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亏这钱是让余笙挣了,她丝毫不替公司心疼。但她也充分理解王柒此刻为什么暴跳如雷。
    点燃炸药桶的始作俑者面不改色,目光始终望着天花板,好像那上边有烟花可看。
    林嘉誉你给我说话!混蛋东西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
    他那小胖手跟惊堂木似的,在桌上一通狂拍:世界上的活人,不全是成天捧你舔你的!那么多人盼你从台子上摔下来!摔死!死得越惨越好!你知道吗!
    男人淡然侧目:那又怎样?
    还那又怎样!王柒气出个粗红的大脖子,你找一个谁都不认识的老师合作,生出来的作品要是不尽人意,你以为大家骂的是谁?最后还不是骂你!
    林嘉誉眯萋着眼,超然世外:我不在乎。只要能让她为我写,我都无所谓。
    他话音未落,王柒骂得更凶了。
    门外的年轻男女纷纷叹气:唉也只有弥勒佛敢那么骂誉哥,跟训儿子似的。
    忽然有人问:竹生是谁?你们知道吗?
    问筠姐,她知道哇。
    顾筠掉头就想溜,被一个眼尖的小姑娘黏上,缠住胳膊。
    OneEight新歌是这个人作词,对吧筠姐?
    顾筠心虚:呃对。
    大家听完都纳闷,不理解林嘉誉为什么要和那个人合作。他们也看过歌曲下面的留言,现在热评都在骂词作,吵得很凶。
    顾筠不敢说那是自己的闺蜜,一说,大家都该觉得她徇私了。
    真不是。
    顾筠比余笙大五岁,和余笙哥哥是高中同学,高三一整年都是前后桌。
    在他们就读的私立学校,高中部和初中部的校区挨着,因此经常能看见余笙来找她哥。有时候余筝没在,余笙便会问她,哥哥去哪里了。
    本来,顾筠对低年级有歧视,觉得他们全都是幼稚鬼。唯独余笙,她还挺喜欢的,认为这是一位言谈举止都很成熟的学妹,便主动搭话,说些有的没的。
    这一勾搭,转眼便过去了十年。
    顾筠这人呢,和余筝一样,是个标准的理科生,没那么多文艺细胞,不会对雪月风花发出什么额外的感慨。
    上高中的时候,余筝偷偷给她看妹妹写的诗,问她感想。
    她反复品读,鉴赏良久,说:字写得挺好。
    本来么,艺术性的东西,不管是文字还是音乐,亦或是画作,常常是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有人听,靠的是技术;能大火,凭的是运气。
    顾筠进入娱乐行业,搞出品。
    在星鎏公司,她这个职位和市场有关,虽然并不直接负责歌曲制作,但是权力也挺大。
    随着技术力的崛起,AI可以计算出什么样的歌容易火。
    可是即便有数据做支撑,她也不敢保证某首歌一定会受到大家欢迎。
    这没什么不好。
    只有各花入各眼,才能营造出一个百花齐放的市场。
    顾筠偶尔也作为接口人和一些老师对接。OneEight那首歌,她是真心觉得适合余笙写,才让她试一试。
    硬说没有私心吧,也假。
    余笙离家出走有一阵了,顾筠本以为她撑不了几天,结果她还真是有股韧劲,自己找了个租金一千多的小房子,一住就是三个多月。
    顾筠是想让她挣点钱的,写一首歌,好歹也有几千的收入,够她把日子过得宽裕点。
    可她也怕余笙第一次写歌词发挥不好,备案都准备了。要是余笙交来的稿子确实不行,她就另找他人。
    她万万没想到,那首词能入林嘉誉的法眼。
    林嘉誉是什么人?同行眼里阎王爷一般的存在,被他鄙视过的人数不胜数。
    公司里有几个老牌音乐制作人,做了半辈子编曲混音,一直跟那点设备打交道。
    结果跟林嘉誉合作几次后,有的跳槽了,有的隐退了。
    几位的共同点都是含泪而去,走之前深刻反思自己能力不足,不适合干这行。
    顾筠可不想看到余笙被打击成这样。她知道,写诗是余笙的爱好,更是一种心灵上的救赎。
    因此,她既替朋友高兴,也着实认为余笙招了个大麻烦。
    会议室里好一会儿没动静了,王柒喊得心累,正瘫坐在那喘粗气,不停地擦汗。
    林嘉誉今天格外沉得住。
    他看经纪人平静了一点,这才又开口说话:柒哥,你到底想不想在十月内听到新专?
    王柒恶狠狠地呲牙,像是要把他蘸了酱油芥末生吞:十月?!
    嗯,林嘉誉不慌不忙,大长腿翘着,把凳子当做摇摇乐,在那慢悠悠地晃,如果你答应让她给我作词,我保证十月内让你听到新专。
    这回王柒没急着骂他,只是大眼袋不自然地抽动了两下。
    虽然有时候,他恨林嘉誉恨得牙痒,但他知道,这货有个很大的优点言出必行。
    所谓言,得是林嘉誉亲自说出口的话。
    公司帮他安排的那种不作数。
    他轻易不会承诺什么,可只要有他金口玉言,一般都不用特别担心。
    呵呵呵十月?王柒笑得阴气逼人,你是不是去了一趟美国,时差还没倒清楚?你到底知不知道离十月结束还剩几天?
