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羊的声音又传来:听到了没,程锋?
    他的声音渐近,似乎向他走来,程锋连忙答道:听到了。我没拿换洗的衣裳。
    我叫人给你送去。宋羊没有再往门口去,转而走向里屋,把程锋的家居服拿出来交给下人。
    玉珠,晚膳好了吗?
    回公子,还要一刻钟。
    宋羊看了眼时漏,才发现是程锋今天回来得早。没关系,不用催,等程锋洗好再摆膳吧。
    是。玉珠应下,又提议道:公子,今天的晚膳可要摆在外厅?也凉快些。
    宋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摆外面吧。摆完膳你们也去用饭,不用在跟前候着。
    时节渐热,白日渐长,衣裳也变得轻薄了,傍晚的风徐徐地吹着霞云,粉红的霞云陪着红日慢慢便暗,星辰一点一点向上爬,直至与月亮比肩。
    程锋披散着湿发走进屋,宋羊端一杯水给他:是酸梅汤,不会很甜。
    程锋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托着宋羊的胳膊走到桌边:端茶倒水哪用得着你来。他眉头一皱,下人们呢?
    我让他们下去了。宋羊没坐下,而是拿过程锋手里的干布巾,示意他坐下,站在程锋面前给他擦头发。只是给你拿个水,又不是什么重活,你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低头。
    程锋老实地低下头,任由宋羊用布巾在他头上揉搓。
    今天怎么去刑部了?
    去审问石青莱。程锋随着宋羊的动作摇晃脑袋,他伸手扶住宋羊的腰,闭着眼睛在宋羊肚子上摸了摸。
    宋羊被他的动作弄笑了,躲了一下:别动,痒。
    程锋便把温暖的掌心覆盖在肚皮尖上:他们今天乖不乖?
    乖。宋羊用布巾包住程锋的头发,提着他的头发往后放。石青莱?就是在斗春时推你的那个?
    嗯。程锋顺着他的动作抬起头,他让宋羊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自己绞起头发。皇上想查皇后,但没有说想查什么,只说皇后是受了人挑唆,给了我查少府监张由纪、太史令石自然、石青莱等人的权利。
    这个少府监的张大人是不是皇后的娘家人?宋羊有印象,张骊歌就是想把这人的儿子说合给他。
    对。
    这事好查吗?宋羊给自己倒了半杯酸梅汤,小口小口地酌。
    我本以为皇上已经打定主意要废后、或者发罪皇后,只是想借由我的手查出来,所以我只要把皇上安排好的证据呈上去、再闹大就行。程锋放下布巾,摸了下半干的发尾,感觉差不多了。但查起来并不顺利,看起来皇上并没有打算好要如何处置皇后,似乎只是想看看我能查出什么来。
    啊......宋羊拉长声音,那这事很麻烦啊,可大可小,就看你怎么做了。
    依我看来,皇上还是想发罪皇后的,至少我必须呈交足以发落皇后的罪证,不论皇上最终是否要废后。
    听你这么说,是已经知道皇上和皇后的芥蒂在哪了?
    程锋摇头:还没查到,依我推测,若是查太医署会更快一点,可惜皇上给我的职权暂时还查不到太医署。
    宋羊也想不到好办法,只能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放心。程锋拉住他的手,他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让宋羊担忧的,不会有事。
    嗯嗯。宋羊看向他,程锋的衣领不知何时散开了,他正好能看到程锋胸肌的轮廓。
    宋羊:(//?//)
    程锋立即捕捉到他的视线,忍不住想捉弄他,故意揪着衣领扯了扯:天气热了洗头就是难受。
    宋羊:是、是啊......
    你在看什么?
    啊,啊?宋羊收回视线,装傻:没什么。
    我以为你在看我。程锋的手故意顺着衣领往下滑,空气似乎因为他这个动作而旖旎起来。
    宋羊哪能不知道他的小九九,恼羞成怒地双手抓过他的衣领快速合上,又扯着他的腰带用力一拉:屋子里只有你,我当然是看你啊!干嘛把领口扯这么大,不正经、不老实、不守男德!
    吭。程锋让他勒得闷哼,自己重新整理衣裳,笑着道:好好好,我守男德。
    宋羊冲他翻白眼,随后计上心来,对着肚子道:你们看,你们爹不正经......
    程锋立即两手一起捂上宋羊的肚子:不许看。然后对宋羊说:还有更不正经的。
    什......
    宋羊的话音未落,就被程锋的唇封住了。宋羊红着脸,也默默抬手捂住肚子:少儿不宜......
    宋羊:(//?//)
    这是玩什么?长长的一吻后,程锋终于问起了屋子里乱七八糟的竹截。你做了个竹人?
