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个宣贵妃算是时间久的,长达半年了,皇上都没再往后宫中添新人。
    所幸皇上多情行事却并不荒谬,到底还是立了皇后之子为太子。
    太子敦厚仁善,待这十四个兄弟姐妹甚好,时常寻人一同出游赏花吟诗喝酒,倒是帝王家难得一见的其乐融融。
    江懿简明扼要地将部分经过告诉了他,隐去了些许自己的猜测。
    陆绎风听后大惊: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做出这种事来?
    江懿示意他冷静:我从城登县带回来了些许文书材料,待回去比对一下字迹,说不定便能查出那个潜藏在燕都的内鬼。
    他今日让陆绎风把人都喊来,就是想先看看这几个在他怀疑范围内的臣子是否会率先动作。
    纵然这是一场存了心思的宴会,江懿到底还是没让陆绎风太过难办。
    即便知道那内鬼就藏在这些人之间,他仍然表现得十分谦和好说话,甚至连带着帮了好几个人看文章。
    说是看文章,实际这些人赖在他身边插科打诨,试图打探出他这次回燕都的目的,亦或是到底想站在朝堂中的哪一派。
    江懿悉数将他们糊弄过去,直至最后一个拿着纸卷的人来到他面前。
    那人没有将纸卷递给他,而是十分亲切道:江大人,不知令尊可否与您提过家父曾上门提亲一事?
    江懿挑眉,抬眸向那人看去。
    面前的人生得算是好看,面色中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你是
    在下是户部尚书宋玉修之子宋修那人浅浅向他拱了拱手,家姐待字闺中,十分仰慕江大人的才学,一时任性要家父贸然登门提亲,先给江大人赔个不是。
    江懿垂眸,没接他的话茬,只拿过他手中的纸卷翻看了起来。
    宋修面上的笑意未变,站在着不动时像一尊精雕细琢的玉雕。
    行文思路缜密,遣词造句也风雅江懿淡淡道,没什么好指教你的。
    江大人谬赞。
    宋修接过自己的纸卷,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方才在下所说的,江大人可知晓吗?
    知晓了。
    江懿支着脸颊,抬眸瞥了他一眼:听说令尊准备办新年宴席,这宴席要在何日举办?
    宋修听他这么问,心下一喜,连忙道:全看江大人什么时候空闲。
    都说客随主便。
    江懿笑了下:如何也不能要尚书大人随着我的意思走。
    那待在下回去与家父商议一番,再修书送往江大人府上宋修道,江大人看这样可好?
    江懿淡淡应了,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又行了个礼。
    陆绎风在旁边小声道:你不会其实是看上了户部尚书家的千金,才要我攒这么大个局为你说媒吧?
    江懿起身的动作顿了下,毫不掩饰愠怒地瞪了他一眼。
    他们临近午时到的酒楼,如今已过去了四个时辰,外面的天都黑了。
    世家公子三两散去,江懿与陆绎风刻意走在所有人之后,而裴向云则沉默地缀在江懿身后,目光紧紧地黏在那人的背影上。
    待我去见了户部尚书,再仔细理一理其中关系江懿低声道,届时你先探探陛下口风。其中几人都是他亲自点的探花榜眼,我担心会出变故。
    放心,绝对给你办得妥当。
    陆绎风话音刚落,目光落在酒楼的门口,脚下忽地生了根似的扎在原处。
    江懿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事,便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自己身侧响起。
    十五爷,你可真逍遥。
    江懿抬眸便看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大步向这边走来:公子我在家中独守空房,你来这儿喝酒听曲儿,倒是快活得很啊。
    作者有话说:
    江美人:你
    狗子:我的银行卡密码是
    狗子有银行卡吗;
    没有,可可怜怜
    第79章
    陆绎风的身子哆嗦了下,下意识地要往江懿身后钻。
    江懿冷着脸向侧旁让了让,将他揪了出来。
    他如今心情有些复杂。
    原本以为这十五皇子许久不纳妃是因为玩性大,与他那风流老爹作对,可现下来看似乎并非这么一回事。
    这浓眉大眼的何时也成了个断袖?
    江懿不知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只蹙着眉看向自己这位多年好友,半晌开口道:原来你多年不纳妃是这个原因,我还以为
    你误会了。
    陆绎风垮着脸,声音中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恶狠狠看向那小书生:你来这里作甚?这是你能随便来的地方吗?
    我怎的就不许来了?
    那书生站定,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转了转:你十五爷可以来快活,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小妖精勾得你大早上便往外跑。
    陆绎风低声下气道:祖宗,我们出去说,出去说可好?
