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雪花再好看,等到阳光出现,终会消融。
    纪昭明脸上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顾云舟立刻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个瓷瓶,道:可以放在里面。
    也不知顾云舟的袖子是什么做的,跟个百宝袋一样。
    好奇地接过瓷瓶,并不如想象中冷,反而像是被特意捂热过。不过既然是顾云舟给的,那肯定没有问题。
    纪昭明半蹲下身,将雪花一点点地送入瓷瓶中,明明瓷瓶外表是温的,雪花却是一点没有融化的样子。
    纪昭明郑重地放到怀里:我一定好好保存。
    经过岁月磨炼出来的代码,在这一刻,竟发生了紊乱,嘟嘟嘟的直作响,兴奋地开始到处打转,顾鹤恨不得立刻给王堆上千万个雪人来,以表自己的高兴。
    纪昭明瞧着,也跟着笑了起来,袖子刚要挽起,忽想到顾云舟先前含着他手的动作,挽到一半,犹豫片刻又放了回去。
    顾云舟眯起眼。
    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根带子来,嫣红的带子上绣着闲云,他垂着眼,仔细将纪昭明碍事的袖子一点点扎起。
    纪昭明本来就白,又穿了一身白色外衣,毛茸茸的毛下是娇小的脸蛋。
    这根红色带子,让浑身上下的白添了一分浓彩。
    纪昭明脚在雪地上磨来磨去,好不容易系完,他突然拉住顾云舟的袖子,小声问道:你要一起吗?
    好。顾云舟回答。
    顾云舟和顾鹤都没堆过雪人。然而只是往前走了几步的时间,他们两已经成功从庞大的数据里调出了关于雪人的所有资料。
    顾云舟皱了皱眉:这雪人长得连他们机器人都不如,就两个胳膊两个球,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成为人类曾经热爱的活动之一。
    目光又移到脚步轻快的纪昭明身上,他在内心又加了一句:还那么冷。
    顾云舟有自己的一套法则,什么事值得做,什么事不值得。
    如果不是因为纪昭明,堆雪人这件事一定是最不值得做的十件事榜首。
    纪昭明哪儿知道旁边这两机器人怎么想的,他找了一个空地,就在大门门口,站在窗户口或门口,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他其实也是第一次堆雪人,只能凭着感觉,先将雪揉成一个圆团,然后将旁边的雪一点点聚拢,因为有些冷的缘故,所以时不时还要把手轮流放到暖炉上替换。
    比起纪昭明慢吞吞的速度,旁边两个人机器人就快多了,纪昭明的第一个雪球刚到一半,旁边两个机器人就已经在堆第二个球了。
    纪昭明暗自加快速度。
    等到他将第一个雪球完全堆完后,旁边两个机器人已经完工了。
    纪昭明心里痒痒的,好奇他们两个堆了个什么样的,便往那儿偷偷看了眼。
    纪昭明:
    纪昭明陷入了沉默之中。
    无他,这两个雪人说是艺术品,都有人信。
    赫然雕的就是他。
    唯一的区别就是,顾鹤雕的没有脸,而顾云舟还在垂着眼,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根细小的针,慢慢雕琢着脸。
    一张嘴,一个小巧的鼻子,最后手停留在眼上,迟迟没有下手。
    纪昭明等了又等,没忍住,问道:怎么不继续了?
    顾云舟拿着针的手猛地一收,别开脑袋,没敢继续看:是亵渎。
    古有画龙点睛的传说,顾云舟害怕一点上眼睛,他的王就要离开了。
    就像他的王来的如此突然,没有任何征兆一样。
    纪昭明失笑道:怎么会。
    顾云舟沉默片刻,抬眼问道:那王会因为我的亵渎,离开吗?
    顾鹤还以为王要走,忙问道:王王王要离开了?王要去哪儿?可以带着我们吗?
    纪昭明终于懂了顾云舟的意思。
    也正是因为懂了,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没有办法作出这个承诺。
    顾云舟的眼似看不到底的黑洞,幽幽暗暗,看不到一点儿光。
    纪昭明的呼吸急促了下。
    好在顾云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掸了掸身上的雪,平淡道:我再堆一个。
    他侧身轻轻拍了拍顾鹤的背部,让顾鹤别挤在纪昭明身边。
    顾鹤瘪了瘪嘴,不敢违抗。
    明明刚认识不到一天,纪昭明不想看到他们脸上露出难受的表情。
    顾云舟虽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纪昭明就是知道,他不开心了。
    看着顾云舟的侧脸,纪昭明莫名有一种熟悉感,然而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纪昭明突然喊道:顾、顾云舟。
    顾云舟听到喊声,二话不说放下手中的东西,立刻回过身来,定定对上纪昭明的眼,缓缓问道:王,有何吩咐。
    纪昭明想起来了。
    这声音,和他被车撞时,喊他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纪昭明道:纪昭明,你喊我纪昭明就行了。
    顾云舟脑袋微垂,没有说话。
    顾鹤也惊讶得结结巴巴地说道:王,这怎么行啊。
    他虽然也很敬佩他们首领,但那可是王啊!