    林嘉誉倒是很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可以!你说的!王柒把吸满汗水的纸巾砸向桌子,啪叽一声,你最好能在三十天里生出来!你只要生得出来!我随便你作!
    林嘉誉从善如流:好。
    王柒扶住桌子,把自己嵌进扶手椅的圆润身躯挤了出来。会议室门口的人马上作鸟兽散。
    顾筠也想装路人,拧身便走。
    顾筠,我有事问问你。王柒冷冷地叫住她。
    她两眼狠狠一闭。
    妈的就知道。
    柒哥,有事儿?再回头时,她装得好生无辜。
    王柒那包青天一般的铁面没有半点松动:那个竹生,到底什么来头?他们都说一开始是你找的人。
    哪个混蛋说的?
    顾筠气得牙痒。
    呃没什么来头啊?普通小诗人嘛,没名没钱,顾筠乐呵呵道,不过,我觉得有点天赋嘛,就试了试。你看,嘉誉不是也觉得挺好?
    王柒恨不得把她的脑袋也拧下来,他只怪自己的权力还不够大。
    他问:你能联系到这个人吗?
    顾筠撇嘴:这个
    王柒直愣愣盯着她,阴森森的邪气在他周身萦绕,仿佛他正在用黑魔法读顾筠的脑子。
    没办法,她只好点点头。
    说真的,这事儿也不好撒谎。
    余笙要是真和林嘉誉合作了,以后这帮人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护也护不住。
    王柒兀自思忖了片刻,道:下周一,正好公司内部有聚会。不然,到时候你把她请来吧。
    这话说得就很耐人寻味。
    分明是请求的意思,语气听着却是命令。
    顾筠也是公司的老员工,非得动起真格来,不怵他这点威压。她藏起情绪,堆了个虚情假意的微笑:我得问问去,人家不一定能来,她平常也挺忙。
    王柒表面上善解人意地说:行,先问问吧。
    实际上,两只眼睛发射阴恻恻的光,那意思也很清楚。
    叫不来,有你好看!
    说罢,弥勒佛挥袖而去。
    林嘉誉独自坐在会议室里,岿然不动。顾筠望着他直叹气。
    筠姐好,愁眉不展的熊怀不知从哪钻出来,快速捯饬脚步绕过她,溜到林嘉誉边上,誉哥这回只能网购了,别的地方实在买不到竹生老师的书。
    顾筠眨眨眼,冲着会议室里扬声道:我办公室有,给你一本吧。
    林嘉誉和熊怀同时看向他,熊怀都快激动哭了。
    二人跟随顾筠回到办公室,她在办公桌后的书架上翻找起来:等等啊,我给你找。
    林嘉誉瞥向她的桌面:就在你桌上。
    那本不行,那本是她送我的,有她的签名。
    她这么一说,林嘉誉更心痒:这本卖我行吗?
    你出十万我就卖你,她纯粹是开玩笑的,你想要签名,自己找她要不就行了?
    熊怀偷偷斜眼瞧去,他家老板脸上莫名飘起几抹红。
    我不好意思张嘴。林嘉誉嘟囔。
    顾筠压根没听清他在嘀咕什么。还没找到书,却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一声,她从裤兜里摸出手机,一看,是银行发来的短信。
    她瞅着自己的入账提醒。
    收到来自林嘉誉的转账:拾万圆。
    顾筠:???
    她转过身,林嘉誉已经走到门口了,只给她留下一个松竹般挺拔而清瘦的背影。
    书桌上,余笙的诗集也不见了。
    只有熊怀看见,那本写有余笙签名的书,被他家老板当成了宝,小心翼翼捧在怀里。
    作者有话说:
    顾筠:发财了,就是觉得这钱有点烫手。
    第14章 《第三人称》
    在星鎏的练习室内,OneEight正在为了过几日的演出排练。跳了好几个小时,六个小姑娘都累了,原地坐下各自玩着手机。
    忽然有一位姑娘说:林嘉誉今天来公司了,好像又挨制作人一顿骂。
    说到林嘉誉,方才还死气沉沉的姑娘们一下子活过来,凑到一起聊天。
    个子最小的姑娘她怯生生问:为什么要骂林嘉誉?
