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心里还把他想成一个性格桀骜的小屁孩,而现在,他已经是大梁最年轻的少年将军了。
    相比之下,她的成长则不怎么令人感到快活从前,她觉得替人抄书,有一技之长,能赚钱养家,这已经是开金手指了,可褚翌这样的,才算是金手指吧,就算目前还不能说他事业有成,可壮志在胸,那疏阔情怀却不是她能追的上的了。
    说白了,她就是有点羡慕嫉妒了。
    十分阿Q的自我安慰,要是在现代,她也能如此!
    褚翌一直到犒军结束才从椅子上起来,果然如卫甲所说,他一个人的气势绝对比得上其他将领,在这一点上,连褚越跟褚琮这样的老将都比不了。
    当晚他们几人都留在军营,犒军的物资有些如猪牛羊肉等等,均被拿出来供将士们享用,褚翌也带着随安几个围着篝火坐下。
    随安在台下看他,他也看过她,此时两个人坐在一起,褚翌便道:你很喜欢军中?
    随安闻言眼中一亮,然而想到自己终是女子,在这个世道这种情怀并不见容,就道:有一点。
    褚翌伸手用木棍拨弄了眼前的篝火,笑道:你这一点应该是个很大的点。
    随安一听也忍不住笑,要不是过来这一回,她都快要将前世的种种都忘干净了。
    曾经她也有理想,有情怀,有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褚越跟褚琮各自抱了两坛酒过来。
    随安连忙站起来自发的让位。
    卫甲卫乙则将烤好的肥猪肉端了上来,趁机给随安使眼色,叫她到一旁的一个小篝火那里去。
    那眼色正好使在褚翌眼前,褚翌就看了一眼随安,道:别乱跑。这里可都是男人,万一碰上个喝多了的,出了事也没地儿哭。
    随安忙点头,然后就蹲在不远处,看卫甲将篝火上烤着的肉拿下来,撒上调料跟盐巴,然后切一块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头。
    卫甲奸笑:我藏了一小壶酒。
    卫乙:我也是。
    两个人看着随安。
    随安:我不告状。谁告密谁是小狗。
    三个人排成一排,正好背对褚翌等人,然后偷偷摸摸的将酒倒出来,两小壶酒也才将将倒了三碗,卫甲传授经验:咱们论理是不能喝酒的,免得将军醉了,咱们也醉了,所以咱们就喝不醉人的桂花香,这酒不上头,跟甜水似得。
    随安先端起来喝一大口。
    卫甲眼巴巴的瞅着她。
    随安眨了眨眼,重复道:跟甜水似得。然后一咧嘴:好喝!仰起头咕嘟咕嘟喝了半碗。
    卫甲跟卫乙高兴了,让着她吃肉。
    褚翌听见三个人的笑声,扭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三个人排排坐,如同站在一根树枝上的三只小鸟让人看了就想扔砖头。
    褚越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卫甲跟卫乙都有数,她不会有事。
    褚翌翻了个白眼给他:我跟八哥回去,你留在栗州。
    褚越一听皱眉:这是为何?
    褚翌叹气:你留下自然是为了栗州军权。从前栗州华州一直被刘倾真把持,刘家势大,不像咱们家,虽然父亲战功赫赫,祖上却没有根基。
    父亲明明立了不世之功,可班师回京后又得了多少待见,你们也不是没看到过。盖因父亲兵权帅印交的太快,这样虽可博得陛下一时好感,然而强将手中没了兵权,就如老虎被拔了獠牙,更令从前一直追随父亲的将官灰心!
    褚越此时方才明白,连连点头,但想着家中妻子,又忍不住开口:让老八留下,大不了过半年我来跟他换防。
    褚翌发现自己又想翻白眼,竭力忍住道:八哥要回去成亲,母亲来信特意交代了,你不让八哥回去,到时候拜堂你替八哥拜?
