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真撇撇嘴,干嘛,我还没毕业呢,你就想不管我了?
    李方潮气得嘴角一抽,长什么大,这死丫头明明还跟以前一样!
    玩笑归玩笑,言真其实很庆幸李方潮是她的老师。别看他年纪大,但心态一点不老,尤其他钻研了大半辈子的艺术,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桀骜气息已然出神入化,有点老顽童的意思了。
    否则换作别的严肃老学究,恐怕是不会让言真这样放肆的。
    这些年来,李方潮是言真的老师,同样也亦友亦父,给了她许多以前没得到的关照。
    无论如何她都应该感恩他的提携。
    站起来鞠了个躬,李方潮却眉头一皱,干嘛?!
    言真直起身来笑笑,没事儿,就是想跟您说声谢谢。
    教了她四五年,李方潮晓得言真的个性远不是她面上所展露出的模样。她细腻,敏感,柔软,容易受伤。所以她从不展现自己的内心。
    对她偶然流露的真情,李方潮有些不大习惯,除此之外,他更担心她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死丫头,你有话直说,搞什么鞠躬哈腰的,怪渗人的。
    死老头一点都不解风情。
    既然如此,言真也不拐弯抹角了,将傅映安的名字报上去,外加一段录音,你听了就知道了。
    李方潮狐疑看她一眼,你不是搞了什么伤风败俗的大事吧?
    言真翻了个白眼:我是那样的人吗?
    这可说不好。
    哦。
    言真冷冷继续下一个主题:我要出去采风几个月,你可千万别想我。
    李方潮摸摸嘴角的胡子,只要你不犯事,我应该是不会想你的。
    得,那我走了。再见死老头!言真大声吼完这句,趁老李头起身打人的空隙,脚底抹油跑了。
    李方潮瞧着她灵活逃跑的背影,在办公室里气笑了,个死丫头。
    从办公室出来,言真拿了车准备去言执的学校,半路上就接到了李方潮的电话。
    她以为他晚上才会打给她。
    接起来,李方潮声音十分严肃:这事儿当真?
    当然真。
    你想我怎么处理。
    你不用处理,我已经把事儿交给我经纪人了,到时候他来学校取证,你只要别拦着他就行。
    就这样?
    言真昂了一声。
    李方潮那头沉吟片刻,好,我知道了。顿了顿,言真以为他要挂电话了,他才又问一句:你这个节点出去采风,岂不是不能回来过年了?
    言真微怔,可不,今年没人上你们家蹭饭了。
    李方潮哼笑,那敢情好,我还省了一桌子菜。
    闲扯了几句,言真挂了电话。
    车子里暖烘烘的,她心情很平静。
    人真的很奇怪。
    李方潮刚才在电话里说的话跟那天赵崇南说的差不多,但言真心里莫名就将这两个人的态度分得很开。
    李方潮问她是求证,赵崇南问她是怀疑。
    看上去没什么分别,但作用在她这里就是天差地别。
    好像这事儿跟每个人说,每个人都问了她一句,真的吗?
    只有一个人没有这样问她。
    周一有晚自习,晚饭时间只有四十分钟。普通人大约对这四十分钟没什么感觉,但学生时代,四十分钟有多宝贵自是不必说。
    言真将车停在校门口外,言执一出来就看见了她。
    她穿简单的黑色大衣,纤细的脖颈被烟灰色高领毛衣包裹,泛着细碎银白光亮的铂金项链为她增添了几分金属的冷感,黑色的发松松盘在脑后,露出她漂亮清丽的五官,那双褐色的水眸正淡而清幽地望着校门的方向。
    Polo实在算不上好车,但有言真,那些分散在车上的眼神也变得热烈。
    她姿势闲散地倚在车边,随意勾勾耳发,举手投足间却泄出了无边曼妙的性感,吸引过来无数青春欲动的目光。
    卧槽,美女!
    沃日这长腿、这细腰、这气质草、她不会是新来的老师吧?!
    老师?!她要来教我们班,老子天天四点钟起来等她上课!
    装,你起得来有鬼了!现在人就在面前,去找她要微信!
    那她万一是老师怎么办!
    怕个屁啊!老师我还更兴奋劣!哈哈哈!
    哈哈嘎!等一下,那哑巴去了!
    他好勇
    我靠他们抱一块了!
    今天不是该回家的日子,她昨天晚上才将他送到学校。
    接到言真的信息,言执先庆幸自己今天没有翘课,跟着便恨不得立刻冲出教室。
    你怎么会来?他惊喜的声音跌在她耳畔。
    言真心口微微泛开一些柔暖,到底还是个高中生而已,抬手环住他的后背,拍了拍,请你吃饭。
    学校门口进出的人很多,不少人在看他们,感觉到耳边厮磨出细密的痒,言真推了推他的腰,小声提醒:好了,不要撒娇。先上车。
    他赖了一会儿,还是听话地放开,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言真很快开着车驶离了校园。
    她说是专程来请他吃饭,但只是在路边随便选了家餐厅,更随意的点了几样菜。
    即便如此,只要她肯,言执也无不乐意的。
    晚餐具体是什么味道,两人都没太吃出来。
    言真全程面色如常,言执看着她,欣喜之外直觉她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但一顿饭吃完,她什么也没说。
    他试着问:等会儿去哪。
    她结完账,淡淡然看他:回学校啊。
    言执:?
