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少年周身俊朗,相视一笑。
    梁径低头看着,许久没说话。
    “梁径。”时舒戴起羽绒服帽子,更近地贴着梁径耳朵,他亲了亲他,说:“不要不开心嘛。”
    “我不想和你分开。”
    梁径很轻地说。
    “一分一秒都不想。”
    他的语气和往常一样,甚至因为心情不好听上去还有些冷淡。他语速缓慢,像是在陈述一个习以为常的事实。
    时舒听完也低下头,不作声。
    他这个时候都觉得自己玩心过大有点对不起深陷离别之苦的梁径了。
    “那怎么办啊......”
    他也好为难,恨不得地球折叠,温哥华和江州就上下铺的距离。
    广播响起登机提示。
    梁径抬头,对时舒说:“我尽量克服。”
    “走吧。”
    那个时候,他们以为是年纪太小、热恋刚起的缘故。毕竟十八岁的年纪,感情充沛得和黄梅天的雨一样多。可等再长大些,离别还是分外难熬。每一次朝对方奔去的过程,漫长得都像登月。
    不过登月成功那一刻,开心值是爆表的。
    事实证明,梁径的“尽量”,一点用都没有
    ——全数瓦解在除夕夜的晚上。
    分开的第一周,两个人状况都还不错。像许久不见面的老朋友,亲昵中有些不自然,不自然里又有些依依不舍。温哥华和江州,十五个小时的时差。时舒早上八点起床和视频那头准备睡觉的梁径说今天准备干嘛、问小乖好不好,然后互道早安晚安。梁径想起来会抱小乖过来打招呼,想不起来就算了。毕竟清心寡欲的小乖作息逐渐规律,如果他不事先提醒,贸然捞它出窝,是会被很不客气地拍一爪子的。
    例行化的视频问候到了第二周变得黏糊。疯玩的劲逐渐退去,时舒也开始郑重其事地思念梁径。他会盯着视频那头的梁径一眨不眨地瞧,然后用很难过的语气说:“梁径,我好想你啊。”
    隔着屏幕,刚睡醒的双眼清澈明亮,十分专注,时舒脸上还带着侧脸压着睡的红晕,他凝视着梁径,好像此刻人已经在他怀里跟他撒娇。
    可是,在把梁径弄得一愣、慢慢开始“发疯”的时候,他却被叫走挂了视频。梁径刚起的热切欲望被黑屏熄灭,他一整晚都会十分沮丧。
    这样磨人的行径延续到了第三周,那时梁径看他的眼神就不大对了。
    如果人在身边,他是会吃人的。
    除夕夜,梁宅的热闹到达一个峰值。
    梁家旁支里几乎所有的亲戚都回来给老爷子拜年了。年夜饭吃得隆重又漫长。梁家三代都喝了点酒。老爷子身体原因,喝得最少。剩下的敬酒,大都去了梁坤那。自从梁坤着手筹备安溪项目,梁家但凡听到点风声的,这会都上赶着巴结。即使有闻康在一旁帮忙打掩护,梁坤也喝得站不稳了。
    梁坤这样,梁径也没好到哪去。虽然喝的都是度数低的果酒、气泡酒,但下了桌还是脑袋晕。
    进了房间,他就扑到床上了。
    动静十分大。
    蜷他枕头上的小乖吓了一跳,“倏”地窜起,踩着梁径脑袋就跳下床,估计是被他一身酒气熏的。
    好一会,梁径昏昏沉沉,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
    于是,他摸出手机,给出现在屏幕上的第一个人打去视频。
    时舒还没起床,早上七点多,温哥华难得下了雨。
    前一晚他和舒俊一家去了新年集市,做梦都是绮丽梦幻的五光十色,这会被闹醒,睡眼惺忪的,整个看上去懵懂又天真。
    “梁径......”时舒打了个哈欠,“新年快乐!”
    他嗓子哑哑的,一句祝福说得带笑,眼角眉梢透着一股湿润的慵懒感。
    “宝宝。”
    梁径嗓子比他更哑,神志比他更不清醒。
    时舒察觉他的异常,凑近:“怎么啦?放烟花了吗?”
    梁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注视时舒笑起来:“宝宝过来。”
    时舒这才发觉他有点“不正常”,揉了揉眼睛,又仔细去看他。
    片刻,时舒严肃道:“你喝酒了!”
    梁径点点头,伸出拇指食指,捏一起,很轻的语气:“一点点。”
    时舒抱着被子坐起来:“我不信。你还认识我吗?”
