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时候,陈子惠又塞给秦县丞些东西,秦县丞笑着接下,眼睛先看向韩昭昭,后又掠过陈子惠,他会心一笑,眼神中却有隐隐的遗憾。
    秦县丞是官位虽远比不上陈子惠,但胜在年长,又有与韩昭昭父亲的一层关系放在这儿,陈子惠对他态度尊敬,带着韩昭昭直送他到院外。
    秦县丞一走,陈子惠跟变脸儿似的,神色立马沉重下来,从秦县丞的表情、言语中,他发觉有鬼。
    这诡异之处搞得还不小,牵连到的不仅仅是楚王。
    他又想起了那个给韩昭昭书的人,悄无声息地,他是派人去查探了,但查探的结果多半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算上上辈子,这也还是头一次,别人的一场戏能演得让他如此迷惑,一点儿头绪都摸不到。
    回屋后,韩昭昭拿起秦县丞送给她的东西,正欲走,却被陈子惠拦下。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韩昭昭一眼,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别人给你什么东西,你就拿什么吗?当都是我给你?
    韩昭昭一愣,抬起懵懵懂懂的双眼,问道:什么意思?
    说是这么说,她手中却还提着盒子不放。
    韩昭昭未动,陈子惠走到门口,把门关上。
    哐地一声后,她猛地抬起头。
    屋里只余下他俩人,忆起方才舀水时,陈子惠那双眼睛游移在她的手腕上,看着手腕上的镯子,如同欣赏一件绝美的艺术品一般。
    陈子惠走近,她往后退了一步,裙摆一晃,蹭到了身后的梨花木椅子上,她的双手撑住了椅子的扶手,白玉镯撞到木头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为了躲他,韩昭昭的手撑住了椅子扶手,身子还朝后仰,若是略把她的身子往下按
    这些想法在陈子惠的脑中转瞬而逝。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低哑:你知道秦县丞是什么人,你就敢拿他的东西?
    陈子惠不由分说,上前一步,捏住韩昭昭的手腕,把盒子从她手中拽出来。
    韩昭昭与他挨得近,他温热的鼻息扑到她的脸上,她以为他会做什么,心砰砰地跳,没想到陈子惠只是从她的手里把盒子夺过来。
    陈子惠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怯怯的小脸,听见她开口道:他是什么人?
    声音软软糯糯的,勾断他心里的一根弦,他瞧着韩昭昭,像瞧着一只羽翼未丰的小雀儿。
    看着猎物在掌心中,而不自知,奋力挣扎却分不出去,他觉得分外有意思。
    你坐啊。
    陈子惠先寻了个座坐下,示意韩昭昭坐在他旁边的那个位子上,两把椅子挨着,陈子惠的手肘搁在椅子间的把手上。
    韩昭昭无奈,坐到椅子正中间的位子,手交错着搭在腿上,略有些拘束,低着头,一绺乌发垂在耳侧。
    陈子惠瞧着她这模样,手扣了扣椅子扶手,缓缓开口:还记不记得那天秦府的管家给你的假账?
    记得。
    那是他设下的局,好似他是被冤枉的那个,坐了牢,还被底下的人背叛,这回房子被烧也是给人这种感觉。
    你知道了什么?
    韩昭昭的声音有些颤,通过之前发生的事情,她就猜测秦县丞的事情不简单,看陈子惠这样子,恐怕比她想的事情还大。
    陈子惠的表情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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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揭露
    秦县丞的背后的是楚王。
    这一句话就把韩昭昭砸得一震,其实秦县丞刚出狱的第一个晚上,他的房子被烧了,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韩昭昭就已经开始怀疑了,刚才,陈子惠和他的对话,更加深了她的感觉。
    但真的把血淋淋的事实撕开,搁到她眼前的时候,她心里一凉,不愿意接受。
    那是把她从小带大的人,她不大记得以前的事情,但是他们都说,秦县丞无儿无女,便把小时候的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般疼着,带她上街买衣服,买一大袋各种各样的零食回来。
    他还教她读书,告诉她何为仁,何为义,何为和,带着她识字,一遍遍地读着先人写下的经典著作。
    父亲是很信任他的,他说秦县丞有学识,只可惜因家境贫困,没读过多少书,要不然会有更高的成就,言语间皆是叹惋。
    父亲把他当做知己,结果他在背后捅刀。
    韩昭昭抬头看了一眼陈子惠,心里唰地凉下来,仿佛刚从冰窖里走出来。
    她父亲清清白白地做了一辈子官,真心地帮他们,却被他们背叛,这世事真是荒谬而又不公。
    其实,不止是楚王
    陈子惠故意拖长音调,打量着她,见她把衣角在手里团着,绕着手指缠了好几圈,勒得手指发紫。
    让他想起了上吊时的白绫,那纤细的脖颈便是她修长如剥葱般的手指,被缠得奄奄一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苦苦地挣扎着。
    听到陈子惠的话,才回过神来,轻飘飘地问了一句:还有谁?