    她大周一的跑过来,真的只是为了跟他吃顿饭?
    这不像她。
    她总是冷傲又矜持,就算真的只是想跟他吃饭,也不会这样直接又宣扬地将车停在学校门口。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他在心里猜测着,但没有抓到明确的头绪。
    一直到车子驶回学校,临下车前,言真终于说:周五你自己回去,我有事不能来接你。
    手中的安全带缩回去,言执停下动作望着她,片刻,他笑了一下,所以你今天是来补偿我?
    言真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算是吧。
    得到肯定的答案,萦绕在他心上那点惴惴瞬间消散。
    他笑容加深,黑眸亮到璀璨,伸手过去扣住她的后脑将人带到跟前,他俯下头辗转吻她。
    要怎么形容这种高兴呢。
    只有吻得更深,吻得她不由自主地软在他肩上发出嘤咛,他睁开眼睛,微垂的眼帘之下被雾笼成缱绻的浓郁,他看见她微红难耐的脸颊,禁不住在她唇间笑出声。
    怎么办,你好像爱上我了。
    言真靠在他肩上微微轻喘,闻言眸光闪了闪,待手脚恢复了一点力气,她撑着他的手臂坐起来,面目看似冷静,发颤的尾音却无法扭转,回学校去吧。
    她今晚好像格外柔软,言执不想这么快离开,缠着又要吻过去,言真抵住他,低声说:别得寸进尺。
    得了警告,他并不恼,反而笑得更开心似的。
    这样才像她。
    周五要去哪,我放学去找你。
    言真摇摇头,不了,我有正事。
    什么正事。他捧着她的脸往自己唇边凑,接连的啄吻让言真不由地仰起头来。
    她被他的脑袋抵得偏过头去,后背紧贴着车门,他整个人恨不能直接压过来。
    言真不晓得他是怎么会有这样的魔力,随随便便就弄得她快要招架不住,手不自觉地撑到方向盘,喇叭突然叫了一声。
    哔
    幸好这条路上无人经过,突兀的鸣笛只惊醒了言真一个人,她猛地将他推开。
    言执黑眸里淡漠散尽,迷离的眼波分外诱人,他本就有种阴郁的气质,这样从下往上看着她的时候愈发像只流浪的兽,对你摇尾乞怜,让你心软悸动。
    他似是不愿这样结束,但望了她一会儿,没得到进一步的示意,他终究还是顺从地坐回了原位。
    言真控制不了胸腔里蔓延的胀麻,身侧的手抓紧座椅,她尽力维持表面的冷静与镇定,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言执唇上还有她的湿润,他用拇指抹了抹,眸色又深又浓,懒懒应了声,知道了。
    下了车,外头的冷空气很快就将一切暧昧吹散。
    她的味道,她的香气,就连眼神,她都不肯停留。
    看着那辆白色的车子驶入夜色,言执没有立刻回学校,他站在风口上抽了根烟。
    这段时间来,他已经摸透了她的伪装。
    冷清高傲的外表下,其实装着口是心非和不堪一击。
    言真从来不管他怎么上学,上不上学,也不过问他的生活和习惯。她看似不在意任何与他有关的事情,会缠绵悱恻地吻他,又会冷漠无情地推开他。
    可她也会参加他的家长会,给他买衣服,帮他过生日,看见他受伤比谁都着急地跑过来。她明明也渴望他再给她多一点,刚才在车上,她几度难耐地颤抖着想要抓住他。
    他知道在她心里有道墙,坚不可摧,冰凉似铁,每次他快要推倒这道墙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与他对抗。
    想要彻底摧毁那道墙当然不那么容易,但她伏在他肩上喘/息的样子,突然就让他有了莫名的信心。
    一支烟抽完,火光熄灭,冬夜严寒的风从黑暗里跑出来,围绕在他身边。
    遥望着言真离开的方向,黑眸微微眯起。
    既然沉沦和清醒都是她的选择,那这一次,他要让她自己选择他。
    作者有话说:
    好的我看你能自信到几时~
    感谢阅读。
    第31章
    周五眨眼就到了, 连齐在讲台上宣布元旦假期高三周一正常上课的时候,讲台下一片哗然。
    言执这才意识到,又是一年到头, 又是一年开始。
    这一年,他找到了言真。
    冬日昏沉, 室内明亮。
    言执将书包甩到肩上, 大步离开教室。
    才走没两步, 连齐从前门赶出来拦住他。
    言执,等一下!
