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江家其他人,我或许还有此怀疑。但江鹤同沈泱泱摇了摇头,说道:此人年岁虽轻, 在武林中却素有美名。孟子仪生前与他母亲的确交情匪浅,以越女剑传人一贯的脾气,为他抢来冰蚕也不算奇事。只是这江鹤同与我五毒教无冤无仇, 他自己也身受重伤,又何必非得与我等为难?
    沈泱泱眉眼低垂,看似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却想着:
    若不是燕于归自己好色,任别人再高的武功,难道五毒教还护不住他?还不是他自己见了女人便走不动路,最后死在女人手里也是活该。
    她很了解燕于归的为人。
    这人并非良善之辈,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早年亦有许多仇家。
    那个姓狄的小丫头是个愣头青,她能轻而易举拿走圣物,不过是凑了巧。
    越女剑传人一向脾气暴烈,是做不出暗杀这种事的。
    说白了,不过是那日五毒教走了霉运,偏巧让两件事赶在了一起,才赔了夫人又折兵。
    此事对沈泱泱来说好坏参半。
    好处是燕于归再也没办法以教主之位来辖制她沈泱泱。
    坏处则是以五使的武功,恐怕是难当大任的。
    沈泱泱瞥了左长老一眼。
    倒叫这两个老东西霸占着大权。
    圣物一经迎回,我等便可选出新任教主,以稳住诸教众之心。左长老无视了右长老的话,转而去问沈泱泱:不知圣女可有属意之人?
    左长老折煞我了,遴选教主之事,事关重大,又岂是我一人能左右的?况且路上商讨此事,难免不便,我等何不迎回圣物之后,再做打算?
    沈泱泱四两拨千斤地把皮球踢了回去。
    三人各怀心思,谁也没再多说什么,紧赶慢赶,总算是在端阳节前一天到了药王谷。
    与此同时,江鹤同正皱着眉头,在喝一碗补汤。
    这是沐雪冰亲自为他写的方子,仅有补足血气之效,于经脉却无半分助益。
    方子上尽是一些名贵的药材,看着不像是补血气的,倒像是用来吊命的。
    然而江鹤同若想还了冰蚕之后,还能像现在似的这般活蹦乱跳,便得用这法子。
    林鹿春坐在江鹤同对面,手里还摆弄着一根百年老参,心道这蛛网的人还真是什么都能寻来,这等年份的药材,也就大同商栈才能常年供应了。
    她看着江鹤同皱成一团的脸,暗自好笑。
    谁能想到一个风光霁月的佳公子,私底下却这么怕苦呢?
    林鹿春默默地推过去一小蝶蜜饯,假装什么都看不见,端着药碗去了厨房。
    厨房的药壶里全是各种名贵药材的残渣,味道闻起来不仅苦的要命,而且十分一言难尽。
    这许多药材,装在一起便有半个瓦罐,浓浓地熬成一小碗黑色的汤药,得小火煨上四个时辰。
    可见若是没有林鹿春的内力相助,江鹤同想要维持现状,都万分困难。
    旁的不说,单说药材,普通人别说吃上一年半载,就是吃上三五天,也是不可能的。
    要不是江鹤同手底下还有一个蛛网,凑齐药材首先就是一个大难题。
    天天这么补,真的没关系吗?
    林鹿春将药壶里的药渣倒了出去,心里暗自嘀咕。
    那些看着像萝卜的老参,怎么看都像是能把人补的流鼻血的东西。
    「嘿嘿怕他燥得慌啊?」
    你脑子里能不能少点黄色废料?
    「哎呀!你这人想什么呢!真是思想龌龊,内心肮脏!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小霸王十分做作地维护了一下自己的清白,然后给林鹿春出了一个好主意。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摩侯罗放的迷烟?」
    林鹿春顿了一下,说道:你想让我用迷烟把他放倒,然后给他疗伤?
    「咳!只能说是续命。你要是真想帮他治病,一天两天的功夫可是不成的。再说了,你得先修炼一门温养经脉的心法,才能给他疗伤。」
    药王谷不就有现成的?林鹿春一挑眉毛,总觉得小霸王话里有话。
    「你要是觉得药王谷的人武功好,那我也没话可说。」
    听着这明晃晃的激将法,林鹿春没有搭腔。
    毕竟江鹤同眼下若是治不好,于寿数都有妨碍,别人逆运功法给他,帮他治好经脉,让他可以继续习武,已然是上天眷顾了。
    至于痊愈后只能修炼药王谷的功夫、武功大不如前什么的
    还要什么自行车。
    但林鹿春转念一想,索性这心法最终都要由她修炼,干嘛不选最好的呢?
    说吧!哪种心法最合适?
