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爱民如子,十七一定会还上陛下的饭钱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什么,眉眼放松自在,本就是极为惹眼的姿容,这放松下来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殿内烛火通明,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起劲,皇帝眯着一双眼,突然朝她扑过去,把她按到在床上。
    十七姑娘,都坐在龙床上了,你是不是在装傻呀?怎么,还真要朕亲自伺候你?
    气氛一下子就粘稠了起来,两个人之间呼吸交缠,暧昧不清。
    秦惊鹊下意识地把他推开,然后起身逃开。
    大胆,皇帝也跟着起身,似怒非怒的模样,十七姑娘,朕可没有那么多耐心陪你玩欲擒故纵,过来!
    秦惊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心跳出嗓子眼,不是不怕的,她只是一个普通人,面对天子威严,连镇定都是强装住。
    陛下,不是欲擒故纵,她直接道:十七不愿!
    放肆!皇帝走到她跟前,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发白的小脸,愠怒道:你说什么?
    十七不愿!
    看着她亮得惊人的眸子,皇帝还是舍不得怎么对她,他低头,亲在秦惊鹊的唇上。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清白就这么没了,皇帝觉得她这个样子可爱,又亲了亲她的眼睛。
    你说你不愿?那换个方式,朕来伺候你,怎样?
    冰凉的唇印在她的眼上,她陡然反应了过来,而后再次推开皇帝,什么都不管了,夺门而出。
    皇帝看了看她慌不择路的背影,拧了拧眉心,有这么可怕吗?朕还是第一次伺候人呢。
    而后对进来的侍卫道:追回来,别伤了人。
    秦惊鹊逃出去后,便被侍卫拦住了,她看着这些人,思考着逃出去的可能性。
    好像是,没有可能。
    但她还是动了手,一个人的一生,有些东西坚持了太久,是丢不掉的。
    手上没有剑,她的实力大打折扣,但她的主要目的是逃,逃出这里。
    皇宫里乱了起来,皇帝怕人伤了她,披了件衣服便出来了,她被逼到了御花园的清湖边,逃无可逃,退无可退。
    闹了这么久,她也受了不轻的伤,头发散乱着,衣服被划了几道口子,身上是公主府侍女穿的浅色桃花罗裙,被血弄脏了,只剩下破碎和狼狈。
    十七姑娘,你今夜这一闹,闹得朕很没有面子。
    秦惊鹊站在湖边,闻言笑了笑,她把身上的首饰簪子扯下来扔掉,那真是对不住陛下了。
    说完,往后一仰,栽进了湖里。
    皇帝不敢相信她真的跳下去了,他走过去,看着幽冷的湖面,大受打击。
    朕有那么差劲吗?竟然宁死不从,唉,叫人来捞捞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秦惊鹊会水,跳湖后便往对岸游过去,避开了搜寻的侍卫宫人,小心翼翼地上岸,岸上是一个小亭子,亭子上面有人,秦惊鹊湿淋淋地躲在柱子后面。
    无聊,这什么劳什子晚宴有什么好玩的,老头子非逼着小爷来
    这声音很熟悉,熟悉的欠揍,是越无双。
    他一个人在这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秦惊鹊想了想他俩的交情,还是果断现身了。
    越无双。
    她浑身都湿透了,像水鬼一样突然出现在越无双面前,越无双瞪大了双眼,刚要惊呼出声,便被她眼疾手快捂住了嘴巴。
    唔!
    别叫。
    越无双认出了她,点点头。
    秦惊鹊放开了他,然后道:我要出宫,你带我出去。
    越无双看了看她的模样,摸了摸后脑勺,秦惊鹊以为他要问为什么,但他竟然啥都没问,脱了外衫罩在她身上,道:师傅,你在皇宫偷人啊,一股子腥味。
    秦惊鹊:
    虽然他不靠谱,但对秦惊鹊真是没法说,把秦惊鹊带到了他房间,然后随便找了套衣服给她换上,第二天一大早,就把她带出了宫。
    出了宫门,秦惊鹊见到了十四。
    他在这宫门外等了一夜。
    一见到秦惊鹊出来,他便上去拥住。
    十四是个内敛的人,秦惊鹊很少见他这么激动,她被拥抱着,肩上传来一阵濡湿。
    是十四哭了,泪落在她的肩上。
    十七,我们离开这里吧,好不好?
