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有些开始佩服他那闲庭信步的淡然。
    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士兵率先朝着司若尘冲了过来,然后不过瞬间,在离司若尘还有几丈远的地方,被季青临几剑削成了肉泥。
    目色森然。
    众人皆被吓得胆寒。
    怪不得司若尘不怕,只要有季青临在这儿,他确实有恃无恐。
    谁说走不掉?有我在,就一定走得掉!
    那些意识全无的士兵根本不知道害怕,见同伴惨死也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一直盯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司若尘,然后同时发起进攻。
    其他人当然不会冷眼看着,立马上前帮忙,同一个个勇猛异常的士兵缠斗在一起。
    墨松原本想要上前帮忙,但看了看人群中游刃有余的季青临,又低头看了看被点了穴道的柳逸寒,还是作罢。
    柳逸寒若是没人看着被解开穴道,那对眼下的情况来说只会更糟。
    所有人里面似乎只有司若尘一个人仿佛置身事外一般,他就被季青临抱在怀里,身上一身干净的衣袍,连一个血点子都没叫落在身上。
    反观其他人便显得有些狼狈不堪了,接二连三的打斗让他们的衣摆被刀剑砍得七零八落,原本束得整齐的发丝也变得凌乱。
    打斗还在继续,季青临那边仿佛完虐一般,但凡朝着他怀里的人冲过去的,还未能近身,便被强大的内力直接掀飞了出去。
    师父。司若尘看着越来越多的失控的士兵,以及天边渐渐泛起的白肚鱼,皱了眉,听我的,试试吧。
    季青临一剑劈出,又震飞了冲上来的一群人,对他而言,显得格外轻松。
    用不着,你想试什么?拿什么试?用你自己吗!
    他使剑的右手不断挥舞,牢牢护着左手,而左手上抱着司若尘。
    不知为何,听到他的话便忍不住心慌,忍不住想起今夜他被柳逸寒一剑刺穿的画面。
    司若尘现在身上还缠满了白色的纱布,那样地刺眼。
    你死了这条心吧!
    司若尘也不遮掩,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要将这些已经完全失控,再也无法变回原来模样的人一个不落地赶到平阳关,只有用我作饵,那样的话,他们才会乖乖
    你想都别想!季青临宛如一只发怒的兽,声音低沉,眼中满是警告,这种蠢事我绝对不可能让你做!你自己曾经说过,天下不重要,所有人对你而言都不重要!
    只有我最重要。
    他喉结滚动,杀红了的眼睛。
    那些话是你自己亲口对我说的,别想着拿自己的命赌,现在它不属于你,他属于我!
    司若尘似乎知道他此时听不进去,沉默了半晌,方才道:
    我没有想拿自己的命赌,我有把握自己不会出事,你还在,我怎么可能会舍得丢下你一个人?
    他认真地看着季青临。
    试试吧,这不仅是大魏的天下,也是玄青的,这座城里不止有不相干的人,还有忠心你的下属,有视你为朋友的人,有月白。
    司若尘忽然笑了笑。
    除了我,你还有很多值得珍视的人,这辈子,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上辈子的季青临死了也没有人为他哭,过了很久后,除了爱而不自知的司若尘对他念念不忘,所有人都不再记得他。
    也许你现在并不觉得如何,但你终究也是人,也有感情,可能多年后的某个平常的午后,你突然就想起今日,想起这些人,你就会开始悔恨,愧疚。
    而我不想你这样,他们的死活我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可是我在乎你,我不想你往后有一点痛苦。
    季青临静静地看着他,久久没有出声。
    正在这时,被这边动静吵醒了的季月白揉着惺忪的眼睛走了过来。
    看到眼前这混乱不堪的景象还有些发蒙,呆呆地站在原地,一个发疯的士兵突然朝着他冲过去,瞳孔骤然睁大。
    爹爹!
    他害怕地用手捂住了眼睛。
    下一秒,人头落地。
    季月白赶忙跑到季青临的身后,安心地拽着他的衣摆,在看到他后脸上的害怕一扫而空。
    吓死我了,还好爹爹来得及时。
    他拍了拍胸口。
    季青临呆了呆,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挑眉问怀中人:
    你为何不教他武功?
    司若尘失笑道:学武太苦了,他受不住,况且还有玄青护着他。
    所以你们俩就这样惯着他?季青临皱了皱眉。
    司若尘笑了笑,似有所指道:
    他可以过成这样,并非一定要如我们这般。
    因为他身后有着绝对强大的后盾。
    司若尘和季青临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在小的时候都未有过一段如季月白那样随心所欲的时光。
    司若尘自出生那一刻就笼罩在楚天逸的魔爪下,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季青临自被凌卿带回摄政王府开始,便被当做下一任接班人培养,凌卿待他很好,却也很冷漠,似乎只有在季青临表现出绝佳的天赋时,才会发自内心地笑一笑,这也注定了他从童年起就要被给予厚望。
    季月白的人生是他们所没有的。
    司若尘将自己和季青临从前缺失的,一律补在了季月白的身上,仿佛是他们的另一种活法。
    你真的能同我保证,你绝对不会出事?
