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舒见他一副失落、沮丧又无语的模样,忍不住笑。
    桌上好几本书都归到了箱子里。原本日常熟悉的桌面一下空荡荡,梁径看着,瞬间有点不适应。
    不是没有和时舒分开过。事实上,去年这个时候,他也是这么看着时舒收拾去温哥华的行李的——他还帮着收拾了。只是今年不同。一个多小时的光景,屋子里渐渐缺东少西,梁径感觉自己好像患上某种焦虑症,心底老是平静不下来。
    他的目光和小乖一样追随时舒,但他不是小乖,他不能被带走。
    过了会,梁径对抱着小乖卷裤子的时舒说:“你就没什么话和我说吗?”
    “你跟这只猫说的话,都赶上这两天和我说的话了。”
    语气到最后,简直委屈死了。
    时舒卡住,半晌抬头,对上表情困惑的梁径,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原来大乖是梁径啊。
    后来,小乖被抱出房间。时舒坐在梁径身上给他“顺毛”。他搂着梁径肩和梁径接吻,接着接着就想笑。
    梁径板着脸:“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你能不能认真点?你这样很难不让我怀疑是因为要离开我而开心。”
    他一下罗列的“罪状”太多,时舒都反应不过来。
    时舒笑得快岔气了。
    “那怎么办?机票都买了。”时舒哄他。
    梁径依旧板着脸,快速道:“退了。告诉你妈,小乖生病了,离不开人。”
    “小乖听到要骂人了。”时舒笑出声。
    梁径注视他笑意盈盈的双眼,还有无论什么时候都令他沉迷的嘴唇,他贴唇吻上,叹息:“这是你第一次离开我。”
    只有他们彼此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小的时候,分离也会令他们不安、焦虑、难受,但因为总会见面,所以短暂的分离似乎可以被理解和接受——大不了临走再嚎啕一场。
    但眼下不一样。
    拥抱和亲吻好像某种增稠剂,使得他们之间的空气密度都和别的地方不同——另一个人离开身边,变得愈加难熬,好像水土不服。
    第二天,舒茗打来电话,说小乖不能带去温哥华。她和舒俊联系的时候得知吕瑛怀孕了,保险起见,小乖只能留在江州和梁径一起回安溪过年。
    临行被告知的小乖一下也萎靡不振。
    然而,即使有了小乖陪伴,梁径的状况也没改变多少。最后一晚他都有点失魂落魄了。
    “就这一次。以后一直在一起。”时舒转过身亲了亲梁径额头,语气笃定。
    梁径注视时舒双眼,不说话,过了会,他低头埋进时舒肩窝,闷声:“我一次都不要。”
    第93章
    高三这个寒假, 闻京罕见制定了寒假作业计划。
    他把计划表发群里、@所有人给他建议的时候,时舒已经到达江州国际机场。梁径给他办行李托运,转过身就见他低头看着手机直笑。
    “爱情真伟大啊。”
    时舒笑眯眯抬头, “闻京居然都有学习计划了!”
    梁径没什么心情笑, 他伸手揽住时舒肩膀,语气淡淡:“走吧。”
    一走就是三周。
    说实话, 早上起床那会梁径就有点低气压。话少得几乎没有。即使是必要的沟通, 他开口都省略为单音节。
    “梁径,一起刷牙。”“嗯。”“梁径,喝牛奶。”“嗯。”“梁径,行李箱合上了?”“嗯。”“梁径,十一点出发就可以了吧?”“嗯。”
    “——梁径。”
    梁径抬眼,没说话。时舒觉得他和小乖一样, 走过去摸摸他的头, “要不要亲?”梁径盯着他, 眼神一下深刻许多,他有点凶地说:“要。”
    吃好早餐, 丁雪下来叮嘱他俩, 顺便看看有什么落下了。她一早要和梁坤去外地拜访几个朋友, 之后两小伙的行程只能他们自己安排。时舒看上去心情还不错,在阳台抱着小乖说话。毕竟到了温哥华有各种各样的游乐活动等着他。新春庆典、冰球比赛、国际画展、森林徒步,还有多到数不清的滑雪项目——对时舒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但他尽可能控制住了自己隐隐的兴奋和雀跃, 因为梁径看上去真的很失落。
    梁径一从房间出来,丁雪就察觉儿子不开心, 笑着说:“要不你也跟着去玩两周?反正老宅每年一样, 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拨人, 爷爷那有几个叔叔伯伯帮衬, 不用太早——”
    “他以后也要帮着家里做事的。”
    丁雪话没说完,下楼来催妻子的梁坤听到就不大乐意了,沉着脸看向梁径:“过了年虚岁二十,该懂点事了。我二十岁那年都进公司帮忙了。”
    梁径没什么表情,朝丁雪和梁坤点了点头,叫了声“爸妈”,就去阳台和时舒蹲在一起。
    行李收拾得差不多,早餐吃完了,午餐大概率是不能一起吃了......梁径抱着膝盖,叹了口气。
    丁雪很不喜欢梁坤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好像他们梁家有什么皇位要给她儿子似的,再说,她的儿子还不够懂事吗。
    她冷下脸,站着瞥梁坤,没动。
    气氛陡然一变。
    梁坤莫名尴尬,看了眼蹲阳台抱猫的时舒和陪一旁蹲着的梁径,小声:“来不及了......”