    他们的王,他们的神明,怎么能直呼大名呢?
    纪昭明啊了一声,歪了歪脑袋,也没有强迫:唔,好吧。
    他拨弄着手下的雪,在脑海里问道:【你,还在吗?】
    脑海里那个系统回复速度很快:【怎么了?】
    纪昭明问:【你先前说带领他们走向胜利,是什么意思啊?还有,这是哪里?】
    先前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也没来得及问。
    尽管没问,但纪昭明也依稀猜出来一些了。
    果然,系统回道:【完成任务,即可回到原来的世界。】
    纪昭明给雪人装上两个胳膊,一个不稳,胳膊差点落下,好在被站在旁边的顾云舟及时接住,帮忙安了上去。
    纪昭明:【怎么完成任务?】
    系统:【带他们走向胜利。】
    纪昭明:【什么是胜利?】
    系统:【胜利:根据百科的意思,是指达到预期的目的,即失败的反义词。】
    纪昭明:
    成吧,听君一席话,似听一席话。
    纪昭明只好问道:【你得给我一点提示,什么才算胜利。】
    迟迟没有等来回复。
    纪昭明刚要放弃,忽然听到脑海里传出一句似有若无的叹息声。
    然而很快,系统又恢复了冷冰冰的声音:【您是他们的王。】
    纪昭明当然知道啊。
    所以呢?
    难不成是机器人们想要实现的愿望,作为王,他要帮忙实现的意思?
    那万一一人一个愿望,他要挨个帮忙实现嘛?
    一共有多少个机器人来着的
    最后一个雪球堆放好,雪人的外形已经完工了,顾云舟递了两个黑色的扣子,纪昭明赶忙接过,安了上去。
    纪昭明试探着问道:你有什么愿望吗?
    顾云舟答的很快:没有。
    纪昭明不死心:你再仔细想想呢?或者你知道他们有什么愿望吗?
    顾云舟果然短暂的沉思了下,但很快,又抬起了脑袋,紧紧看着他的王,冰山一样的面容泄出一丝的暖光。
    王的愿望,就是我们的愿望。
    纪昭明呆了呆。
    他这才发现,顾云舟的脸放到他那个时代,也是那种完全可以靠脸吃饭,原地出道的小鲜肉。或许是因为机器人的缘故,顾云舟的皮肤很白,无比通透,五官深邃立体,剑眉给他添了少年的肆意,只可惜他的表情太冷了,所以总让人觉得有些阴沉。
    纪昭明不敢多看,小声说道:那别的呢?比如财富?地位?
    他是南方人,说话时总会不自觉带点南方的口音,当他压低声音时,小奶音就出来了。
    偏生他自己还毫无察觉,装作随意地将目光移到雪人上,纪昭明忽然咦了一下。
    原先他以为只是个普通的纽扣,仔细看时,才发现这扣子看似黑漆漆的,实则是五彩斑斓的黑,里面流淌着绚烂的光彩。
    纪昭明:这到底是什么?
    顾云舟回答道:一个材料。
    这材料也太好看了吧。
    纪昭明小心翼翼问:贵吗?
    顾鹤立刻抢道:不贵,王要喜欢的话尽管都拿去,不够的话我们可以在抢。
    抢?
    顾云舟解释了纪昭明的疑惑:这东西,别的种族没几个,不肯卖。
    那岂不就是,无价之宝?
    纪昭明想了想,他先前想问什么来着的?
    哦,是问想不想要财富和地位。
    是他自取其辱了,对不起。
    他将脑袋往衣帽里缩的更厉害了些,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帽子上的绒毛随风而飘,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柔软得想让人狠狠rua一把,顾云舟忽然就懂了先前想的那个问题:他的王到底和什么最配。
    是动物。
    像他王一样软乎乎的动物。
    作者有话说:
    未来的顾云舟:是我!!!
    *
    第6章
    待到雪人堆完,纪昭明动作停下,往后退了几步。
    趁着纪昭明出神,顾鹤变回了小短腿的模样,悄咪咪的绕开顾云舟视线范围,好离自家王堆出来的雪人更近些。
    纪昭明在看这三个雪人,没有发现顾鹤的动作。
    他有自知之明,如果不是因为那无价之宝的材料,纪昭明所堆的雪人和顾云舟、顾鹤堆的比起来,说普通那都是高看了。
    看着最终成果,纪昭明脸上腾一下就红了起来
    然而,原来站在门口的机器人却是唰一下冲出来,将这雪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同时还慎重地没有磕碰到纪昭明,一个个眼中都冒着闪耀的光芒。
    也不知从哪里掏来了照相机,闪光灯闪烁个不停。
    让纪昭明生出了他或许堆出了个艺术品的错觉。
    站的远的机器人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瞧,可惜外围赌的人太多了,完全看不到王堆的雪人,只好调整自己的身高。
    再往后的机器人,不得不再把身高调的更高了。
    这身高已经超乎想象了,像是一堵屹立不倒的城墙,纪昭明不由多看了几眼,发出叹服的声音。
    离得近的机器人还以为这是夸赞,不甘示弱的也抬高了自己的身高。
    后面的机器人不明所以:难不成是故意不想分享王的作品?