    他张开双手挡在言执面前, 右手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校服袖子,言执敛眸,神色恹恹地从他指尖划过, 错开一步掸了掸衣袖。
    连齐一怔。
    言执比他高了快一头,看他时微垂的眼帘有种居高临下的凌驾感, 淡漠的黑眸没什么温度,耐着性子等他说话。
    连齐赶忙将手里的通知条递过去,解释道:你姐姐给你报了学校的希望班, 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她让我提醒你周天记得过来上课。
    他这个表述有点离谱。言真给他报班?
    言执扫一眼他手里的通知条,抬起眼的时候黑眸一片冰凉。
    连齐以为他是不愿意, 正要苦口婆心地劝, 马上高考了, 你得
    话连一半都没说完, 面前的少年冷冷睨他一眼,半点声都没吭,直接转身走了。
    连齐无奈。
    他真是我行我素惯了。
    望着他拐入楼梯间, 连齐转头去给言真打电话。
    很快接通, 对面清冷的女声一出, 连齐眼光亮起,肃了肃声音说:言执姐姐,你好。
    他一边通话一边走向办公室,未曾注意楼梯间的转角,言执去而复返,正一瞬不瞬盯着他的背影,黑眸严寒满布。
    *
    言真说过她今天有事,是以回到家没见到人,言执只是气闷了一瞬。
    他将书包扔在沙发上,回房间换了衣服,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
    他没有家的概念,只知道这套房子里如果没有言真,跟宿舍也没区别。
    哦,区别还是有的。
    这里有她的味道。
    幽幽的,很淡,带点冬日雪后的冷冽。
    是冷,但不冻人。
    跟她性子一样。
    他偶尔其实会希望她能再冷一些,最好冷到没人敢靠近她。连齐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明显讨好的态度简直令人作呕,他是不是以为谁听不出来他的心思?
    胸口闷闷的不太畅快,他受不了那些人觊觎她的眼神,那些龌龊的,肮脏的视线,多停留在她身上一秒,他都会立刻想要爆/炸。
    他想把她锁在家里,锁在只有他看得见的地方,她的眼睛也只看到他一个,只有他可以抱她、可以吻她、可以把她的腰肢掐在手里,听她在耳边细细地喘叫他的名字。
    言执,你轻一点。
    身体里的血液开始躁动,有什么正在急速膨胀。
    那些缱绻缠绵的时刻跃到眼前,她冷清又迷离的声线一点点撕碎他的理智。
    搭在床边的手不自觉收紧,呼吸渐重,他恨不得现在就打电话将人叫回来,然后折在怀里狠狠吻。
    还等什么等,他一刻也不要等了。
    他七点到家,等到九点,言真还没有回家。
    九点半,他给她发了条微信,问她要不要吃宵夜,她没有回复。
    等了一会儿,张显给他打电话,要他到店里帮忙。
    他回了句:没空。
    张显不满地在那头嘟嘟囔囔:你不来,尹拓最近也不露面,一个二个也不晓得在干什么,就我一人守店。
    言执黑眸微动,懒懒怼他:少抱怨。我俩干活的时候你没少休息。
    张显心虚地嘁了一声,挂了挂了。
    通话结束,将近十一点。
    大门还是没动静。
    淡漠的乖戾跃上眉梢,点开言真的微信,修长的手指顿了顿,退出去,又点开尹拓的对话框。
    [什么情况]
    尹拓倒是很快回了条语音过来,差不离了,过两天就回。
    他不知道在哪,背景有些嘈杂,说话声音还算正常。
    言执不疑有他,回了句:[注意安全]
    起身进了浴室。
    等他洗完了澡,客厅里的冷空气迎面扑来,激起他心头一阵又一阵的燥。
    空空如也的屋子里,没有半点言真的影子。
    黑眸里薄雾散尽,露出冰川一角。
    他突然意识到,言真好像骗了他。
    *
    言真的采风之旅预计四个月,从冬季到初夏。
    她选了三个小镇,一个临山,一个傍水,最后一个在海边。
    第一站在祖国的西南,离Z城很远,城镇也深。不过也只有像这种未经人工开采的地方才能找到那些鬼斧神工的自然风光,小到苔藓,大到落日,无不令人心旷神怡。
    她已经出发三天了,所处的村落古朴又封闭,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那么严苛的时间观念,直到她接到连齐打来的电话,她才意识到,已经周五了。
    连齐在电话里说言执对补课的事情无动于衷,看样子是不会来了,你是不是没跟他说要补课的事情?他好像不知情的样子。
    言真抿了抿唇,没回答这个问题,默了默后,她安抚连齐不用着急,言执会去的。
    连齐不太相信,你怎么有把握?
    言真不好说自己有什么方法,不过连齐确实是个很负责任的班主任,换做一般的老师,就言执这个样子的,肯定不会再管。她诚心道了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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