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笑了?
    贺沐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立马跨过去,蹲下身来,歪着头看关山河的表情。
    果不其然,那是一道很淡很淡的笑容,泛着一股餍足。
    学长因为他,笑了?
    正厚着脸皮往自己脸上贴金,关山河的手移到他头上。
    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插入贺沐深棕色的小卷毛中,挠抓了两下,很是温柔。
    贺沐蓝色的眼睛一下亮起来:学长抚摸我了,他也喜欢我?
    关山河又抓了两下,眼睛慢慢睁开一条缝隙,在缝隙中对贺沐笑了一下。
    贺沐全身如同过电一般,正想说些什么,只听耳边传来关山河的呢喃。
    大狗好可爱!
    竟然被当成了狗,贺沐的耳朵一下子耷拉下来,就连尾巴都不甩了。
    关山河又抓了抓他的头发,夸赞道:毛发真好。往后退了退,空出一截床位,他轻拍床单两下,上来,我带你睡觉。
    睡觉!
    贺沐精准地抓住了关键性字眼,再也顾不上自己此时在关山河眼里到底是人是狗,学长的主动邀约,怎么可能拒绝。
    虽说关山河还醉着,但以防万一,与其被发现后撵下床,索性顺其自然。
    贺沐纵身一跃,跳到床上,特不要脸的往下睡,把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关山河的胸口。
    小卷毛刺戳着关山河的下巴,关山河拍拍他的脑袋:乖,别闹,睡觉。
    贺沐立马不动了,还十分有心机地回道:汪。
    至于明早起来后的事情。
    黑暗中,贺沐咧嘴一笑,心想:学长,是你叫我上来的,我只是听你的话而已哦。
    第十三章 发烧
    关山河的生物钟比闹铃还可怕,即便醉到不省人事,也依旧不影响第二天起床。
    不过
    曾经陌生的房间,曾经陌生的吊灯,曾经陌生的床,还有每天都能见到,完全不陌生的人。
    记忆倒流到一个月之前,同样都是在喝醉了酒的情况下同床了。关山河下意识地往后退,手脚伴随着身体的动作往前推。
    睡梦中的贺沐就这样,砰的一声被推下了床。
    所有的瞌睡虫尽数扫空,不明所以的贺沐从地上爬起来,迷蒙的双眼望着脸蛋红扑扑的关山河:学长,你醒啦?
    关山河靠在床头,瞪着他:不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贺沐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笑眯眯地说,是你非要我陪你睡的。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看我的头发。贺沐凑过来,指着自己乱糟糟的卷毛控诉道,昨晚你一直抱着我,使劲揉我的头,还说什么狗狗乖,狗狗听话,陪哥哥睡觉。我哪里像狗狗了?
    贺沐像条大狗的言论,关山河对谁都不曾提起过,被他当面揭穿,顿时心虚起来。
    看来这人没有说谎。
    关山河顿了顿,冷着脸,没什么气势地说:你不会推开我吗?
    学长你别说笑了,我抱你还来不及。
    关山河一时无语,盯着贺沐的头发,忽而埋怨起来,好好的烫什么卷发。
    没啊,我就是自然卷。
    那你干什么烫发。
    学长,我就是这个发色,要不是大学的时候经常染成黑色,现在就是栗色了。
    蓝眼睛,卷毛,浅发,加上他深邃的五官,一个想法呼之欲出。
    关山河不可置信地问:你是混血儿?
    不然呢?贺沐比他还惊讶,我妈妈是美国人。学长,你才发现吗?
    关山河点了点头。
    贺沐目瞪口呆:中国人会有蓝眼睛?
    关山河认识贺沐的时候,贺沐就是黑直发,除了那双眼睛,完完全全看不出来他是混血儿。打个夸张的比方,新疆人都比他像外国人。
    他歪了歪头:可能?
    那模样,在贺沐眼中,散发出少许天然呆,特别可爱。
    可爱?
    贺沐心说,他若是把这个形容词告诉关山河,恐怕他早已被这位冷冰冰的学长用眼刀分尸成七八段了吧。
    他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大概是我爸的基因太强大。
    关山河深有同感地点头。
    贺沐话音一转: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要不要跟我谈恋爱?
    喂,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关山河问:你逻辑死光了吗?
    没啊,你昨晚对我又摸又抱,还不停地亲我。学长贺沐拖长尾音,露出标准地八颗牙齿,你要对我负责呀。
    关山河立马摆出一副活见鬼的表情:你还真是持之以恒。
    那是自然,真爱都是这样的。
    这脸皮厚的,关山河都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回答他是好。手机闹铃响起来,暂时提起他解围,他关掉闹钟,掀开被子准备叫孩子们起床,没想到双脚落在地上,刚要站立,两腿一软,跌落回床上。
    这一跌,两个人俱都一愣。
    贺沐紧张坏了,脸上的笑容一秒消失。
    关山河坐在床上,两眼发黑,他晃了晃头,涣散的视线刚一聚集,就看到贺沐凑过来的,写满担心的脸。
    学长,你没事吧。贺沐的手搭在他肩膀上。
    关山河挥开他的手:没事。
    怎么这么烫?不顾他的推搡,贺沐强制性地摸上他的额头。
    手触之处,滚烫烫的,这么说,刚才起床时的脸色绯红不是因为热,而是生病了?