    不是玩,也不是我做的。宋羊与他解释了东西的来历,然后道:可我完全不知道他的意思。我甚至连竹截有多少个都数了!
    但根本找不到符合逻辑的答案。
    程锋沉吟:你说他是个想法奇特的怪人,但在我看来,你的想法也很异想天开。
    嗯?
    所以你换个思路如何?不用刻意往奇怪的地方想,就顺着你的第一直觉去想吧。程锋牵着宋羊站起来,走,吃饭。
    宋羊乖乖跟着他走。
    我的第一直觉?宋羊皱皱眉。
    那我觉得其实没有隐藏讯息。宋羊道,什么都没有。
    灵光乍现,宋羊突然意识到,是他一开始就假定了河边大王会像之前那样传递信息,才陷入了盲区,事实的真相说不定就是什么都没有。
    再顺着往下想,这好歹是一个对外联络的机会,河边大王会放任这个机会吗?宋羊觉得他不会。
    但他什么讯息都没有藏,可能是三种情况:一、过于谨慎;二、传递信息的对象不是他宋羊,而是别的什么人,这些竹截只有在特定的人眼里用特定的方式才能解读;三、这个撑衣架并非外售的设计,而是某个客户指定的......
    蠢货!怎么不蠢死你算了!那东西又不是做来卖的,怎么就叫你给拿了图纸做了那么多个出来!京城的善工坊里,一个气势凌人的中年男人大声喝骂。
    可是那东西工艺繁杂,做一个多亏啊,不如多做几个......
    蠢货闭嘴!
    被骂的男人委屈地闭上了嘴。
    现在卖出去了多少个?
    七个。
    还剩几个?
    十个。
    通通拿去烧了吧。
    姜管事,这不合适
    姜管事,与其烧了,不如让我带回去吧。俞庆祥一直默默听着,这时候忽然开口:也是我不谨慎,没提醒绍儿。
    绍儿也就是被骂的年轻男子,感激地用眼神道谢:谢谢俞管事!
    姜敦没好气地瞪姜绍儿一眼,算了,你是带回去给柳不群?
    是啊,这东西本就是做给他的,也只能给他了。
    姜敦好一会儿没说话,姜绍儿站久了开始腿酸,开始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姜敦又瞪他一眼,才问俞庆祥:那个柳不群就是个疯子,万一哪天控制不了怎么办?
    俞庆祥也颇为头疼:要不把柳不群送到城外去,或者换个更严密的地方藏起来,留在城里太危险了。
    不用问问那位大人?
    要问的,我的身份可见不着那些大人,就劳烦姜管事
    姜敦满脸烦躁:那就这么办吧,那家伙太能惹事了!
    两人商量好,俞庆祥就带着剩下的撑衣架往某个暗巷去。
    河边大王被关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这里原本是一座大宅子,砌了很多墙,分成许多小院。他的这个小院不大,一间屋子、一片空地,然后就是四面高墙。他猜有不止一个像他这样被关着的人。
    左右两边的墙上都有门,门从外头锁上了,他无法逃出去,只能每日在屋里画图,画累了到外头走一走,然后又回去画图。
    但最近河边大王不敢到院子里散步了,他隔壁搬进来一个可怕的家伙,他常常能闻到一些怪味从隔壁传来。
    有时候是烧东西的味道,有时是血味,有时又很刺鼻。夜里还能听到吓人的磨刀声、说话声和哭声。
    河边大王因为夜里睡不好,又清减了不少。
    好在他给隔壁的人设计了撑衣架后,古怪的动静终于消停了一些。
    今天很难得,隔壁传来哼歌的声音。
    河边大王没忍住好奇心,小心地趴到门上,透过门缝往隔壁的院子里看。
    隔壁的小院跟他的一样窄小,空地上放着撑衣架,一个男人站在三个撑衣架前。
    他肤色异常雪白,发色似金丝,眉毛睫毛都浅淡无色,简直像妖怪。他手上提着一层薄薄的什么,专注地、郑重地穿到撑衣架上。
    是衣服吗?河边大王不解。
    你在干什么?一道声音猝不及防响起。
    河边大王猛地转身,俞庆祥不知何时来了,正死死盯着他看。
    你看到什么了?俞庆祥缓缓地沉声问。
    第159章 盛大开业
    我什么都没看!
    那你在做什么?俞庆祥反手合上身后的门。
    我、我、我好奇。河边大王哆嗦着嗓子,我就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我设计撑衣架,想偷偷看一眼但我什么都没看到!
    你要是看到了,就死路一条了。俞庆祥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回屋去。
    是。河边大王连滚带爬地回了屋。
    匠心坊要在五月初八开张,让你想的东西想到了吗?俞庆祥跟着他走进屋,屋里散落了一地的画纸,他习以为常地挑了块干净的地方站着。
    河边大王立即从一堆图纸里挖出来几份,双手呈上。
    俞庆祥一张一张看过去,然后愤愤地将图纸甩到河边大王脸上,啪一声响,力度不输一个耳光。
    这都是什么东西!就凭这些费劲又不讨巧的破玩意儿,能跟有角比吗!