    于是机器人们不甘示弱地,开始拔高自己的个子。
    这就卷起来了吗?
    纪昭明看的目瞪口呆。
    顾云舟:咳。
    丢人。
    再不阻止下去,得长十几米二十多米了。
    从袖中拿出了个巨大的玻璃罩,顾云舟牵着纪昭明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站在后面的机器人立马为他们的王和首领让出了一条道路。
    私心来说,顾云舟并不想将顾鹤的雪人也罩在其中,但他的王还在旁边看着呢。
    摩挲着王手上的红绳,顾云舟还是将三个雪人都罩在了巨大的玻璃罩之中。
    还真的变成了艺术品展览的模样。
    纪昭明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用得着这样大张旗鼓吗?
    玻璃罩给雪人划出了几十多平的空间,似乎有些太浪费了?
    顾云舟道:嗯。
    蓦地,他单膝跪地,跪在纪昭明面前。
    ?就算纪昭明知道自己是机器人的王,但也不敢接受这个跪啊,几步错开,声音有些发抖:怎、怎么了?
    顾云舟一把拽住纪昭明的手,力道不会伤到纪昭明,却也以一种霸道的姿态牢牢挡住纪昭明的退路。
    他明明是跪着的,头颅为了方便看到纪昭明虽是仰着的,但眼帘微微垂下,一举一动都透露着臣服的姿态。
    纪昭明却还是平白生出了几分恐惧感。
    雪山里的孤狼即使收起了爪子,也无法藏住霸道的气势。
    纪昭明喉结滚动,将口腔里不断分泌出的口水咽了下去:顾、顾云舟?
    很快,顾云舟松开手,将纪昭明身上的雪花拍落,又从容不迫地为他整理好衣服,等全部弄好后,才起身:口渴?
    有点。
    咚咚咚。
    纪昭明看了看周围,什么也没有。
    顾云舟已经先踏出一步,听到身后没有脚步声,奇怪回过头。
    又往前走了几步,纪昭明又听到有人敲打玻璃的声音,停下脚步拉住顾云舟: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嗯。
    嗯?
    嗯??
    顾云舟道:顾鹤。
    小短腿的顾鹤在玻璃罩下落之前,不仅没能跑出来,还在雪地里跌了一跤,可惜身形实在太小,纪昭明没有发现。
    至于剩下的机器人嘛,都在羡慕顾鹤被王取名的事,因此心照不宣的都没有提醒,想着把顾鹤关个几天再说。
    机器人的脸上露出落寞的形态。
    纪昭明拽住顾云舟的衣袖。
    手一挥,顾云舟将顾鹤放了出来。
    顾鹤可怜巴巴的往前跑,雪地厚,他又摔了一跤,身上覆满了雪,在纪昭明脚下做了个急刹车,把身上的雪花抖落后,才苦兮兮道:王。
    机器人内心:心机!!!
    纪昭明也看出来了,噗嗤一下轻笑了下,手一捞将顾鹤放到手心里,带着一起回了房中。
    回到房里,顾云舟将人抱在床上,又倒了杯温水送到纪昭明的嘴边。
    纪昭明别过脑袋,接过这杯温水:我自己来就行了。
    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还不至于水都需要人喂。
    顾云舟也没有勉强,松开手,问:王要泡澡吗?
    纪昭明先前洗过澡了,但那只是为了去除身上的营养液,所以洗的匆忙,和泡澡完全是两回事,他重重点了点头,响亮道:要!
    也不知顾云舟在房间里按了个什么按钮,墙壁突然开了个门,顾云舟道:稍等。
    纪昭明一边喝水,一边看着周围的环境,口袋里有什么动静,低头一看,顾鹤正短手短脚的从口袋里爬出来,一下落在床上。
    想到什么,纪昭明问道:顾鹤,你有什么心愿吗?
    顾鹤仔细思考了会儿:没有啊。
    什么想要的都没有吗?
    顾鹤:唔,以前有的,以前想要王苏醒。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他们的王已经苏醒了,所以已经没有别的愿望了。
    可这愿望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啊,纪昭明露出为难的表情来。
    纪昭明问:你就没有自己想要的愿望吗?
    顾鹤想了想:没有吧,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这个回复大大出乎了纪昭明的预料。
    顾鹤道:我是机器人。王也知道的,机器人向来不被别的种族认可,因为我们没有执念,没有喜恶,有的只是代码里根深蒂固的那些指令,哦还有,就是跟着首领。
    他们的代码里有对人类的尊重,所以当他们得到王后,立刻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安心守在王的身边。
    不过。
    顾鹤道:但是虽然代码上没有命令,我真的很不希望王离开!
    他还记得先前纪昭明说会离开的事呢。
    小巧的体型让顾鹤卖起萌来无师自通,双手拉着纪昭明的衣角,又不敢太过于用力,害怕惹得王生气。
    纪昭明没办法作出承诺,轻轻笑了下,摸着顾鹤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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