    贺沐说:学长,你发烧了。
    关山河满不在乎:发烧而已,你让开,我要叫嫣嫣和霜晨起床,要不然吃迟到了。
    这么烫,你还是先顾自己吧。贺沐不由分说,从床头柜的医药箱里找出温度计。
    关山河正要张嘴说话,贺沐精准地把温度计塞进他嘴里:含五分钟,我去叫他们起床。
    不给关山河一点拒绝的时间,贺沐转身离开。
    关山河倒是想起床,可不知是难得病一次,就病的格外汹涌,还是坐昨晚的酒精还在作祟,他试着下床,可总是失败。四肢无力,身体发软,一不小心还差点把温度计咬断了。
    温度计里面装得是水银,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门外传来子女们和贺沐的对话声,紧跟着两个小家伙连衣服还没来得及穿好,就冲进主卧,爬到床上。
    关霜晨的手刚落在他额头上,便惊叫道:爸爸,你的头可以煎蛋了!
    关嫣嫣敲了下弟弟的脑袋,软乎乎的小手在关山河额头上摸索来摸索去:爸爸,生病要好好休息,我和弟弟会乖的,你好好在家养病。
    小小的手,两张担心的面孔,一点点把关山河的心口焐热,他的孩子们,那样的小,却爱着他。
    贺沐拿着两人的衣服,在后面催促他们快穿衣服:怎么,想跟爸爸一起生病吗?
    小朋友们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贺沐说:那还不快穿衣服,今天我送你们上学。
    关嫣嫣心思细:爸爸呢?
    爸爸在家养病,送了你们,我就回来照顾他。
    那就好。关嫣嫣点点头,握住贺沐的手,小大人似的说,爸爸就交给你了。
    关霜晨照葫芦画瓢:你要好好对我爸,不能辜负他。
    辜负?
    这孩子最近都看了什么电视剧?不知道意思的词,能不能别瞎用。
    关山河一激动,险些把温度计咬断。
    贺沐憋不住,笑了笑说:那是自然,他可是我学长。
    等孩子们去刷牙,贺沐取走温度计。
    关山河缩在被窝里强调自己不严重,公司里有事,他还要去公司。
    38度7。贺沐绷起脸,学长,今天除了被窝,你哪也别想去。
    公司
    贺沐打断他:电话,电脑远程监控。公司没了你就不能运转了吗?
    关山河想要跟他理论,可实在没什么力气,而且那人说完话,便只丢给他一个背影,看上去,似乎生气了?
    生病的是我,你生哪门子的气。
    关山河感到莫名其妙,但确实无法下床,本想在床上多睡一会儿,等情况好点再去公司,结果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中途好像被贺沐喂了小半碗稀饭之后,又塞进去两颗药。但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在梦境,他一时难以分清。
    酣畅淋漓的睡了一觉,刚开始并不太平,身体仿佛在坐过山车,时上时下,跟着又穿沙漠翻雪山,时热时冷。
    这些年的甘甜和苦涩,在时上时下,时热时冷中又过了一遍,他忽而发现,他的前半生,委实没什么意思,到后来,竟生一丝绝望来。
    后来,他忽然被拉进了避风港,那里宁静、舒适、且安心,连带着将那一丝绝望都赶跑了。
    是啊,他长相、家世都令人羡慕。在家里行二的他却继承了家族企业。有一对可爱的龙凤胎,还从婚姻的坟墓里爬出来。他什么都有,为什么要绝望?
    关山河悠悠醒来,他在第一时间感受到身边有其他人的存在,因为那人紧紧地抱着自己,如视珍宝,即便两人身上都是汗哒哒的,对方也没有松开的迹象。
    房间很黑,不知道是天色已晚,还是窗帘被拉严了他知道,贺沐卧室的窗帘遮光效果非同寻常的好。
    他动了一下,想拿手机看下有没有人找他,顺便看眼时间。
    结果,手指头刚碰到被子边缘,就被人一把抓回来,塞进被子里。
    贺沐的声音近在耳边:醒了?好点了吗?