    他瞥了一眼旁边躲在帷幕或柱子后偷笑的舞女,只觉得有些颜面扫地。
    那书生是个好说话的,拽着他的袖子便向酒楼外走去。
    裴向云沉默了许久,这才小心翼翼开口:师父,十五皇子他
    他是喜欢男人吗?
    江懿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联想起这狼崽子颇为丰富的前科,愠怒道:少问不该问的。
    裴向云欲言又止,垂眸瞥见了自家老师微红的侧脸,又将准备要问的话咽了回去。
    两人出了酒楼,便看见陆绎风还在与那书生拉拉扯扯。
    所幸现在天色渐晚,没人能看清他的脸,不然皇室的面子怕是也一同没了。
    祖宗咱回去说行不行?不知是否是江懿的错觉,陆绎风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卑微,你这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那书生却不依不饶:你堂堂一个皇子,大白天往酒楼中跑,这又成何体统?
    我
    陆绎风有苦说不出。
    他总不能把江懿供出来,说是丞相要他帮忙设个局,只有设在酒楼里这群世家公子才肯赏脸来一趟吧?
    那书生以为自己踩中了陆绎风的弱点,登时觉得自己也有理起来:等回去我便向我爹告状,你且等着。
    我
    陆绎风实在遭不住,怒喝道:江子明,你过来和他说。
    江懿蹙眉,刚要说他们的家事自己不好参与,便听十五皇子瞬间软下来的气势: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咳,这是本王的王妃。
    裴向云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他就说燕人也有好男风的,也是有过两个男子相爱成亲的例子,那是否说明自己和老师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江懿不知这狼崽子心里在想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但陛下怎么会
    陆绎风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没好气道:他是女扮男装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那书生被人点破了伪装,瞬间泄了气,将陆绎风的袖子丢开,嘟囔道:说出来做什么,没意思。
    那你跟捉奸一样拽着我袖子在街上撒泼就有意思吗?
    陆绎风将被拽得乱七八糟的衣袖整理好,没好气道:你可真是罢了,罢了,不与你一般计较。
    江懿这时方才听懂他们在说什么,有些惊讶道:这是陛下给你纳的王妃?
    陆绎风从鼻子中哼了一声:是啊,梅晏然,宁北梅将军的掌上千金。
    他说完,又不甘心似的嘀咕了一句:小没良心的,平日白送你那么多好东西了。
    梅晏然只消沉了片刻便又活络了起来,探究地看向江懿:你便是他们所说的那个顶有名的丞相?果然看起来好年轻啊。
    江懿对她笑了下:微臣江懿,见过十五王妃。
    别这么见外。
    梅晏然眼睛一转,唇边浮起一丝狡黠的笑意:能与陆绎风一同逛酒楼,想来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人。
    你别揪着这一件事不放陆绎风道,小爷来这里是有要事的,你别添乱。
    江懿轻咳一声:十五皇子是来替我办事的,王妃若是实在气不过,责罚微臣便好。
    那不行
    小姑娘也不再伪装先前的男声,用原来清脆的声音道:江丞相这么好看的人,可罚不得,本王妃看着可喜欢得紧。
    陆绎风磨了磨牙,刚要说什么,便听她抢先道:择日不如撞日,本王妃也许久没出来了,一起去看灯会可好?
    江懿瞥了一眼站在后面假装自己不存在的裴向云,觉得带着狼崽子在外头闲逛太久怕会出事,刚要婉拒,陆绎风却立刻赞同道:可以可以,本王正巧闲来无事,如此甚好。
    江懿微微瞪大了眼睛,不明白自己如何就被人强行拉入伙了。
    梅晏然这时才注意到几人身后站着个从未说话的人,探头去看裴向云,却径直撞上了他那双深邃的黑眸,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下。
    裴向云原本只是看她离江懿有些近,下意识地有一种领地被无端侵/犯的感觉,待看见梅晏然往后退了一步,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应当是有些凶的。
    他从未见过这样精致的姑娘。
    乌斯的女子骨架较比汉人大了许多,看上去便有一种力量之美,与汉人女子的「精致」完全不搭边。纵然一身男子装扮,也能从那眉眼中觉察出几分秀气来。
    江懿瞥了他一眼,似是在警告他收敛些身上的凶气。
    裴向云退后一步,垂眸看向地面。
    梅晏然似乎还是有些怕他,怯怯地瞥了他一眼,试探道:这位是
    江子明的学生。
    陆绎风似乎这会儿也才想起来还有个「外人」在旁边,于是征询他的意见:你是要与本王一同去灯会逛逛,还是自己回去?
    裴向云下意识地看了眼老师。
    江懿察觉到他的目光,低声道:你自己决定,看我作甚。
    若师父去的话,那学生也一同去吧。
    梅晏然似乎好不容易才从宫里出来一回,兴奋得很,再加上穿着一身男装,小跑着走在三人前面,路上遇见什么摊位都要停下来看一看。
    江懿这会儿逮着机会问陆绎风:何时封的王妃,怎的也不与我说一声?