    祈求,恐慌,不安。
    秦惊鹊说:好。
    十七本就不会拒绝十四,十四也不能离开十七,不做暗卫后的这段时间里,是他们从小到大分开过的最长的时间。
    越无双不知道十四和秦惊鹊的关系,见他师傅被抱住,只觉得万分碍眼,他上前去扯开。
    抱够了没有,而后又可怜兮兮对秦惊鹊道:师傅,你答应过我要去我府上,咱走吧,估计小爷的早饭都做好了。
    越无双知道秦惊鹊的事,他有时候虽然没脑子,但还是知晓轻重,一个在皇宫里那般行貌的女人,想也知道是个麻烦事,但他自认为了解他的十七师傅,于是便毫不犹豫地救了人,把人带回房里后便慢慢追问缘由,秦惊鹊没有瞒他,把能说的都说了。
    他把秦惊鹊和十四带回了侯府,秦惊鹊教了他一段时间的剑术,在侯府躲了几个月后,风声平了,她有命毒的解药,解了毒后,她想带着十四离开。
    越无双却不依了,适逢姜国犯楚,两国开战,他父亲长明候作为主帅出征,他软磨硬泡让秦惊鹊和十四跟他一起随军。
    越无双总说,她的功夫可以打遍军中无敌手,天生就适合乱世中建功立业的,还说反正他俩也没地方去,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还不如从军呢,秦惊鹊被他烦的不行,再加上和十四也不知道去哪里,于是便答应了,扮了男装和十四和他走了。
    这一走,便是五年。
    她和十四一直跟着越无双,从一个小小的普通兵卒,变成了威震一方的将军。
    人在边境,经受残酷的战争洗礼,秦惊鹊才知道当初被越无双忽悠过来的自己有多么无知。
    喂,师傅,这次要不要比比,谁先拿下季骏的人头?
    号角声声,鼓点如雷,一排排骑兵冲出营地,秦惊鹊骑在高头大马上,身穿甲胄,头带红色羽盔,旁边的越无双挤眉弄眼,一股子轻佻。
    季骏大军是姜国最后的主力,楚与姜开战,战事拖了五年之久,楚胜多姜胜少,上次和谈崩了之后,楚皇下了死命令,势要灭姜。
    今日出征,大概是最后一场大战了。
    秦惊鹊没理越无双,这五年来在边疆经受风霜侵蚀,她的容颜失去了在上京城的动人心魄,没有那股子灵秀了,但是着男装刚刚好,眉宇间是久经沙场的煞气,举手投足利落率性,她比越无双稳重,比十四更有存在感,每次打完仗进城,她比这两个真男人更得城里姑娘们喜欢,身为长明候挥下左将军,稳重可靠战功赫赫,边疆豪绅无不是把她列为乘龙快婿。
    越无双是右将军,又称无双将军,此次他和秦惊鹊分带两路兵奉主帅令奇袭季骏大营。
    十四作为青云将军和主帅发起正面进攻,战事刚开始,他便一马当先挑落姜国两员大将,双方交战后击溃姜国主力,和秦惊鹊越无双会和后一路直捣姜国国都。
    他和秦惊鹊和越无双作为长明候麾下晋升最快的三位小将,曾有人断言此次战后必封侯。
    那些人没有断言错,此次战后楚国有了无双侯,青云侯,但作为直取敌国主帅季骏首级的秦惊鹊,却在殿前受封时被卸了甲,剥夺了一切荣耀。
    只因,她是女子的身份暴露了。
    再次回到上京,颇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听闻长公主驸马在三年前便病逝了,长公主哀痛之下便出了家,听闻那段时间还有五皇子造反的事情,他以为楚国在与姜国交战时期上京城兵力空虚,于是他联合楚的藩属国反了,而后又发现这是楚皇请君入瓮的计谋,目的便是铲除早有异心的五皇子。
    都说当今圣上雄才伟略,高瞻远瞩,可是在长明候凯旋归来,领部下上京受封,他却于金銮殿上大发雷霆,亲手揭穿秦惊鹊的身份。
    本朝没有女子封侯的先例。
    一句话,秦惊鹊被卸了甲,战功一笔划掉,若不是长明候求情,她还会落狱。
    本不该侥幸,但犹记得越无双说,这是她应得的,不论她是男是女,战功是她的。
    然后她回来了。
    她被皇帝软禁了起来,谁都不让看。
    软禁在中宫,中宫是皇后寝殿,楚皇如今未封后,秦惊鹊的到来,引起轩然大波。
    不封侯,但封后。
    楚皇的心思昭然若揭。
    怎么,还不睡么?