    陈子惠本来怀着报复心理,让韩昭昭也好好地体味一下被别人背后捅刀的感觉,韩家对他家做过的事情与这也差不多,真是风水轮流转,谁都跳不这个轮回。
    可见到她这副可怜兮兮、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时又狠不下心来,想起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还没有来到人世,便作罢,一口气说了出来。
    还有匈奴。
    韩昭昭整个人如同雕塑一样呆滞在椅子上。
    她又忆起秦县丞交给她第一个字的情形,那是她能记起的小时候少有的片段。
    秦县丞教她认的第一个字是和,没拿书,单单给她讲的这个字的含义,与人为善,求同存异,这一个字,他讲了将近两个时辰,说是他这辈子的为人之要。
    可是现在却是和匈奴人成了一党。
    口口声声讲着和,讲着义的人却自己背信弃义,真是讽刺。
    怕韩昭昭不信,他起身,从对面的柜子中抽出一本书,翻开页,从里面抽出几张陈旧有些泛黄的纸,递给韩昭昭。
    瞧瞧。
    韩昭昭一只手接过,是信纸,上面的字是秦县丞写的,是给匈奴单于的回信。
    虽说小时候的事情她不记得多少,但是秦县丞的字长什么样子,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她的字就是秦县丞教的,跟秦县丞的字迹有几分像,加上最近秦县丞事发,她在家里找到过秦县丞给她父亲写的信,还特意留意过秦县丞的字迹。
    陈子惠给她的信纸,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字迹很难仿得这么像,上面还有着秦县丞的印。
    往后翻了两张,都是他与匈奴人计划着如何颠覆卫国的政权的事情。
    身边,有楚王一党想利用匈奴夺位,匈奴想借机挑起卫国内乱,占据更多领土,还有陈子惠这种人,躲在幕后,想要趁天下大乱而起,谋权篡位。
    韩昭昭一想到父亲身在边塞,旁边绕着一堆秦县丞与陈子惠这么一堆人,心里顿时一凉。
    这么比起来,想要谋权篡位的陈子惠对她家的威胁还小些。
    韩昭昭的手一松,那几张纸飘落到地上。
    她向前迈了一小步,欲俯身拾起,陈子惠却抢先一步,蹲下身,手正捏住几张纸的时候,韩昭昭的裙角在离他脸极近的地方擦过,撩起来一点儿,绣鞋露出来一角。
    只一阵风拂过,之后又无踪。
    陈子惠起身,手里拿着几张纸,正色道:他们布好了局,正等着我们往下跳。
    哪怕他做出面色沉重的样子,韩昭昭还是从他的表情中也感受到了一丝幸灾乐祸。
    看着他这副模样,韩昭昭心里愈发没有着落。
    你要如何?
    放长线,钓大鱼,等着鱼自己上钩。
    陈子惠一笑,指节轻扣椅子的扶手。
    我父亲那边的情况如何?
    韩昭昭最关心的便是这件事。
    危机四伏。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陈子惠的话带着警告的意味,父亲陷入危机当中,还要靠着他来配合。
    他的眼睛淡淡地扫过韩昭昭的脸,似是无意,可韩昭昭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压抑着的欲望,压抑着,也见到他眼中的一团火。
    多的事情,陈子惠没有跟她多说,他又是如此的神色,韩昭昭更摸不清楚形势。
    这是梦里没有出现过的情形。
    按说,若是父亲有用,陈子惠当是拉拢她的,哪至于用这种语气和她讲话。
    可这时,他似乎是将目光盯到了自己身上,那便说明现在她家求陈子惠的事情远比陈子惠需要求她家的多。
    她心下一沉,陈子惠的话未尽,但是什么意思,她懂。
    或许,现实总会与梦境有所出入。
    若是现在陈子惠就要借着他父亲的去边塞的机会对她家动手,那她家的悲惨结局便会比梦中提前。
    如次一来,只有那一种办法,至少,在梦里,陈子惠因为她,留了她父亲一命,原先按照别人泼给父亲的罪名,父亲是要没命的。
    自身的命都难保,还有什么贞洁可谈。
    至于之后,这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反正一家人能活着,就代表事情还能有转机。
    陈大人?
    她轻启朱唇,试探性地唤了陈子惠一声。
    她的唇上抹了胭脂,莹润饱满。
    嗯。
    陈子惠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那我家的事情,你
    她的手往陈子惠那边凑近了一点儿,贴到了他的袖子上,逐渐挪到他的腕部,那镯子在她的手上晃动,将将触到他的肌肤。
    我自然是要管的。
    他本来就是要管的。
    陈子惠刻意压低声音,身子往她那一边挪了一点儿,嗅到了她发梢上的清香,隔着袖子感受手上的温度。
    不过凡事讲究个礼尚往来
    他沉吟着说出,略微歪着头看着韩昭昭,如同欣赏着一件精美的玩物。
    是。
    韩昭昭应了一声,蓦地抬起头来,眨了眨一双如含春水的眸子。
    那陈大人想我家还什么礼?