    褚越哆嗦:不行,你六嫂会砍人的。话虽这样说,但从口气中不难听出他们夫妻感情十分要好。
    褚翌就道:你要是想六嫂,派人接六嫂过来不就成了?
    褚越不说话,去看褚琮,发现他已经喝多了,在傻乐,顿时郁闷:还是不成,你六嫂害臊,是不会来的。
    褚翌立时就想呸他,难不成随安就不害臊了?
    你只要答应,我自有办法。他仰起头灌了一碗酒,觉得自己隐隐已经有些上头,便将酒碗丢开到一旁。
    褚越问:你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这有什么难得,就说你受了伤,这边缺医少药无人照顾,到时候母亲自然要打发人过来。旁的人哪里有六嫂照顾的熨帖?自然要六嫂出马的。
    褚越点头:此计可成。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又抓起褚琮来,天不早了,你的伤才好的七七八八,也早些回去歇着。
    褚翌叫了褚琮的亲兵,先将褚琮扶回营帐,褚越从怀里摸出一只小酒囊,对褚翌伸了伸大拇指:你很好,这个给你,以后家中咱们指着大哥,外头就指着你了!呶,这可是南边儿的好酒,叫春日一醉的,我自从得了,天天放在身上,没舍得喝,给你了!
    第一百三十章 樱桃小嘴
    褚越也走了,褚翌拿着酒囊,见随安摇摆着站起来,就有些不喜,也不叫她,率先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营帐与营帐相连,他自然住了主帐,卫甲两人则一左一右,随安站在帐前见褚翌一低头就进去不见,也不知从哪里钻进去的,皱着眉嘟囔: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分明是有些醉了。
    卫甲此时方觉得怕,但他也不敢叫随安住别处,连忙掀开帐子,招手示意她进去。
    主帐中没什么动静。
    卫甲跟卫乙担心不已,生怕将军怪罪他们将将军的私宠给灌醉,借口送热水,进去偷瞧,发现褚翌坐在案前看书,随安则扑在不远处的榻上呼呼大睡,方才放心。
    褚翌则还在思索着对褚越的那番话,他并不是贪恋军权,才那样说的,而是看三国志读到曹操一生有感而发。
    曹操一生挟持汉室,参拜不名,剑履上殿,奉天子以令不臣,在许多士大夫眼中名声是不大好的,然而他确实统一北方,扩屯田、兴水利、奖农桑,令百姓安居,朝廷稳固,如此看来,他并非一个全然的好人,也非一个坏人,还是应了那句功过后人评说。
    自己目前,比之曹操尚有许多不及,又何必战战兢兢的非要做个忠臣?
    皇帝都能让有功之臣为了一个看不出男女的胎儿缓两个月入京,不是老糊涂是什么?
    太子更是糊涂,听了李玄印有反心,竟然不暗中查探,反而写信直接质问。
    其他两位皇子看不出优劣,母族畏畏缩缩。
    他就算没有反心,也不想浑浑噩噩,随波逐流。
    褚家只有拿到兵权,才有可能在这一团乱流中有长远的立足之地。
    他发呆的时间有点长了,眼睛一撇正好看到褚越送的春日一醉,听褚越吹得那么神奇,便拔开塞子仰头喝了一口。
    味道确实醇厚,但是他也没觉出比从前喝的那些好到哪里,只是聊胜于无,他便接着喝了下去。
    等喝完起身,才发现头有些晕了。
    随安是被舔醒的,感觉肚子那里凉凉的,湿湿的,悚然一惊,听见褚翌的醉语:脸很大,怎么嘴变小了?