    她边上唯一的短发女生说:我听说,是他非要和一个人合作,没经过公司允许。
    小个子羡慕坏了:真希望我也有这种底气
    另一位队友马上捂住她的嘴:你别乱说话!小心被谁听到。
    只有一个姑娘,和她们离得很远,似乎不太合群。
    她长至腰间的细软长发漂成了浅金色,也只有那样天生白到发光的皮肤才适合这个发色。
    一头淡淡的金发,搭上稍显幼态的圆润脸庞,纤瘦的肢体,活像个精致的人偶。
    短发姑娘喊她:松儿,你不去看看?说不定能遇见他。
    江松儿像是完全听不见队友的话,一言不发,继续在角落里耗竖叉。
    她两条细腿一前一后伸得笔直,左脚跟搭在凳子边,把左腿架得老高,柔韧性看着和专业芭蕾舞演员不相上下。
    被无视的队友撇了撇嘴,挺不服的。大家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计较了。
    不用营业的时候,江松儿就是这样,只要离开了摄像机和粉丝,她就会川剧变脸一般,替换上另外一副姿态。
    被粉丝称作团宠的她,背地里甚至懒得和队友说话。她的队友都知道,江松儿迟早有一天会单飞。这个女人心气极高,现在这个小小的团队,根本不是她的容身之所。
    韧带疼得快要撕裂了,但是江松儿还是狠着心,继续把身体向下压去,直至痛到眼前一片空白。
    她的本性便是如此。她对谁都狠,对自己最狠。
    练习结束后,其他人都各自散了,江松儿准备去健身房继续运动。
    健身房在公司六楼,星鎏重金聘请了专业私教,为各位艺人量身定制训练计划。
    江松儿虽然擅长唱跳,但是体力不好。遇到时间较长的演出,到了演出后半段她会明显表露出颓态,不止一次因此遭到媒体诟病。
    除了私教安排的基础课程,她还会给自己额外进行加训。
    星鎏有两个出名的变态。一个是工作狂林嘉誉,另一个就是自虐狂江松儿。
    大中午的,健身房一般没什么人,江松儿最喜欢在这个时间过来。
    可是今天有人比她先到,进入更衣室的时候,她听见里面有人在打电话。
    是顾筠的声音。
    她那两道平眉当即蹙得很紧。
    顾筠说:行,你要是不介意就过来吧,也不用太紧张。
    江松儿放轻了步伐,不让对方觉察到自己的接近。
    对了余笙你真的得放平心态,跟林嘉誉合作,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江松儿眼瞳皱缩。
    等顾筠放下手机,她便开口了:你在和谁打电话?
    顾筠猛然扭头: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见她被自己吓了一跳,江松儿感到滑稽,讥然笑了:你心虚啊,这么害怕。
    你真有意思我心虚什么?我给谁打电话难道还需要跟你报备不成?
    其实,顾筠有点怕这个姑娘。从玄学上说,算是犯冲。
    她总觉得江松儿气场很阴,像鬼片里假扮可爱小孩的女鬼,出场时伴随八音盒发出的舒缓旋律,怀里还抱着一只洋娃娃,仿佛人畜无害。
    然而只要稍不注意,她微笑的樱唇便会直接咧到耳朵那去,变成一张血盆大口。
    你还敢说自己没有心虚?江松儿把两只手都背在身后,娇滴滴的样子,你抢走了原本应该属于我的工作啊,我那么想要得到的工作。
    顾筠一阵莫名其妙。
    哟,你还装呢,江松儿又朝她逼近一步,你把本该属于我的歌词,交给别人写了,不是吗?
    好家伙。
    顾筠算是听出来了,这个女人是来找她算账的。
    她反驳道:就算没让你写,也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事。是大家一致认为你不适合,那首歌跟你的填词风格不搭。
    我喜欢突破,喜欢挑战,也擅长学习。就算我不行,难道你找的人就适合吗?
    江松儿乌黑的杏眼一眨不眨。
    明明写得很烂啊,作者不会是个大叔吧?只会意淫爱情的那种。录歌的时候,我唱得都恶心了呢,好不容易才坚持唱下来的。
    顾筠性子直,平生最恨阴阳怪气,一听就来火,她动了怒,心里的畏惧反而被驱散了。
    细细想来,江松儿确实对她怀恨已久。
    作为出品人,顾筠会负责统筹所有的歌曲资源。
    曾经有几首歌,江松儿很喜欢,她不想做团曲,而是想做她自己的solo曲。
    她说,自己的队友配不上这些歌,只有她才能真正演绎好。
    但是顾筠没答应,还让她好好认清自己。
    你能火,不是全靠你自己努力,和你的队友也有很大关系,你最好学会尊重大家。这是顾筠当时说的话。
    这些话,江松儿自然是听不进去。不仅不听,还就此和她结下了梁子。
    后来,江松儿看中了什么歌,便会直接越过顾筠,自己去找高层要。有的高层心里没数,她撒了两句娇便昏头转向,纵容她的胡作非为。
    这些烂事给顾筠的工作增添了许多麻烦。好在她最擅长解决麻烦,一次都没让江松儿得逞。
    顾筠说:你这么不爽,又喜欢越级找领导,以后你直接去跟公司高层说,让他们开除我。你要是能把我整走,我算你有本事。不用在背地里跟我叨逼这些屁话。
    她与江松儿擦肩而过,故意狠狠撞了对方的肩膀。
    江松儿暗暗咬着牙,没有做声。
    顾筠走后,她琢磨起电话里提及的那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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