    在他印象中,上辈子陆绎风好像并没有纳这么个王妃,甚至剧情中搜寻一遍,也未找到太多关于梅晏然的戏份。
    也就去年的事,其实我俩早认识了,只不过一直没摆在明面上说罢了陆绎风面上满是嫌弃,小姑娘人不大,一天天就琢磨着怎么折腾我,还忒喜欢唱戏的。不仅将那些唱戏的请进王府,还非得抓着我一同扮那些个角儿。今天陪她演杨宗保,明天陪她演陈世美,后天又是崔莺莺和张生我说,你笑什么?
    江懿抬手掩去唇边的笑意,慢条斯理道:我倒是觉得你好像很心悦她。
    心悦?
    陆绎风脚下一个踉跄:我心悦她什么?栖凰坊里那么多美人我放着不心悦,偏生心悦个疯丫头吗?
    江懿刚要说什么,便听梅晏然在前面喊道:阿风
    陆绎风立刻闭了嘴,向前跑了两步。
    小姑娘似乎是将冰糖葫芦的糖汁沾到了手上,手忙脚乱地要将污渍擦掉。
    陆绎风拧着眉,用一块帕子小心地将她嘴角的酱汁擦了,口中似乎数落着什么,可眼神却十分温柔。
    不过是不自知罢了。
    当局者迷,不若旁观者清。
    江懿看着他,有些无奈地笑了下,一阵夜风从身侧掠过,让他周身忽地发寒。
    抬眸望去,周遭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像他这样伶仃站着的倒基本没有。
    那么一瞬间,江懿只觉世间万物旷而悠远,自己与旁人隔了一层障壁般,如同生活在两个世间。
    可这样的感觉也只有一瞬。
    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被人轻轻披在他的肩上,将那夜风带来的寒意尽数驱散。
    师父,天晚风寒,注意保暖。
    裴向云低沉的声音从他耳侧响起,让他心中没来由地一颤,几乎立刻想从站着的地方逃开。
    江懿生生忍住这种逃跑的念想,轻声道:我不冷,你自己披着吧。
    裴向云却固执得很,不肯将这披风拿走:我也不冷。
    江懿眯起眼看向他,正欲发作,却听梅晏然在前面喊道:江大人,你们怎么不过来呀?
    裴向云抚在他肩上的手烫了一下似的,倏地缩了回去。
    江懿拢着披风,躲着什么一样快走了几步,却听那狼崽子闷不做声地又跟了上来,紧紧缀在他身后,像一条忠诚的狗。
    梅晏然手里的糖葫芦已经吃完了,东张西望着更远处的景物。
    你不要乱跑,吃东西有吃东西的样子陆绎风拧着眉数落她,跑丢了谁负责?我去哪找你?
    我丢不了,你烦死了。
    梅晏然抬眸向后望来,忽然道:我不要你陪了,你跟江大人聊那些无趣的朝政去,我和他一起走。
    裴向云眼睁睁看着方才还怕着自己的小姑娘蹦跳着过来,揪住他的一只衣袖。
    陆绎风的脸色瞬间黑了:梅晏然,别闹了。
    我没闹
    梅晏然看也没看陆绎风一眼,拽着裴向云便走。裴向云不放心江懿,连连回头了三次。
    照顾好她江懿道,注意安全。
    裴向云心里一暖,哪怕知道那句「注意安全」可能未必是给自己的。
    他还未来得及再和老师多说几句话,便被小姑娘拽到了人群之中,看不见后面跟着的两人了。
    梅晏然长呼了一口气,紧了紧衣领,对着裴向云笑了下:你别紧张呀,我又不会吃人。我长得很凶吗?我觉得你比我凶多了。
    裴向云从未单独与女子接触过,双手缩在衣袖中,拘谨地瞟了她一眼。
    小姑娘生得确实好看,一双大眼睛像是密东进贡来的葡萄,黑亮剔透。唇上似乎带着些小心机点了不同色的胭脂,层叠出水墨般的层叠氤氲来。
    裴向云忽然意识到自己盯着人家看得太久了,仓促移开眸子:这样跑出来不太好,我们还是等一等
    不等了,等什么等。
    梅晏然蹙起两道秀气的眉:本王妃方才是要你来陪,等他们两个作甚。
    裴向云似乎终于觉察出她好像有些不高兴:你不开心吗?
    我不开心?
    梅晏然一边踢着地上的雪,一边嘟囔道:我有什么可不开心的,我一个人好着呢,他逍遥快活了我也自在,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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