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闪电再一次破开漆黑天幕,房间内短暂地亮了一瞬,又迅速化为死寂。
    直到后颈被人咬住,岁星蓦然惊醒,后颈上清晰的触感好像被扼制到了命脉。
    嘴被人捂上了。
    卷进来的潮湿带着夏日雨夜的凉,岁星感觉到了湿漉漉的水汽,像是淌着雨水进来的一样。
    难受吗?
    谢屿垂下鸦青的眼帘,冰凉的手深深陷入岁星的发丝里,呼吸都带着雨水的湿。
    岁星的嘴被捂着,没有办法说出完整的句子,只能够摇了摇头。原本被打扰睡眠的倦意消失殆尽,岁星反应过来是谁后,力气一卸。
    没有温度的吻落在岁星的唇上,掰着岁星的下巴让他不得不偏过头接吻。
    嘴唇凉,手指也冰凉,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游出来的鬼魅。
    岁星胸腔里像是被人打了一枪,说不出话。
    难受吗?
    谢屿凑在他耳边,含含糊糊地问,冰冷的双指桎梏着岁星的后颈。
    岁星茫然无措地点了点头,并不清楚谢屿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更不清楚谢屿此刻在做什么。
    难受就对了。
    很久之前我就对你说,有些事情再一再二不要再三,重蹈覆辙是一件很蠢的事。
    谢屿身上的黑色衬衫,被雨水打得湿透,黏在身体上,乌色发丝向下滴着水痕,体温很低,像是强大的水中生物,拖着长长的水迹,从深海里爬出来一样。
    但是呢,你在做什么?
    是在街道上旁若无人,肆无忌惮还是说其他一些别的事情。谢屿抽下湿掉的领带,将岁星的双手束缚起来,孱弱伶仃的手腕,能够将领带空出来许多长度。
    伸着手臂开了床双方的两盏灯,为了适应夜间柔和暗淡的灯光,骤然打量一隅也没有十分刺眼。
    他看向眼前人,长发如瀑地披散在肩上,刚睡醒的眼睛蒙上一层膜似的水雾。哪怕被这样咄咄逼人的询问都只是略微惊讶地张了张嘴。
    有些无良媒体总是这样,喜欢颠倒黑白。
    两只手腕被迫撞在一起,岁星怎么挣扎都挣扎不了,他看着谢屿黑漆漆的眼睛,微微错开视线。
    照片采用合成技术了吗?
    没有。
    那不就是真的。
    你在和人打情骂俏的时候,我在干什么呢?
    谢屿细瘦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衣的两颗扣子,因为被雨浇了个透彻,以至于腹部上薄薄的、蓄势待发的肌肉线条隐隐约约。
    晶莹的雨水顺着谢屿的侧脸,缓缓滑入跌宕的锁骨。
    我在处理爷爷的后事。
    当时京城也在下雨,雨很大,哭丧的人撑着黑伞站在雨中给他送行。我目送着灵车被开入墓园,一直在忙前忙后,要提防其他虎视眈眈的分支,要担心你背后的洪水猛兽。
    我在忙得时候,也曾希望你能够乖一点,最起码能够支撑到我把爷爷的后事处理得妥当,但是下午就刷到了那种新闻,铺天盖地的新闻。
    暗灯倾斜打在岁星身上,婉约的白,艶丽的红,清冶的色彩,好像是裱在画框里的美人图。
    谢屿抬手,拽着岁星的一只脚踝,将他拖到身边,单手桎梏着岁星的脖颈,温柔缱绻地在粉红色的小痣上停了停。
    他语气有些不合常理的残忍:你应该记得上一次我对你说过什么吧。
    秋后算账,并不是置之不理,但是那阵子忙得不可开交。你看,我这不是马不停蹄回来了吗?
    我真的没有。
    裹挟着凉意的手指像是毒蛇在身上缓缓划过,岁星一个激灵,惊惧不安地望向谢屿。
    我是说我,我真的没有。
    岁星感应出来一丝诡谲,压下不安的感觉,温顺地微微仰着,把最脆弱的部位暴露在谢屿的视野之下,轻声细语地解释。
    如果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我本来打算着今天要去寺院给爷爷祈福,但是
    岁星颓然地垂着脑袋,他没有想过短短几天,老人的生机就迅速流走,再次听闻时已经是噩耗了。
    我还有开了五角星的珍珠蚌,打算送给你,一整罐斑斓色彩的珍珠。
    那罐珍珠被珍重地放在桌子上,玻璃罐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是任谁看了都会欢喜不已的罐子,仿佛把星星装满了一整罐。
    时厌生日当天,你为他求的是两块平安符。
    但是他有为你做出什么吗?还是说一个吻一张脸就能把你弄得色令昏智?