    梁径睁大眼:“认识。”
    下秒,郑重其事地叫他:“宝宝。”
    时舒从没见梁径这样呆头呆脑过,他一连截了好几个屏,一边笑一边说:“渴不渴?去喝点水梁径。”
    梁径摇了摇头,阒黑瞳仁紧紧锁住屏幕上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舒:“那睡一会?”
    梁径依旧摇头。
    他的视线实在专注,鼻梁高挺,衬得眼神愈加深邃,这会看得时舒忍不住脸红。
    “那你想干嘛?”
    时舒笑,没睡醒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眼睫顿时潮湿,他伸手继续揉眼睛。
    半晌等不到梁径开口说话,时舒自顾自汇报其今天的行程:“梁径,今天下雨了......待会我们要一起做年夜饭,舅妈估计已经去集市了......我们昨天就去了,好多人啊......”
    梁径动了下嘴唇,时舒注意到,问他:“你说什么?”
    “想给宝宝舔。”
    梁径语气十分向往,再次说出口,好像人已经在眼前,他迫不及待要拥抱他,要和他接吻、要和他做好多好多的事。
    时舒呆住。
    “宝宝坐我脸上好不好?”
    梁径微微一笑。酒精让他的情绪无限放大,欲望直接呈现在眼神里,他看着时舒,仿佛他已经脱光了、坐了上来。
    时舒呆滞。
    “想看宝宝......”梁径眯了眯眼,像是想起什么,笑容愈加柔和。
    “梁径你——”
    “尿尿。”梁径冲他一笑,问他:“好不好?”
    空气仿佛都喝了酒,变得熏熏。
    时舒满脸通红。他看着梁径,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视频那端,梁径很有耐心地等待时舒的回复,面目居然显出几分乖巧。
    时舒深吸口气,他耳朵都红得滴血了。浑身像是被人扒光了,这会热得几乎蒸发。
    他冲着屏幕大声:“梁径你去死吧!”
    屏幕瞬间黑下。
    梁径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把手机翻过来看了看。
    喝多了的他以为时舒跑到手机后面去了。
    但是下秒,视频又打来。
    梁径笑着接起:“宝宝。”
    时舒冷静道:“呸!呸呸呸!”
    梁径:?
    时舒大声:“梁径你一百岁再去死吧!”
    梁径看着屏幕上恼羞成怒的时舒,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可爱,无比可爱。可爱到他可以亲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
    他冲着时舒“嘿嘿”笑了两声。
    第94章
    梁径没有断片。
    大年初一早上, 他被爆竹声震醒,睁开眼下一秒,脑海就冒出时舒那张因为害羞到极点而气急败坏的面容。
    梁径有些微走神。
    倒不是羞耻。他对时舒, 永远要的比说的多。只不过昨晚确实出格。表面待人谦和、谨言慎行的家教, 到了时舒面前,通通不见, 开口要多混账有多混账。
    而这个时候, 在温暖的被窝里,再回想起,只剩无以复加的想念——人不在身边,羞耻都被迫切想要的冲动稀释,像隔夜的雪碧,甜得却不是滋味。
    上个月, 他还能从背后抱着时舒醒来。
    温软细腻的腰腹, 弧度可爱的屁股, 还有偶尔做梦动几下的脚尖,蹭着他的小腿, 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梦里也跑来跑去。
    他会亲吻他的后颈, 鼻尖摩挲他的颈侧, 呼吸都带上肌肤的气息,鲜活温暖,棉质的衣料和柔软的发梢, 很快就能激发起梁径的欲望。时舒感觉到的时候往往已经来不及,他会发出极其磨人的呜咽, “梁径”也不好好叫, 张口就像把他的名字从果冻般粘稠的蜂蜜里吐出。一般这个时候, 一整个上午会被消磨掉。
    室外传来零星爆竹声。
    噼里啪啦, 有孩子兴奋的尖叫和大人爽朗的笑声。
    新春到来,年岁一长。
    梁径闭上眼,很深很用力地呼吸。
    酒精带来迷幻,也暴露最直接的欲望。而清晨血液下涌,长久未纾解的欲望也愈加亢奋——“梁径你一百岁再去死吧!”
    梁径笑起来,伸手往下握住自己。好一会放空。
    眼前闪现许多个时舒。机敏、可爱、生动、倔强——需要很多阳光的时舒、喜欢烟花和雪人的时舒,还有,刚刚过了十八岁的时舒。
    并没有太久。梁径一边抽纸擦拭一边坐起来,嗓子口干涩,他清了清嗓子,拿起手机想给时舒拨个视频。
    小乖不知什么时候从窝里醒来,轻悄悄踱步至此,注意到床上竖起来的人,脚步一顿,余光瞥着打量半晌,接着若无其事转开视线,朝门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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