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粮食,众人也愁。哪怕现在有了许多耕牛、各式各项的刨地工具都跟上,还有播种手推车,洒种子、覆土一气呵成,省下许多力气时间,粮食生长它是有季节、需要肥力的,已经尽最大限度地开荒,村里的人家家户户都种了大量田地,几乎都是精耕作,那也很难撑得起打仗的。
    如果只是打临江郡还好,大军自己运粮食过去,也不耽搁打仗,再远些,就得征调苦力运粮。地里的青壮一抽调走,谁来种地?
    户部尚书从坐席上起身,抱拳行了一礼,道:殿下,各县、乡百姓为了能多给些田地种,那是起早贪黑地开荒种地,就连耕牛拉在田梗上的粪便都弄到地里去沤肥,就为了能多种点粮食。可如今,许多人刚回到村里,新分到手的地才开始打理,要等到稳定产粮,至少还得等上两三年。
    他顿了下,继续说:清郡迁来的数十万人才刚落户,大部分人空有钱财在手,却无土地耕作,只靠买卖、做工为生,还有些既不去做买卖,也不去做工的游丁散勇。我听闻,已经生出多起劫掠要案,惊动了刑部和巡骑。
    刑部尚书闻言出列,道:回殿下,近些日子四个商贸城都有抢劫案,已经加强巡逻盘查。
    萧灼华问:案犯抓到了吗?
    刑部尚书回道:俱都已经抓捕归案,已经送去边郡沼泽开荒服牢役去了。
    萧灼华问:可是查清楚为何抢劫?
    刑部尚书道:大多数都是见财起意,亦有私愤仇怨,还有口角之争。
    萧灼华道:回头把卷宗送来给我看看。
    刑部尚书应道:是。
    把守府门的千总进殿,行了一礼:殿下,有朝廷诏告到。
    满堂的人齐刷刷地扭头看向千总,再看向她手中的诏告,那表情分外精彩。有想上去打人的,有想把送诏告来的人给堵城门外不让进的,更有暗地里大骂英国公的。
    太子遇害,宝月长公主连续好几天不议政,再看这阵势,就只差明着说,她要钱粮调兵打过去。他们正在想办法拦呢,英国公府竟然送诏告书来招惹她,成心的还是故意的?
    萧灼华道:呈上来。
    千总交给萧灼华的侍女,又由侍女转呈给萧灼华。
    萧灼华展开。
    是诏告天下的新帝继位诏书。梁王世子继位成帝,梁王妃为太后,英国公为丞相辅政,南卫营大将军柴绪升为太尉掌天下兵马大权。
    萧灼华握紧诏告书,胸腔里情绪起伏,想拔剑斩掉这帮乱臣贼子为阿兄报仇,眼下却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力地把诏告书合上。
    正堂门口突然出现一道挺拔的身影,径直迈进堂中。
    是沐瑾。
    众人见状,立即起身行礼:见过大将军。
    萧灼华也站了起来。
    沐瑾说:听到说朝廷有诏告书到?等了这么多天,可算是到了。
    萧灼华把诏告书递给沐瑾,道:梁王世子登基为帝。
    沐瑾接过诏书告看完后,诧异地哟了声,说:梁王世子当皇帝,梁王妃当大盛朝太后啦?陛下、太子、诸皇子没了,大盛朝的皇后还在呢。那么大个活人就住在我们府里,刚给太子办完祭奠,这些人连声招呼都不打,把当朝皇后撂边上,自己称帝称太后了。篡位篡得如此清奇动人的,头一次见。
    大堂中顿时静得落针可见,不少人悄悄打量沐瑾。难怪大将军窝在府里这么多天没动静,原来是在这儿等着的。
    萧灼华抬眼看着沐瑾,眼眸顿时一亮,眼中杀气腾腾:我这便去向母后请旨。径直出了正堂,直奔皇后的院子。
    沐瑾掂了掂手里的诏告书,道:什么垃圾玩意儿都当成诏书发。往堂外一扔。他的力气大,看似轻轻一扔,诏告书便落到了屋檐下,滚下台阶,落到了院子里。