    谢屿冷淡而平静地看着岁星不听轻颤的乌浓眼睫,和唇上的绯红。
    仗着一张漂亮脸蛋,就吸引各种觊觎的视线,又对感情迟钝得过分。要不是在一起住了这么久,谢屿大概会误认为岁星是什么水性杨花的性格。
    岁星的下巴被人抬了起来。
    他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理解谢屿此刻的心情,就算谢屿眼下的状态看上去不容乐观,像是濒临一个疯与不疯的阈值。
    谢屿,我说过了,你生日的时候我也会为你送礼物的。
    财富值不就是为了给谢屿送礼物用吗?岁星抿了抿唇,耐着性子温柔地安抚。
    然而软下来的腔调并没有缓解谢屿的心情,反而像触碰到了什么逆鳞,谢屿扣着岁星的头,擦掉岁星欲落的泪。
    那么你知道我生日在哪一天吗?
    你要是真的在乎的话,应该脱口而出的。
    但是岁星答不上来。
    很明显只要毫不犹豫的说出来,好感度说不能上升许多。
    岁星默然几许,主动给自己一个台阶:要是你告诉我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你不知道。
    是吗?
    谢屿的声音冷破人,偏过头只看到没有拉上的窗帘,在朦朦胧胧的白雾中,路灯犹如被罩上了一层轻纱。
    他伸手将窗帘彻底拉得严丝合缝,一丝光亮都写不出去。
    说好了秋后算账对吗?
    谢屿抽下皮带,塞入岁星口腔。
    含好,别掉了。
    可以哭,怎么哭都可以。
    岁星我没有爷爷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屿垂下头颅,埋在岁星的肩窝,岁星的手臂没什么力气,但还是抬起来,搂紧了谢屿。
    别难过了。
    我都把自己赔给你了。生病很痛苦的,要是拖到了后期,说不定遭受到病痛折磨会更多,以后我会陪着你的。
    岁星哭得凶,眼睑下都是桃花似的红,咬着下唇,忍着钝痛,不轻不重地拍打着谢屿的后背。
    【当前好感度:40】
    不带任何起伏的机械提示音从意识中传出。
    岁星像是离了水的鱼,重重地陷在枕头上,眼皮睁不开。
    谢谢。
    花和你都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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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饿了吗
    还在下雨吗?
    嗯,雨一夜没停。
    岁星把手机摸到眼前,看了眼时间,脱力地躺回床上。豆大的雨珠淋在玻璃上,窸窣作响,房间内又闷又热,谢屿看了眼岁星湿漉漉的睫毛,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
    热。
    岁星没什么力气地踢了踢谢屿,声音有些哑,湿重地眼睫耷拉着,连略带抱怨的语气都像是甜腻的撒娇。
    谢屿伸手,在岁星的额头上碰了一下,被灼热的温度烫得蹙起眉。
    像是有点低烧,不知道是空调温度低,还是
    昨晚太没有节制。
    他想起来昨晚岁星细瘦白皙的手抓紧了床单,抵死缠绵,像是开得艳极将衰颓的花。
    谢屿站在窗台前眺望着外面,边拨打了电话,说了几种药物的名称,烧了热水。
    俯下身子按开烧水壶的开关,余光落在了裹着一层蜜糖似的五角星珍珠,在灯光下晶莹透亮。
    迟疑了片刻,白皙的耳朵尖爬上一抹红。
    一把抓起来那几颗珍珠去清洗,洗完后放到了岁星很宝贝的玻璃罐里。
    岁星的头本来就昏昏沉沉的钝疼,枕着软枕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门铃短促地响了一下,谢屿起身开了门,敲门的正是陆明宴。
    一整晚没怎么睡觉,也不显得疲乏,一双眼睛明亮柔和,不闪不躲地朝向谢屿弯了弯唇。
    你和他
    嗯。
    谢屿淡淡地应了声,避开身子:进来吧。
    不用了,这会在睡吗?
    有点发烧了。因为岁星在睡觉的原因,谢屿刻意压了嗓音。
    你没有做功课吗?这样很容易生病。陆明宴看向谢屿。
    像是一夕之间从少年蜕变成了男人,气势和年轻时的老爷子有几分相似。这几日的短暂睡眠,让他眼下有了淡青,眼神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没有。
    只是凭着本能爱意,莽撞得过分,谢屿垂下眼,慢慢抚摸着虎口处深深的牙印。
    你来该不会是想倾听一下?
    谢屿对陆明的癖好了解得透彻,他唇角微微翘起,疏冷感的相貌由于眼尾的一抹红,染上了几分妖异。
    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当然可以。陆明宴嘴上这么说,实际上连屋门半寸都,没有踏入。
    酒店的套房一眼到底,他笑笑转身欲走,看到凌乱的被子上被揉成了一团,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从被子里伸出来的一只足玉白干净,纤瘦的脚背上有几个很明显的咬痕。
    明天要来我的演唱会吗?我记得你已经好久没来过我的演唱会了。
    陆明宴抓了抓头发,抬起眼看向谢屿,少年琼花玉树似的秀美,站着时不动声色。
    我给你们预留了位置,在最前面的位置。
    谢屿没有拒绝:可以。
    陆明宴走后不久,买的退烧药被经理送了上来。随之一同送上来的还有一小袋子的计生用品。
    给您。
    知道眼前这位是谢家那位,经理的脸上堆满谄媚的笑意,殷勤地送上东西。
    谢屿的视线移向另一个袋子,似笑非笑地翻看一眼:你自己主张送的?