    「嘿嘿你猜?」
    小霸王贼兮兮的声音,让林鹿春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是别的心法,传给江鹤同之后,林鹿春最多只会把修炼时涨的经验掉回去。
    但是,假如她传给江鹤同的,是她最初修炼的心法,那就不仅仅是掉经验的问题了。
    她会掉级。
    你早就在这等着我了,嗯?林鹿春声音里透着危险。
    「我只是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反正你也不会留在这里,选一个普通的心法,江鹤同将来老了死了,你也看不见,不是吗?」
    你说的很有道理。林鹿春平静地说完这一句,就不再说话了。
    等她回到茶室的时候,江鹤同已然去了沐雪冰的住处。
    林鹿春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阴晴不定地盯着还剩一半蜜饯的碟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直到外面天色渐黑,江鹤同也从沐雪冰的住处赶回来,林鹿春才回过神来。
    师父,可还顺利?
    自然。江鹤同想起五毒教左右长老的冷言冷语,眉眼却依旧温和,不愿让小徒弟担心。
    不论下午受了怎样的冷待,冰蚕也总算还了回去。
    手里少了一个烫手山芋,江鹤同的心里也轻松了几分。
    等端阳节一过,师父便带你去波斯看看。
    江鹤同知道之后的日子会比之前凶险得多,于是又说道:明日端阳节,师父带你去看赛龙舟。
    第二日一早,林鹿春便听见药王谷弟子忙乱的脚步声。
    去窖里拿雄黄酒过来!
    艾草挂好了没有?
    等林鹿春梳洗完毕的时候,便有一个女弟子敲响了她的房门,拿着一捧石榴花,让她挑选一枝,簪在鬓边。
    这时男女差别倒不像后世那么大,许多男子在节日的时候也簪花。
    只不过江鹤同性格内敛,倒是从没有戴过这些东西。
    因此他出门看见林鹿春发间簪着一朵鲜红的石榴花时,还愣了一下。
    他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觉得簪花和不簪花的徒弟,并不是同一个徒弟。
    正如已然艳若桃李的姑娘,似乎也不能再被称为孩子。
    这让江鹤同不自觉间便有些别扭。
    直到两人到了江边,看见朱漆描金的龙舟,这种隐秘的心思才彻底销声匿迹。
    江边挤满了观看赛龙舟的乡民,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林鹿春看见江边竖着一杆红色旗帜,又见另一边立着一个新搭的驿楼牌坊,并着江边许多彩色的观景棚,既鲜艳又拥挤。
    咚!咚!咚!
    江边响起三声鼓,龙舟便如离弦之箭一般,从水面上滑了出去。
    长命缕!长命缕!
    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看着两人腕间空空,赶忙挎着篮子凑了过来,问道:贵客可要买条长命缕给你家娘子?
    江鹤同被她说得耳根一红,赶忙解释道:大嫂误会了,这是小徒。
    话虽如此,他还是给了银子,买了两条长命缕来。
    林鹿春伸出手腕的时候,远远听见那大嫂小声嘀咕。
    到底是俊俏的小郎君脸皮薄,那么大的姑娘,哪里是徒弟哟!
    江鹤同应当也听见了,把长命缕系在林鹿春腕上的动作便有些慌乱。
    他系好长命缕时,回忆着幼时母亲的语气,说道:长命百岁。
    师父不系吗?
    林鹿春拿起另一条长命缕,看向江鹤同,趁着他发愣的时候,把长命缕系在了他的手腕上,惟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第40章 红颜枯骨须臾一瞬 菩提无树徒惹尘埃
    「你真的要和他去波斯啊?玉玺可还没着落呢!」
    几天后, 林鹿春和江鹤同骑马走在回洛阳的官道上时,小霸王忍不住出声询问。
    当然, 它的声音里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惊喜。
    我就算每天老老实实地待在中原,也未必能拿到线索。更何况,论收集情报,我一个人会比整个蛛网更厉害吗?
    林鹿春近日不知看了多少蛛网四堂送过来的密信,有关玉玺的情报,都是一些难以证实、捕风捉影的传闻。
    而江无天还活着的那两个手下,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老实得要命。
    不过林鹿春不知道,鬼一之所以老实, 是因为被无为山庄的老妖怪吓住了, 故而近期并不敢轻举妄动。
    好在她也不是全无安排。
    一切还要从三天前的端阳节说起
    师父, 我们何时启程去波斯?
    自从江鹤同提起要去波斯之后, 林鹿春心里就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在她看来,江鹤同要去波斯, 只有可能是因为明教。
    虽然上次江鹤同在松林中来了个无中生友,很多事都讲得模模糊糊, 但林鹿春还是猜出来了个大概。
    明教有他的仇人, 害他母亲的仇人。
    我们明日便启程回洛阳, 跟着商队,往波斯去。江鹤同回答得很干脆。
    林鹿春得了答案,当夜就去见了一个人。
    确切得说,是从药王谷拎走了一个人摩侯罗。
    摩侯罗被人揪着衣领拎走的时候, 看见那件熟悉的天青色道袍,心里就忍不住骂娘。
    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这就是现成的例子。
    前、前辈有何吩咐?