    韩昭昭把碎发拢到耳边,明媚的笑脸上一点朱唇一闭一合,声音里带着娇俏,听起来甚是悦耳。
    陈子惠按在扶手的手指动了动,终究还是收了回来,没有上前点上那微张的红唇。
    韩昭昭还略显生涩,不过对他已经是够了。
    不急。
    他看着韩昭昭,笑开。
    不过,这段日子你还是小心为妙。
    一番话给韩昭昭说得懵懵懂懂,她听不懂这话后面隐含的意味。
    这种事情,不明明白白地挑到明面上,她是真的瞧不出端倪来。
    小心的是什么,她的脑中已经徘徊过无数种含义。
    脸上现出一层淡淡的绯红。
    陈子惠瞧着,便知她又是想歪了,纠正道:我是说最近人多口杂,不知道会混进来哪些人,你小心些。
    嗯。
    还有
    他忽然想起前些天给韩昭昭那只余了残页的话本子的人,叫底下的人查,查到的那些东西,基本相当于一无所获。
    你家房子被烧的那天,有人给了你一本书,你还记得吗?
    记得。
    韩昭昭收回手。
    我派人查过,说那本书是匈奴人故意散到这里的。
    韩昭昭一愣,瞧着陈子惠的眼睛,一副懵懂的样子,她不知陈子惠突然问起这个是要做什么。
    匈奴人往我们这里散播这个做什么?
    陈子惠的嘴角藏着笑意,反问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写的是
    她狐疑地瞅了陈子惠一眼,斟酌了一下,选择性地答道:就是一些话本子中常见的情节。
    见陈子惠还没有罢休的意思,她又挤出了一点儿细节:是关于前朝那个开国皇帝的,就写得挺荒唐的,越荒唐的事情才越能吸引人。
    在本朝,说些前朝皇帝的荒唐事迹不算是禁忌,甚至为了败坏前朝皇帝的名声,朝廷一直保持着默许的态度。
    只有这些吗?
    莫名地,空气中多了一股子威压感,陈子惠说气话来就有这种气场。
    韩昭昭不惧,却要表现出来畏惧的样子,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同一把扇子,在阳光下,往眸子下投了一片倒影,声音也低了下去,似乎是被他吓得。
    那要我把具体的情节讲出来吗?
    先不必。我想,你对这个人应该是有些了解的,看过不少与他有关的东西,这里头的内容很细,与一些记载也对得上。
    陈子惠想先跟韩昭昭讲清楚道理,让她把该讲的话讲出来。
    听到这番话,韩昭昭警觉起来,陈子惠这是把这本书给扣下了。
    但她还留了个心眼,她当初是把这本书藏到柜子里的,柜子里头还盛着别的东西,清点陈子惠从她家拿过来的东西的时候,没找到这本书,她还特意寻了当初放在它附近的东西。
    近处的几乎都被烧了,只余下隔着一个柜子的衣服,靠着这书的一边被烧得有些焦。
    要么是陈子惠心思缜密,故意造出来的假象,要么他拿到的就是残卷,从灰烬里扒出来的。
    照着陈子惠这副渴求的样子,他拿到的大概率是残卷,不剩下几页的那种。
    是。这与匈奴有什么关系?
    韩昭昭应和着他,故意问道。
    陈子惠暗笑:你应当知道前朝毁过史料吧。
    知道。
    所以在中原很难见到这么详尽的,只有匈奴那边可能有。你这书是从哪里得来的?
    集市上拿到的,是一个姑娘整理她家旧物的时候发现的,觉得没用,就卖了。
    一个姑娘,你识不识得?
    韩昭昭犹豫了一下,道:不识得。
    陈子惠皱眉:不识得你就这么信任她?亲近的人都会在背后捅你的刀子,何况是陌生的人?这点,你父亲没告诉过你?
    说起亲近的人捅刀子的时候,韩昭昭察觉到陈子惠刻意压抑住的情绪,有痛苦,有恨意,还有讽刺,似乎还与她父亲有关。
    告诉过。
    陈子惠看着她,像看着一个单纯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样。
    也是,从小到大被养在大院中,没经过多少风风雨雨,哪里会像他这样从泥泞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这般识得人世间的险恶。
    倒是好骗得很。
    他见到韩昭昭的脸上又显现出恐惧。
    那本书里写了什么?说来我听听,是不是匈奴故意散播的谣言。
    第31章 给我
    韩昭昭又一次犹豫了。
    给她话本子的人跟她说过好几句话,几乎句句都正戳在她的心上。
    可有些事,不能对陈子惠说,他说别人不安好心,实际上自己也心怀鬼胎。
    于是,韩昭昭只捡了些无关紧要的说,大概就说了一遍那个前朝皇帝的发迹之路。
    这个人出身贫寒,又生逢乱世,连饭都吃不饱,流落在街头,冻饿得快要死了,被一个姑娘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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