    沐瑾对身后的阿福吩咐声:去唤周温,我在母后那等他。说完,也走了。
    阿福领命而去。
    堂中众人见状,也只得散去。他们经过院子时,瞥见地上的诏告书,表情格外微妙。
    梁王是角逐太子的有力人选,太子没了,梁王若活着,理当是他继位,他没了,由他的儿子,也是情理之中。无论英国公是否杀了陛下和诸位皇子,只要坐在皇位上的是陛下的血脉,大盛朝的国祚还在,说英国公篡位就不太站得住脚。可要是皇后站出来指认英国公、梁王世子等人谋朝篡位,他们可是连句辩驳都没有。
    皇后可是萧赫亲封的皇后,是太子萧肆的亲生母亲,她要是已经不在世了,那另当别论。可皇后活着,择立新帝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绕过皇后,不然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若他们是正经继位,应当由皇后率领丞相等朝中重臣代陛下拟诏,正式册立梁王世子,再行登基为帝,并且要封皇后为太皇太后。哪怕皇后不在宫里,也得等到把皇后迎回宫主持大局,才能拥立新帝。
    如今英国公府即便想说皇后是假的,不认都不行。
    宝月长公主是皇后亲生的,当朝唯一的嫡出公主,能不认识一手拉扯大自己的亲娘?皇后和宝月长公主一起指认英国公造反,那他就是造反。
    谁叫他造反,还能让当朝皇后跑了呢。
    作者有话说:
    英国公:我是不想把皇后逮回来封太皇太后走正经的继位流程吗?我是办不到啊。
    第121章
    皇后听到萧灼华要请旨诛逆贼, 把孩子抱给奶嬷嬷,问萧灼华:如今的大盛朝可还有忠于皇室的兵,可还有忠于皇室的臣?就连你自己都不听朝廷她的话没说完, 便叫院门外守卫的声音打断:见过大将军。
    紧跟着, 守卫进来通报,大将军求见。
    皇后瞪了眼萧灼华,换上温和的模样, 道:有请。
    沐瑾进入正堂, 就见到萧灼华站在皇后身侧,一副刚挨了骂的模样。他抬眼瞅了她一眼,心道:无论位置爬得有多高,在亲娘跟前都只能盘着,挨骂也只能受着。大家都在亲娘跟前挨训,心理可平衡了。
    他行完礼, 在皇后的下首边坐下, 道:母后,方才灼华向你说了英国公府拥立梁王世子当皇帝的事了吧?
    皇后轻轻点头, 道:我可否问问, 将军如何打算?
    沐瑾抱拳道:回母后话出口,见萧灼华还站着, 一副罚站的模样,赶紧过去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将玉嬷嬷刚端上来的茶递给萧灼华, 说:顺顺气。我就知道你心里肯定憋着火气,特意派人守在门口, 一有消息就叫我。
    萧灼华没理他, 低头喝茶, 努力平复情绪。
    沐瑾这才对皇后说:大盛朝只经过父皇一朝,根基不稳,眼下各地战乱四起,诸皇子又全都没了,国祚已是到头。可英国公拥立梁王世子当上皇帝,他在名义上便能号令如临江郡、平川郡、广庭郡等只有一郡之地、兵不强粮不多的小郡,再加上英国公的势,他们在收服各郡上就胜了一半。我们动兵,皇帝就可以下诏征讨逆贼,对我们极为不利。
    陛下、太子、梁王俱都是死在英国公手里,得让他这逆贼之名落实,叫梁王世子这皇帝当成名不正言不顺的篡位皇帝,将来我们才好想怎么打他就怎么打他。我之前与灼华约定好,必要英国公满门人头以奠太子。
    皇后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下讨贼懿旨?
    萧灼华抬眼看向沐瑾。同样是请懿旨,她挨得训,沐瑾不挨?