    季青临那颗冷漠的心从为司若尘融化开始,就仿佛被注入了血液,渐渐鲜活起来。
    不会,你陪着我去,把这些人引到城外后我们便回来,其他的我们再做打算。
    季青临定定地看着他,犹豫了很久,开口道:好,听你的。
    察觉到墨松的动作,季青临淡淡道:
    你想留就把他留着吧,看住他就行,不过
    墨松抱着柳逸寒后退的脚步一顿,惊喜地抬头,而季青临最后那两个字也让他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不过,他回不来了。
    季青临的轻功极好,他躲开那些攻击过来的士兵,不再同他们纠缠,一跃飞身上了房顶,揽着司若尘的腰对着后面嘶吼的人挑眉:
    蠢物,过来啊!
    司若尘含笑看着他脸上放肆的神情,嚣张到了极致。
    那些人果然追着司若尘这个香饽饽跑,见他离开,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只顾凶狠地追去。
    两个人在城中绕了一圈,把那些意识全无的人全部吸引在了身后,跟着他们跑。
    此时天已微微亮了,换了平时街道上应当会出现来来往往的百姓,他们原先还担心引起恐慌,但如今一个人也没出来。
    虽然这样对他们而言情况更好,却也让人心中生疑,今日为何这样不同?
    顾不得多作他想,季青临带着司若尘把这些人朝着城门口引去,他一掌就将几十人才推得开的城门打开,冲了出去。
    后面穷追不舍的那群士兵也陆陆续续冲出城门,直到最后所有意识全无的人都被司若尘引走,这座城方才醒了过来。
    原本空无一人的城墙上站出了十几人,下面被打开的城门轰然关闭。
    百姓们陆陆续续地出现在街道上,仿佛有所预谋一般,他们每一个人都面色凝重,气势汹汹地挡住城门,不让任何人靠近。
    他们不愿开门。
    他们就等着司若尘把人引出去。
    而在一边的城楼上,楚渊迎风而立,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他眼睛一瞟,看到了抱着司若尘冲过来的季青临,而在那两人的四面八方,都围满了密密麻麻神身穿盔甲的人,每个人手中握着冷刀长枪,泛着幽幽的寒光,对着他们。
    城墙之上,数以万计的弓箭拉满,直直地对着司若尘的方向,仿佛下一秒就会脱弦呼啸而至!
    季青临的神色冷得像寒冰,看着站在高高城楼上的楚渊,杀机毕露。
    后者淡然一笑,看了看季青临,却是对着司若尘道:
    司若尘,如今你不妨猜一猜,在前后夹击,四面包围的情况下,你师父他能不能护得下你,护得下他自己?
    第一百三十一章 爱意值满了
    司若尘站在季青临身边,那好看的眉渐渐拧在了一起,随后将目光落在自己身旁的季青临身上。
    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青临神情十分森冷,看着城楼上楚渊的身影不带着一丁点的温度,如同冰封了一般。
    那不如你也猜一猜,猜我是否想杀你?
    楚渊想不到如此生死关头,他还能那样临危不乱,视茫茫箭雨和十几万浩荡尸体于无物,他哪儿来的这样的底气!
    明明此刻应该高兴,快意,楚渊却因他这反应如鲠在喉。
    他应该慌乱无措,惶恐不安,从高高的神坛跌到深深的泥地里,满身狼狈!
    死死的咬着牙,用脸上僵硬的肌肉扯出得意而扭曲了笑。
    你当然想杀我,你现在肯定想着要将我千刀万剐!他突然笑起来,但是你做不到!哈哈哈,你也有奈何不了我的时候,你也有无能为力任人摆布的时候!
    似乎只要想到能这样把季青临踩在脚底下,便让他十分地开心愉悦。
    错了。对比于楚渊的激动,季青临反而出乎意料地淡定,这一次,我不想杀你。
    楚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脸上的笑也变得扭曲。
    季青临的不在乎让他大受挫败。
    负在身后的手气得握紧了拳头,好像他以为对季青临致命的一击,落在他身上却不痛不痒。
    把目光转向一旁看起来还格外虚弱,面色泛白,全身各处都还缠着绷带的司若尘,他倏而莞尔一笑。
    是吗?看来我做得还不够。
    他从一边拿过弓弩,拉弓如满月,对着司若尘毫不犹豫地射了出去。
    那支箭失的箭头泛着冷冷的寒光,却远不及楚渊的眼神冷。
    当他看到季青临脸上一闪而过的害怕时,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
    就是这样,季青临,你也会害怕,也会无能,也不过如此!