    河边大王垂着眸子,手紧紧地攥着衣裳,我尽力了
    尽力?俞庆祥不屑地冷笑,你应该知道吧,若是画不出来,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这是你这个月的药。俞庆祥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头倒出一颗药丸,又拿刀将药丸一切为二,才随手丢给河边大王:减半了。
    河边大王狼狈地接住药,毒症发作时的痛苦回忆让他浑身发抖,他求饶道:不要减半,不要减半,我会努力画的!
    十天后我再来,到时你必须拿出能入眼的东西。俞庆祥冰冷地道。
    是......
    俞庆祥说完了要说的话转身就走,出门前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抽出一张图纸:这是有角新画的东西,灌溉农田用的滴漏。你看看吧。
    俞庆祥走后,河边大王先把药吃了,然后仔细地将有角的图纸放到桌上。
    这东西似乎是放在土里用的,加了水后能一滴一滴慢慢往下漏,用了它,就不需要人一天三次地去地里浇水了。
    又是能省人力的东西。
    河边大王研究了一番,对原理一知半解,心中很是感慨,有角先生到底是怎样厉害的人啊。
    他最佩服的是有角的心胸。做出仿生鸟只是因为想玩,华容道不过是一点儿奇门巧技,水火斗也只是因为他曾苦恼书到梅雨天总是发皱而有的灵感,但有角先生设计的东西都是有大用的、能利民的物件,这说明有角先生非常了解百姓的生活,即使是农民也被关注着,单单这一点他就远远比不上有角先生。
    河边大王自愧不如,又十分失落沮丧,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逃出这里。
    将图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河边大王忽然发现把图纸倒过来的话,表示滴漏的那些管子似乎能组成一张脸谱。
    图纸:(^_^)
    这......这应该是笑脸吧?
    河边大王怔怔地,好一会儿,泪缓缓淌下来。
    滴答滴答落在图纸上,晕开一块块水斑。
    五月初八,粽子和艾草的香气还没散尽,匠心坊开张了。
    没有锣鼓喧天的开场,没有舞龙舞狮的热闹,十串鞭炮绕着店门外响了一圈,便算是开张了,显得主人家很不上心似的。
    宋羊是故意的。
    匠心坊在江湖和民间已经积攒了不少的名声,但因为他们之前营销的方式,匠心坊对外的形象变得十分神秘高冷,宋羊决定将这种风格延续下去。
    这点不只体现在行事作风,匠心坊整体的装潢走的也是神秘高冷的路线,采用了大量的莫兰迪色装饰,又用相近的色系区分不同的区域,这一套在服装店常常能用到的手法确实让店面看起来干净又舒适。
    别看宋羊似乎没花力气宣传,事实上他早早就让人利用茶馆、驿站、江湖小道消息等方式造势,再加上关注着匠心坊的人其实不少,开业这天匠心坊从早到晚都人满为患。
    工部小官史昌年趁着下值过来一探究竟。
    一进门,穿着统一制服的店员整齐划一地向他福身行礼,但没有高声问候,匠心坊便给了他一个静的印象。受店员影响,史昌年也不敢高声言语,他观察四周,发现来往的宾客都仪表堂堂,彼此交流时礼貌地克制着音量,仿佛行走在阅稷殿、古刹庙宇之类的地方。史昌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确认没有失礼之处,才抬头挺胸走进去在这里,莫名地不想丢脸。
    史昌年最喜欢的地方是重彩堂。这里展示了匠心坊绘制的大量图纸、根据图纸做出来的工具和工程模型。这种等比例缩小的、精致的模型出乎意料的有人气,不少人把模型当作一种手工装饰摆件,表示愿意高价买下,可惜模型都是非卖品。
    史昌年还在这看到了不少朝中大官,包括他的顶头上司,史昌年走时还在想:大家都来,这里是个不错的地方啊。
    游显吉是今年的科举考生,他对匠心坊有所耳闻,但并无兴趣,只是今天凑巧路过时透过窗户忘了一眼,便被一整面墙的书吸引了。
    宋羊将匠心坊分作三个区域,第二个区域叫筑展书屋,他网罗了大量的建筑类图书,也收集了市面上畅销的好书和名家著作,还将往年的一些状元好文罗列出来。游显吉会被吸引也理所当然,除了他,不少在京的学子都闻风而来,在听说这些书都能供人借阅后,他们都毫不犹豫地办理了一个月只要二两银子的借书证。
    只要二两银子?游显吉怀着激动的心情问:所有的书都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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