    林鹿春拎着摩侯罗一路往药王谷外飞奔, 听见摩侯罗的话,暗道这小子果然上道。
    我看你最近很是老实,孺子可教。她老气横秋地说道。
    好在从五毒教那拿来的小药丸让她的声音变得沙哑,听起来倒也不算违和。
    前辈吩咐,晚辈岂敢不尊?
    摩侯罗低着头,眼睛骨碌碌乱转,显然并不像他嘴里说得那么老实。
    这时林鹿春看着他的头顶,居高临下地说道:你的蛰龙功,最近再无寸进了吧!
    药王谷外的树林里静悄悄的,显得林鹿春的声音格外的响亮。
    尤其是对于摩侯罗来说,这声音无异于平地惊雷。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贴在地面上,一张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
    愿为前辈赴汤蹈火!
    林鹿春知道他的话有一分真便已然不错,毕竟萍水相逢,要人心甘情愿卖命,必然要给些甜头。
    这摩侯罗鬼精鬼精的,他要是死心塌地地为林鹿春卖命,林鹿春自己还得疑神疑鬼呢!
    我近日身有要事,需要你助我寻一样东西。
    不知是何宝物?摩侯罗声音恭敬。
    玉玺。林鹿春看出对方的迟疑,于是说道:一有消息,送至大同商栈即可。
    摩侯罗心中一惊,暗道果然如此。
    此人拿走令牌,便是为了收服蛛网!
    林鹿春不知道,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养信鸽,就被对方脑补了许多东西。
    她之所以找上摩侯罗,是因为这人从前是江无天的仆从,对江无天的手下知之甚详。
    这人既然每日侍奉在江无天左右,那么江无天有没有玉玺,应当没人比他更清楚。
    另一方面,林鹿春知道摩侯罗虽然野心不小,但同时也非常怕死,单从这一点来看,摩侯罗就不敢违抗她的命令。
    除非某一天他自认为可以与她抗衡。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为我办事,自己却空手而归。林鹿春说出了摩侯罗最感兴趣的东西,你知道为什么在江无天身边时,你的武功进步神速吗?等你想明白了,自然就会有所突破。
    说完,林鹿春便运起轻功,一眨眼便消失在摩侯罗眼前。
    「你又开始忽悠人了。」
    小霸王低声吐槽。
    这次我可没忽悠他。
    「那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为什么能快速把蛰龙功练到大成?仅仅是等级原因吗?林鹿春轻轻落地,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切换了装备。
    「难道你真的掌握了蛰龙功的诀窍?」
    小霸王的声音充满了震惊。
    你应该还记得师父和我说过什么吧!蛰龙,蛰伏之龙也。这不是我悟出来的,而是我误打误撞发现的。我跟在师父身边,一直在假扮一个武功不怎么好的愣头青,所谓蛰伏之龙,不就是扮猪吃虎吗?
    林鹿春最后总结道:领悟这门心法,关键在于扮演,这也是摩侯罗跟在江无天身边时进步神速的原因。他之所以在江无天死后再无寸进,是因为他没有把药王谷的武功放在眼里,扮演时自然也不够尽心尽力。
    要是摩侯罗所修炼的不是蛰龙功,林鹿春或许还不能够指点他,但有江鹤同这个师父在,平日里教她武功恨不得把自己悟出来的东西揉碎了教给她。
    以江鹤同的悟性,加上林鹿春的运气,这件事也就变得轻而易举了。
    忆起三天前的事,林鹿春不由放心了几分。
    若是蛛网和摩侯罗加在一起,都能错过玉玺的下落,那么林鹿春错过玉玺的消息,或许就是天意了。
    在林鹿春和江鹤同师徒二人往洛阳赶路的时候,洛阳城内,发生了一件坏事。
    宏远在洛阳讲佛已经有一月时间,此刻他正在洛阳城的一处高楼之上,与秦王李从荣对弈。
    实际上,宏远在中原颇有美名,与他结交的权贵不计其数。
    而眼前这个长眉入鬓,目如鹰隼的年轻王爷,也不过是与他结交的权贵中的一位。
    对于宏远这样的出家人来说,王爷、高官、富家子弟不过都是一个头衔,就像人的俗家名字一样,并没有哪个更为特殊。
    而且眼前这人性格急躁,实际上与宏远本人的性格并不相合。
    好在对弈之时,作沉思之状,即便不说话,也不会被人怪罪。
    宏远双指夹着一颗棋子,盯着棋盘神游天外。
    这时几个打扮粗俗的男子从下方的道路上走了过去。
    几人的脚步孔武有力,一听便知是习武之人。
    走走走!找乐子去!
    这是洛阳,你们可得收敛一些。
    放屁!官兵管天管地,还能管得着老子逛花楼?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看见良家女子,不也是挪不动步?
    那个一直劝说同伴的男人似乎有其他事要办,嘱咐了几句,便与其他人分开,往另一条路去了。
    宏远落下一子,看向秦王李从荣。
    大师输了。
    秦王棋艺精湛,小僧自愧不如。
    宏远看着棋盘上只攻不守的黑棋,若有所思地看了秦王李从荣一眼,便起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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