    是我感觉您应该会需要这个。
    原本满面带笑的经理看到谢屿的神情后,后背生出冷汗。
    他原以为这些二世祖们,都应该玩得花。
    没事。
    做的不错。
    送来的药有冲剂、有药片,烧过的开水渐渐冷却,谢屿俯身倒了一杯,用汤匙一点点往岁星唇边渡。
    发苦的药味令岁星抗拒地别过脸,深褐色的药液顺着脸颊没入了床单。
    谢屿掐着岁星的脸颊,慢慢将药液渡入岁星口腔。
    高热不止,雪白的脸颊被染上病态的绯红,连带着睡梦都毫不安稳。
    直到下午高烧才缓缓褪去,岁星的神色看上去还是有些恹恹,唇上陷着深深的牙印,看向谢屿时不由自主地拢紧了被子。
    怕了?
    没有。
    但是你现在看上去在躲我,为什么不正视我?
    岁星错开眼,他只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稀里糊涂就错了位。
    早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如果攻略成功的话,迟早会进行更亲密的动作。他可能会掉眼泪,哭得比谢屿还凶,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哭包攻四的地位。
    看上去冷清的少年,在在某些时候又凶又狠,不带半点怜惜。
    岁星掀起眼皮偷偷打量谢屿的神情,和之前相比更沉稳外,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要不是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他甚至怀疑昨晚的一切是镜花水月。
    后事都处理完了吗?
    岁星不擅长和人交流,可两个人相视无言实在是难以言喻的尴尬。
    提起爷爷,谢屿淡淡的神情终于有所变化,眸光一黯:嗯。
    不要难过了,我相信爷爷不想看到你因为他的离开而伤心。他只是提前离开了而已。
    岁星不太会安慰人,只能够笨拙地安抚谢屿。
    昨晚被弄得意识不清,说出的话又会被含吻回去,再后来则是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只是泪眼朦胧间,能够感受到谢屿在发泄不太正面的情绪。冰凉的雨水和湿漉漉的发丝蹭在岁星的脸颊上,他们像是在寒冷巢穴中过冬的人,相互取暖。
    失去固然会难过,只是得到的会抵消这种痛彻心扉的疼痛。
    谢屿找了支温度计给他量体温,等了五分钟后,抽出温度计看了一眼,刻度在三十六度多,烧退了。
    明天的演唱会还去吗?
    雷雨天气实在太大,看玻璃窗外电闪雷鸣的场景,像是有仙人要渡劫一样,实在不像是能开演唱会的样子。
    不出意外还是明天。
    谢屿反手握着岁星的双手,十指相握,紧紧相扣的样子像是同心锁。
    谢屿敛了敛目光,外人眼中的钟鸣鼎食之家,处处透露着大世家的团结,连各种媒体报道的文稿也是在夸赞谢家上下一心。可自从老人重病之后,旁支还有更下面依附的小家族,大小动作不断。
    他的爱人是招人觊觎的珍宝,就算刻意压制散发的光芒,都会引来各种各样的人想要争夺一下。
    谢屿收紧了握着岁星的手,只有实实在在触碰到岁星,让他时时刻刻在自己视野范围以内,悬着的心似乎才能短暂地沉下来。
    饿了吗?
    谢屿揉了揉岁星的长发,幽冷的光从眼中退去,他心中生出来妒火,嫉妒时厌可以肆无忌惮地岁星眼前撒娇,甚至会嫉妒不如陆明宴洒脱。
    他身上的担子太重了,无论如何都完全不能做到完全的任性。
    岁星吃了药后好了些,但是胃口仍旧很差,两条酸软乏力,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兴趣。
    摇了摇头:不饿。
    我饿了。
    撕开草莓味的硬糖,捂着岁星的嘴强喂下去。
    *
    第二天雨势小了不少,从倾盆大雨转变为淅淅沥沥的小雨,清洁工是最勤劳的岗位,大早上就已经把街道清理得很干净。
    演唱会的时间在晚上七点,榕城的体育馆,能够容纳七万人次。
    岁星这才知道陆明宴到底有多火。
    大街小巷,没走几步路耳边听到的,都是关于陆明宴演唱会的事情。岁星惊觉他见惯了陆明宴在他面前没脸没皮的样子,会下意识忽略掉陆明宴本身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无所事事的时候时光就会过得很快,他们在房间里肆无忌惮的接吻,一直持续到下午。
    岁星浑身没多少力气,下楼的时候手撑着冰凉的电梯壁。
    开车驱着前往体育馆,从各个地方前来的人一一往一个方向拥挤。原本宽敞开阔的街道霎时间有些水泄不通。十几分钟的车程硬是拖到了近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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