    她吃力的抬头,只见褚翌正捧着她的腰,努力的亲她的肚挤眼
    她忍不住屈膝,想将他踹开,然而他的手劲大的出奇,费了老大劲才坐起来,就见褚翌抬起来,目光虚浮,面如春风,微微一笑:何物比春风?歌唇一点红
    说着话就扑过来,重新将她压在身下。
    随安抱头挣扎了一会儿,发现他并没有下一步行动,只是将她抱在怀里,像抱着一卷棉被或者一只枕头一样,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呼吸就渐渐平稳了起来。
    随安屏气敛息,过了好一会儿才悄悄挣扎,想从他怀里出来,没想到他睡着了劲却没散,感受到她的动静,立即将她箍的更紧了。
    挣扎无果,又不能唤人进来帮忙,随安心情渐渐蛋定下来,身体也跟着刚才的僵硬变为柔软。
    再后来,她也模模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半夜里头感觉大腿那里有点湿,弄得十分不舒服,又动弹不得,只好胡乱摸索了不知道什么布料塞过去
    第二日褚翌先醒,发现自己入睡前并未宽衣,怀里塞着一床棉被,而随安则缩在棉被里头呼呼大睡,他干脆放开手,凭她吧嗒吧嗒嘴,滚到一旁继续睡。
    可一起身,就发现裤子那里又干又硬
    他一咬牙,连恼羞成怒都省了,心里将褚越骂了个半死,昨天他喝那什么春日一醉,喝到最后,口干舌燥的,到处找水,后来只记得抓了个细皮嫩肉的女人亲了一阵,然后就是一夜颠鸾倒凤的春梦。
    换了衣裳出营帐去找褚越,却听说他已然去了别处。
    褚越怒火无处发,重回帐中,见随安还在睡,抬脚待要踢,又悻悻收回,挑起被子将她盖住,恨恨的骂了声猪。
    卫甲跟卫乙送了洗漱用水进来,两个人目不斜视,褚翌洗漱完用了一点早饭,便坐在帐中看各处来往的公文。
    卫甲跟卫乙出去立在账外,彼此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安昨夜肯定累着了!说不定根本就一夜没睡!
    将军跟随安真是太,太,太,恩爱了!
    褚翌伸手摸茶杯,触手冰凉,才发现如此竟过了一个时辰,而随安还没醒,他立即起身,大步走到她面前,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竟然还在熟睡。
    担忧一下子变成胸闷。
    终于太阳上了帐子顶上,随安才慢悠悠的醒来,醒来就伸懒腰:这一觉好舒服啊!
    褚翌眼神不善的看了她一眼,就大步出了帐子。
    随安皱着眉摸了摸肚子,胀胀的,然后发觉亲戚来访。
    这个她倒是有所准备,但没想着今天就来,东西都放到了府衙里头。
    她的衣裳有限,撕了就没得穿了。
    正好看见褚翌的中衣,想是昨天换下来的,她嘿嘿一笑,朝它伸过手去
    不知道是不是昨夜喝了酒的缘故,肚子胀胀的十分不舒服。等她也出了帐子,卫甲凑了上来,目光不敢落她身上的问:是不是很难受?你想吃什么饭吗?说实在的,他一点也没觉得走旱路舒服,虽然他没走过,但偶尔便秘的感受也足够啦!
    随安嘿笑,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你怎么发现的,呵呵,给我一碗热水就好了,要是有红糖放一点。
    卫甲脸一红,嘟囔了一句:我猜的。就跑了。
    随安喝了红糖水,也不敢乱走,好不容易等褚翌回来,她立即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府衙?
    褚翌皱眉:你在帐子里头鼓捣什么了?
    没,没什么啊!她以为撕他中衣的事被发现了,结结巴巴的说道。
    褚翌走了一圈,目光又落回她身上:你受伤了?
    随安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她就是再大咧咧,跟别人讨论这种问题也会害臊。
    显然褚翌比一般人都聪明,他见她的样子,立即想到我让卫甲陪你回去吧,我明天回去。
    随安一直垂着头,耳朵后头都红得滴血,低低的哦了一声。
    褚翌吩咐了卫甲去找辆车,车还没来,天空突然传来雷声,紧接着就下起了雨。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发芽的心思
    要不您再给我找顶帐子?她小心翼翼对褚翌说话,像光头强讨好李老板一样。
    褚翌比李老板更可恶一万倍,又眼神鄙夷的斜他:下着大雨我让人给你支帐子?