    刚撤了晚膳,点上了红烛,皇帝沐浴完后,看到秦惊鹊坐在软榻上,他说:十七姑娘胆子变小了,从前你可是直接坐龙床的。
    秦惊鹊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她这几天一直沉默。
    越无双和十四在朝上一直在为她争辩求情,下了朝也是四处奔走,但楚皇要封她为后的消息放出去后,没有人敢蹚浑水。
    皇帝走过来,亲她的脸,她别开了,被皇帝捏住了下巴。
    十七姑娘,朕念了你五年。他看着她淡漠的眼睛,又想亲上去但还是忍住了,他说:初遇便觉得你有趣,后来你竟然胆大包天拒绝朕,还逃出了皇宫,朕便把你放在了心上,再后来,知晓你去了边疆一步步做了将军,朕便知道,这般女子,只能是朕的。
    秦惊鹊很想骂人,但这几年确实稳重了许多,作为一军主将,她能很好地控制情绪。
    她不喜欢皇帝,但人在屋檐下,她求过很多次皇帝放她走,但是皇帝没有。在颁发封后诏书后,她意图逃出皇宫,被大内高手抓住,然后皇帝下令废了她的武功。
    最引以为傲的武功。
    他说,朕怎么会让你逃走两次,而后冷漠下令,皇后不需要武功。
    若说一开始身份暴露被囚禁时她是难受和不解,颁发封后诏书时是愤怒,后来,失去武功后,便是恨了。
    一个拥有赫赫战功的雄鹰被硬生生折断翅膀变成金丝雀,没有人不会不恨。
    越无双和十四费劲心机往宫里传递消息,越无双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们不该回来。
    十四说,我带你走。
    我带你走。
    封后那天,接受众臣朝拜时,越无双拒不跪拜,而后,第七次向皇帝请为秦惊鹊封侯。
    自是未果。
    皇帝大怒,立即要问罪,越无双不等人上来,便主动摘下官帽,脱了朝服,主动下诏狱。
    少年烈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帝后行天地之礼时,周围突然出现许多姜国遗兵,随即百官惊叫,典礼乱做一团,御林军率先把皇帝保护起来,秦惊鹊乘机远离了皇帝,在一片混乱中,十四出现在她面前,拉住她的手。
    十七,我们走吧。
    秦惊鹊说:好。
    她摘下凤冠,脱了凤袍,跟在十四后面。
    他们一路逃一路逃,最后被堵在上京城高高的城楼上。
    被千百支羽箭对着,十四问她:怕不怕?