    丁雪:“呵。”
    梁坤瞧着丁雪脸色:“心情不好啊......”
    丁雪冷哼:“梁总再说几句?”
    梁坤有点纠结,他确实还想再说几句的,比如梁径蹲着坐没坐相,但......
    “不说了。我们走吧?”
    大清早,屋子里静悄悄。
    时舒也不敢说话,他蹲在阳台背朝夫妻俩和小乖告别、和梁径偷偷牵手。
    从梁径早上起床,到这会梁坤进门,小乖觉得这个家里的氛围越来越不友好,它都不敢瞎喵了。它盯着时舒和梁径摸来摸去、十指交缠的手,发觉自己的感受一点没被小情侣关心,眼神一凛,一爪子“啪”地拍了上去。时舒愣住,忍不住笑。梁径依旧没什么表情,过了会,反手掀掉小乖爪子。小乖:“......”
    “......那你话还那么多?”
    丁雪有点烦,转身走出去。
    梁坤跟上:“不多啊......就几句。”
    丁雪看他。
    梁坤就不吭声了,帮她打开门。
    门关上的时候,时舒笑出声,“你爸好好玩。”
    梁径也笑了下:“他不敢惹我妈的。”
    丁雪身体不好,情绪波动太大会有点影响。这方面梁坤总是很注意,但也有出其不意的时候。比如刚才。
    年节里江州时不时下雪。松树常常披着雪衣。
    早起一上午都灰蒙蒙的。云层很厚,日光也不是很透亮。阳台外,远远能看到晨练跑步的人,每个人面前都是白花花的雾气。
    “很开心吧?过去玩。”丁雪和梁坤出门后,梁径从后面抱住时舒,注视时舒始终微微笑着的侧脸,怪声怪气。
    时舒笑起来:“你干嘛!”
    他低头挠小乖肚皮,对小乖说:“要好久才能见喽。”
    小乖回他一个毛茸茸甩尾。
    每年过年他去温哥华,舅舅一家招待得还是很周到的。衣食住行、吃喝玩乐,除了偶尔严肃的舒俊,时舒和舅妈吕瑛、妹妹舒瑜在一起总是玩得很愉快。
    “我每天想你一百遍好不好?”时舒转头亲了亲梁径嘴唇,开始甜言蜜语。
    梁径还是很有理智的。
    他说:“九十九遍就好。”
    时舒:“......”
    小乖正等着超豪华的肚皮按摩,好一会没动静,睁开眼发现小情侣又在亲嘴,它就很没意思地翻身坐起,尾巴左右扫着。
    自从上个月它被拎去绝育,这方面的事情就看得很淡了。以前梁径在床边抱着时舒没完没了地亲,它路过会立马停下,一个冲刺窜进去挤到他俩中间,逗时舒笑得不行。绝育后的小乖,则会慢慢悠悠踱步进来,几下跳上书桌,隔着一点距离十分端庄地坐着——围观人类频繁的发.情症状。
    两个人在阳台断断续续亲了好久。久到小乖无聊到去抓沙发做拉伸。
    最后都有点控制不住。梁径用力揉着时舒屁股,时舒趴他身上和他接吻,最后屁股都有点痛。
    他们交往后的第一次别离,比想象中还要难以割舍。
    江州国际机场人总是很多。
    虽然距离过年还有大半月,但探亲访友的已经陆续出发或抵达。中午十二点一刻,空气里漂浮着咖啡和香水的气味。
    微信群里,闻京发来的学习计划表满满当当,除开例行的球队训练,其余时间都被他安排了刷题写卷子。
    方安虞第一个回他:“早上六点就起?好早啊......”
    原曦:“你确定能照着做?”
    闻京:“试试嘛。”
    时舒:“要不先试行一周?你这个计划太——”
    闻京看尾巴突然掐掉的半句话,追问时舒:“太什么?说清楚啊!兄弟!”
    梁径:“他马上上飞机了。你先试行一周再说。”
    闻京:“............”
    方安虞:“哈哈哈哈哈哈!”
    原曦很快发来一个“一路平安”表情包。
    巨大的玻璃窗外,能看到一座座延伸出去的登机桥。
    厚重的云层逐渐散开,日光依旧单薄,落在地面好像水纹一样清浅。
    一架架飞机起飞又着陆,硕大又渺小。
    航站楼里人来人往,时舒凑梁径耳边小声:“我每天都和你视频的。”
    梁径闷闷不乐,打开时舒手机,屏保是那张他和时舒高一开学在附中门口照的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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