    要挡掉那支箭失对季青临而言轻而易举,他一掌便将整支箭震得粉碎,吹散在空中。
    一只手微微抬起,挡着后面的司若尘,一只手执剑高高扬起,直指楚渊。
    他面色分明更冷了,却勾起一边的唇角。
    楚渊,这么恨我?其实你恨我比恨司若尘还要多吧?
    是!我最恨的就是你!楚渊的声音像是积攒很久后终于爆发,激动地发红的眼睛中满是疯狂的恨意。
    凭什么?凭什么你的出现就能分走他所有的视线!能够霸占他留下的所有的东西!他那样看重你,丢下我亲自教导你,天天围着你转!就因为你天赋比所有人都好吗?
    我就想让他知道,就想等他活过来以后好好看看!
    他脸上的五官扭曲在一起,连毛孔都透露出疯狂。
    即便我天赋不如你,我也可以比你强!可以将你踩在脚底!你,也不过如此!
    他自始至终没有提那人一个名字,季青临却不用猜便知道他嘴里的人是谁。
    故而眼中隐藏的不必楚渊少的疯狂和报复跃跃欲试。
    果然啊,季青临道,你就是为了凌卿。
    当年凌卿带他回府后确实对他格外重视,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从一开始便将季青临收做义子,明确地向所有人宣告,这,就是他将来的接班人,是摄政王府未来的主子。
    他也确实把季青临当继承人一般培养,从来都是严厉非常,半点不见温情,一度让季青临觉得自己只是他找来的一个工具人。
    故而季青临对他的感情也不怎么深。
    你嫉妒我分走了他原本放在你身上的所有视线,觉得是我抢了他,所以你才那样恨我。
    对,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就是恨你抢走了他!
    那就好。你越在乎他,我就越高兴。季青临的笑容太刺眼,也太诡异。
    你不会是想拿他来威胁我吧?楚渊不屑一笑,你以为我是你吗?会让他置身危险之中,我告诉你,除了我,谁也找不到他!
    季青临眯了眯眼。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一定觉得非常有意思。
    楚渊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季青临的笑太诡异了,就好像在那后面藏着一把锋利的刀,等着将他一刀毙命。
    但他有一点猜错了,季青临不想将他一刀毙命,而是准备一刀刀地兵不血刃地凌迟他。椒膛鏄怼睹跏鄭嚟
    你有没有想过,凌卿当年为何会将你错认成了司若尘,带回了大魏?
    仅这一句,便让楚渊心里突然顿了下,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冷笑道:
    司若尘同我长得那般相似,会错认不是情理之中?有何稀奇的。
    冷哼一声,对季青临妄图击破他心理防线的行为表示不屑。
    会错认当然不稀奇,就怕季青临冷冷一笑,却是那样恐怖。
    他是故意去找的你。
    楚渊瞪着他。
    你以为我会因为你的几句挑唆就轻易上当吗?你未免也太自负,太天真了些!
    季青临也不多做狡辩,他当然是在挑唆,却也是在陈述事实。
    你能煽动全城的百姓一起公然谋害我,想必是上次我同鲛人族族人说的话被你偷听了去,知道了司若尘的那些过往,知道了他与这些尸群之间的关系。
    那又如何?
    季青临被围在尸群中以一敌百却依旧游刃有余,脸上丝毫不见慌乱。
    刀光血影也不能让他眼中的笑减去分毫,那笑就像是抓住了某种致命把柄软肋,等着最后揭开,杀得敌人片甲不留。
    你应该知道司若尘当年被西雍的人掳走,后面被人救出。救他的人能在西雍往来如无人之境,而西雍又对此不敢多加追究,那么这人的地位,声名,还是实力,应该同我相差无几,而那个时候我却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角里,所以,这个人是谁?
    楚渊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瞳孔渐渐睁大。
    只有凌卿!季青临重重道。
    看到楚渊突然不受控制地震了震的身子,他笑得越发残忍。
    他从那时就见过司若尘,还会认错吗?他分明见到司若尘在西雍的惨状,清楚明白地知道把人带回大魏,他那个禽兽不如的生父会怎么折磨他!
    季青临若有所指地上下扫了一眼他的身上,那衣服下面掩盖着永远也去不掉的痕迹。
    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楚渊的身体终于开始发抖。
    季青临还在继续,他就是想用赤裸裸的真相兵不血刃地把人逼疯。
    他最后一字一句道:
    凌卿自始至终,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是为了让你成为司若尘的替罪羊!
    闭嘴!!!
    楚渊颤抖着身子,爆呵出声,那双赤红的眼睛几乎要凸出眼眶,他剧烈得喘息着,仿佛只有这样才不会被骂死些话逼得窒息。
    你在撒谎,你撒谎!我不信,我不信!!
    他宛若疯了一般,又好似在自欺欺人,两只手死死地按在城墙上,在那坚硬的砖石上扣挖出来了十个带着鲜血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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