    秦惊鹊说:在边疆也不是没见过,不怕。
    十四看着城楼上的护城河,对她说:上京城是个好地方,其实我喜欢醉仙楼的东西。
    喜欢你每次出去给我带的东西。
    他抱着她,从高高的城楼上跳了下去,无数的羽箭射下来,他是万箭穿心而死。
    秦惊鹊被他牢牢护着,竟然只受了些许轻伤,落入护城河时,她本不想挣扎了,濒死前却有人把她拉了上来。
    你我有一场师徒缘分,红尘已尽,本尊带你回般若府,从此你就是我温锦唯一的徒弟。
    是据说死在三年前的驸马,此时他一身白衣,乌发高束,飘渺高华,如同尘外仙人。
    或许本就是仙人。
    她费力睁开眼,有气无力道:十四呢?
    魂已归黄泉。
    我要十四,她痛苦地挣扎起来:我不能让他一个人走。
    痴儿,红尘如梦一场,忘了吧。
    身在诏狱的越无双听到了十四和他师傅的事,他蹲在大牢里,哭得不能自己。
    在边疆时,他们三曾被夸少年名将,惊鹊,青云,无双,月出巫山,走马杀敌,快活快意。
    不该回来的,不该回来的。
    十七师傅!
    恍惚间,他看到少女一袭男装坐在窗前,他问她:
    师傅,你想做什么?
    封侯。
    他问旁边的少年:你呢?十四。
    让十七封侯。
    作者有话说:
    下个世界,写女扮男装的皇帝和摄政王
    第32章 南棠梨煎雪,逆臣守山河1
    黄泉路上, 一个生魂刚从地上下来,遇到了一个孤鬼。
    那是个美艳的女鬼,一身红衣, 有十分的好颜色, 生前必定是个倾世佳人。
    生魂上前去搭讪。
    世间之大,你竟是一个人上路吗?
    很奇怪吗?那声音冽如山泉, 人却是山泉里的红莲,看着人,那清雅的声音中就凭添了几分勾人。
    生魂红了脸,每个人总会有几个亲朋至交,死后都有人送上路,为何你没有啊?
    女鬼看着这个生魂,一个早逝的少年郎, 姣好俊朗的眉眼间流淌着不知事的单纯稚气, 她到底也没有太冷淡,
    我有一个要追寻的人,追到了黄泉路,还未来得及向亲友致别。
    哦,那你追寻的人呢?
    女鬼不说话了, 她摘下一朵彼岸花, 鲜红如血的花开得正好,却在她的手中缓缓闭上花瓣,看起来竟是羞怯了。
    生魂恍然大悟, 原来你竟是南妃娘娘, 只有南妃娘娘才能让开了的花又闭上。
    他沉浸在自己的判断里, 南妃娘娘追寻的人是圣武陛下吗?
    女鬼没有回答, 成片的彼岸花花在她裙摆下盛放, 冥界的天空本是暗沉厚重的,生魂却觉得一界华光也不过如此。
    竟有幸得见传闻中的南妃娘娘,这是他少年早夭得来的造化吗?
    女鬼走到彼岸,轻盈的步伐中,带着清脆的铃铛响,风拂过她的长发,似有似无的幽香鬼魅一般散开。
    此时忘川上青雾笼罩,河中传来吆喝声。
    死人船,活人船,畜牲船,恶鬼船
    女鬼上了恶鬼船,那生魂少年郎本是要上死人船的,却鬼使神差跟着她上了恶鬼船。
    啊
    浦一上船,却被船上等待许久的恶鬼分食殆尽,惊惧的声音传到船头的红衣女鬼耳中,她却始终不曾回头。
    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划着桨,沉默的水面上却激不起一丝涟漪。
    星沙碎在女鬼的裙摆上,她站在船头,身后是数不清的恶鬼张牙舞爪。
    我不是南妃,我是圣武皇帝哦。
    面目狰狞的恶鬼张着血盆大口贴在她身后,欲要靠近这个美味的食物,却又害怕什么不敢上前。
    划船的老者放下桨,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根细小的银链子,略施法术,便把这些恶鬼束缚成一团。
    他朝船头的女鬼深深掬了一个恭,一群不懂事的畜牲,倒污了您的眼。
    女鬼望向天幕,没有说话,全然无视了,老者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回头划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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