    沐瑾呃了声,说:母后,若是下征讨懿旨,以眼下的局势,必然不会有人响应,会很尴尬。我的意思是你下道骂贼懿旨,由你通过传懿旨大骂英国公、梁王世子等,给他们盖章认戳将他们定为反贼,不承认梁王世子是萧氏子孙,把他从皇室宗藉除名。英国公借不了皇帝的名头,就收不了那些零散的郡县,只能老老实实一块块地盘慢慢打。
    皇后颔首,道:所言甚是。她当即吩咐随侍宫女:去取我的凤印。
    不多时,宫女捧着凤印出来,呈到皇后跟前。
    皇后抬手示意宫女端给沐瑾,对他说道:你且拿去用。
    丈母娘的东西,沐瑾当然不能要。他说道:母后,我已经派人去叫周温过来,待会儿叫他拟骂贼书,待他写完,您过目,觉得妥当,您再盖章,我派人以您的名义诏告天下,再给英国公去一份。
    皇后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沐瑾,道:好。
    沐瑾知道皇后对他小心翼翼的,很担心他容不下她们。他觉得,既然同一个屋檐下住着,且要一直住下去,还是早点让人放心的好。
    他说道:母后,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不是权势富贵,是家人。钱是挣不完的,地盘是打不完的。挣钱,有赔就有赚,地盘有打下来的,还有丢了的,都是来来去去起起落落的。可我要是哪天吃不上饭,我回去找阿娘,她能不理我吗?不会的。她顶多一边骂着我没出息,一边给我张罗吃食,怕我饿着冻着。
    他顿了下,说:我曾听过一句话,父母若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若去,人生只剩归途。有阿娘在,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人疼有人护,有个依靠。灼华老担心我卸磨杀驴,防我,但您是她阿娘,她对着您不设防,有什么事情能跟您商量,有难处、伤心了,哪怕只是到您这儿坐坐都能好很多。
    萧灼华侧目,盯着沐瑾。
    皇后看着沐瑾,若有所思。
    沐瑾继续说:我与灼华是夫妻,往后的岁月都是她陪着我走,我病了、受伤了,会由她来照顾,我出征在外,家里是她在打理。我跟她成亲,叫成家,我与她合在一起,才算是有完整的家。她的想法、她的感受,她能不能安心、开不开心,与我切身相关,她好,我好,我们的家才能更好。您能逃出来,灼华还能有阿娘,我是打心底高兴。
    他顿了下,说:我想帮太子一把,不是因为他是太子,是我之前在京城里,每次看到他跟灼华在一起,都牢牢地护着她。即便是我跟灼华起兵,太子看在妹妹的份上,都毫不犹豫地帮我们。太子没了,秦淡养在您膝下,不是我不愿养她,而是我将来要起兵,收养先太子的女儿,很容易让人借此生事。孩子改了姓,养在你膝下,有姑姑、姑父护着,往后大盛朝的风风雨雨都跟她没关系了,她想怎么长、想过什么样的日子都随她高兴。她想当将军就去当将军,想做官就做官,想做富贵闲人,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她,养着就是了。舅兄就这么一点血脉,看在他当初那般护妹妹的份上,我这个做妹夫的,也得把他的孩子护下来。
    萧灼华目不转睛地盯着沐瑾,只见他的眼神和表情都是那么的认真。她能感觉到,他这番话是发自肺腑之言,为的只是想让她们安心。
    皇后亦是许久无言,好一会儿才颔首致谢,道:多谢。
    沐瑾道:母后以后跟我阿娘一样,唤我的名字就好。我改口唤您母亲,你呢,千万别再当自己寄人篱下,您是灼华她娘,亲娘,有她在,你尽可安心住着。在府里,我都不敢惹她。
    皇后诧异道:你为何不敢惹她?