    他说话时带出的温热气息喷在关山河脸颊上,关山河不自在地用肩膀向上顶了下:好多了。
    回答完,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太沙哑了。
    贺沐坐起来,打开床头灯,很快,一个保温杯塞到自己嘴边,是红糖姜茶。
    关山河嫌弃地蹙了蹙眉。
    贺沐说:发汗的,喝了好得快。
    关山河还是不愿意喝,贺沐勾了勾嘴角:我不介意喂你,嘴对嘴的那
    他话还没说完,关山河半杯入肚。
    不知是不是生病味觉都离家出走的缘故,生姜的辣味不太明显,让人容易接受多了。
    关山河补充完水分,又惦记上手机。
    这次,贺沐没说什么,看他眼睛往手机上一瞥,就主动帮他拿过来:你助理给你打了个电话,我说你生病了,如果没有着急的事,就不要打扰你休息。他托我转告你,说什么事成了,好像跟昨晚的应酬有关。
    成了就好,关山河舒了口气,昨晚他快要喝到胃吐血了。即便如此,还是给助理打了通电话,问问详情。
    贺沐动作轻柔的下床,关山河一边听电话,一边看他。见他从床边抱起一个小盆,盆边搭着两块毛巾,应该是给他物理降温用的。
    他接电话的工夫,贺沐里外进出好几回,好像还拿了冻冰块的盒子出去。
    挂断电话后,贺沐又给他测了一次体温,发现体温回归正常,才松了口气。
    贺沐叮嘱道:虽然体温正常了,但还要注意代暖,别让病情反复。
    关山河嗯一声,去上厕所,回来正好撞见贺沐换衣服。
    去哪儿?
    接嫣嫣和霜晨放学。
    关山河一愣,他这爸爸做的,太不合格了。于是,提议道: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
    你身体可以吗?
    可以,睡了一天,骨头都疼了。
    那是发烧造成了。贺沐失笑,不过,一直躺着确实不舒服。时间来得及,我等你一起。
    路上,是贺沐开的车,关山河坐在副驾驶上,想起自己的梦境。眼下驾驶座上的这位,就是那时的避风港吧。
    察觉到他的目光,贺沐问:看什么呢?
    关山河错开眼神,随口说:今天你没去店里?
    贺沐冲他笑了笑:你这样,我怎么放心。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又不是没生过病。
    他下意识的想这样回答,但忍住了。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里,反正,说不出口。
    幼儿园门口,贺沐怕关山河感染风寒,没让他下车。他站在家长等候区,那位置,坐在车上的关山河刚好能瞧见。
    于是,他看着自己的子女跑出来,一人拉着贺沐的一只手甩着玩儿,贺沐跟女老师聊了几句,那老师笑得如同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般娇羞。
    关山河认识她两年多了,还没见她这样笑过。
    等贺沐带孩子们上车,嫣嫣和霜晨一个劲儿地问他身体怎么样了,又同早上一样,测试他们的体温。
    过了会儿,嫣嫣就和霜晨在后面玩起来。
    关山河问:刚才老师跟你说什么了?
    嗯?没说什么。
    笑成那样,没说什么?
    贺沐一愣神,随机反应过来:你吃醋了?
    怎么可能。
    贺沐哈哈一笑:没什么,就是夸嫣嫣和霜晨的观察日记写的好,让我改天把叶插的肉肉带去学校给其他小朋友参观。
    关山河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一路目视前方。
    晚饭是贺沐做的,小朋友的作业也是他辅导的。
    关山河除了吃饭,就是坐在电脑前处理公务。
    贺沐哄两个小的睡觉时,关山河也站在门边听他讲故事,冗长又无聊的故事,他的女儿和儿子是什么品位,竟然听得津津有味,太可怕了。
    关山河实在听不下去,回屋洗澡。
    等他出来,贺沐已经把两个小的哄睡着了,还递给他一杯姜茶,让他再喝一点。
    关山河没有拒绝,喝完想起来牙白刷了。
    贺沐正在浴室里洗澡,他白天睡多了,眼下也不困,看了会儿kindle,直到贺沐洗好出来,他才进去。
    刷牙很快,出来却见贺沐在主卧的床上躺着。
    关山河眉头一蹙:你怎么在我床上?
    这,好像是我的床吧?
    哦,那我去书房。
    贺沐跳下床,一个箭步蹿过来,从后面抱住关山河。
    关山河挣扎道:你放开我。
    不放,你病才好,我去睡书房。
    不,这是你家,我怎么好鸠占鹊巢。
    我喜欢你占,我乐意让你占。贺沐人高马大,手臂很长,完完全全地把关山河锁在怀里。
    病去如抽丝,关山河没什么力气,等贺沐主动松手,但他毫无迹象
    松开。
    再让我抱一会儿。
    贺沐低下头,脸埋在他的肩头上,高挺地鼻梁戳着关山河的脖子。
    学长。他的声音闷闷的,仿佛是从遥远的山洞中传来,不太真实,你生病的时候,我抱着你睡觉,你乖乖的躺在我怀里,当时我就想,你的病这辈子都好不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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