼。他看起来心情不好。
    说实话他吃不吃饭她本来是不会关心的,但主要是现在他们两个人被一圈墙边的黑衣人围观着吃饭让她有点儿不适应,所以她觉得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当熊猫。
    她必须得邀请他一起。
    咸毓看看桌上好吃的夜宵,然后问他:“你真不吃吗?”
    灰袍男子正想说她不要再顾左而言他了,却见她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他被她奇怪的眼神看得面色更加不好了。
    “你……”咸毓握紧了筷子,到底是忍不住地问道,“……不会是有什么困难吧?”
    灰袍男子:“……”
    咸毓观察着他的脸色。
    这种人她以前也听说过的,比起她这样子的每顿都吃得欢的人,相反的是这种人每顿都吃得很痛苦。并不是那种胃口小的,而是他们其实是想吃的、但每当吃起来的时候嗓子眼都仿佛感到痛苦不堪。
    咸毓看到这个人的面容明显是生着病的。而且不是简单的偶感风寒,十有叭九是积久沉疴的病人。那他为什么会这样呢?很有可能就是打小不好好吃饭惹的祸!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这也不一定是指米饭,只要是主食,只要不够科学的不纳入合格的碳水,这生病是迟早的事。
    再加上他的工作。咸毓也看得出来,他这种应该是时不时要上夜班的工种。比起周围一圈魁梧的黑衣人天生地体格强健,他这种看样子从不健身的人肯定是要吃不消这种夜班工作量的,久而久之这不就是职业病会找上门来了么。
    “我觉得你还是吃一点吧!”咸毓善良又委婉地好心劝说道。
    可这病人明显不听她这句话,还冷冷地反问道:“经美人是怕我在这里下毒么?”
    “啊?”咸毓摇头,“我并无此意呀!”
    对方却不听她的回答,接着说道:“你若信不过,你我换一碗。”
    咸毓没有信不过这种事。
    她现在也感觉出来了,这个人还挺能多想的。
    她蹙眉说道:“你不会是挑食吧?其实喜欢我这碗。”
    “你!”
    灰袍男子又被她气着了。
    咸毓不是一个会奉承他的人,她直接动起了筷子吃起自己碗里的了,边吃边还念念有词道:“你以后点单时要说清楚自己的喜好,不然也不能怪别人没给你拿自己喜欢吃的,尤其是你如果比较挑食的话。”
    “……”
    灰袍男子气得拿起了筷子。
    他从未想过他会跟人置气,但眼下他真的有些忍不住了:“经美人往日里也是这般伺候皇帝的么?”
    咸毓正吃着的动作果然一顿。
    灰袍男子眼中带着讥讽。
    如今大家谁不知楚蔽那厮的后宫只是个摆设,这些个嫔妃守着活寡,又丢脸又委屈。
    他这般开口,必是刺痛了她的内心。
    可是咸毓却是在想念。
    说起从未谋面的皇帝大叔,她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在皇帝大叔身边当差的良公公。那个良公公每回提供她的吃食都是她觉得自己有史以来吃到的最好吃的美食了,怎会让她不想念呢。
    而现在,她却只能吃着这些还算凑合的“断头饭”,这顿过后也不知道有没有下一顿了。
    不过咸毓倒也没有陷入什么悲伤的情境中。所以她这会儿听到了外面突然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
    咸毓好奇地问道。
    灰袍男子冷冷地说道:“打更声。”
    “哦。”咸毓平时也不会注意这种事情。
    灰袍男子说道:“要宵禁了。”
    “这里吗?”咸毓问道。
    回答她的只有一名黑衣人上前熄灭了蜡烛的动作。
    答案已经明了。
    不管如今皇城中的宵禁规矩是如何的,但此处作为民宅,看来宵禁之后四下理应都熄了灯。正经百姓是要歇下了,是以他们也不能再亮着灯,以免有可能被旁人察觉到位置。
    可是……
    咸毓望了一眼两扇门上唯一透露出来的一丢丢月光。
    可是——他们还正吃着呢。
    黑暗之中,几个黑衣人的身形是完全看不见了,顶多依稀能够看见几点亮着光的瞳孔,而咸毓还是能感受到离自己最近的斜对面的身影的。
    她重新动起了筷头,准备继续吃自己的。
    但是,她感觉得到斜对面的灰袍男子正在盯着她。
    咸毓吃了一会儿,侧过头去,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她还问怎么了?
    灰袍男子冷冷地看着她。
    她到现在了还吃的下去?
    咸毓见他不回答,她试着问道:“你莫不是怕自己吃进鼻子里?”
    “……”
    连墙边的黑衣人中都有个别气息浮动的。
    若换做他们听了她这种心塞的话,肯定也会没有胃口。
    灰袍男子放下了刚握住的一双筷子:“经美人,我奉劝你还是如实将知道的事交代了。”
    他虽不知此人有什么密事,但太子妃前不久靠近此人,便能由此断定她必然是有可图之处。
    而眼下的情形虽然有点儿混乱、王爷竟然与她也是暗地里的旧相识,但这不妨碍他必须将话问出来。
    咸毓知道他想知道,但是她不想让他知道。
    她一边吃着,一边先问道:“你觉得会有什么事?你要是知道你干嘛问我?”
    “我不知。”灰袍男子说道。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咸毓继续嚼着嘴里的。
    砰!
    灰袍男子一掌拍在桌案上。
    咸毓捏紧了自己的筷头,停了下来:“你不会是要说什么‘我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吧?”
    灰袍男子阴沉着脸色。
    气煞人了!
    她为什么连这种话都要抢!
    “我戒酒了,”咸毓随口胡说八道,然后继续坦荡荡的口气,“你怎么会认为我知道呢?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好好住在殿里会有什么事?你说是吧?”
    灰袍男子自然不会如此轻易相信她所言。
    他在黑暗中还仔细盯着她的脸色,缓缓开口道:“哦?经美人真当丝毫不知吗?”
    咸毓知道的还不少。甚至还可以挑着说一些。
    “你是说,我平日里有没有觉得感到离奇的时候?”咸毓状作回想了一番之后,“啊,我想起来了,记得有一回,太子妃和王妃两姐妹联袂来后宫看望我呢!”
    灰袍男子面色一僵。
    她这话的意思,好似这些都是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罢了。
    果然听她又补充了一句:“正巧,我那时不知怎地?就生了一场大病。”
    “……”
    墙边的黑衣人们皆是一声不吭,像是把自己的耳朵都堵上了似的。
    过了几息之后。灰袍男子冷哼一声:“经美人这话里的意思,难不成是在控诉太子妃和王妃曾要加害于你?”
    咸毓只是在努力扯犊子,她也不管他理解成什么样子了。
    她捏着筷子,两手一摊:“这可是你说的哦。”
    接着她又赶紧加速吃了起来。
    她想用自己的行动表明她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他们要是急着洗碗,她肯定不会吃得太慢。
    哪像有些人,夜宵都放在自己面前好久了,至今却一点都没动过。
    真是暴殄天物,应该批评。
    咸毓在心中不看好灰袍男子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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