    褚翌这里行不通,随安便去找卫甲,想让他帮忙:我这不舒服,害怕打搅了将军歇息,你看我睡你的帐子,你去将军的帐子睡一晚行吗?
    卫甲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他还想娶媳妇传宗接代呢!更何况将军英武乃当世人杰,而他只是个普通人,实在配不上将军!
    随安也知道自己有点强人所难,褚翌之龟毛可不是正常人能消受的了的。
    正跟卫甲磨叽着,就听主账中褚翌叫她。
    她只好跑回去,外头雨还在吓,虽几步路,可也湿了些衣裳。
    褚翌叫她却是有些正事:这是東蕃的堪舆,你把它画成一整幅。
    随安应了,接到手里一看,原来是些零零碎碎的,并不是完整的堪舆,当然或许拼起来就完整了,很显然这个工作褚翌是打算让她来做。
    卫乙弯着腰送了一只炭盆进来,放到褚翌的桌案旁边。
    帐子里头便多了些烟火气。
    我在哪里画呢?她转了转头,发现褚翌面前的桌案已经满是文书等物,实在排布不开,倒是床榻够大。
    褚翌也看到了,便道:将炭盆挪远点,你去榻上画吧。
    他不要正好,她还觉得有个炭盆噼里啪啦的烧着舒服呢。
    提着炭盆两边的提手,放到床榻旁边。
    帐子里头本就许多灯火一直燃着,也不算黑暗,她先大体上将所有的图都看了一遍,见纸张不一样,笔迹也不一样,分明不是同一人所为,便一边画一边问:你这是找谁弄来的图?
    是我花了重金分别从许多人手里购得的。他难得的同她好生说话。
    随安点点头,暗忖这主意不错,否则要是直来直去的弄这么一整张,怕不得让東蕃人追杀。
    褚翌便起身走到榻旁,她许是不记得了,可是他却记得清楚,这分别购买舆图的主意正是她在那一堆抄出来的纸张里头记载的。
    这会儿她难得的安静顺从,跪趴在榻上,所有的头发都束起来,手里握着一支细狼毫,速度不快,优哉游哉的。
    说她优哉游哉,也不是浑说,因她虽然跪趴,却并非两只脚都老实放在臀下,而是右脚压在左边小腿上,只露出一半的脚掌向上翻着,五只大小不一的圆趾肚子,肉呼呼的,令他想起幼猫的肉垫,一动一动,不肯老实。
    他靠过去,她的脚掌就正好戳在他的腰身上,挨的近了,像只受惊的小老鼠一样要往后缩,他强忍着才没有抓在手里,而是更往前凑一步,故意低声道:你别动,我看看。
    随安果真不敢再动,谁知褚翌并不作声。
    两个人挨的极近,几乎是靠在一起,这种近距离的接触已经让随安快要炸毛,而褚翌却在想着昨夜梦中旖旎
    他很快的直起身,将衣摆撩了撩,见有些遮掩不住,便匆忙的站起来,重新走到一旁的桌案后面,借由桌案遮挡住了。
    随安还以为他这一串动作是因为想到什么机密要事,也没往深处想,一边画一边说话:这一张图画的東蕃的王庭,倒是比较细致,想来花费不少。
    褚翌哼道:可不是,那人见要的急切,坐地涨价,我的人把马都抵了出去。
    说到马,两个人同时想起一件事。
    不管是不是心有灵犀,可确实是想到了一处,那就是当如褚翌受伤后,在富春庄子上,随安答应了要替褚翌的坐骑牵红线!
    我说这次来营中,它老往你那边看,我还当它看重你骑得马呢,却原来是记住你了。
    随安欲哭无泪:您就不会给它多介绍几个?您可是将军,您发话了,那哪匹母马不得颠颠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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