    沐瑾说:她万一撂蹶子不干了,或者上来挠我怎么办?我不还手,亏,我还手,不能打疼更不能打伤,打重了我还得哄,真要是闹起来就是家宅不宁,夫妻内讧,在外面打完仗,回家还要打仗,连个能安心躺平歇着地儿都没了。不惹她才是明哲保身之道。她要是记恨我欺负她,万一我哪天带兵在外被困了,她不来救我,我就凉凉了。
    皇后彻底的沉默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找不到反驳的语言。
    她忽然觉得,若萧赫在对待家人上,有沐瑾半分想法,都不至于落得那等地步。她抬眼看向面前才十六岁的少年郎,有远超同龄的成稳,行事、见地、待人都让人无可挑剔。她的忧虑,在沐瑾的坦承面前,倒显得多虑和落入下乘了。
    皇后道:以后,我便不再同你见外。
    沐瑾笑着应道:好啊。你还可以找我阿娘串门,若是手头有闲钱,还可以做点生意买卖赚个开心。他忽地一醒,问萧灼华:有给母亲准备月钱吗?
    萧灼华道:没有。
    沐瑾道:母亲的开销从府库走账,每月的布帛、铜钱、金子你再看着安排。四个贸易城正在盖宅子商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或者有什么生意买卖,给母亲张罗几样,这样能有进项。带着孩子,再加上人情往来的,少不得花销。前朝皇后,再是有他俩护着,手里没钱,日子终究难熬。
    皇后:
    萧灼华道:我在商贸城留了几块地,回头让人过契到母亲名下。
    沐瑾道:户籍也安排上。原本丈夫、儿子都没了,还有娘家的。萧灼华连太子妃的娘家都派人去接了,也该去接她自己外祖家的。可她外祖家当初献女儿求荣,把女儿推进火窟换来县令之位。后来萧灼华兄妹出宫开府,外祖、舅舅还上门来吸血,得亏那时候宁王势弱半点不起眼,丝毫没有角逐皇位的可能,叫众兄弟当作笑话看也就过去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要给他们添多少事端。
    萧灼华不提,他就当他外祖家没有人了,要是敢来找麻烦,他剁了他们的脑袋。不要以为有血缘关系就是亲戚,得处处顾虑,血亲也可以是仇人。谁说一家人不能成仇了?叫赖瑭、赖瑛的儿子来他的地盘看看,看他是摆小叔面孔,还是摆夺地之仇的仇人面孔。
    她们聊了好一会儿,周温才匆忙赶来,跑得满头大汗,向堂中三人行礼。
    沐瑾问:可是有事耽搁了?平时来得可快了。
    周温喘匀了气,说:中军大营余旦麾下一个叫程铁牛的千总,前年娶了陈郡正县县令的女儿,三个月前,讨了清郡卧牛县豪商的女儿为妾,府中闹起来了。
    沐瑾问:怎么呢?
    周温说:妾室怀有身孕,到正室跟前叫嚣,叫正室让人把脸抽成了猪头。昨日休沐,程铁牛回家瞧见,把正室打了,还给关进了柴房。那正室在府里也是有人的,偷开了门锁连夜出府,逃到了谢郡守府里。谢郡守亲自去了程铁牛府中,又把我叫了去。
    沐瑾问:谢郡守?谢娥?
    周温点头道:正是。那正室的奶奶,跟谢郡守的爷爷是亲兄妹。
    沐瑾说:这就是谢娥姑婆家的孩子,表姐妹?
    周温道:正是。他顿了下,说:程铁牛是说,那妾室怀有他的骨肉,说正室善妒,容不得人,容不得他的子嗣,理当挨训,还让谢郡守莫管他的家事。正室和谢郡守见他蛮横,已是闹着要和离了。
    沐瑾说:程铁牛既然要跟妾室相亲相爱,就让他们锁死呗。正室跟他和离,回头再找一个更好的就是,等成亲的时候,给我发个请帖,我去喝杯喜酒。那程铁牛,这千总别干了,卸甲归田。
    周温惊了,道:卸卸甲归田?军中的前途没了,连考官都没了。他问:这这是为何?一个妾室后宅之事,这不至于闹至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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